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这个世界画风不对   作者: 思君如月   简介:   待开新文等戳戳:《在灵异世界搞基建》《[综武侠]北方有佳人》   本文文案:   一:高等文明降临的那天,所有人都听到一道冷漠的宣告——“捕捉地球。”   ……   在人类惊慌失措之前,又是一道宣告。   “捕捉失败。”   天空中蓦地浮现骑着巨大神兽的少女,在剑上跌跌撞撞的少年,以及一群奇怪却可怕的……修仙者?!   二:   问:当救世主是什么感觉?   苏梓:谢邀,很棒,就是马甲有点厚:)   排雷:   1.全文架空;完全架空;世界观超现实;地球上只有A国、B国、C国、D国、E国五个国家。   2.主角不掉马   3.本文逻辑死   4.文中出现的各种妖魔鬼怪基本源于各种神话传说,但也都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改动   5.女主开各种马甲、绕来绕去都是有原因的,希望不要骂她,要是觉得她纯有病,那完全是我没写好伏笔   5.努力避免,但还是有多bug,试图补救   内容标签: 系统 爽文 升级流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梓 ┃ 配角:各种马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套着马甲拯救世界   立意:不改初心,不忘前行,守护美好的世界 第1章 哮天犬1   砰——   是东西从高处摔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很清晰地在杜涧的耳边响起,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昏暗,巨大的月亮悬在楼顶,粘稠的红色月晕缓缓向下蔓延,笼罩了半栋楼。   杜涧只觉得今晚的月亮很像是一颗被贯穿的眼珠子,而那些光斑就像是无数的小眼瞳,每一个眼瞳都充满了扭曲的怨恨和兴奋,直勾勾地盯着杜涧。   ‘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你!’   ……   低低的话语一直重复地念着,阴沉的、湿腻的,蛇信似的舔舐着耳膜,钻入神经,侵蚀神智。   杜涧的脑袋很疼,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连喘气都做不到,只觉得心脏紧张得要炸裂一般。   他只能看着复眼般的巨大月亮一点点下沉,一点点被楼顶戳破、贯/穿,然后砰地炸裂……   杜涧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猩红的碎块飞快地砸过来,重重地砸在他身上,然后这些东西迫不及待地往他身体里钻。杜涧能感受到他的皮肤被拱开,血肉发出叽咕的搅动声,骨头咔擦被重物压断……   砰——   又是一声。   杜涧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他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跟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梦里出现了声音。   ‘下一个就是你!’   和噩梦一起。   就像是个代表死亡的预兆。   杜涧疲倦地闭上眼,喘了口气,乍然松弛下来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脑袋嗡嗡作响。   汗湿的衣服贴着皮肤,一动就有凉飕飕的风,但他根本没力气爬起来换衣服。   他本想就这样躺到天亮,但是外面却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还有尖叫,喊声。   “有人跳楼了!”   “快叫救护车啊!”   ……   听到说有人跳楼了,杜涧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下子冒出那句“下一个就是你”。   他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骤然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边,用力地拉开窗户,朝下看。   几束白炽的亮光在下面晃,地上的人影交错不齐,映在洇开的血上,像一些瘦长畸形的爪子,张牙舞爪地捏住那颗摔扁的头,头皮松垮下来,露出烂肉和混着血丝的脑浆,血掺着碎肉更加粘稠。一颗瘪眼珠啪嗒落在地上,扭曲的眼瞳直勾勾地看向杜涧。   隔了这么远,杜涧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那颗瘪烂的眼珠突兀地裂开一条缝,血肉被上下拉成条条的丝,就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下一个就是你了。”   杜涧又听到了这句话。   他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红,胃里翻腾起来,让他只能跌跌撞撞地后退,抱着垃圾桶吐。   胃液烧灼着喉管和口腔,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这样的疼痛让杜涧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次不是在做梦。   救护车和警车呜哇哇的声音越来越清醒,小区像是被泼了瓢开水一样迅速沸腾起来。   杜涧听到外面有人说要立刻带着孩子搬到别的地方,他呆滞的眼神突然变了:“对,搬走!越远越好!”   他擦了把嘴,什么行李都没收拾,拿着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跑。   但是在下楼道时,杜涧踩到了一颗圆溜的珠子,脚一滑,硬生生从三楼滚到一楼,最后重重地撞上了什么才停下来。   杜涧摔得头破血流,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半晌,才醒过神来。   他忍着痛爬起来,才发现面前是一条小白狗,小白狗端正地坐在门边,正好挡住了门框,看到他对它望,还摇了摇尾巴。   幸亏有这条小白狗最后做了个缓冲,不然按他刚才滚下来的速度,撞上门框的话,他的脑袋也会撞瘪的。   “谢谢你啊……”   杜涧的声音嘶哑。   他摸了摸小白狗的头,疲倦地闭了会眼睛,又睁开。   “对不起,我现在没法给你买狗粮,要是我能回来,一定报答你。”   小白狗睁着黑润的狗狗眼看着他,又摇了摇尾巴,像是回应一样。   杜涧那浸满了苦汁的、快要坠到胃里的、沉重的心脏忽而轻松了一点点。他又摸了摸小白狗的头,轻声呢喃道:“人类的好朋友。”   咚——   咚——   像是弹簧球落地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   突然冒出来,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着。   杜涧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战栗,他想跑,两条腿却又疼又麻,根本站不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外面太安静了,什么警车、救护车的声音都没有,连人声都一点没有。   有动静的除了他和小狗的心跳声外,就只有这咚咚的弹动声。   刚才那个逃跑的念头也是那样突兀地冒出来,迅速地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   ‘原来跟恐怖片的套路不一样,中间根本没有缓冲的时间,下一个几乎相当于是下一秒,连找大师的时间都没有。’   杜涧脑子里乱七八糟,他看了一眼乖巧可怜的小白狗,努力坐直身体,往后动了动,将被他连累的“救命恩狗”挡在了身后。   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杜涧的心脏紧紧缩起。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昏暗的楼道慢慢蹦下一颗瘪烂的眼珠子。   这颗眼珠比他刚才看到的更瘪了,像是被谁踩了一脚。   杜涧想起刚才踩到的东西,彻底明白。   他心里极度的恐惧和混乱的癫狂互相搅动,让他思绪像缠乱的毛线团,牙齿不受控制地咬紧,咯吱咯吱响,胳膊不停地抽搐着,绷紧的身体也让他的伤口裂得更大,血滴在地上,砸出一小片血洼。   眼珠子对他的恐惧似乎很满意,裂出更大的缝,一眼看过去,像是从中间横削成两半了一样。   它黏在地上,冒出无数条猩红的肉芽,肉芽迅速抽长,然后裂出许多裂缝,裂缝张大,咕噜地长出一颗眼珠,一会的功夫就有许多眼睛像嘴一样,垂涎地、兴奋地,越张越大。   杜涧看到死亡的逼近。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正想鼓起勇气砸过去,就感觉背后的小白狗抬爪,踩着他的后背,跳上他的肩膀,然后裂开与它体型极度不符的巨大的嘴,一口咬住“眼珠集合体”,凄厉的惨叫声差点震破杜涧的耳膜,他只能蜷缩着捂住耳朵,看着白狗用两颗尖锐的犬牙狠狠地撕碎这诡异的玩意,然后嗷呜吞了下去。   吞了这鬼玩意的狗恢复原本可爱模样,面对着他坐了下来,还摇了摇尾巴。   杜涧:“……”   他还没说什么,这条奇怪的狗便跳起来,踩着他的肩膀往外跳,然后蓦地消失。   像是被打破了结界一样,外面吵嚷的声音瞬间鼓涌进杜涧的耳朵里。   他僵了半天,才不由自主地松下来。   眼眶又酸又涩。   身体又冷又疼。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一个趔趄,整个人直直地往外摔倒。   “哎呦我的妈呀!这人怎么搞的?!”   “快快快,救护车!医生啊!”   ……   听到这些烟火味十足的声音,杜涧最后强绷的一点意识完全溃散,彻底陷入了昏迷。   所以他也没能看到刚才救他的那条小白狗坐在树梢上,正用爪子扒拉舌头,狗脸满是嫌弃。   “系统……”   【我在,宿主,您可以用意念跟我对话。】   小白狗,哦不,苏梓又呸了一声,yue了两下,才在脑子里有气无力地说道:【变成狗也就算了,还要吃那种恶心玩意,这活我真干不下去。】   蓝色的小球球忽闪忽闪地浮现在空中:【宿主,刚才那个就是因为受到宇宙高等文明辐射才会变异成那副模样的,您想想,要是您放弃了,一年以后地球就会到处都是那样的丑东西,并且彻底沦为高等文明的游戏场的!】   苏梓想起刚才那个让人san值狂掉的鬼/畜玩意,又幻想了一下到处都是那大眼珠子乱舞的画面,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别说了!画面感蹦出来了!】   全称“救世主系统”,现名“篮(蓝)球”的小光球凑到炸毛狗身边,蹭蹭它耷拉下来的耳朵,安慰道:【宿主,这张卡的等级还不算高,技能也只有一个,等到拯救条动了,您就可以拥有更多更加厉害的马甲了!还有无所不能的神明哦~】   苏梓有了一刹那的心动。   她戳了下圆润润的蓝色光球,眼前顿时展开一片虚幻的光幕,光幕上下各有一条灰色线。   上面的灰色线是主线任务,即拯救一年后将会被宇宙高等文明俘虏的地球。   下面的灰色线是随时更新的支线任务,目前只有这一条,是拯救杜涧。   主线任务的完成度为0。   支线任务的完成度为10%。   【……】苏梓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10%?!我都把那玩意给吃了才10%?!!】   【因为那只是它本体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啊。】   苏梓忍不住抖了下毛:【……一部分都已经那么恶心了,那本体得有多么惊悚啊,而且刚刚我可是咬得脑袋都在疼才咬碎它的,居然只是一小部分!】   【宿主,你也知道的,这张卡还在幼体期……】   苏梓默默地滑动光幕。   【名称:哮天犬(幼体)   技能:吞日   等级:A】   这张卡散发出慑人的蓝光,卡面上的白色细犬威风凌凌。   这是苏梓激活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马甲——哮天犬,一条等级挺高、名称和技能听起来都很霸气的细犬。   但是……   因为这张卡现在正处于幼体状态,所以它的技能威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穿上这个马甲后的苏梓有且只有一个欲/望和能力:吃。   也叫:干饭。   凭这玩意她真的还能完成任务吗?!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 1全文架空;完全架空;世界观超现实;地球上只有A国、B国、C国、D国、E国五个国家。 2主角不掉马 3本文逻辑死 4文中出现的各种妖魔鬼怪基本源于各种神话传说,但也都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改动 5女主开各种马甲、绕来绕去都是有原因的,希望不要骂她,要是觉得她纯有病,那完全是我没写好伏笔 5努力避免,但还是有多bug,试图补救 第2章 哮天犬2   苏梓点开【仓库】,光幕流转,浮动的流光像溅起的涟漪般扩散,然后从涟漪中心逐渐涌出一张又一张的灰色卡片。   卡片有C级、B级、A级、S级、SS级和???级六个级别。   有身份、领域、技能三种卡面。   身份卡有人类和非人类两大类,她解锁的“哮天犬”属于非人一类。   领域卡分隐匿区域和非隐匿区域,她现在还没能解锁。   技能卡可以叠加,但她目前也只解锁了一张。   ……   卡片丰富多彩,能力千变万化。   但是。   都是灰的。   能看不能用。   苏梓:“……”   她忧郁地关上光幕,忧郁地趴在树杈上,忧郁地甩了甩尾巴:【系统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解锁别的卡片?】   【宿主,不要着急,等你完成这个支线任务就可以解锁新的卡片了,】光球落在她的脑袋上,将绒软的毛压出一圈弧形。   苏梓看着树下拉着封锁线的小区。   人的眼睛看不见那些在地上的粘稠的、沸腾的黑红色的血,但哮天犬能看见,它还能清晰地看到这扩散的血泊里逐渐成型的东西——一颗巨大的眼珠。   因为套了“哮天犬”的马甲,所以苏梓看到这惊悚的一幕也不害怕,就是血脉中的战意让她情不自禁地亮出爪子,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   苏梓:“……”   歇歇吧!   你一个幼崽还不够它填缝的呢!   但是哮天犬是半神,绝不容许它的地盘有此等秽物!   苏梓无奈地叹了口气:【得,还是跟着杜涧吧,再在这蹲着狗都没了。】   她费劲压下那澎湃的战意,扭头看向马路。   她看到载着杜涧的救护车正呜哇哇地往医院行驶。   苏梓爬起来,弓起身子,眼睛盯着救护车,后腿紧绷,用力一跳,穿过重重树叶,穿过风和夜色,稳稳地落在救护车顶,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区里有人无意中看到树枝忽然左摇右晃,朝着月亮喷出了一连串的树叶,像是条墨绿色的尾巴。   ———————————   苏梓跟到了医院,看着杜涧床边白大褂们扬起又落下,像一朵朵干净的白蝴蝶。   快天亮的时候,护士才最后调整一下杜涧的床位,轻轻关上门离开。   但苏梓也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因为她还是个在校大二学生,今天上午还有必修课呢。   她轻巧地跳上床,控制哮天犬这个马甲蜷卧在杜涧的枕边,然后意念一动,回到了本体。   就像坐过山车似的,一阵急速下落,在吓到提起的心脏回归原位前,苏梓睁开了眼睛。   宿舍里安安静静。   其他三位舍友都睡得很熟,呼吸平缓。   苏梓又闭上了眼睛养养神。   其实她不困,甚至可以说是精力充沛。   正如系统所说,她的身份卡片并不会影响本体,而且如果她的精神力够强的话,还可以操纵马甲和本体同时行动。   不过苏梓还没试过。   毕竟系统也是一天前才绑定的她,对于一年后地球将会被宇宙高等文明俘获、人类文明会被毁灭这件事,她还没有多少真实感。   也就刚刚看到了那些涌动的鲜血、恶心的大眼珠子……她才深切地认知到末日崩塌的黑暗。   但是哮天犬非人,又是半神,紧张、不安这种情绪根本没有。   而她的本体又佩戴了技能卡【强制冷静(常态)】,所以愤怒、焦虑、恐惧这些都像是数据般满当当地塞在她脑子里,却不影响她思考。   【哮天犬】半神,可升级。   【强制冷静】让她的思路一直都很清晰。   这两张卡片非常适合现阶段的她。   【这大概就是新手福利吧……】   系统晃晃悠悠地冒出来:【宿主?】   苏梓:【刷牙,洗脸,吃饭。】   系统试探地问道:【今早还吃鸡蛋灌饼吗?】   ——如果宿主同意,系统可以与宿主共享感官。   【可以试试。】   【好耶!!】   系统高兴地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像炸了一串小烟火似的。   苏梓无视上下乱窜的蓝光球,睁开眼,起身,提前关上闹钟,然后下床洗漱。   在她洗好的时候,寝室里闹钟声此起彼伏,在有气无力的抱怨声中,舍友们都起来了。   苏梓拎包开门:“你们不用急,我去食堂,给你们带早饭,然后去教室占位子。”   李晗月她们稀里糊涂地应声后才反应过来。   “我去,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该不会很晚了吧?!”   “哎呀!知道晚了还不赶快动起来!”   ……   苏梓走出女寝好远,才觉得那些洗漱声、打闹声、笑骂声变得浅淡起来。   她揉了揉耳朵,嘟囔道:“太吵了。”   系统安慰她:【因为你在时刻注意周边情况嘛,这算是强制冷静的副作用了,要是宿主嫌吵,可以先卸掉它。】   【卸掉就要冷却三天,我现在只有一张技能卡,不划算,】苏梓看向天际逐渐晕开的辉光,眯着眼睛,轻轻呼了口气,【没事,还能锤炼精神。】   系统蹭蹭她的脸。   也幸亏她起得早,校园到处人都少,等到快上课的时候,整个教室吵得像几百个开水壶同时在苏梓耳边尖叫。   她飞快地将精神分一半到哮天犬那边,才缓过神来。   【……太吵了!】   她睁开狗眼,发现杜涧已经醒了,但是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又飞快地、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的眼皮还在不住地抖。   苏梓也不动,就看着他。   直到杜涧自个受不了,艰难地睁开眼,颤啊颤地看向她,挤出个汗涔涔的笑容:“早上好。”   苏梓不明白他的紧张。   好歹昨晚她还救了他。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他的感受,直接起来,跳到床边的长椅上,端坐着看着杜涧。   杜涧整个人都呈现出懵的状态。   他之前的二十九年都过得平平淡淡,看恐怖片都没啥代入感,没想到才两三天他的人生就抽搐成这种扭曲的现实了。   撞鬼这事,保险赔吗?   杜涧胡乱想了些没用的东西,然后又忍不住看了眼白狗。   白狗像人,似乎蕴藏着各种思绪,又不像人,它的眼神冷静得像潭水,没半点波动。   杜涧试探着伸手,看白狗没反应后才摁下电铃。   看护士进来后的反应,他知道她看不到这条狗。   不仅看不到这条狗,也看不到攀在窗框上的那些恶心地蠕动着的头发。   杜涧扭头看到这些头发时,恐惧与恶心在胃里翻腾,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但护士一无所知:“我帮你开下窗?”   她朝窗户走去,还伸出了手。   她的手前面就是那些头发,头发纠缠着,像蛇一样游动着,细细的一缕像黑黢黢的蛇信一样舔了下她的手,然后顿时冒出细细密密的肉芽。   “等下!”杜涧冒了一身汗,他费劲撕开舌头和上颚,才喊出声来,嘴里满是腥味。   护士停住脚步:“怎么了?”   她收回手。   大概是没来得及扎进血肉,那些肉芽被轻易扯断,头发似乎疼得瑟缩了一下,然后愤怒地搅动起来,瞬间攀满了整个窗户,像黑色舌头一样软腻湿滑,重重地舔舐着玻璃。   杜涧除了嘴,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阴暗的想法:反正她也看不见,要是让她挡在前面,说不定……   但这个糟糕的想法转瞬即逝。   杜涧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张嘴说道:“我不想开窗,我头疼了,要睡一会,麻烦关下门。”   护士没多想,爽快地说道:“行,不吵你,记得有事就按铃。”   说完便走了出去。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   只有窗户那边发出腐蚀的声音。   那些头发像浓硫酸一样飞快“舔融”窗户,然后一大团潮湿的头发掉在地上,铺满了半片地面,像浓郁的海藻一样竖起来,汇聚摇曳,朝杜涧扑过来。   杜涧恐惧得瞪大眼睛。   一道白光从他眼角掠过。   那只安静的白狗跳起头发里,狠狠地撕咬着那些恶心的头发。   它的利爪穿透粘糊的头发,嵌入地板,牙齿又长又尖,像两排短匕首狠插/入猎物,撕碎嚼烂,最后吞噬。   但是这些头发就像不死的蠕虫,咬断却又迅速再生。   白狗也没法彻底弄死它。   一时间陷入胶着。   但是不断的嘶咬和重生,非常疼,头发扭曲着发出尖锐又凄厉的惨叫。   杜涧耳朵疼得像在流血,但他却逐渐恢复了行动力。   他猜也许是头发没办法分神来钳制他了。   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毫不犹豫抡起旁边的输液架狠狠地往床边的头发里捅去。   就像捅在了烂泥里。   输液架顿时被强力吸附住,头发还想顺着输液架爬到杜涧身上。   杜涧迅速撒开手。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避开白狗,把手边所有东西都往头发上狠砸,柜子、枕头、杯子……还有床单。   这些东西头发都像沼泽一样毫不客气地全部吞了。   就像一条生物链。   头发吞这些东西,哮天犬吞头发。   苏梓正摒除一切杂念,专心“干饭”(?),突然一种恍然有如神授般的巨大意念像潮水一样冲刷她的全身。   她扭转身体,看向杜涧,眼睛里涌出一圈亮灿灿的金色。   “唤吾之名。”   杜涧愣愣地看着它。   显然他想问你的名字是啥。   但他张嘴说得却是:“哮天。”   杜涧觉得这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像是直接落在他心脏上,又像是惊雷在耳畔绽开。   “哮天。”   ……   苏梓的喉咙一阵发热发干,下意识地仰头张嘴,吼声像滚雷般骤然爆发,病房里的所有东西砰地炸裂,窗户也碎成渣,头发也像濒死的巨蟒般痛苦地翻滚。   天上的太阳像是呼应一样,如短路的电灯般突然熄灭,像黑黢黢的黑洞反过来吸纳着一切光源。   苏梓身上的绒毛燃烧起来,又复生出如绸缎般的毛发,盔甲翻上它的腿,又融进它的身体中,它的身体迅速长大,颈部弯出细长漂亮的弧度。   失去阳光,整个世界黑洞洞的,但极致的火焰却从苏梓脚下燃起,刹那烧遍全身,刺眼夺目的火焰让周遭的一切都滚烫,头发砰地烧起来,在虚弱的哀叫中化为灰烬。   杜涧觉得自己也烧了起来,血肉仿佛在这极致的火焰中烧得干干净净。   苏梓看了眼卡面。   【名称:哮天犬(成年)   技能:化日   等级:S】 第3章 金子1+特报局   所以说,干饭人才是最强的。   苏梓看着自己威风凛凛的成年犬的模样,很是高兴。   支线任务的进度也一下子蹦到了80%,还解锁了一张新的身份卡。   【名称:金子   技能:推理   等级:B级】   系统叹了口气:【这张卡来得真不巧,只有B级。】   苏梓看着卡面上笑嘻嘻的男人,却满意地笑了起来:【不,来得正好。】   ————————————   杜涧这边的情况也很好。   虽然整个病房被烧得烟熏火燎,地上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烬,但护士并没有怪他,说是刚才突如其来的日食导致不少地方都发生了意外,他没烧伤就是万幸。   杜涧确实没有被烧伤。   他所感受到的滚烫的、耀眼的火焰没伤害他,还让他恢复了健康,就像凤凰涅槃一样。   当然,最令他高兴的是,那个缠着他,让他做噩梦的鬼东西好像已经被烧成灰了。   他摁住激动的心,耐心地等了一天一夜。   窗户、厕所、镜子这些地方都安安静静,没再冒出什么恐怖诡谲的东西。   他也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天亮。   当他睁开眼睛,扭头看着窗外熹微晨光下绿意盎然的树荫,静静地感受着平凡却幸福的早晨时,门被敲响了。   “你好,杜涧先生。”   进来的不是杜涧以为的护士,而是一位陌生男性。   “你好,”杜涧坐起来,“你是?”   “我叫金子。”   自称是金子的男人很热情地搬着椅子坐到了杜涧的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杜涧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这个人的眼神就像是在拆解他一样。   “金先生,”杜涧加重语气,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气,“找我有事吗?”   “叫我金子。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半神有没有给你留点什么。”   这个叫金子的语气毫不客气。   让杜涧感觉有点不适。   他皱着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啊,锁……啧,运气真好,我肯定是羡慕不来了。”   杜涧愣住了,他重新打量这个叫金子的男人——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贝雷帽压着额发,让额发翘了起来,露出一双褐色的眼睛,阳光在这深色琥珀一样的眼睛里打了个转就滑了出去,没留下半点温度。   杜涧动了动嘴:“半神?你指的是哮……”   “嘘——”金子竖起手指,笑着制止杜涧说出剩余的话,“不能说,它能听到的哦。”   他抻了个懒腰,将腿收上来,眯着眼睛窝在椅子上,很像一只农民揣的猫咪。   杜涧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两个跳楼的人……”   “是真的死了,”金子的语调轻飘飘的,“没办法,有时候世界的真实模样确实会摧毁一些微薄的意志。”   杜涧:“世界的真实模样?”   他有点茫然。   “啊,就像之前你只需要订七点的闹钟,赖床十分钟,然后七点半准时出发去上班,八点打卡上班,下午五点打卡下班,生活规规矩矩又平平淡淡,但是从你做那个噩梦开始,笼罩你的世界的迷雾将会散开,那些原本就藏在你身边的东西从此会大张旗鼓出现在你眼前,以后唤醒你的可能不是闹钟,而是试图爬上你的床的鬼……”   金子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刻意压低的男音糅合着阴冷的语调,像扎在心脏上的针。   杜涧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他压下重新在心头肆意的恐惧,看着金子,问道:“你监视我?”   金子不高兴地说道:“我们可没那么闲!”   杜涧不相信他。   他在时间上有点强迫症。   所以就算是周末,也是七点的闹钟;所以不管是早到或是加班,他都会准点打卡。   而且他赖床十分钟这个习惯几乎没人知道。   看出杜涧的不信任,金子直起腰,盯着他,说道:“你的手指甲剪得都很干净,指腹上方有薄茧,说明你需要经常敲东西,比如说键盘之类的;你的右臂肤色稍稍深一点,隐隐能看出手表带的痕迹,看来你的办公位置上午□□点钟能晒到太阳,□□点的太阳不至于刺眼到看不清电脑屏幕需要拉窗帘。但从你的肌肉分布来看,你并不喜欢运动和阳光,那就不是为了自己晒太阳,是为了给绿植晒太阳。病房里的绿植你都没有多看一眼,说明办公室的那个绿植是别人送的,这么细心的照顾,看来是你喜欢的人了,收到她送的绿植,你肯定很高兴,如果她也喜欢你,你肯定会跟她告白,但从昨天到今天没有女性来探望你,说明他并不喜欢你,那她送给你的绿植就不会让别人误会,送给同事的、放在办公桌上的、需要晒太阳的适价绿植,难道是七彩龙乔木。”   最后一句话用的是疑惑词,说的却是肯定语气。   杜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金子都说中了。   事实可以查出来,但藏在心里的秘密可查不出来。   “忘了说了,我是传说中的侦探,”金子露出得意的表情,扬起下巴,像比赛获胜的小孩子。   杜涧重复道:“侦探?”   “对!”   杜涧脑子一转,试探地问道:“你是警局的人?”   金子朝他眨眨眼:“反正你早晚要知道,告诉你也无所谓,我是特报局的,特殊情报处理局,需要签保密协议的那种地方。”   杜涧:“……”   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唯物世界观变得更加破烂。   “特报局……”他咽了下口水,“那你们来找我是……”   金子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立刻摆摆手:“你进不了特报局,你碰到的这些事不是因为你开窍了,只是因为你和摔死的那两个人都踩到了一颗黑石头,这个石头是一个怨鬼的牙齿。”   杜涧呆住了:“就因为这个?”   金子:“怨鬼本来就没有多少理智,报复心还特别强,而且前两个人的恐惧让它变得很强大,还见了血,你能碰上半神死里逃生也算是走运了。不过以后这样的事肯定会更多,毕竟时间越来越近了。”   “你一直提到时间越来越近,什么时间?”   短时间内大量信息的摄入,让杜涧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烧起来了。   但他还是倔强地想要多问几句。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金子没让他再问下去。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在杜涧眼前站得笔直。   “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了,我们是真的很忙。放心,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还有,特报局记得要保密哦,不过你说了现在也没人信。拜拜~”   金子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他的手腕处突然溢散出一道金色的流光,这道流光像活泼的鸟雀般拖曳着纤细漂亮的尾羽绕着他旋转,在逐渐辉煌的金光,人影迅速浅淡,在人消失后,这道流光也消融在真正的阳光里。   杜涧在他走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门被敲响。   杜涧:“……”   他明白了。   什么忙!   就是因为有人来了!   他疲倦地摁了摁眉心,朗声道:“请进。”   这次来的是正儿八经的官方组织成员——警探。   两位警探询问了杜涧前晚摔下楼的情况。   “……想下去看看,结果下楼的时候踩到了石子,就摔了下去……”   杜涧挑了些说出来。   他不是不敢说出原本的真相,他是怕别人不相信,甚至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那天晚上在楼道里真的看到一颗人的眼珠在蹦,警探先生,你们说,我们小区是不是闹鬼了?”   “哪有什么鬼,你就是被尸体吓到了。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要记住,迷信思想不可有!要是真害怕,就去朋友那里住一晚,也可以联系我……”   两位警探温声安慰了他一番。   对于他说的眼珠和鬼,是完全不信。   杜涧也不觉得意外,如果不是实打实地遇到了这些事,他的态度只会跟两位警探的态度一样。   但是现在他很确定他们的世界没表面上那么唯物和科学。   但是,特报局……   杜涧不确定金子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个侦探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难道他们国家真的有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管理里各种超现实事件的特报局吗?   ———————————   答案是,没有!   苏梓心里门清,这个所谓的特报局现在满打满算也就【金子】一个人而已。   而且【金子】还是个完全的普通人。   他能那么酷炫的退场,只是因为苏梓将卡片收回了系统空间,同时让系统做了个特效。   系统=特效大佬()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网安部   苏梓正在思考怎么让特报局“崭露头角”时,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李晗月突然喊了声“我去”。   “李晗月,你疯了啊?”   李晗月不仅没反驳,还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把脑袋从床帘中伸出来,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激动地喊道:“你们快看那个日食的热搜!”   周妙妙应道:“看,马上看,你小心别从床上掉下来。”   苏梓疑惑地问道:“日食不是前天的事吗?怎么又上热搜了?”   李晗月急吼吼地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苏梓和周妙妙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都点开了热搜。   热搜里第一条是九宫格照片。   配文:日食时用相机拍的照片。   九张照片都是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但是照片里的黑不像是普通颜料的黑色,它更加深沉、更加浓郁,带着死亡般的寂静,是光的墓场——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那种天地未开时的混沌的黑,仿佛能冻结心神。   苏梓眨了眨眼睛,萦绕在心头但我荒凉和虚无便骤然消失。   但是再看一眼照片,便又会陷入那种在无尽的黑暗中丧失一切的巨大的空洞。   她翻了翻评论。   评论区的画风难得的一致。   “我去!看了这照片跟看了部惊悚片一样!”   “不管在哪拍的,用什么拍的,都是这样一团的黑!”   “鸡皮疙瘩掉一地!”   “P图都没这效果。”   “每张照片都像是加了‘混乱’debuff。”   “难道昨天的日食是有道友在渡心魔劫?!”   “楼上的,开门,□□!”   ……   苏梓又往下翻了翻,还有网友翻出了五年前日食拍的照片来进行对比。   之前的日食照片里,尽管太阳被遮住了,但是那团阴影却衬得周围的光格外耀眼夺目,像一圈散发着无尽光芒的金环。   跟这次噬光般的一片黑,截然不同。   苏梓心里清楚,这种情况是因为这是哮天犬的技能,而不是真正的日食。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各种猜测纷纷冒了出来。   一部分人秉着唯物精神,认为可能是国家在做实验;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非自然现象。   “什么实验,哪项科技有这能力!”李晗月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有道友在渡劫,或者斗法时释放了幻境!”   周妙妙好半天才从噩梦般的照片中醒过神来,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没好气地说道:“你的脑袋被床帘夹了吗!”   李晗月:“那不然怎么会出现看得人心悸这种情况?!”   周妙妙想了想,尝试从科学的角度找出答案:“说不定是照片有问题,肉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黑色下面估计藏着别的线条、图案之类的东西。”   这解释说服不了李晗月。   “可是所有人拍的照片都是这样,要是作假的话,这工程量也太大了!”李晗月扭头看向苏梓,“小梓,你觉得呢?”   苏梓又看了看照片,皱着眉说道:“我觉得,说不定是哪路神仙吃掉了太阳。”   李晗月摸了摸下巴:“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妙妙:“……”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零食,向上扔,砸中李晗月和苏梓的脑门。   “哪路神仙这么闲,吃完还吐出来,擦擦口水再挂上去?!下次思政课你俩别逃课了,快去好好听。”   苏梓接住零食,撕开,往嘴里塞了两口,突然低头,看向周妙妙,严肃地说道:“妙妙,神仙怎么会有口水呢!”   反正哮天犬没有!   周妙妙:“……我打死你信不信?”   李晗月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   苏梓举起手,表示投降。   她又看了眼手机,发现这条热搜的阅读量越来越多。   主线任务的进度条从刚才开始也一直在动,像迷你蜗牛一样非常缓慢地向前走,目前走到了1.02%的位置,还在龟缩挪动。   苏梓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主线任务,果然跟她想得一样。   这样的话,她还要再加把火。   既为之后特报局的出场蓄势,也正好再解锁几张卡。   【统子,出来干活啦。】   看到主线任务动了的系统高兴得发出呼呼噜噜的扇风声:【来啦~】   【来,把网上跟这次日食有关的帖子都给删了!】   系·黑客大佬·统:【没问题!】   ……   周妙妙本来正在玩小游戏,但是被李晗月喊着去看了那条日食的热搜后,老是惦记着。   旺盛的好奇心驱使她一直在刷评论区,试图找到隐藏的大佬解析。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迷信的家伙现在已经高高兴兴地在追剧了。   而她还沦陷在评论区。   周妙妙几次都想退出,但每次都会发现新的有趣的评论,愣是退不出去。   她低声嘟囔,自我打气:“再刷刷,说不定有官方回复呢……”   她刚说完,评论区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周妙妙:“我去!搞什么!断网了?!”   “没,网好着呢,”李晗月展示了一下自己正谈情说爱、齁甜的电视剧画面。   苏梓也展示了下自己正在看的直播:“我的也很好,看直播都没卡。你是不是不小心关了?”   周妙妙迅速检查了一下:“没啊,连着的。”   她不死心又刷新了好多遍。   评论区还是空空如也。   周妙妙退出去,想重新再进,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热搜上“日食”两个字在她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不见。   她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没有。   周妙妙:“……我去……”   她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这破热搜撤得比我八百米体测冲刺还快!   消息刚发出去,顿时蹦出一堆评论。   “可不是,我从见过撤热搜能撤得这么快!”   “呔,何方大佬动的手脚!”   “你说到大佬我就……”   “我也……”   “楼上在打什么哑迷?”   “他们狗胆包天,居然怀疑是霸霸下场了,小心被□□!”   “霸霸是我想的那个霸霸吗?!!果然狗蛋包天!”   “好家伙,其实我也这么想。”   “其实我也……”   周妙妙:“……”   实不相瞒,她也……   主要是这次热搜撤得太快,这速度不一定是史无前例,但确实是百年一见。   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国/家/机/器。   尤其A国之前还确实干过这样的事,在庆祝A国建国两百周年时,有一部分间谍在网上大放阙词,引导舆论,网安部就下场,以雷霆之势封掉了所有恶意言论。   听说,当时的速度也非常快!   所以这次很大可能是网安部重出江湖。   这么一来,日食这件事也变得神秘起来。   能让网安部出手,难道这次的日食真的是什么秘密实验,或者真的是哪路神仙?   想到这,周妙妙猛地拍了下大腿,激动地喊道:“李晗月,苏梓,老娘刚才可能亲眼见证了新的历史!”   李晗月吓了一跳,转头,呆滞地看向周妙妙:“你说什么?”   苏梓头都没抬,话接得飞快:“她说她是笨蛋。”   李晗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妙妙抄起零食扔向苏梓:“你再说下次从食堂给你带放满香菜的螺蛳粉。”   苏梓接住零食,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周妙妙满意地点点头。她用力地咳了两声,把刚才的经历说了出来。   李晗月听完,立刻翻身起来,点开热搜:“真的没了!”   “全没了,”周妙妙感慨道,“不愧是网安部。”   苏梓也搜了下“日食”,显示无结果。   系统在这方面确实很厉害。   这么一会功夫就删得干干净净。   也如她所料,删帖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日食出现的原因了。   她顺嘴接周妙妙的话:“可是网安部为什么要删这个热搜呢?”   周妙妙其实也很好奇,但是:“就是不知道啊,网上啥说法都有,网安部就是不回应,但是敏感消息删得贼拉快!”   网安部当然没法回应。   因为这些都不是他们删的!   问题是,他们还追不到删消息的人。   更糟糕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坚信肯定是他们的手笔。   就连其他国家也都暗戳戳来问:嗨,亲,你为什么要控制舆论呢?难道你知道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吗?!难道你不跟大伙分享一下吗?!   A国:“……”   A国网安部:“……”   可恶!   这个黑锅又大又圆。   扔在背上甩都甩不开。 第5章 预言家1+神眷者   【宿主,他们还在追我。】   苏梓:【很正常,只要没确定你的身份,网安部就会一直跟着你。对了,他们能抓住你吗?】   系统得意地弹了两下:【宿主放心,现在的他们是不可能抓住我的!而且宿主让我建的账号我也建好了。】   苏梓弯着眼睛夸奖道:【你真棒。】   系统不好意思又掩饰不住地高兴,声调快快乐乐的:【也没有啦,宿主,还要我做什么吗?】   【等一下,】苏梓心念一动,光幕流转,新解锁的卡片顿时浮现、放大。   【技能卡:万象(凝视它,它即归一)】   系统兴奋地嚷嚷:【是新的卡!宿主,你快试试看好不好用!】   苏梓:【我试过了,很好用。】   凝视它,很可能会进入玄之又玄的冥想状态,能暂时以高纬度姿态窥见世界,结束后还能提升精神力。   但苏梓没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要完成主线任务,只武装她是没用的。   【系统,你说,这卡能装在照片上吗?】   系统语气十分笃定:【宿主,只要你想,就能!】   苏梓忍不住笑了笑。   她打开系统帮她创立的新账号,顶着【预言家】的昵称发布了第一条消息。   “#神的馈赠#若是有缘人,点开大图,凝视一分钟,就会进入冥想状态。[配图]”   系统:【宿主,需要把这条消息送上热搜吗?】   【不用,他们自己发现才会更震撼。】   苏梓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空洞虚无、透着死寂的日食照片,眼睛弯弯,像是漂亮的弯月,轻轻地漾着闪烁的微光,时明时暗。   她完善了一下基本资料就退出了这个账号。   在她跟系统商量着接下来账号发布内容的同时,【哮天犬】正趴在厚厚的云层里,透过缭绕的云雾看着杜涧。   杜涧丝毫没意识到有“人”在看着他。   他办好出院手续,就准备打车。   他的伤被之前神犬的火烧得干干净净,连医生都很查不出原因,只能连连感慨年轻人身体素质忒好。   本来杜涧也没想这么快出院,但是托那个奇怪侦探的福,他总觉得世界完全变了个样,医院更是阴森森的,让他一刻也不敢多待。   不过他也不打算回家。   他在五星级酒店里订了间房。   夜晚灯火通明显得格外金碧辉煌的大厦给他带来了不少安全感。   杜涧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脚走进了酒店。   苏梓操控着【哮天犬】从云层中跳下来,蹲在杜涧房间的吊灯上。   灯,轻微地闪了一下。   但杜涧并没有注意到,他快速地洗了澡,然后就躺在床上刷手机。   他也发现所有跟#日食#相关的词条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联想到之前金子说的话,他对于特报局的存在又信了一分。   “真正的世界……”杜涧喃喃道。   这几天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他其实偷偷掐了自己好多下——只有疼得龇牙咧嘴,他才有些许的真实感。   以前处于中二期的时候,他也曾以自己为主角幻想过许多神秘奇幻的大冒险,但每次的冒险都无一例外是盛大开场,然后一路有惊无险,最后隆重落幕,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被活剐了一层皮,最后还躲在酒店不敢回家……   果然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杜涧想到之前那些诡谲狰狞的东西,不由得心悸。   他喘了口气,赶紧闭上眼睛。   “睡觉!睡觉!”   自从那些东西被烧成灰烬后,他就没再做过噩梦了。   所以杜涧现在毫无心理负担地关灯睡觉。   几乎是他刚闭上眼睛,他的意识便混沌起来。   整个房间都沉沉的,像是有无形的黑泥在翻滚着,空气腥臭阴冷,桌上的杯子发出嗡嗡的震鸣,溅起的水花像是被腐蚀般冒出呲呲啦啦的响声,然后瞬间消失。   哮天犬俯视着下方。   它清楚地看见杜涧痛苦的表情。   在它的视线里,无数粘稠的黑藤蔓扭动着攀杜涧脸上,试图扒掉他的皮。   系统焦急地喊道:【宿主,快救他,他死了支线任务就清空了!】   【再等一会。】   哮天犬的眼睛泛起灿灿的金色,像是流淌着融化的太阳般。   它盯着杜涧。   而陷在噩梦中的杜涧正被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掐住左脚,断手的伤口喷出大股混着虫子的血,腐烂的臭味直冲上来。   杜涧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拼命地跺脚,也丝毫没用。   皮包骨头的手指像钳子一样夹住他的脚踝,杜涧甚至能听见骨头一点点粉碎的声音。   地上那些血和虫子兴奋地游动着,逐渐靠近他。   杜涧知道,它们是想要活吃了他。   他拖着这根断手,一瘸一拐地跑。   梦里的场景不断变幻,小区、医院、酒店……杜涧明知是在做梦,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然而他的左脚被生生地捏碎了,软绵绵地耷拉着,害他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还没爬起来,一颗摔瘪的脑袋拖着长长的血痕,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挂在眼眶外的眼珠子咕噜一转,扯着黑红的筋肉往杜涧眼眶里钻。   杜涧死死地闭着眼睛、嘴巴,捂住耳朵。   他依然能听到自己血肉被啃噬、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因恐惧而空白的脑子里突然蹦出金子的话。   “……前两个人的恐惧让它变得很强大……”   恐惧?   杜涧拼命告诉自己冷静,拼命去忽视身上的痛苦。   然而这几乎不可能做到。   他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卯足劲去回忆那只“哮天”神辉煌得如同收敛千万年阳光的眼睛,去回忆那近在咫尺的太阳,回忆那腾升的火焰……   他的脑子蓦地静下来。   一切都像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般飞起来,明明没睁开眼,却能看见。   一种很玄妙的境界。   他“看见”蜷缩着的自己身上冒出刺眼的火焰,隐藏在黑夜里的干瘦怨鬼发出刺耳的哀嚎,被彻底焚烧,这火焰还在迅速扩散,直至将整个诡谲变化的噩梦烧成纯白一片。   纯白的空间无比静谧。   杜涧感觉自己快速下坠,坠回自己身体。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那片纯白,而是酒店房间的天花板。   梦里的火似乎也烧光了他的恐惧,他慢慢地坐起来。   他拿起手机,黑色屏幕里倒映出他的脸,他的眼睛里恍惚掠过细犬的幻影,只留下点点金辉。   “不愧是侦探……”   神果然留下了锁。   而他自己就是开启的钥匙。   杜涧动了下手指,一缕刺眼的火焰猛地窜起来,摇曳轻颤。   ——他是神明选中的信徒。   在火焰冒出来的瞬间,苏梓收到提醒:支线任务已完成。   系统有点懵:【宿主?】   苏梓操纵着【哮天犬】跳出房间,跳进夜色:【他救不如自救,支线任务是这样,主线任务也是这样。】   不管是卡片,还是系统,还是她,都是火石,都是为了点燃即将被阴影吞噬的地球上的无数火种,让这些火,汇聚成火海,燃烧一切。   ——用玄学打败科技。   她要让这复苏的“灵气”席卷整个世界。   ——————————   杜涧一夜没睡。   他查了一晚上的资料。   他还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账号【预言家】,这个新账号只发了一条消息,这条消息还附着一张清晰的日食照片。   “漏网之鱼……还是……”   杜涧看着这个昵称,心猛地一跳。   难道真的是“预言家”?!   那这个人会是特报局的人吗?   杜涧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他点开这个账号的私信,打出“你好”,用剧烈地颤抖着的手摁下发送。   在无比真切地感受过神的强大后,杜涧终于感受到所谓“真正的世界”有多么危险。   只是无意中踩了一颗不起眼的黑石子,可能就会白白丢掉小命……   可是,为什么特报局不救下他们呢?   ……   杜涧用力地搓了搓脸,搓得脸皮通红,他紊乱的思路才多少理顺一点。   一个念头莫名在他脑中升起来:也许并不是特报局不想救,而是特报局也救不了。   不是因为怨鬼。   而是因为别的更为可怕的对手。   ……   杜涧的手臂用力地抽搐了一下,手机咚地砸在地上,将他惊醒。   他憋了半天的气,后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一动就凉飕飕的。   他用力地喘了几下,俯身捡起手机。   屏幕亮了起来。   私信的框内显示出【预言家】的回复:你好,神眷者。 第6章 主体1   杜涧看到“神”这个字,心脏就猛地缩了一下,手心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层橙红的火晕。   他吓了一跳,赶紧将这火收了回去。   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预言家】:也许你可以试试冥想,那样你会更快掌握这份力量。   杜涧愣住了。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眼神沉沉地盯着这条信息。   他还没来得及回,新的信息又来了。   【预言家】:不用紧张,我们是同伴。   杜涧眼神一凝。   ——这个家伙果然能“看见”!   杜涧下意识坐直了腰身,回道:为什么这么说?   【预言家】:因为我们都是神眷者,我们是最接近神的人。   杜涧明白了,这个家伙也是信徒,他是“哮天”的信徒,承袭了神明的力量,所以他很清楚,目前神只有他一位眷属。   那么这个【预言家】又是哪位神明的信徒呢?   或者说,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神明?   ……   杜涧感觉脑子又开始胀痛起来,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身体里那簇神留下的火焰像微风一样轻柔地在血管中游走,但却没法让他的精神恢复。   他就像接受了太多程序、超负荷运行了好几天的电脑,下一刻就会死机,甚至爆/炸。   系统也忧心忡忡地在苏梓耳边念叨:【宿主,他的脸色好难看哦!咱们给他的冲击是不是太大了?!】   苏梓戴着耳机,表面是上在看手机,实际上是在看系统的实况转播。   她挑了下眉,真诚地问道:【大吗?有我几天前知道地球三百天后会被高等文明毁灭这件事冲击大吗?】   系统:【……】   【我都能挺过来。】   【可是,宿主毕竟是宿主啊……】   系统弱弱地嘟囔了一句。   苏梓有时候都想不通系统为什么总是对她有迷之自信。   她无奈地扬了下下巴:【看,他这不是缓过劲了,要回复信息了。】   系统:【他真的回了!】   杜涧:你不是特报局的人。   苏梓心念一动,无数细碎的光点如游鱼般轻巧地游动,飞快地汇聚成一道闪耀的光,落进杜涧的手机里。   【预言家】:你要记住,那群人没有任何资格与我们相提并论。   看到这句话,系统麻了:【宿主?】   苏梓抬头看了它一眼:【怎么了?】   【您现在有几张身份卡?】   【两张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是知道啊!可是……(我感觉你不知道啊)】   系统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   但是苏梓已经知道它想说什么了。她安抚道:【放心,我有分寸,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嘛,再说了,选中杜涧的不是我,是世界的意志。】   在看到杜涧能操控火之后,苏梓就明白为什么“拯救杜涧”会成为她的第一个支线任务了。   杜涧的信念无比强大,才能逆转幻梦。   而且还能共享【哮天】吞噬的那部分扭曲的力量,并转化为纯粹的火焰。   如果按修真小说来看的话,他就相当于是单系火灵根天才。   他的存在是现阶段灵气复苏的最好证明。   而且苏梓确实有分寸。   虽然看起来几大势力复杂交错,但实际上也都只是围绕杜涧一个人展开的。   苏梓想做的就是以点破面——先逐个击破,再慢慢汇集,最后大谎弥天!   想要欺骗整个世界,开局就得开大。   ……   系统没怎么听明白,但它有一点好,就是非常支持苏梓,所以在感觉苏梓很有把握后,它就放心了,轻松地栖息在苏梓的手机上,看她忽悠杜涧。   杜涧其实已经不需要被忽悠了。   这几天的经历已经让他相信了所谓“真实的世界”。   但他对这个【预言家】的印象着实不太好。   这个家伙语气不算高傲,但话里话外都给所有人划分了等级:神明无与伦比,神眷者是最靠近神的高贵的存在,其他人类都是垃圾,特报局的人则是垃圾中的垃圾,至于那些妖、鬼、怪都该死。   杜涧:“……”   如果神眷者都是这副德行的话,他想他明白为啥【哮天】就他一个信徒了。   一想到神的代号,杜涧的浑身就像过电一样,不自觉地战栗,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溢满光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就像是太阳为他停留了一瞬。   杜涧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神色虔诚。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祷告,但一些类似梵音般虔诚的声音确实从他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这场“祷告”持续了一个小时。   杜涧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更换了新系统一样,特别丝滑,连带着对于怨鬼和【预言家】那些沉重的、濒临崩溃的负面情绪也消失了。   现在再回想起怨鬼,他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怨恨,反而能够很平静地面对这种鬼怪了。   “这可比冥想好多了……”   杜涧呢喃了一句。   冥想是针对所有人,而祷告只有信徒才可以做到。   所以才说信徒是“神明的眷顾”。   杜涧看了眼手机,【预言家】在一小时前就没有再找他了。   杜涧松了口气,对于这样极端的狂热分子,他不想接触太深,暂时逃避一下也是好的。   他收起手机,抻了个懒腰,顺手想拿杯子喝水,却拿了个空。   “啊,忘了,这是酒店。”   杜涧看了眼时间,正好赶上吃午饭,吃完回家。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办理了退房。外面的天气正好,他挑了家面馆,打算解决自己的午饭。   但是刚进面馆,他就觉得不太对劲莫名有种阴冷、压抑的感觉。   杜涧的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扫了一眼店铺,两三个顾客看起来很正常。   老板很热情地从厨房的小窗口里伸头出来,问他要吃什么。   “一份牛肉面,在这吃,谢谢。”   “好嘞。”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杜涧能隐约看到厨房里的情况,老板和老板娘动作利索,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烧水的热气腾腾,在玻璃上凝一层又一层的白雾。   杜涧看得眼睛都有点酸。   “牛肉面好了,哪位的?”   杜涧喊了一声:“是我的。”   老板娘随即端着面走了过来,她的声音和和气气:“前面有小菜,你自己夹啊。”   “好,谢谢。”   杜涧扫了一眼老板娘。   虽然刚才靠得近,但他也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杜涧有点疑惑。   老板娘给他送了面之后,就去后面收拾别的桌子了。   “老板娘,这面很好吃。”   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老板娘挺高兴的:“谢谢啊。”   “所以我就提醒一下吧,记住,放学要去接孩子哦。”   老板娘很疑惑:“啊?”   但杜涧却一愣,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发出怦怦怦的快速跳动的响声。   又是“神眷者”吗?   他的运气这么奇妙吗?   他立刻回头,但后面却已经没人了,刚才那几个顾客全不见了。   他急忙抓住老板娘问道:“刚才说话的女生呢?”   “出去了!”老板娘的语气不太好,这很正常,大部分的家长都不能容忍拿自家小孩说事。   杜涧拔腿就往外跑,推开店门,阳光劈头盖脸地涌过来,刺疼眼睛,一片白芒但却不影响他看到那个女生。   她站在白茫茫之中,脸上挂着笑容。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摸到了什么,然后慢慢地掀起来,慢慢地将整张脸皮都掀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她手中的脸皮突然露出更大的笑容,空空的嘴巴动了动:“看,好玩吗?”   杜涧只觉得悚然。   他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锁定他的恶意,这比怨鬼强太多了,即使他是神眷者,也毫无抵抗的能力。   “啧,算了。”   女生像是突然改变了原本的主意,她将脸皮揉成团,随手丢进原本是脸的黑洞中。   绵密的咀嚼声刺得耳膜生疼。   直到女生的身影瞬间消失,真正的影像才重新映到杜涧眼中,他才能动弹。   他的心脏还在激烈运动。   “……喂,干嘛呢?!你还没付钱呢!”   老板娘着急地拽着他的袖子。   杜涧抖了一下,他顿了顿,转身挤出僵硬的笑:“不好意思,我现在付钱,我还吃呢。”   老板娘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为了安她的心,杜涧先掏出手机付钱。他手抖的厉害,老板娘都忍不住开口说道:“不舒服?小伙子,要去看医生。”   杜涧憋着一口气,付完钱,才勉强笑道:“我会的,谢谢啊。”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   牛肉面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勾得他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响声。   杜涧右手拿起筷子,左手紧握住右手手腕,让它不抖,这才成功吃到面。   他一边吃,一边想:刚才那女生是神眷者吗?老板娘的孩子被盯上了吗?是她做的吗?   杜涧留在这,也是想再提醒一下老板娘他们。   毕竟刚才那个女生确实不是普通人,她说的话一定得重视。   但他发现好像不用提醒,在听到老板娘的抱怨后,老板手头的动作顿了顿,眉头紧紧地皱起来,转身看着老板娘。   “……这几天,你去接……”   零零碎碎的声音混着翻滚浇水的声音传出来。   杜涧松了口气,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苏梓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戏要开场了。】   如果杜涧看到她,一定会再惊出一身汗,因为她除了脸,其他的跟刚才那个诡异的女生都一模一样。   可惜除了他,没人会发现。   系统蹭着苏梓的手腕:【宿主,那这次您要用哪个身份卡?哮天犬还是金子?】   苏梓摇了摇头:【这两个都不是主演,在没解锁新的身份卡前,我就是这场戏的主演,就像刚才那样,所以,最重要的不是我,是你,特效大佬~】   她尾音轻柔,还笑着揉了揉小光球。   她戴着耳机,正走在林荫道下,斑驳的光尘落在她的额发上,清清浅浅,上下浮动,微微晕染她的眼睛,看上去,她的眼睛似乎像正变幻的图画。   完全看不出她刚被系统绑定时的慌乱无措。   她在快速成长。   这速度快得连系统都难以置信。 第7章 主体2   杜涧偷偷地跟着这对母子一星期了。   这对母子就是面馆老板娘和她的儿子。   和杜涧想的不一样,老板娘的儿子不是幼童,已经是初中生了,而且正处于叛逆期,觉得自家妈妈天天接送是件很丢脸的事,几乎天天和他妈妈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   “……就为了那个玩笑?!我看不是吧!你们就是怕我跟我同学去鬼混,对不对?!”   “没有,那个小姑娘说得太吓人……”   “什么吓人!你们就是不相信我!”   ……   杜涧吐了口气。   他听着后面吵吵嚷嚷的对话,靠在树上,仰头看着被层层树叶遮挡的太阳,几缕阳光直直地落入他瞳孔中,他也不觉得刺眼。   大概因为眷顾他的神明是能够吞噬太阳的存在,所以阳光在他面前也越来越温柔小意。   杜涧轻轻呼了口气。   这里已经很靠近这对母子的小区了,只要顺利到家,对他们而言,今天就又只是琐碎烦恼却又平静安全的一天。   杜涧站直身体,回头,看着那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那个男生步子跨得很大,背影看起来都怒气冲冲的;老板娘在后面追得有点吃力,她叉着腰,站住脚。   “慢一点!累死我了!”   男生气冲冲地停脚,回头嚷道:“别跟着不就行了,又不是……”   杜涧正听着,眼睛突然一热。   他的眼前出现明亮的幻影,白色细犬蓦地拔高,化成身形修长的青年,金红色的眼睛犹如两只闪耀的火凤,燃出灼灼火痕。   【看清楚。】   【它是你的一部分。】   这声音直接从杜涧的心底冒出来,顿时涌向他的四肢五骸。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火瞬间凝结,像流星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折的弧度,在男生身后撞上什么,猛地炸开。   四溅的火花似乎与他心意相通。   他本能地操控它们,避开男生,然后心念一动,身体里的火迅速流转,推着他瞬移过去,一把抓住男生和老板娘就地一滚。   这一系列的动作疾如闪电。   ——三秒钟,退敌、救人。   杜涧自己都缓了一口气,才醒过神来。   那种操纵全局般的自信和行云流水般的冷静逐渐褪去,所以他的手脚都有些发麻。   他下意识地看向刚才站的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那个青年只惊鸿一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涧在心里想:‘这是,神降?!’   他还没想明白,身边就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尖叫,老板娘拼命地挣脱他的手,红着眼睛,疯了似的朝男生扑过去。   “放开!”   老板娘使劲扒拉着男生的腿,甚至还上嘴去咬。   杜涧看不见她在咬的东西,但他能看见老板娘嘴里和手里冒出来的汩汩鲜血,顺着无形之物蜿蜒出几道细细的血痕,还有男生的脸也在飞快变紫。   杜涧心一惊。   他张开手,火焰像蛇一样,灵活地避开老板娘,狠狠地缠住那无形之物。   滋——   像巨大分贝的噪音一样,瞬间冲击耳膜。   杜涧立刻操纵身体里的火,迅速覆上他的耳朵和眼睛。   所以,他的耳朵完全不痛。   他的眼睛也慢慢倒映出那“无形之物”。   是一只奇形怪状的黑色怪物,长长的舌头拖在地上,尖锐的倒刺还挂着微末的血。   显然刚才就是那舌头缠住了男生的腿。   “呐呐,龙,木事瓦?”   老板娘的舌头被刺得都是伤,话完全说不清楚。她一边很担心地看着儿子,一边试图用自己挡住他。   嗒——   黑色怪物愤怒地甩着舌头,在畸形的脑袋上两颗绿色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半死不活的男生。   它显然有些忌惮杜涧,但又舍不得放弃到嘴边的食物。   “你还是看着我吧!”   杜涧捏着拳头直接莽上去。   火焰在他身体上覆出一层薄薄的盔甲,而他的拳头则是燃着浓烈的火,炽热的温度一碰便直接烤糊了怪物的皮。   但他也只碰到了怪物一次。   黑色怪物像就辆小汽车,敏捷得很,上下跳动,躲避杜涧的攻击。它的舌头是厉害的鞭子,往地上一抽,便能打出一条三米深的裂纹,而且攻击范围很广。   杜涧硬生生被它抽中两次。   幸好火削弱了大部分的攻击力,所以他才能站在这。   黑色怪物大概已经试探出他的实力了,很嚣张地拖着舌头朝男生走过去。   杜涧吐出口气,咧嘴笑了笑:“蠢东西!”   黑色怪物立刻停住脚步,警惕地盯着他,舌头上的倒刺都竖起来,像密密麻麻的匕首。   “这次不能看我,要看下面。”   杜涧指了指地面。   地面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里砰地窜出一道又一道猛烈的火,还在爆炸,到处都像炸开了烟花一样,四溅出冰雹般大小的火球,从上到下包围了怪物。   怪物叫得无比刺耳。   它身上被砸烧出一个个凹下去的糊洞,舌头上的倒刺也被打断了不少,冒出大股绿色的黏液。   它用力地蹦来蹦去,最后狠下心用舌头裹住脑袋,用力地冲过封锁的火墙,它恶狠狠地瞪着杜涧,犹豫了一下,转身扑进树影深处。   杜涧没追。   因为他快要站不稳了。   刚才那招几乎用光了他身体里的火焰。   他撑着口气,回头找了一圈,才从绿化带里找到老板娘他们。   老板娘手里的手机已经被血浸成了黑红色,但好在两个人都没事。   杜涧有气无力地问道:“报警没?”   老板娘用力地点点头。   呜哇哇的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地靠近这边。   杜涧松了口气,啪嗒摔坐在地上。   他看向被老板娘死死护住的男生,就是个看起来青涩、稚气的少年。   ‘到底为什么会被盯上呢?又是相当于随机的选择吗?’   一连串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杜涧费力地抬眼,看到了熟悉的警服,他彻底放松,咚地倒地陷入昏迷。   ————————————   救护车和警车从路中央快速驶过。   苏梓看着它们闪烁的灯,微微眯了眯眼睛,呢喃道:“痛死我了……”   【宿主,还是很痛吗?】   【嗯。】   【那要赶快去医院看医生啊!】   苏梓摸了下自己的后背,靠近肩胛骨的这块地方冒着滚烫的热气,皮肉都钻心地疼。她吸了口气,还闻到了淡淡的腥气。   这是刚才不小心被杜涧的火溅到的地方。   她已经操纵【哮天犬】尽量护住她本体了,但杜涧跟【哮天犬】的联系比较深,她用“神降”也只是让杜涧接受了自家神明来过,留了些力量,更多的她也不能赌。   【唉,没办法,卡太少了。】   系统除了特效,其他的也帮不了。   不管是“冥想”还是“祷告”,都是【哮天犬】这张卡自带的基础知识。   但神的方法只适合像杜涧这样有特殊天赋的人。   苏梓没有这种天赋。   她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我可是拒绝了妙妙她们的逛街邀请跑出来的呢!   她点了点正窝在她手臂上的小蓝球:【统子,你之前说的那三个想害钱志南的小混混现在在哪呢?】   【他们啊,嗯,找到了,都在酒吧旁边的小巷子里呢。宿主,你找他们干嘛?】   苏梓眉眼弯弯,刻意拉长语调撒娇:【我想开个万圣节派对。】   系统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想去吓唬他们啊?】   【嗯!】   【没问题!】系统身上的蓝光激动地闪啊闪的,【我一定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苏梓:【相信你!】   她心念一动,调出光幕,一边看着那些正碰酒瓶、浑然不知大祸临头的小混混们,一边高高兴兴地朝着学校走。   系统很靠谱,很快就放出了阴森森的全息影像,将他们包围。   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灌了口酒,粗声粗气地说道:“钱志南那小子家里肯定有钱,咱不能放弃,我就不信他妈能天天不赚钱来接他!”   “对,那小子好骗,上手了就是大把的钞票啊!”   “而且还是长期饭票!”   剩下两个混混立刻应和。   黄毛似乎想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兴奋地说道:“下次我们就……”   他的话没说完。   他看到巷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扎着马尾的女生,这个女生逆着光站着,身形纤细柔美,本来该是幅美好的画面。   但她的肚子上破了个大洞,器官稀里哗啦地挂在外面,滴着黏糊糊的血。   “啊啊啊——”   “啊啊啊——”   黄毛发出怪异的惨叫声,他狠狠地把酒瓶子朝前砸过去。   其他两个混混也看到了,都吓得颤抖着叫。   这个女生伸出森白的手,兜着自己的器官,迈着僵硬的腿,朝他们走过来。   越靠近,腥臭味越浓。   越靠近,温度就越低,就像有几台空调疯狂地朝他们喷冷气。   黄毛抖着手,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拔腿就跑,头都不管,也不管他的兄弟在背后喊得有多么凄惨。   他朝着阳光的方向豁了命地跑,在跑到阳光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但是再睁眼,那个女生就站在他面前。   跟他面对面。   那张惨白的脸突然动了下,突然像失去粘性的墙纸一样掉了下来,露出血糊糊的肉。   黄毛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近距离地看着那些血肉扯动长长的牙齿,发出诡异的声音。   “别踩到我的脸了。”   ……   提供配音的苏梓看着翻着白眼、笔挺挺地昏倒的黄毛,畅快地舒了口气,连背后的疼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晚上的时候。   光幕突然闪了下。   主线任务冒了出来。   进度条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主体3   苏梓有点惊讶。   【难道那三个混混报警了?】   系统赶紧查了查:【没有,但他们去找了他们的老大。】   【老大?】   【就是他,孙黑。】   苏梓看着光幕上这个阴恻恻的男人,他正抱着头在房间乱转,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狠狠踢翻脚边的东西,整个精神濒临崩溃的模样。   “……变成鬼我也不怕你!”   鬼?   苏梓扭头看向手机上的电子地图,这是她让系统做的,地图上那些闪烁的黄点就是正在被宇宙高等文明挟裹而来的辐射侵蚀的地方,红点就是已经形成了变异怪物的地方,而凝固的黑点就是怪物被消灭而未扩散的侵蚀点。   她将地图放大到她们所在的城市。   依然只有一个被杜涧杀死后凝固的黑点。   【不是侵蚀怪物……】苏梓歪着头,想了下,【统子,你吓唬那三个混混用的女生长相是随机选的吗?】   【是啊,我在已死亡人员里面特意选的一个跟宿主比较像的呢。】   苏梓皱起眉:【她是怎么死的?】   【是跳河自杀死的。】   【自杀?】苏梓看着光幕里将门窗关得紧紧的、眼里布满血丝的孙黑,嗤笑了一声,【那就给他看看现实版咒怨吧。】   ……   孙黑听见那三个废物形容的长相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女人。   但她是淹死的啊!   所以肯定不是她!   但就算做了心理暗示,孙黑还是怕得要死。   他一边龇牙咧嘴、做出凶狠表情,一边又畏首畏尾、左右小心翼翼地探看,手指还僵硬地绷着拳。   他现在就像敏感的兔子,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竖起耳朵。   所以他几乎是马上就感觉到房间里温度的不对劲。   不到半分钟,寒意便冻得人忍不住战栗。   他还听到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湿冷的腥气让人想吐。   孙黑的头皮发麻,他不敢去找源头,拿着手机就往外冲。   但是房门打不开!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救命啊!”   “孙哥……”   阴冷得像是从地狱冒出的声音。   孙黑感觉自己身上的毛孔都炸开了,凝结成一个个疙瘩。他自欺欺人地抱着头,紧紧闭着眼睛:“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你不回头看看我吗?我好痛啊。”   一只冰冷滑腻的手覆盖上孙黑的脸,他的脸皮忍不住痉挛起来。   “他们都说我是自杀,所以要惩罚我,剖开了我的肚子啊。好痛……”   “孙哥,你看看我啊,我是自杀吗?”   孙黑感觉自己的眼皮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一点点强硬地掀起来,疼得他涕泗横流,但他居然还能清晰看见女鬼青白的脸,熟悉得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湿腻的肠子堆在他脚边,黏糊糊的血一点点攀到他的身上。   孙黑恨不能立刻晕过去。   他的肚子被摸了摸。   女鬼很羡慕地说道:“真好啊,你的肠子都不会掉出来……”   孙黑感觉肚皮越来越疼。   人跟鬼不一样,剖了肚子会死的!   他脑子乱得像浆糊一样,抖着嗓子喊道:“别找我!他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你要是杀了我,我变成鬼也会跟你拼到灰飞烟灭的!我能弄死你一次就能弄死第二次!快滚啊——”   最后叫声甚至都破音了。   苏梓漫不经心地挠了挠耳朵。   她张开嘴,轻声说道:“可是,孙哥,你是变不成鬼的。”   【行了,走吧。】   【好,】系统熟悉地用特效掩盖住苏梓的身形,它还赞叹了一句,【不过,这孙黑挺聪明的,还跟他的小弟说只要他三分钟没发信息给他们就立刻报警。】   【是聪明,不然也想不到用拍写真这种法子杀人。】   【这女生真惨,被这个狗东西骗了,还被说是自杀!】   苏梓摸了摸手边软乎乎的球球:【看在她长得和我有点像的份上,我们再赠送给孙黑一套豪华噩梦套餐,怎么样?】   系统答应得干脆利落:【好!】   它高兴地飞起来:【这下主线任务又要动了,孙黑的十几个小弟已经非常相信世界上有鬼了,还告诉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等他们跟警察说了,又会有一批警察相信!】   苏梓无奈地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警察不会信的。】   是的。   他们不仅没信,还把这群混混都逮去做了尿检。   但是孙黑嘴里的女鬼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孙黑,说清楚!她回来报什么仇?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骗她说要拍水下写真,让她主动下水,然后用水草缠住了她的脚……”孙黑急不可待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还试图拉住审讯警察的手,“警察同志,你们别放我走,一定要抓我啊!”   “孙黑,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快抓我!”   “孙黑,如果你真的杀了人,就算你不吵着嚷着,我们也不会放你走。不过你要搞清楚,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有的——”   孙黑发出凄厉的尖叫。   他扒着自己的眼皮和肚子:“你看,这就是她弄的!我扒我眼睛,还想剖我肚子!你们看啊!”   两个警察看着他没有丝毫伤痕的肚子:“……”   审是真的好审。   但人也是真的疯。   出审讯室后,张文林长长地舒了口气:“跟这人完全讲不通。”   “干出杀人这勾当的人,你指望能跟他说通什么。”   “那倒也是,”张文林犹豫了一下,转头低声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说得是真的不?”   他的同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说话,突然闭嘴,站得笔直:“韩队。”   “张文林,那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张文林回答得特别大声:“假的!肯定是假的!”   “那你还问个屁!”韩邗敲了下他的后脑勺,没好气地说道,“赶快收拾好跟我一起去医院处理一件袭击案。”   张文林:“是!”   —————————   早上。   苏梓一睁眼,就看到系统丧丧地窝在她枕头边。   看到她醒了,立刻凑过来,委屈地说道:【宿主,他们真的都不相信,孙黑他们不信,杜涧他们也不信……】   【这才是正常的。】   苏梓一点都不意外。   她爬起来,洗漱吃饭,又跟妙妙她们上了两节专业课,却发现系统还在丧。   【好了,这不是才开始嘛。】   系统还是恹恹的:【可是宿主昨天还受伤了,太不划算了。】   【那是因为那对母子还没醒呢,】苏梓抱着杯奶茶,哄道,【昨晚是不是又解锁了卡,快点开看看。】   系统打起精神:【好。】   它点开卡池,两张卡翩然而至。   【名称:莫洲   技能:一剑凌尘   等级:A级(可升级)】   【技能:控制(基础型)】   苏梓顿了下:【居然有两张?】   系统终于高兴起来了:【而且两张都是可升级的。】   苏梓也露出笑容。   这样确实会方便很多。   她将【控制】装备在自己身上,顺便试了试。   ——能控制体型比较小的生物。   这个基础型的技能不算强,但非常好用。   苏梓又看向新的身份卡。   【一剑凌尘?剑修?】   她也忍不住有点激动,心跳稍稍快了些。   她使用了【莫洲】这张卡。   在瞬间的耀眼的流光后,她的眼前出现了湛蓝的天空和黑点似的飞机,微凉的风混着湿润的水汽扑在她面前微微泛光的薄膜前。   苏梓不用摸,就知道这层薄膜是她用灵力凝成的。   而她的脚下踩着的是一柄剑,知古剑,正是【莫洲】的本命灵剑。   而【莫洲】就是一名剑修。   他的经历像流水般在苏梓的脑中流淌。   虽然是剑修,但除了剑招,【莫洲】也掌握着一些其他派别的知识。   苏梓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舒展眉眼,惬意地笑道:“这下总算不用畏手畏脚了!”   清越的男声朝四周扩散。   知古剑感受到主人心情的愉悦和朗阔,也发出嗡嗡的振鸣声。   苏梓直接御剑飞行,毫不收敛。   她就像一道流星,快速地划破浮云,最后又轻飘飘地停在医院上方。   她低头看向门口。   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也抬起了头,正好与她对视。   【金子】看着清风朗月般的剑修,挑了挑眉。   两个人相视一笑。   【统子,大戏就要上演了。】   【怪物已准备好!】   【很好。】   金子哼着小调,走进医院,轻松地从六楼洗手间窗户翻出去,跳下去,手抓着窗框,一只脚悬空,笑眯眯地朝病房里的人打了声招呼。   “嗨~” 第9章 莫洲1   警探的手立刻放在了枪上。   钱志南也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   他下意识地抓住杜涧的手,使劲往他身后躲。   杜涧也愣了下。   他仔细一想,这种情况,特报局来人才是正常的。   ‘不过他们还真是不爱走寻常路。’   杜涧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低头安慰钱志南:“没事,别怕。”   “我又不是怪物,有什么可怕的!”   金子对钱志南做了个鬼脸。   做鬼脸时,他松开了手,只用一只脚踩着窗框,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风鼓动他的衣摆,看起来就像是摇摇欲坠的黑鸟一样。   怕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杜涧忍不住说道:“赶紧下来吧。”   “我又摔不死,”金子撇了撇嘴。他站直身子,轻巧地一跳,像只轻盈敏捷的猫,落地都没发出声音。   钱志南紧张地抓着杜涧,含着哭腔问道:“杜哥,他是谁啊?”   “他是,”杜涧组织了一下语言,“总之,是像警探一样的公职人员,不用怕。”   钱志南:???   病房里的警探张文林:???   钱志南仰头,表情呆滞:“杜哥,你是在开玩笑吗?”   “他没开玩笑,”金子从口袋里翻出一本证件,打开赫然是如一团漂亮秾艳的花的红公章。他将证件放在脸边,然后比了个剪刀手,在病房内360度地展示了一遍。   杜涧眨了眨眼:“原来你们也有证啊?”   “废话。”   “那你上次怎么没拿给我看?”   金子的动作顿了下,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上次我暴露身份是违反了规定,而这次我是公务在身!”   杜涧:“……”   他还想说什么,但张文林忍不住了。   “同志,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接手了。”   张文林试探地说了一句。   刚才那个证件确实不像是假的。   但他也没有听说过特报局这个部门!   就算是保密部门接手,那也得走流程啊!他们到现在也没收到相关通知!   金子点点头:“我们不是来接手这个案子的,我们这次是来负责保护你们的。”   他伸手指着的是张文林。   张文林懵了。   “保护我们?!”   钱志南也懵了,他弱弱地说道:“那我呢?还有我妈他们呢?”   金子靠在墙上:“听说过饕餮吗?贪财为饕,贪食为餮,四凶之一,后被封印在钩吾之山①。昨天袭击你们的就是一只被饕餮之力污染的山精,它早已被腐蚀得差不多了,能跑到现在也只是因为它有一个信念支撑,这个信念就是,吃了你。”   钱志南呆住了:“所以……”   “对,所以,你被吃了,它就死了,事情就解决了,皆大欢喜!”金子高兴地拍拍手。   但张文林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了。   他迅速走到病床前,一边挡住钱志南,一边严肃地说道:“同志,第一,请不要胡说,第二,如果你真的是公职人员,就绝对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果真的有危险,我们不需要保护,请第一时间保护需要保护的人!”   金子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他叉着腰,晃了晃手指,很得意地说道:“一字不差!”   “是我输了。”   病房里突然冒出一道男声。   杜涧他们只觉得一眨眼,眼前便站了位年轻男人,他的气质舒朗,眉眼间像是盛着清风明月,即使认输,语气也很柔和,没有半点不悦。   他先是转身,朝杜涧他们行了个拱手礼:“各位勿怪。”   然后才看向金子,笑着说道:“既然我输了,自当履行承诺。”   张文林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   ‘刚才这个人是从哪进来的?!’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倔强地保持理智,问道:“同志,你们,在说什么?”   金子笑眯眯地说道:“我跟他打了一个赌,赌我能不能猜到你说的每一个字,然后我就赢了!”   他瞪向钱志南,严肃地说道:“我才没有用读心术这样的东西!”   钱志南一抖。   杜涧在心里吐槽:可你这样,他更坚信你有读心术了!   金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恐吓道:“我们确实打了这个赌,但我刚才说的话也全部都是真话!”   钱志南和张文林下意识地看向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是的,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同事,”他看到钱志南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温柔地笑道,“既然是保护同事,自然是要解决那个怪物的。”   钱志南半天才反应过来。   金子撇了撇嘴,但也没有反驳。他像是丧失了所有的乐趣一样皱着脸,不高兴地掏出手表,瞪着表上的分针。   就像个熊孩子一样。   钱志南想:大概昨天之前,他也是这么讨人厌的吧。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然后看向那个温文尔雅的陌生男人。   “呃……”   “在下莫洲。”   看出他的为难,莫洲很贴心地说道。   他抱拳,微微俯身,行云流水般的拱手礼透露出一丝优雅贵气。   他的腰上还挂着一枚小小的玉剑,通透的玉质温温润润,像一汪清澈的浅湖在微微荡漾。   但是杜涧却在这枚漂亮的玉剑配饰上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他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   莫洲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没有恼怒,反而很自然地托起玉剑:“这是在下的本命灵剑。”   杜涧只觉得这个词很耳熟:“本命灵剑?”   “是的,在下乃是一名剑修。”   ‘剑修?!’   听到这个词,在场的几位男性,包括张文林,都下意识地联想起一连串的玄幻小说,金丹、元婴、化神……剑修、丹修、符修……这些词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砸进他们的脑子里,最后又汇聚出一个大大的雪球——修真。   张文林感觉自己像是在雪山迷了路,又撞上了树,以为会有一大捧积雪浇下来,却只有两三片雪花飘下来,落在他鼻子上,然后刺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他无奈地说道:“啊,剑修,莫先生,你这身份很少见。”   他开始深刻怀疑特报局的真实性了。   其实他之前就跟局里发信息说了这事,如果不是这个病房信号不行,他早就能收到局里的信息了。   张文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意识到可能有屏蔽仪,必须要通知门外的兄弟。   他很自然地晃了下手机:“出去打个电话。”   “你现在出不去。”   张文林本来就警惕着,听到这话,立刻掏出抢,对准莫洲。   他挑了挑眉,轻笑道:“莫先生,既然大家都是同事,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呢。”   “倒不是说得绝,只是我刚才布了个结界,除了这里,”莫洲指了指身后的窗户,“其他都不能走。”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金子突然竖起三根手指。   他转身趴在窗户上,头伸得长长的,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一定要第一个看到这家伙!”   金子的姿势很搞笑。   但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他的眼珠映着阳光,从张文林的角度看,像一颗熠熠生辉的珠子,一抹浅褐就像珠子里蓄积的一抹阳光的影子。   张文林默默地捏紧枪柄。   他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怦怦怦的声响像是在他的耳膜上敲鼓。   这是直觉在警告他:危险!   金子长长地吐出口气,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找到了!”   莫洲立刻问道:“在哪里?”   “在那里,”金子指着马路中间的绿化带,得意地说道,“它受了伤,必须隐蔽,要想过来,要么天上,要么地下,既然是山精,那当然走它最擅长的那条路了!”   钱志南和杜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钱志南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我看到了!它的眼睛在看我!”   张文林下意识地看过去。   他只看到一丛丛灌木枝叶交错,纠缠出一大片浓郁的墨绿。   杜涧也什么都没看到。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将火焰汇集到眼上,果然看到了那丛丛绿影下躲藏着的怪物。   那畸形的眼珠子正怨恨又贪婪地瞪着他身边的孩子。   杜涧毫不犹豫地将钱志南护住。   他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金子摆弄了下手指,走到一边:“都找到了,还能怎么办,还剩三十秒。”   莫洲:“足矣。”   他的衣袂突然翻动起来,像大朵绽放的花。   小小的玉剑骤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气势,瞬间变成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剑刃就像雪山下亘古凝成的坚冰。   他的眼神破开温和的外层,露出内里如长剑般的冷冽锋芒。   只刹那,剑已出。   剑光如破晓的晨光,破空而去,   清清楚楚的一剑,便足以刺破半片天空。   杜涧清晰地看见那只从灌木里狠跳出来的怪物被长剑斩断,寸寸湮灭,黑色的烟雾又被流转的剑气撕得干净。   明明势如破竹,但在斩了怪物之后,那柄长剑便骤然停住,又如镜花水月般荡起涟漪后消失。   莫洲的腰上再次出现小小的玉饰。   十秒。   剑已收,飞鸟才反应过来,立刻四散而逃。   马路上也冒出一阵又一阵尖锐的鸣笛声。   “我去!那什么玩意?!”   “你们看见没?”   “世界末日吗这是!”   ……   外面乱成一锅粥。   张文林当然也听到动静了。   他也看到了刚才莫洲出剑。   他手心里的汗让枪柄都变得滑腻起啦。   但是……   他真的没看见怪物啊! 第10章 莫洲2   张文林有多懵,钱志南就有多高兴。   他的叛逆期、他的中二之魂、他渴望成为一个Superman的梦想……在昨天那只怪物袭击他的时候,在妈妈流出的汩汩鲜血淌到他身上的时候,在醒来看到爸爸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全部消失。   世界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截断了他的年少无知。   之前听杜哥讲述他的经历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也会被噩梦缠身……   幸好,怪物已经灰飞烟灭。   一切都结束了。   ……   钱志南的眼泪几乎完全止不住。   他又很不好意思,所以非常用力地擦着眼睛。   他的胳膊下,眼眶和脸都被擦红了大片。   但他还是很坚强地拒绝杜涧的搀扶,从病床上下来,露出笑容,深深鞠躬,含着哭腔地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警探叔叔!谢谢你,杜哥!”   大颗的眼泪啪嗒砸在地上。   才二十出头就被称作叔叔的张文林:“别哭,小男子汉怎么能哭呢。”   杜涧也赶紧把小孩拎上床:“还打点滴呢,小心回血!”   他低头一看,细细的管里,鲜血被药水冲散,晕染成一片。   杜涧无奈地叹口气,下意识地摁铃。   摁完,他才意识到什么,立刻看向莫洲:“莫先生,结界……”   莫洲满含歉意地摇了摇头:“抱歉,结界还在。”   他抿住嘴唇,因为觉得抱歉眼睑微微低垂,睫毛覆下淡淡的阴影,在他的眼睛里又融化成温润的水色。   莫洲这副温柔的模样,完全没有刚才拔剑时凛冽锐利、睥睨天下的大佬气势。   让人有种精分的错觉。   ‘不愧是传说中的剑修!’   杜涧瞄了一眼那柄小小的玉剑,又快速地收敛视线,回归正题:“那护士岂不是进不来?”   莫洲:“是的。”   张文林已经放下枪了。   并不是说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两个人,只是看刚才那个架势,就算拿枪,他也不见得能赢。   “怪物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为什么还要设结界?”   张文林一边问,一边走到病床旁,想稍微处理下回血的问题。   “这结界本是为你而设。”   莫洲白皙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轻轻拨弄了下玉剑,放轻放柔的声音像悠扬婉转的乐曲。   “吾乃上清门剑峰之主,修剑百年,已至临界,不得前。天道有言,劫起即缘生,吾友亦测出,吾与你有这师徒之缘。现今,吾应运而来。”   张文林手一抖,差点没把针戳到自己手上去。   钱志南和杜涧也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张文林干笑一声:“我,我没听错吧?!”   面对张文林的震惊,莫洲似乎也有些局促,扭头看向了金子。   金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当然没听错了,不然区区低阶山精,杜涧都能解决,还需要我们出马吗?!而且,刚才那一剑算是他的绝招之一了,还不就是为了给你看!你就直说了吧,要不要当他徒弟?”   张文林:“……”   拜托,他可是豁了老命才当上警探的!   再说了,当剑修能有五险一金吗?!能发工资吗?!能……   “你是白痴嘛!”金子很生气地喊道,“他是收你当徒弟,又不是收你当跑腿!再说了,剑峰之主,那都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他现在是特报局的人,特报局也是有正经编制的,不是那么好进的!你想辞职跟着他干,我们特报局还不要你呢!”   他冲张文林喊完后,继续生气地朝着钱志南喊:“都说了我没有用读心术!你们的脸上恨不得都写满字了,瞎子都能看见!愚蠢的人类!”   莫洲提醒道:“金子,你也是人类。”   “这些人类能和本侦探相提并论嘛!”金子转头冲莫洲发飙。   莫洲无奈地挠了挠脸颊。   显然,百岁剑修也拿这个祖宗没办法。   但是托他这一通嚷嚷的福,张文林总算搞清楚状况了。   他试探地问道:“那我需要练剑吗?”   莫洲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是自然,况且,你是天生剑修,极有天赋。”   张文林感觉眼前是一条黑暗的岔路,往里走可能是未知的危险,不走依然是普通的日常。   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钱志南。   如果真的有怪物,枪都不能解决,怎么办?   他需要看清真相,才能保护他们。   警探本就是与危险相伴、在刀尖上跳舞的职业。   况且,就算是假的,喊声师父不吃亏。   ……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张文林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站直身体,朝莫洲郑重地敬了个礼,铿锵有力地喊道:“师父!”   莫洲高兴地笑了,随即又微敛笑容,咳了一声,抬手,摁在张文林的眉心,说道:“既如此,师徒之契已成。”   张文林只觉得眉心一热。   他正惊讶就这么简单的时候,一股磅礴的气流顺着眉心如龙蛇般窜入他体内,在他身体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势如破竹,强硬地来了个体内大循环。   最后这股气流在他眉间萦绕,凝成一座小山,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张文林凝神去看,就发现这些字跳舞般动起来,一笔一划如同一招一式,镌刻在他眼中。   在看到这些文字后,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概念:这是剑峰基础剑术,门下弟子需每日寅时练习,直至日出,日日如此,不得懈怠。   张文林:“……”   居然是真的!   但一切还没结束。   莫洲又抬起手,他手指轻轻一划,左手手掌心便出现一道伤口,一滴血浮了出来,钻进张文林的胸口。   张文林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滴血,它在他的心脏上化为一盏灯,辉煌灯光轻柔地笼住他的心脉。   他知道,这是命灯。   只要命灯不灭,就是他的保命之符   而莫洲的血就是命灯的灯油。   张文林知道自己到底还是轻率了,莫洲口中的师徒关系与现在的师生关系是截然不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①”更能形容这份师徒关系。   所以莫洲才会布下结界,才会用出他的绝招。   他如此重视,就是因为“师徒”二字重逾千斤。   张文林抹了把脸,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   莫洲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满意地点点头。他笑着看向杜涧:“杜先生,结界已解。”   杜涧点点头:“多谢。”   刚才的一切非同寻常,但杜涧毕竟是受神明眷顾的信徒,受到的冲击其实并不大。   倒是钱志南这孩子,满眼都是羡慕!   金子才不在乎他们的情绪,看事情结束了他立刻蹦起来:“莫洲,快回去!我的辣条要被偷吃了!”   “好。”   莫洲转身,将一柄小小的木剑递给张文林,温声嘱咐道:“一定要按时练习。”   张文林接过木剑:“是,师父。”   这一声“师父”脱口而出,没有丝毫滞碍,自然地如同镌刻在舌头上一样。   莫洲笑得很开心。   比起之前温和优雅的笑,他此刻的笑容多了几分诚挚的愉悦。   “诸位,告辞。”   他转身,长剑出鞘,凛然刺眼,悬于空中。   金子高高兴兴地蹦上去。   莫洲轻点脚尖,如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剑上。   剑一动,如流星般飞出窗户,迅速消失在天际。   钱志南喃喃道:“是御剑飞行哎……”   连杜涧都忍不住心生向往。   张文林看着浮光慢慢散去后的、湛蓝的天际,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我个蠢货!居然忘记要电话号码了!饕餮的事也没问!”   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钱志南也反应过来:“啊,我本来也想问为什么那个山精给饕餮报仇会盯上我的?!”   他期待地看向杜涧:“杜哥,你好像认识他们,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杜涧摇摇头:“其实我也只见过他们一面而已。刚才也能看出来,他们的规矩好像有很多,应该不能随便留号码的。”   “好吧……”钱志南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在那个怪物被消灭了。”   杜涧:“对。”   张文林僵了一下:怪物?什么怪物?他没看见的那个?   护士敲开了门,门口的警探也探头进来,看到张文林后明显松了口气。   张文林看了眼钱志南他们,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   “怎么了?”   “你看热搜。”   张文林打热搜,榜上赫然有一个词条:A市,怪物。   点开后播放的视频显然是行车记录仪记下来的。   画面很糊,但明显能看到绿化带的位置蹿出一只畸形狰狞的黑色怪物,又迅速被一柄剑打得灰飞烟灭。   下面评论都在问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拍电影,还艾特大佬问视频是不是合成……   热度不断攀升。   张文林:“……什么情况?!”   师父不是说他很有天赋嘛,为什么一个能上热搜的怪物他居然看不见?!   还有,这下子特报局不就曝光了吗?! 第11章 主体4   要是有这么简单,苏梓和系统做梦都能笑醒。   苏梓心神回归学校没多久,“A市,怪物”这个词条就已经没有多少热度,默默地在热搜上消失了。   大部分人对它的看法是:要么是合成视频,要么是真人特效,反正肯定是假的。   但是主线任务的进度条还是动了。   不仅仅是因为有一小部分人确实相信了怪物的存在,还因为孙黑。   系统一直在他脑子里放全息恐怖影片,彻底磨光了他对抗的勇气和意志。   不管审讯室有没有其他人,他都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上布满血丝,嘴里还念念有词:“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找我,别剖我肚子……”   就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不管是谁接触了他,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警局有相当一部分人看了孙黑后,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臂,觉得浑身发冷。   韩邗也觉得孙黑很奇怪,他杀人的事实其实掩盖的很好,就连女方的父母也没有怀疑,突然跑过来自首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自首后又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就更奇怪了。   难道是有什么人威胁他?   可孙黑光棍一个,除了他自己,还能威胁什么呢?   韩邗盖上文件夹,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案子,他都已经在局里耗一天了。   苏梓看着负责审讯孙黑的警官躺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感慨道:【还真是辛苦呢。】   【是的。对了,宿主,我已经没给孙黑放十八层地狱的受刑视频了,不过看他这样子,能恢复的过来吗?】   【放心吧,这种人渣的生命力堪比蟑螂,不会轻易被击垮的。】   苏梓一边跟系统说话,一边飞快打字。   坐在她旁边的李晗月看着她仿佛留了残影似的的手,默默地咽了下口水,敬佩地说道:“你这手速,是偷偷补了多少课啊!”   苏梓偏头朝她笑了笑:“天才的世界你不懂。”   “你可拉倒吧!”   李晗月夸张地拉长声音,做作地表示出她的嫌弃。   苏梓笑出了声。她提醒道:“凡人,你还在这玩,专业课的作业,你写好了?”   李晗月轻嗤一声,高傲地扬着下巴:“没有!我这样的人才,从来不提前写作业,交作业的前一天晚上熬通宵,这才是我的格调!”   苏梓捧读:“哇,好厉害。”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李晗月狠狠地扑过去,上下一起,挠苏梓的胳肢窝。   两个人在椅子上缠成一团毛线球。   周妙妙从游戏里抽出身来,赶紧回头拍了一张,保持在了线上相册中。   系统一看,照片里的苏梓笑得是很开心,但眉眼都弯成了半圆,露出了白牙,马尾还歪到了脸边,完全看不出救世主的范!   想起苏梓一人分饰两角,费心费力布局的辛苦,系统油然而生一股雄心壮志。   【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照片来败坏宿主的名声!】   它赶紧上网学习P图技术,并活灵活现地将这些华丽的技术用在了苏梓所有的照片上。   它干完后,还像模像样地喘口气,就好像刚搬完砖一样。   苏梓瞅了它一眼,笑道:【上网冲浪还累着了?】   系统本来想说它干了什么事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小惊喜让宿主自己发现效果会更好!   它扭扭捏捏地说道:【是啊。宿主,你今天也辛苦了。】   苏梓:【还可以,比我想象得好多了。】   两个“自己”面对面飙戏,其实感觉很奇怪,节奏稍微快一点,就可能会串人设。   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毕竟以后可能需要马甲同时上线。   看张文林他们的反应,今天的戏显然是成功的,她并没有露出破绽。   也幸亏张文林经验少,才没出现特殊的情况,她的戏才能顺利演完。要是来的是韩邗这样的老警察,苏梓必须得换剧本,不然马甲很大可能会被扒掉。   想到张文林,苏梓随口问道:【莫洲那小徒弟在干什么呢?】   反正肯定没睡着。   系统看了一眼:【他,在练剑。】   【练剑?】   苏梓分神,用【莫洲】的壳子看了一眼张文林。   他确实在练剑,而且已经练了很长时间了,不然那柄小木剑不会被激活成一柄长剑。   而且,他的剑招变换自如,稍有凝滞,也能迅速反应过来,一招一式,俨然有形。   【他很努力。虽然不管来的是谁都是莫洲的天命之徒,但张文林也许是最适合莫洲的。看来,我的运气很好。】   系统认可地点点头:【当然,宿主可是救世主啊,肯定会被世界偏爱的。】   苏梓笑了笑。   好像是这样没错——不管是孙黑还是张文林,她的运气都很好。   不过,张文林的刻苦和毅力也稍稍刺激到了苏梓。   不管怎样,实力必不可少。   她轻轻地拉开床帘听了听,发现李晗月和周妙妙都睡得很沉,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摆出打坐的姿势。   【统子,你盯着点,有什么情况就喊我。】   【宿主,放心,我眼睛都不会眨的,】系统毫不犹豫地说道。   苏梓放心地闭上眼睛。   【莫洲】的记忆里有许多修真功法,有的是他的门派的功法,有的是他战胜对手后的战利品。   这些功法现在都记在苏梓的脑子里。   她选了个最简单的,直接进入修炼的状态。   泛着蓝光的球球停栖在她面前,柔和的深蓝色与她身上逐渐涌出来的银色相融合,让她的床铺就像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丝丝缕缕的清澈气流顺着床帘溢散,飘到了李晗月和周妙妙床上。   渐渐的,整个寝室都仿佛被一层柔光笼住。   这层柔光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就那些轻轻浅浅地晕染着,就像月色下的一小片发光的水洼。   而此时,医院里,杜涧正在祷告,钱志南和他的爸爸妈妈在睡觉。   静谧的夜色中,一些小小花骨朵静悄悄地出现在了A市的公园里,藏在了浓密的绿叶之下。   ——————————   “这花苞还挺好看的。”   “是啊,估摸着就要开了,到时候公园就是花海,适合拍照。”   “对!到时候我们穿寝室装。”   “拍出来肯定贼拉好看!”   周妙妙和李晗月一起拍掌大笑,还拽着苏梓要去买糖葫芦。   苏梓笑着跟她们一起往前走,心里想的是:这花长得真快。   系统昨天告诉她的时候,花骨朵还米粒似的,一簇簇的,巧妙地藏在叶子下面,今天就已经张牙舞爪地冲出来,娇艳的花瓣层层叠叠,像一片片斑斓的珊瑚。   只看它美丽的外表,谁都想不到这是受宇宙辐射后的变异植物。   它哪里都能长。   不管是贫瘠的土地,还是大树、藤蔓,或是老鼠、麻雀……还有人。   只要它落在上面,它就能长。   因为它的食谱包括世间万物,甚至包括它的同族。   苏梓咬着糖葫芦,盯着这些漂亮的花苞:【统子,如果我们不管,这花会怎么样?】   【宿主,你动一下,我好像有相关的资料,】系统动了动,掏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刚开始,A市就已经铺天盖地到处都是这些花了,花海之下是正在被根须缠绕的骨头,倒塌的建筑物上有着枪火的痕迹,还有干涸的血迹。   到处都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其他生物的痕迹。   镜头转移,来到A市的边缘,城市的边界处摆着高高的石头,赫然树立着一些牌子,每个牌子都是刺眼的红,写着:潘多拉之花,危险,禁入!!!   三个感叹号触目惊心。   镜头再次转回A市,日出日落的速度变得飞快,在这时间的飞快流失中,这些被命名为“潘多拉”的花开始互相吞噬。   它们的根须就像是獠牙,朝着同族咬去,在肉眼看不见的地面之下,这些根须疯狂地攻击四周,然后又被四周的根须缠住、绞碎,而存活下来的花则更为强大,就像养蛊一样,一株巨大的花在曾经的A市中心慢慢升高。   画面聚焦在这朵巨花的中心,那些花蕊慢慢散落,露出一颗颗眼珠,这些圆形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然后同样看向镜头。   ……   视频戛然停止。   系统一个激灵,吓得猛地蹿进苏梓的袖子里,瑟瑟发抖。   苏梓眼神幽深地看着视频结束时定格的那朵巨花和那些诡异的眼珠。   过了一会,她拍了拍袖子里的球。   【好了,已经没有了,快出来吧。】   系统磨蹭了半天才肯出来,还抱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说道:【太恐怖了。】   苏梓摸了摸它:【恐怖吗?这或许是真实发生过的也不一定哦。】   系统狠狠一抖。   它坚强地露出半个球体:【不会的,有宿主在肯定不会的,你可是救世主!】   【那你还怕什么呢。】   苏梓无奈地塞给它一颗糖葫芦。   系统抱着就比它小一点的糖葫芦,泪蒙蒙地说道:【我不怕,但是宿主,我们能快点把它解决吗?!】   苏梓想了想:【好。】   正好也该让特报局走明路了。 第12章 莫洲vs主体1   韩邗这两天气压都很低,火气都很高。   先是孙黑这鳖孙突然恢复正常,愣说自己有精神疾病,跟他们扯皮,再是张文林那小子,在医院独自跟钱志南他们呆那么久,却只写了份狗屁不通的报告,连医院外面出现的“怪物”都一问三不知!   韩邗恨不得用力拽一把自己的头发下来,泄泄心头的火。   他用力地摔下手里的报告,喊道:“让张文林那小子滚过来!”   外面伸进来一颗颤巍巍的人头:“韩队,您刚才让他去审孙黑了……”   韩邗:“……”   真是气糊涂了!   他恨恨地揉了揉脑袋,悻悻地说:“那就等他审完再让他滚过来。”   “是!”   外面的人溜得飞快。   韩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当他看到张文林的报告后,怒火又开始蓄积:“什么保密部门,扯犊子呢!”   韩邗在这边气得火冒三丈,张文林这边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他敲了敲桌子:“孙黑,何必挣扎呢。你有没有杀过人,有没有精神病,这是咱们心知肚明的事,你要是老实点,交代出全部事实,还算戴罪立功,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到时候可就是数罪并罚。”   孙黑把手拢成喇叭,嚷嚷道:“救命啊,警探威胁人啦!还有没有天理?!警探知法犯法,欺负我一个病人啊!”   张文林的同伴用力地拍桌子:“孙黑,你少胡说八道!也别想转移话题!”   孙黑不理会他,捂着头,嗷嗷地叫唤:“我的头好疼啊!我的精神再次受到了重创,感觉要疼死了!我要看医生!”   “你确定要离开警局吗?”张文林露出奇怪的笑容,“在这儿你可以冲着我们叫唤,到外面,就怕你没那个胆子冲她叫唤。”   孙黑立刻就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   “你说什么?”   虽然他还在嚷嚷,但气焰已经收敛了一些。   张文林双手环胸,冷冷地盯着他:“孙黑,你好好想想,既然真的有,国家会不知道吗。”   孙黑的表情僵住了。   他确实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因为他报警以后,所有的警察都是一副“唯物主义”“没有鬼神”“信仰科学”的样子。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有鬼,那倒霉的人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国家确实应该早就知道了,可能只是没有向大众宣布。   网上不总说有秘密部门吗。   无风不起浪,说不定那些传言本来就是真的。   但孙黑还不甘心:“那又怎么样?!办案需要证据的。我有精神病,我之前说的话不算数。”   “不怎么样,不算数也不要紧,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认为你能逃得掉呢?”   张文林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孙黑的脸顿时青了。   这个警探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一般的手段搞不定他,那还有特殊手段。   或许那些秘密部门能把她找过来。   孙黑的手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他不想坐牢!   他也不想死!   他出去就是要找大师,彻底弄死那个女鬼!   张文林拍了拍手:“孙黑,想好了吗?”   孙黑看了他一眼,再次低着头:“我再想想……”   ……   出了审讯室,张文林立刻被摁在墙上。   “你小子逆袭啊!之前还怕得要死,现在对付起来就得心应手了?!”   张文林笑着挠了挠脸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同伴松开他,又笑着给了他一手肘:“那这也还没三日呢!快说,你是不是查到了孙黑背后的秘密了?”   “没有,我昨天才写完医院那件案子的报告,哪有那个时间。”   张文林心想:孙黑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我倒是知道了国家的秘密——特报局。   他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   “等下。”   张文林掏出手机,发现是杜涧发了一连串的信息。   他皱着眉,跟同伴比了个手势,走到一旁,拨给了杜涧。   杜涧接得特别快:“张警官?!”   “是我,怎……”   杜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急匆匆地说道:“张警官,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神眷者当中有一个人,代号【预言家】。”   昨天杜涧和张文林说了不少东西。   包括神明,也包括神眷者。   其中,【预言家】给张文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记得,你继续说,”张文林迅速地跑到一台电脑前面,找到【预言家】的账号。   这个账号就发了两条消息。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两天内,A市必将到来一场重大灾厄,珍惜生命,请及时离开。   配图是A市公园的一张照片。   下面没有一条评论。   因为根本没有粉丝关注【预言家】。   而电话那头,杜涧也在飞快地说:“【预言家】说A市公园的那种花,叫潘多拉之花,它能够寄生在所有生物体外,通过吞噬其他生物进行进化!”   张文林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点开那张配图,放大的图片中,能清晰地看到公园里每个花坛都充盈着一大片一大片饱满的花苞,朝着阳光,娇艳欲滴。   张文林:“你的火能烧死它们吗?”   杜涧:“我现在没法烧光整个公园的花。只要没烧光,不到一天,它就能重新长出一大片来。你呢?”   张文林简直想吐血:“我才练两天!我都打不过你!”   他们两个人同时向对方问道。   “你能让你的神帮忙吗?”   “你能让你师父帮忙吗?”   张文林&杜涧:“……”   他们都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杜涧沉沉地说道:“这次事情这么严重,特报局难道还不出手吗?!”   张文林没法给他回答。   特报局太过神秘,办事风格又和其他部门截然不同,很难去揣测他们的做法。   要是苏梓能听见他的心声,肯定会无奈地摊手:“不是特报局与众不同,是她马甲太少,转不过来!”   不过这次潘多拉之花事件,特报局再不出动,也确实不合理。   所以苏梓披上了莫洲的【马甲】,和本体一起出现在了公园之中。   他们隔得很远。   但莫洲还是能有微微的悸动感。   这是和其他马甲同时出现时所没有的一种奇特的感受。   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掌控、被支配。   莫洲不自觉地摸了下他的剑,这是他心绪不定时不自觉的小动作。   【宿主,感觉怎么样?】   苏梓的本体露出灿烂的笑容:【还可以,不过统子,你一定要确保我身上的特效不会消失。】   【放心吧,】系统豪迈地说道,【我比上次更厉害了,不会出岔子的!】   苏梓还是很相信它的。   况且,目前情况,这种科技特效对于普通人是能蒙混过关的,等之后灵气大面积复苏,能人异士百花齐放,到时候这种特效估计就失效了。   不过苏梓也不担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那时,她总不至于还是只有这么几个马甲,必须亲身上阵了。   苏梓又问道:【网安部那边呢?】   【昨晚,他们发现预言家的账号了,在我的误导下,他们怀疑A市公园被放了炸/弹,已经下发通知了。】   【很好,那莫洲就可以下结界了。】   本体这边心念一动。   莫洲随即设下结界,对整个公园进行封锁。   今天是周五,但公园里的人也并不少。   莫洲以警局的名义将市民甚至是公园工作人员都劝了出去。   所有的工作人员稀里糊涂地就离开了公园。   “怎么回事啊?”   “刚才有个警察说要对公园进行检查,然后就……”   “不是,这……警察要来吗?!没收到通知啊!”   ……   他们试图回到公园,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入口。   就在他们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警车的鸣笛声靠近了。   A市警局告诉他们公园暂时被警局接管,让他们也赶快离开。   然后警察们迅速地用封锁线封锁了整个公园,并且疏散了周边群众。   公园保安小王在那群警察里面看到了几个穿着防爆服的人。他的心猛地一跳,立刻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我去!A市公园好像有炸/弹!#   他还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不过在他刷新评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警局是怎么让他们连公园入口都找不到的呢?   ……   这个问题A市警局也无法回答。   因为他们也找不到公园的入口。   这个熟悉的中心公园如今似乎变成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越靠近,仿佛离得越远,怎么都摸不到入口。   “探测仪能不能用?”   “韩队,探测仪真的是正常的,但是,就是什么都没测出来了……”   韩邗瞥了一眼,探测仪上一片空白,就好像眼前这偌大的公园是3D立体影像。   他看着公园里枝叶繁茂的大树,烦躁地嚼碎了一根烟,苦味冲上头,刺激他的脑神经。   难怪通知上说对方技术水平很高。   韩邗看了眼手机,支援人员正火速往这边赶,但不知道里面的炸/弹究竟有多少,什么种类,什么时候会爆/炸……   他想到上级电话里说的“购买的火药量很大,足以炸毁整个公园”,心脏就发紧。   他扭头,对旁边的技术人员说:“调取无人机,看能不能从上面拍。”   “好的。”   韩邗找了一圈:“张文林他们呢?”   “他们绕到那边去找入口了。”   “行,你们几个跟我走,我们再到……”   韩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喊声打断了。   “头,找到入口了!”一个队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走!”   韩邗立刻带人跟了上去。   他们顺着公园的东边一直绕,绕了大半圈,才看到密集的灌木丛下一个小通道口。   张文林他们正守在通道口前。   看到韩邗,张文林立刻站直身体,行了个礼:“韩队!”   韩邗摆摆手:“能进去?”   张文林点头:“我刚才试着进去了,但很快就出来了,所以具体情况没看清,但这里确实可以进去。”   说不定这原本就是师父他们留的通道。   张文林能隐隐感受到师父灵剑的气息,知古剑一直处于出鞘状态,看来情况确实不算好。   韩邗俯身,朝里面看了一眼:“周琦,去通知其他人做好准备。我先进去,确认安全,你们再进来了。”   “是!”   “是!”   ……   韩邗也没有犹豫,握住枪,吸了口气,直接冲了进去。   进去后,风平浪静。整个公园安安静静,对面的花开得繁盛,花枝低垂,像瀑布一样从花坛流淌到地上。   韩邗迅速地确认情况,然后给出示意,张文林他们随即跟进来。   张文林看到那些潘多拉之花,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将木剑紧紧握在手心。   “你们怎么进来的?”   韩邗听到这声音时,立刻起了一身汗,他迅速反应,对准来人。   他刚才明明已经检查过了。   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但是这句话显然不是群众能说出来的话。   韩邗的警惕心升到了最高。   但是下一刻。   “师父。”   他的队员,张文林,像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颠颠地凑了上去。   韩邗:“……”   来人也自然地认下了这声“师父”,语气也很亲昵:“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还以为这是师父留给我们的路呢。”   “我没有啊,这件事很严重,怎么能把你们牵扯进来呢!”   “怎么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呢,人越多才越好玩啊。”   张文林急忙摆手:“这话不是我说的……”   就算他不解释,也没人认为是他说的。   因为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 第13章 莫洲vs主体2   这个女人也是突然出现的。   她站在花丛前,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把玩着一朵花苞。   莫洲将剑横在身前,眼神幽深冷冽:“原来是你破了我的结界。”   女人摇摇头:“我没破,看,结界还好着呢。”   张文林下意识地朝后看,他们刚才进来的那个通道口已经消失了,不,应该说,后面根本就不是灌木丛,而是一条水波粼粼的河流。   韩邗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公园的地图他甚至能画出来。   但他刚才进来后,居然也把这条河忘得一干二净,自然地认为这个位置就是灌木丛。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韩邗狠狠地掐了下他的手,手背的皮被掐破,渗出鲜血,疼痛传到神经末梢。   但他眼前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变化。   他甚至能看见那个男人手中的剑萦绕着一道道不同寻常的、锋锐的光,地上的气流旋转着,形成流动的白圈。   韩邗吸了一口气,压下波涛汹涌般的情绪,暂时接受眼前的真相。   不过他也把张文林这小子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莫洲顾不上身后人的情绪,只沉声问道:“看来你不打算让他们出去了。”   “那当然,毕竟这是他们的愿望。”   女人朝韩邗他们眨了眨眼,像是他们亲密的朋友一样。   但谁都能听出来她话语中的恶意。   张文林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   但他奇怪的是,师父好像有所顾忌,不能出剑。   女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眉眼弯弯地解释道:“魔花,要是不能一击必杀,就能依附在你师父的剑气之上,到时候,你的师父的剑越强,它就长得越快。当然,你的师父很厉害,他的剑足矣瞬间毁灭这片魔花……也足以瞬间杀死你们。”   张文林他们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人质!   莫洲冷冷地扯掉她的假面:“你这样表述有失偏颇,你我都清楚,你比魔花更危险。如果他们不进来,危险的就会是A市所有人。”   女人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莫洲,你又何必这么生气,那样岂不是更好玩。”   她的语调轻柔婉转,像是在对恋人吐露爱意一般。   “血魔,这么多年了,还是冥顽不灵!”   莫洲皱着眉,知古剑顿时发出铿锵的剑鸣,强大的剑意凝成一束,朝着女人刺过去。   女人的眼睛微微一滞。   实际上是苏梓在自我吐槽:就算是我是起名废,给自己本体取“血魔”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吧!   但内心的吐槽丝毫没影响她的动作。   她身形矫健,立刻翻折,旋转,势如破竹的剑意擦身而过,却只割下一小片衣角。   直冲过去的剑意在碰到花丛前立刻消散。   莫洲朝着张文林说道:“出剑,保护你的队友!”   “是,师父。”   张文林摆出起手式,手中的小木剑随他意念立刻变成寒光凛凛的一柄长剑。   韩邗表情有点幻灭。   比眼前出现妖魔鬼怪更魔幻的就是原来你的小伙伴就是隐藏大佬。   韩邗很想冷水洗脸,冷静冷静。   可惜这里没有冷水,只有三个疑似超凡的家伙和他身后一群唯物主义世界观碎一地、表情呆滞的家伙。   韩邗瞄了一眼手里的武器,很怀疑它还算不算杀伤性武器。   但他还是得用这玩意。   至少要护住后面的弟兄。   ——是他带他们进来的!   韩邗的眼神再度变得坚毅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对面的“魔头”,浑身紧绷,像狩猎的野兽。   但血魔没他们这么紧张,她只是拍了拍衣服,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地落在嫣红的花苞上,像漂亮的写意画。   她的身形朦胧了一瞬,再凝实时,她已经悬浮在了花丛之上。   她慢条斯理地拽下一片花瓣,松手,花瓣慢慢飘落,在碰触到花丛的那一瞬间,无数花苞瞬间张开,露出布满黏液的、猩红的内里,狠狠地将这片花瓣嚼碎。   她抬眼,冷冷地注视着莫洲他们。没了笑容后,她的脸变得很古怪,像无机质的木偶,连眼珠都像剔透冰冷的玻璃珠,沁着冽冽的红。   “弱肉强食,世间法则。违背者,也得死!”   花坛中的魔花似乎听到了开战的号角,迅速升腾起来,张牙舞爪,藤蔓在地面砸出一道道裂痕。   整个公园就像是怪物的乐园。   有警探开了枪。   那颗子弹被张文林反手一剑砍成两半,他看着同伴,严肃地说道:“不能开枪,要是没能杀光它们,子/弹的成分就会被剩下所有魔花解析,然后子/弹就也上它们的食谱了!找出口!”   他说话的时候,那些恐怖的花都朝着他们的位置扑过来。   张文林的脑子迅速转动,手中长剑挥动,剑招变换,犹如幻影,升起以他为中心的旋风,不含一丝剑意,所以只搅得那些花藤原地盘旋打转,无法靠近。   “莫洲,你的徒弟不错啊。”   血魔的声音依然轻快,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她的眼珠诡异地转了几圈,衬得那张漂亮的脸皮像是面具一样。   莫洲只是冷冷地说道:“血魔,看来今天不解决你,就解决不了它们。”   “解决我?!”   血魔的笑声在结界里回荡。   莫洲根本不理睬她,身形一晃,瞬间便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劈下去。   收敛剑意的知古剑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刀剑。   但在碰到血魔的刹那,剑气从剑刃而走,如倾泻的流瀑般,朝着伤口里狠灌进去。   血魔的手顿时肿胀起来,皮肉被撑得青紫,白灼的剑气在皮下依然亮得刺眼。   莫洲收剑,将知古剑往空中一抛,然后一跃,踩在血魔的肩上,将她狠狠地往下压。   知古剑在空中凛凛作响,剑气肆意游走,又汇聚在剑尖,凝成刺眼的一点,然后猛地破空下坠,擦过莫洲身前,朝着血魔的脑袋刺下。   “莫洲,你进步了。”   但是知古剑悬在血魔头顶,剑气滋滋作响,却丝毫不能再前。   血魔的肩膀被莫洲压烂。   她的手臂也膨胀得看不出原本形状,但她的表情却高兴得很。   笑声轻灵悦耳。   除血魔和莫洲外,其他人眼前都出现大片大片的幻觉。   有的看见了咯咯笑着跑过来的女儿;有的看见了穿着婚纱的女友;有的看见了坐在饭桌前等候他吃饭的父母……   明知是幻觉,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惬意的幸福感。   他们的表情欢愉又痛苦,灵魂似乎被寸寸切割一般。   张文林的剑慢慢停下。   花藤顿时再次张牙舞爪,凶恶地缠着张文林的脚,根须猛地扎下去,却被心灯形成的屏障阻拦。   但是张文林有心灯,其他人没有。   有些警察的腿已经鲜血淋漓,花藤正攀向他们的脑袋,他们却一无所觉,还站着不动。   莫洲的手捏成了拳,知古剑也发出铿锵的剑鸣。   就在莫洲想不顾一切出剑的时候,韩邗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嘴里吐出一口血沫。   他差点咬断了舌头。   不过好在他恢复清醒了。   他的腿也被缠了花藤,但伤口并不疼。   他只瞥了一眼,就没管了。   他迅速脱下外套,朝着花藤根部的方向扔过去,砰地一枪,打中外套里的打火机,打火机炸开,点燃下落的外套,火焰顿时覆盖花藤根部,疼得它们松开了到嘴的猎物。   花藤松开,腿上的伤口慢慢恢复知觉,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地涌上来。   身边传来惨叫和摔倒的声音。   韩邗转身,连踢带打,把那些还沉浸在幻觉中的人都揪出来,然后扛起两个受伤的兄弟。   “带着受伤的兄弟,都往公园边缘跑!有带打火机的,赶紧用起来,这群怪物怕火!张文林,去帮你师父!”   “是!”   “是!”   ……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   默契配合,火光此起彼伏,死死地将花藤控制在安全距离外。   张文林也毫不畏惧地拿剑冲了过来。   【宿主,要小心,别被他看出来了!】系统很着急。   因为苏梓开始修炼的时间其实和张文林一样,他们本质都很菜。   【没事。】   苏梓并不慌。   她砰地炸开手臂,溅向张文林的血肉挟裹了她全部力量。   张文林顿时被刺得血淋淋。   他的心灯一阵摇曳。   然后苏梓抓、苏梓躲、苏梓砍——莫洲避开血魔抓向他的手,拎着张文林飞身后退,知古剑用力地劈向血魔胸口,却被她的头发缠住。   “师父……”   张文林的眼睛都沾了血,眼前一片血红。   莫洲:“我会直接缩小结界,你们都先出去。”   张文林也没逞强:“是。”   话音刚落,他的整个人便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地往后退,迅速退到韩邗身边。   “莫洲,你想都别想!”   张文林他们都听见了血魔的声音,也看见了铺天盖地的魔花和鲜血朝他们倾泻而下。   但是他们在被吞噬前,一层薄薄的光穿过他们身边。   眼前景色顿时一变,公园再次变得遥远起来。   下一刻,整个A市地动山摇,公园像火山口一样喷发出剧烈的红光,整片天空都透着不详的猩红。   韩邗立刻看向张文林:“张文林?!”   张文林正想应声。   刷——   一道剑光直冲云霄,映照在他们每个人的眉眼之上。 第14章 林晚1   剑光冲天后,结界悄然消弭。   破破烂烂的公园赫然陈立在所有人眼前。   原本繁茂的大树像干瘪枯瘦的骷髅,原本铺满青草的、美好的情人坡被削成了平地,完备的游乐设施都被炸成了碎渣,还有一颗熊头歪倒在地上,隐隐能看出曾经软萌可爱的模样……   “怎么搞的?!”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韩队?!你们没事吧?医生!”   ……   结界消失后,被发现的不仅仅是公园,还有韩邗他们。   场面顿时吵闹起来。   韩邗头疼得厉害,他没好气地喊道:“行了,给我安静点!”   他看了眼自己血流不止的腿,沉声说道:“赶快把其他兄弟送去医院。”   “普通的医院可能不太行。”   “师父!”听到这声音,张文林顿时迎上了去。   “没事吧?”莫洲收了剑,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只是他的脸色苍白,他的身上也洇开大片血迹,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猩红的脚印。   张文林摇摇头:“我没事。”   他皱着眉,看着莫洲手指上一点一滴落下来的鲜血。   “别担心,我没事,”莫洲还安抚了一下张文林。   他随即在众人警惕的视线中,走到韩邗面前:“韩队长,你好。”   “你好,莫先生,对吧,”韩邗也不忸怩。   “是,特报局,莫洲。”   “既然是由特报局负责,那这次是不是我们不用写报告了?”韩邗抓了抓头发,扯着嘴角笑了笑,但他的脸色实在很难看,所以笑容就像是从刚从棺材里跑出来的僵尸龇牙咧嘴憋出来的一样。   莫洲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提到报告。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希望能满足韩队长这个心愿。”   他的眉眼俊朗,苍白的唇色反而更显得笑容精致。   韩邗挑了挑眉:“特报局果然是人中龙凤聚集之地。”   他咂了下嘴,问道:“既然你刚才提到我和弟兄们的这些伤普通医院治不了,那莫先生,指条明路呗。”   莫洲:“我刚才已经联系了专业人士,她很快就要到了。”   确实是刚才。   因为刚才突然蹦出来新的支线任务:拯救韩邗。   这条支线任务一出现完成度便已经高达60%。   再加上主线任务的变动。   苏梓一下解锁了三张卡,两张身份卡,一张技能卡。   【名称:林晚   技能:圣手仁心   等级:B(基础型)】   【名称:水鬼(统称)   技能:鬼影幢幢   等级:B(基础型)】   【技能:天气之子】   就是看到了这几张新的卡,苏梓才临时在剧本上加了点戏份。   韩邗他们的伤口是系统一直覆盖的流血的特效,至于疼痛倒是毫不作假,不过瞒不了多久。   所以苏梓也没有犹豫,直接用了这两张新的身份卡。   ……   “专业人士”来得确实很快。   莫洲的话刚说完还没有五分钟,这个女人就坐着大鸟从天而降。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脸也冻得红彤彤的,显得格外狼狈,但她的眼睛却特别漂亮,干净灵动,像晶莹剔透的宝石。   她落地第一句就是:“哇,好多伤员!”   她立刻跑到伤情最重的警察身边,蹲下去,认真地观察他的伤口。   她的手一抖,几根金针便在她指间冒出来,然后又被她扎进伤员的身体。   张文林高兴地喊道:“血止住了!”   莫洲弯着眼睛,笑道:“那当然,林晚很厉害的。”   韩邗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的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人影交错重叠,晃得他直泛恶心,伤口的痛掺着滚烫的热度一直往他心脏攀升。   名叫林晚的女人眼睛蹭地望过来。   她蹬蹬地跑到韩邗身边,金针刷刷地扎在他身边,帮他止血后,又从口袋里抓出新鲜的药草,揉碎,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清清凉凉的药草还散发着浓郁的苦味,伤口的疼痛减轻许多,韩邗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谢谢。”   林晚顾不上讲话,她像陀螺一样不停打转,所到之处都散发着浓郁的药草味。   等忙完之后,她才站起来,长舒一口气:“搞定了,等会儿拔了针就可以了。”   莫洲:“辛苦了。”   林晚豪爽地摆摆手:“没事。”   说完,她就蹭到莫洲身边,亲昵地抓住他的手臂,眼睛弯弯,像漂亮的月牙,甜滋滋地说道:“不过如果你非要感谢我的话,那我当然也不能拒绝。正好你也受伤了,不如就帮我试试药吧?”   “请容我拒绝。”   莫洲笑得和和气气,但拒绝的也是斩钉截铁。   林晚的笑脸一下子垮下来了,她把莫洲的手甩开,不满地说道:“渣男,只会嘴上说说,却不会付诸行动!”   莫洲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但是,你那个药……还是算了吧,况且我的伤已经好了。”   从他的语气当中,明显能感觉到林晚的“药”的可怕。   张文林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女人。   ‘她是特报局的专用医生吗?’   林晚不像金子那样敏锐,没注意到他的观察。   她不想理睬莫洲,便又蹲下身子,观察伤口情况,突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你们警局没留多少人吧,刚才我从那边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水鬼进了警局,不过看她不是很强的样子,伤不了人,我就没管。”   “水鬼?!”   韩邗和张文林他们一下子想到了孙黑。   韩邗抹了把脸:“看来那小子刚开始还真没说谎。”   林晚歪头看着他:“那小子是谁?”   没等韩邗说话,她又叹口气,很羡慕地说道:“你们的工作比我们有趣多了,我们可是十年不开张,开张就倒霉!我就说怎么会有潘多拉之花,原来是血魔出来了!”   莫洲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的确让人始料未及。”   林晚眨眨眼睛:“刚才来的不是她的本体吧?”   莫洲:“不是。”   张文林瞪大了眼睛。   那么强,竟然还不是本体?!   但林晚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要是她的本体来了……”   莫洲接道:“那我和他们都会死。”   林晚叹气:“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说到这个,”林晚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保密协议,挥了挥,“嗨,各位同事,请签下这份保密协议。”   莫洲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韩邗:“能给我看看吗?”   “给你。”   林晚大方地把保密协议塞给他。   韩邗冲她笑了笑,然后翻了翻这份协议,他看得很仔细,所以也很确定这就是一份真正的保密协议。   【当然是真的!】系统骄傲地说道,【这可是宿主亲自去盖的章。】   其实是用【哮天犬】偷偷进去补齐了一切官方手续,包括特报局的各个文件存档。   系统则搞定了网上的信息。   现在除了没人(包括大领导)知道外,特报局就是个真正存在的官方部门。   虽然实际工作人员就一个人。   ……   韩邗在保密协议上签了名字。   正如保密协议上写的那样,签了名之后,他能清晰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他的舌头上转了一圈。   他试探的说了跟这件事相关的几个字,吐出来却是含糊不清的小调。   林晚看着他,笑盈盈地说道:“怎么样,很神奇吧?是我主导发明的!”   韩邗发自内心地夸赞道:“很神奇!很厉害!”   他们这些进了公园的倒勉强还算平静,守在外面的人全部都沸腾起来。   呆滞、懵逼、兴奋等各种情绪在集合地发酵膨胀,然后爆发出热热闹闹的讨论声。   张文林他们被围了起来,各种悄咪咪(?)地被问话。   “他们就是传说的特殊部门啊?”   “他们会飞吗?!”   “他们上网吗?”   ……   林晚疑惑地看向韩邗:“他们怎么不来问你?”   韩邗和气一笑:“他们不敢。”   林晚凑过去,轻轻地问道:“你是会把他们的头发剃成地中海吗?”   韩邗:“……不,我不会。”   林晚:“那你会用幻术让他们裸奔吗,会让他们抄十万字的特殊法条吗?”   韩邗:“……不,我不会。”   林晚:“那你会……”   韩邗提前截住她的话:“不,我都不会。”   林晚很疑惑:“那他们为什么怕你?”   韩邗保持礼貌微笑:“我也不知道呢。”   听起来……真是多姿多彩! 第15章 过渡   林晚显然对他们很感兴趣,一边拔针,还一边跟他们唠。   她应该很喜欢笑,一笑,眼睛就弯成可爱的弧形,再加上她嫩生生的脸蛋,讨喜的很,就是看起来有点像未成年的小姑娘。   她也没多少刑侦意识,别人问啥乖乖讲啥,无意识地透露了不少特报局的信息。   韩邗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信息。   倒不如说,他连“特报局”的存在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如果有“特报局”,上头为什么火急火燎地让他们过来“拆弹”?!一点口风都不露?!   何况,韩邗也处理过特殊案件,情况再复杂,上头也一定会透露出部分信息。既是为了快速处理案件,也是为了让他们做准备、维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总之,这件事透着古怪。   韩邗看着腿上已明显开始愈合的伤口,感觉到一阵阵新肉生长的麻痒——这个世界确实有非科学存在,莫洲和林晚也的确不是一般人。   但这并不能代表“特报局”真的存在。   如果“特报局“”真的存在,那必然会留下痕迹。   韩邗看了一眼莫洲:他会查出真相的。   【宿主,韩邗好像还在怀疑我们!】系统紧张地揪着苏梓的衣襟。   苏梓不觉得意外:【我们有破绽,自然说服不了他这样的老警探。没关系,他往下查更好,还能把支线任务给做了。】   【说起支线任务我就奇怪,】系统很疑惑,【韩邗他被哪个变异怪物盯上了?!我怎么找不到呢。】   苏梓很淡定:【不用找,既然他被盯上了,对方肯定会出现的。】   她慢慢停下脚步,呼了口气。   几个马甲同时上,她的精神有点吃不消。   所以,公园那边,【林晚】处理好伤员,【莫洲】便以“汇报血魔出世”带着她直接御剑飞走。   苏梓收回这两个马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系统:【宿主,怎么了?】   苏梓没应声。   她的脑子就像是在滚筒洗衣机里甩干了一遍,又晕又疼。太阳射出刺眼的阳光,淡淡的树荫挡不住炽热的温度,她的皮肤被烤得滚烫。   苏梓眯着眼,看着地上闪耀的光斑,吐了口气,慢吞吞地说道:【十月了,天还这么热。】   系统:【这也是受辐射影响。等它们靠得更近,磁场更乱,辐射更强,全球天气也会更极端。】   苏梓闭着眼,似乎半天才听明白系统的意思。   她冷笑了一声,强硬地压下不适,抬脚走进炽热的阳光。   因为市中心公园的事情,街道上的人很少,所以没人看到有一个女生脸被晒得惨白,眼睛却越来越亮。   警局里也没人看到原本停滞在审讯室角落的黑影慢慢凝实,散发出潮湿的、腥臭的白水汽。   孙黑不安地抖了下。   ……   韩邗让人把受伤的兄弟送去医院复查,他自己则跟着回到了警局。   张文林想劝他,却被他皮笑肉不笑的一声“师父”给吓哑了火,只能像个鹌鹑一样躲着。   韩邗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座椅:“愣着干什么?!还不下车,去看看孙黑的情况!”   张文林如获大赦:“是!”   按林晚的话,这个“水鬼”并不是很强,甚至没有伤人的力量。   那它能够回来,还能够找上孙黑,说明它的背后另有高人。   再想到那个“血魔”,韩邗皱着眉,低声道:“世道还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希望他们真的有特报局。   那说明对于目前的状况,国家是已经有了准备的。   韩邗皱着眉,慢吞吞地挪到位子上去。   整个警局的气氛都很活跃,碍于保密协议,他们只能互相挤眉弄眼,然后嘿嘿嘿地笑,看得韩邗额角直抽抽。   “都滚去干活!”   把摸鱼的家伙都撵去做事后,韩邗才拨通上头的电话。   他隐晦地说了下公园的情况。   “既然他们在,公园还是炸了,那也没办法,没伤到群众就好。”   熟悉的声音掺着微微的电流杂音,传进韩邗的耳朵里。   他顿了半晌,无奈地叹口气:“您好歹也给我通个气啊,兄弟们差点死在里面。”   “你的级别不够。”   上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理由。   韩邗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林晚和莫洲的态度给他一种错觉:特报局的存在只是个最好不要宣之于口的“小秘密”。   没想到实际情况却截然不同。   “被误导了啊……”韩邗喃喃道。   他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思考。   他的腿突然传来一阵密匝匝的痒,他掀开裤子一看,伤口已经结痂,大块大块的血痂像黑红色的龟壳一样覆盖在他的腿上。   韩邗伸手碰了下,并不疼。   看来林晚没夸张,确实是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这是医术,还是法术?’   ‘不管怎样,工作还得继续。’   韩邗放下裤腿,调整好心态,拿起桌上的文件,随意地翻了翻。   张文林不敢凑到他跟前,只让别人传话,说是孙黑没事,就是又吓着了,吵着闹着说要自首要举报,非要离开审讯室。   韩邗没好气地说:“那就走流程!把他肚子的话都掏出来!”   “是!”来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园上了热搜,也有市民打电话询问公园的情况,韩队,我们怎么说?”   “不管他,会有人处理。”   韩邗说得很自然。   因为上头在电话里说了,后续一切扫尾工作特报局都会接手。   韩邗也期待特报局会怎么处理。   ……   系统挂了电话,就乐颠颠地跟苏梓邀功。   它确实有大功劳。   先是冒充“韩邗”跟上头汇报情况,然后又冒充“上头”跟韩邗下命令。   得亏它把数据分析得很透彻,双方都没听出问题。   苏梓摸了摸它的头,以示表扬。   她现在正在床上“躺尸”。   这不是她的本意,她原本想回来再干点大事的,但李晗月她们看她脸色那么难看,以为她来大姨妈了,立刻放下窗帘,把她和热水袋一起打包送进了被窝,给她泡了红糖水,还出去给她买止疼药了。   寝室里安安静静,只有空调时不时发出吹风的声音。阳光被窗帘遮住,只有暗暗的影子。暖融融的热量顺着热水袋传到四肢五骸,润润的、甜甜的糖水味在空气里盘旋。   苏梓脑子里紧绷的弦慢慢地松下来。   她翻了个身,抱着热水袋和系统,慢慢地进入沉睡。   系统乖乖的,不吵她,还调低了自身的亮度,就像颗墨蓝色的宝石一样,在床上映出一小片海底般的幽深光芒。   苏梓这一觉睡得很好,睁眼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的精神也恢复了。   和外星人同归于尽的煞气也消失了。   再看到卡片时,反而又有一种“我可以我能行”的感觉。   苏梓掏出手机刷了刷,“A市公园”“A市爆炸”“A市血红色天空”等词条还牢固地扎在热搜上。   下面的评论可以说是群魔乱舞。   “联系上次的怪物事件,合理怀疑我国正在研究精神攻击武器[狗头]”   “楼上是在说全息网游嘛!”   “我的孩子,如果出了全息网游,别忘了给奶奶烧一份:)”   ……   苏梓轻轻地笑起来。   因为没有伤亡,大家都在很快乐地玩梗。   当然也有人说自己在现场,也确实说出了真相,但是并没有人相信。   苏梓想了想,昨天莫洲和林晚出现的时候,附近确实有偷看的人。不过很可惜,他们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快活的空气里。   苏梓登上【预言家】的账号,发了条消息。   #治标不治本,只能说是逃过一劫[手捧花]#   除了杜涧,根本没人评论这个账号。   但苏梓知道,网安部已经把【预言家】这个账号放在了危险级名单的前列,并时刻关注着。   ——蝴蝶扇动的翅膀其实在酝酿着一场大的风暴。   苏梓关上手机。   她看了眼睡得很香的系统,笑了笑,安静地点开卡池,开始干正事。   下一刻,【莫洲】出现在空中。   他踩着剑,直接飞到了张文林家中。   张文林的警觉性很高,再加上他和莫洲的师徒羁绊,很快就惊醒了。   “师父?!”   莫洲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没说话,拎着张文林,穿过墙壁,笔直地朝着天空飞去,城市在他们下面就像灰黑色的小兽一样。   张文林整个人都呆掉了。   他紧紧地抱着莫洲的胳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一直想“上天”,没想到现在真的上天了!   “师父,我们是要去宇宙吗?!”   莫洲哭笑不得地说道:“胡说什么呢,这里是剑峰,快下来。”   莫洲声音依然很温和,还没有山顶的风冷。   张文林松开师父的胳膊,从剑上跳下来,他被冻得打了个寒战,扭头却问道:“师父,你的伤都好了吗?”   莫洲很欣慰:“昨天就好了。”   张文林松口气:“那就好。”   他这才有功夫去打量“剑峰”,夜色深重,他只知道剑峰很高,风如刀刃般要剐掉人皮,奇形怪状的石头摞成一座碑,在风中威然伫立。   莫洲:“以后我们就在剑峰练剑。你现在还不能御剑,我会带你过来,等你能御剑了,就得自己过来。”   张文林毫不犹豫地应道:“没问题。”   “那就开始吧。”   莫洲的手张开,知古剑出鞘,发出嗡嗡的剑鸣,凛然的威势朝着张文林压过去。   张文林只觉得窒息般的寒冷。   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拔出自己的剑。   在剑出鞘的瞬间,他能感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身体里快速流转,缓减他的痛苦。   莫洲笑了笑:“还不错。”   张文林想说话,却连嘴都动不了。   然而他那温柔如春风的师父却直接出剑,一剑将他挑飞。   张文林:!!!   作者有话要说:   苏·差点黑化·救世主·梓:开马甲有风险,套马甲需谨慎:) 第16章 魑魅魍魉1   在摔死之前,张文林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出剑,剑刃在峭壁上擦出长长一条闪耀的火花,堪堪保住他的小命。   “反应过来了?”   莫洲掐着法决,悬在空中,笑着看着挂在剑上的徒弟。   张文林点点头。他心有余悸地说道:“师父,你下次出手前能打声招呼吗?!”   “不行。”   莫洲拒绝道   他的衣衫翻飞,像翩跹舞动的蝴蝶,与通身温润的气质相得益彰,与翘着腿踩着受力点、姿势狼狈、表情呆滞的张文林形成鲜明对比。   张文林还没消化好这个惨痛的消息,剑光便一闪而至,他急忙闪躲。   莫洲似乎收敛了杀气,但出剑依然又快又狠,张文林既要像个猴子一样左右攀爬,又要能凌空出剑,格挡,攻击,顺势而下……   他无意识地用出基础剑招。   那原本固化的一招一式被一次次的生死威胁冲击,像坚硬的寒冰逐渐融化成水流,淅淅沥沥,无影无形,流淌在张文林的身体里,心念一动,便自然变化。   他的剑一变,身上气势也随之改变。   眼中竟似有一柄小小的剑在旋转,,锋芒毕露,寒光四射。   莫洲满意地说道:“看来今早的修炼已经可以结束了。”   张文林一愣:“结束了?!师父,还早呢!”   莫洲笑道:“过犹不及,尤其是刚起步,更要忍心定性。”   张文林叹口气:“好吧。”   莫洲无奈地说道:“以后还有的练。快上来,我送你回去。”   张文林:“好。”   他收了剑,将小木剑挂回脖子,然后紧紧地揪着莫洲的袖子,跳到知古剑上,刚有点激动,想观摩下这堪比小型私人飞机的御剑飞行,就被那疾速的云雾扑了满脸,然后又被骤然放大的城市、楼房、地面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他这等于是坐了趟几千米高、还没有安全带的过山车啊!   张文林:“……”   下来的时候,他脑袋都是糊涂的,全都是“驾驶不规范,亲人两行泪”这样的安全标语。   莫洲敲了敲他的脑袋,他才回过神来。   “师父!”   莫洲失笑道:“我就想跟你说,我先走了,倒也不用喊这么大声。”   张文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忸怩了一下,说道:“您要不留下来吃个早饭吧?”   莫洲顿了下,然后说道:“今天恐怕不行,下次吧,我先走了。”   “好,师父再见。”   张文林话音未落,眼前便已空无一人,只有点点微光散落。   张文林:“……看来师父带我的时候很是克制啊……”   但他并不知道,他的师父飙这么快就是为了搞基建。   苏梓飙到中心公园后,就看到长长的封锁线和施工挡板把整个公园拦得严严实实,外面还有值班的人守着。   她也没下去,只对着一片狼藉的公园,掐了几道法决,还砍了两下。   然后就收了马甲。   她的事做完,天也才微微泛白光。   床边的红糖水早就冷了,苏梓也不嫌弃,端起来喝了个干净,又把止疼药收进小药箱。   她的动作很小,但李晗月还是醒了,迷迷瞪瞪隔着床帘问她“有没有好点,还疼不”。   “不疼了,继续睡吧。”   “行,疼就吃药……”   说到最后都没声了。   苏梓笑了笑。   ——她的世界到处都是美好。   系统也醒了,蹭过来:【宿主,你好点了吗?】   苏梓:【已经完全好了。】   系统:【那就好,要不咱以后还是不要一次用几个马甲了。】   苏梓:【没事,昨天崩了一次,我的精神力反倒涨了不少。】   苏梓想:这也许就是危险激发潜能。   比起循规蹈矩,这个法子更适合她。   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   系统还想劝她,被她用撸猫的手法一通揉,揉得直打小呼噜。   苏梓还没忘正事:【用A市政府的账号发个通知,就说昨天是中心公园升级改造。】   系统:【没问题。】   她又看了眼任务进度。   主线任务虽然在推进,但进度条依然很长。   而新的支线任务也还差一点。   苏梓想了想,问道:【杜涧呢?】   系统:【昨天看到特报局出手后,他就离开了公园,去医院给钱志南爸爸帮忙去了,现在在家上网找工作。】   【找工作?】   乍一听到这么接地气的词,苏梓都有点愣。   系统:【对啊,之前他老做噩梦,精神不济,搞砸了手头的几个项目,被公司开了,现在在想找新工作呢。】   ……很朴实的做法。   苏梓揉了揉眉心。   她可以再用那个“恐怖女生”的法子,去引杜涧。   但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   杜涧还没意识到“神眷者”身份的意义。   张文林,身为警探,自有使命感驱动;杜涧不同,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好人,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但不会闷头上赶着去找“不平”。   苏梓看了眼光幕,除A市外,其他城市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她想了想,问道:【统子,有没有人发求助帖?】   系统马上反应过来。   它立刻从海量的信息中找到真正与怪异有关的求助帖。   【有,有五个。】   苏梓轻笑了下:【放网页上,让杜涧看到。】   系统傻乎乎地跟着笑:【好嘞。】   ———————————   当清晨的阳光洒落街道时,A市市中心就热闹起来了。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中心公园外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正等着交岗,但他的同事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不动。   “快点!”   “不是……你,你快看手机。”   “咋了这是?!手机,哎,有短信。A市人民政府提醒……采用高新技术,已对公园进行重新改整,欢迎广大市民……啥?!”   他一脸呆滞,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说的都是啥呀?!我们昨天在这守了一晚上,没人来修哇!”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利索地打开监控,嘴里还说着:“公园炸成那样,一晚上就能弄好?!怎么可能,还欢迎广大市民,净瞎,扯……”   他的尾音憋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咋了?”来换岗的同事赶紧跑上前,凑到屏幕前看。   监控的质量很好,画面很清晰,所以也就能清楚地看见漫野鲜花,青石板路纵横交错,河水潺潺,一副生机盎然、世外桃源的美景,完全看不出昨天残骸废墟的模样。   他们两个互相给了对方一巴掌,感受到疼痛后,面面相觑。   “这是啥高新技术啊??”   “是不是要拆板子了?”   ……   突然被放假又突然要求上班的公园工作人员们:“……”我可去你的吧!   ……   不管他们怎么想,在看到官方的通知后,又想到昨天的大震动和红色天空,不少年轻人都兴冲冲地跑来参观公园,甚至还有其他城市的拍过来拍照打卡。   中心公园的人莫名其妙比之前更多了。   还有不少人在政府官网下留言,夸他们审美不错,速度很快,还有人请他们分享下“高新技术”是啥。   留言人数刷新了记录。   甚至送A市政府上了热搜。   A市政府还被官媒表扬“干实事”。   A市政府:???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中心公园不是被炸了吗?怎么又好了?这通知是谁发的?这公园是谁修的?难道现在的犯/罪/分子炸了还负责重建吗?!   他们打电话问警局,警局顾左右而言其他,含糊不清;打电话问上级,上级夸他们做得好。   一头雾水的A市政府:……莫非真有需要保密的高新技术?那这通知肯定是网安部发的了。好家伙,最起码要知会我们一声啊!让我们也有准备啊!   他们自顾自地把锅甩到了网安部头上。   (读作)网安部(实际是日常被冤部):……   他们并不知道头上被甩了锅,他们正在锁定【预言家】,试图逆推位置信息。   不管是最初的日食照片,还是现在的恐怖预告,都显示出这个【预言家】背后很可能藏着一个嚣张的跨国犯罪集团。   苏假救世主真犯罪集团·梓:【……行叭。】   系统乐不可支:【他们脑洞真大!】   【不管过程怎样,只要结果是他们相信“预言”就行。】抱着热腾腾的红糖姜茶窝在椅子上的苏梓一边刷剧,一边想接下来的“剧本”。   她觉得目前可以到A市以外的地方转转了。   正好孙黑那玩意已经被吓破了心里防线,把肚子里的话全吐出来了,不仅说出了他杀人的真相,还说出了混混头子贩/毒的事实,在【水鬼】的帮助下,那群王八犊子也算是人赃并获。   不过孙黑也被他们记恨上了,想来以后进了监狱日子也不会好过。   张文林那傻小子还被韩邗催着在警局到处找【水鬼】。   她马甲都离开警局了,能找到才怪。   【水鬼】这个马甲技能比较弱,“鬼影幢幢”目前也只能勾起人心中的恐惧而已。   唯一好的是,这个马甲操作起来很轻松,几乎不耗费精神力。   苏梓想了想,操纵【水鬼】没进了河水中。   水既是她的殒身之处,也是她力量的来源。   她在水里,更自由,甚至可以化为水的一部分。   苏梓没有刻意寻找方向,顺着水流一直随意淌,直到她听见热闹的嬉笑声,漂亮的邮轮张灯结彩,在夜晚的水面上,就像一棵闪耀繁茂的大树。   但是苏梓却嗅到了浓浓的血味、怨味。   泛着微微涟漪的水面突然翻涌了几下,浮上一张惨白的脸。   水渍顺着游轮外面一路蜿蜒到一层的控制室。   游轮的灯光快速地闪了几下,在客人们欢快的笑声中被无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魑魅魍魉2   ‘吵死了!’   沈岚漱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神经病!”她愤怒地拍了下床单,掀开被子爬起来,穿上拖鞋就想出门。   但她刚穿上拖鞋就觉得不对劲。   本来柔软的棉拖变得又湿又黏,就像长满了青苔一样,脚一踩,水滋滋地往外冒。   沈岚漱吓了一跳:“搞什么?!”   她想摁亮灯,却发现停电了。   她恨恨地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打开电筒,照了照拖鞋,发现棉拖上黑色的兔子吸饱了水膨胀起来,原本萌态可掬的样子,现在竟变得龇牙咧嘴,乍一看就像是两个小怪物,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什么玩意儿,下次再也不买兔子了!还有那群吃白饭的,进水了都不知道!”   沈岚漱只能大声的自言自语,才能压下心里的恐惧。   她避开拖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往外走。   地毯上,有的地方是干的,有的地方也是湿哒哒、黏糊糊的。   沈岚漱刻意忽视这些水,快步走到门口。   还没开门,她就感受到了寒冷,冷气从门缝里钻进来,直往她骨头里钻。   “这群家伙空调打几度啊,冻死了!”   沈岚漱拉开门,冷气竟刺得她脸颊都有些僵,视线一阵恍惚,那些唱歌跳舞的人刹那间居然变成了一群动作癫狂、面目狰狞的魔鬼。   沈岚漱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下一刻视线定住,还是那群精力旺盛在那蹦迪的人。   她动了动嘴,想自嘲两句,却发不出声音。   “人终于到齐了。”   沈岚漱一愣。   谁在说话?   这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不过这声音很好听,轻灵悦耳,又能压过那些歌声舞声,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其他人似乎也都听见了,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谁啊?这声音没听过。”   “声音听着就是个美女!”   “肯定的,出来陪我们玩玩呗。”   ……   乱七八糟的声音。   音响下一刻发出砰的轻响,音乐声戛然而止。   顿时就有人不高兴了,粗着嗓子骂骂咧咧。   “你有病啊!”   “快给老子把音乐打开!”   ……   但是这个声音并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说着。   “我们来玩几个游戏吧。第一个,捉迷藏,一个小时内,找到我。提示,我就藏在这个客厅里面哦。”   不知道为什么,沈岚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的情绪很糟糕,一肚子脏话,但开口却是:“能不玩吗?”   没有回应。   倒是她这一出声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力。   她的未婚夫周利走过来:“岚岚,你怎么醒了?我们吵到你了吗?”   沈岚漱并不喜欢周利,她总觉得周利的眼神像一条毒蛇,看着她时就像是在看迫不及待想要绞死的猎物,但两家的合作很深,她必须得暂时和周利订婚。   沈岚漱想了一通有的没的,才淡淡地回道:“没有。”   “利哥,嫂子就像高岭之花一样!你有福气啊!”   “是啊,周利你好福气。”   周利的狐朋狗友们都凑了过来。   沈岚漱在心里激情辱骂:一群傻X。   但她明面上还是扯了嘴,露出了敷衍的笑容。   这群蹦迪的,除了周利和他这群垃圾朋友外,其他的基本也都是H市的富二代。   不过沈岚漱都不熟,她刚从国外念完书回来,家里就是希望她能和这些人熟悉熟悉,才让她参与这次邮轮之旅。   说实在的,沈岚漱觉得这个方法很烂。   因为她有点晕船,吃了药就只想睡觉,在船上这几天一个人都没熟起来,除了自来熟的周利。   周利对她倒是很体贴,带她到桌边:“要喝点红酒吗?”   沈岚漱本想拒绝的,不过想起刚才那些怪异的幻觉,嘴一秃噜:“好,谢谢。”   周利笑得很开心:“岚岚,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沈岚漱没接这个话茬。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刚才不是有人说要玩游戏吗?不找吗?”   “不用管她,这是她吸引别人注意的一种小手段,”周利把红酒递给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会有人告诉她规矩的。”   沈岚漱明白他的意思。   确实有一些人试图用清奇的手段吸引富二代们的注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岚漱觉得这次不是。   ……   苏梓看了眼监控里焦躁不安的女人,笑道:【多难得的正常人啊。】   系统:【但是她还没开始找呢。】   苏梓:【她会找的。看她的样子,她应该是感觉到那个女鬼的存在了。】   系统:【那她岂不是挺有天赋?】   苏梓点点头:【估摸着跟杜涧差不多。】   系统有点好奇:【不知道她的天赋是什么?】   苏梓:【继续看就会知道的。】   系统:【嗯。既然她有天赋,宿主,你要救她吗?】   苏梓:【不好说,得看情况。】   她和系统聊得开心。   但她身后的那些人快要吓死了。   控制室里的几个船员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女鬼,浑身都在颤抖,他们被困在狭小的角落里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身上淌下来的水汇成一片浑浊的水洼。这个女鬼的肢体惨白,还散发出浓浓腥臭味,阴冷的气息像蛇一样紧紧地缠着几个船员,又冷又怕,让他们小幅度地抽搐着。   他们发自内心地祈求那群富二代能快点报警救救他们!   他们的愿望注定不能实现。   因为沈岚漱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连紧急电话都打不了。   她紧紧地抓住周利的胳膊,勉强笑道:“你的手机还能用吗?”   很可惜,周利的手机也不行。   周利不是很在意,轻轻地揽着沈岚漱的肩,凑近宽慰道:“岚岚,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沈岚漱权当他放了个屁。   她挣开周利的手,快速地在这个客厅扫了一圈——这个客厅挺大的,但是因为他们要蹦迪,所以东西很少,除了几盆花,就是桌子、椅子和音响,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沈岚漱的心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了桌子底下,那绣着繁复花纹的桌布挡得严严实实的地方。   她捏紧拳头,手指一点一点地碰上桌布。   周利跟她说的几句话,她全都没听见。   周利掩下眼中的暴戾,轻轻地握住沈岚漱的手腕,笑道:“这么害怕,就不用勉强,我在这呢。”   沈岚漱忍住骂人的冲动,顺着他的力道自然地往后走。   周利微笑着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用力掀开桌布,还朝沈岚漱优雅地行了个绅士礼。   他抬头时,并没看到想象中的害羞的沈岚漱,看到是满脸惊恐、胸口用力起伏、死死地捂着嘴巴才没有惨叫出声的沈岚漱。   因为角度问题,苏梓和系统都看不到桌底的情况。   系统好奇地问道:【宿主,他们找到她了吗?】   苏梓稍微感应了一下。   她现在用的【水鬼】的马甲,跟邮轮上这个厉鬼算是同类。   虽然这个厉鬼满身凶煞,怨气甚至凝成了犹如实质的血水,但苏梓并不怕她,反倒因为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本土鬼而新奇,所以直接找上她,跟她合作。   游戏是苏梓定的。   但怎么玩完全看对方。   “看”到具体情况后,苏梓挑了下眉,笑道:【应该算是找到了,但没完全找到。】   系统一头雾水。   但监控里,已经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了。   不是周利叫的。   尽管他也看到了桌底的残肢,腐烂的肉块散发出恶臭味,血水浸入地毯,染出大块黑红。   周利恶心得想吐。   他退了好几步,离桌子远远的。   所以其他人也都清楚地看见了桌底的残肢,尖叫声顿时爆发出来。   沈岚漱的耳朵嗡嗡地响。   她听见有人说要报警结果发现手机没信号后的愤怒嚎叫,也听见有人试图回房间或离开客厅结果遭遇鬼打墙莫名其妙又回到原地后的失声痛哭……   她喃喃道:“游戏还没结束,说明我们还没找到它。”   “你说什么?”   身边有人在问。   可沈岚漱根本就听不见,她只能听到她的心脏催促血液快速流动扯得神经发出的滋滋的声音。   她快步地走到花前面,翻动茂密的花叶,在里面找到了断手;推翻花盆,在土里找到了扭曲的腿;在桌上的食物中翻找,在烤全羊下找到了断脚……   整个客厅被她翻得乱七八糟,桌子、花盆、音响全部掀翻砸碎。   她几乎是从客厅的各个地方找到了一个人的各个部位。   有人吐得惨不忍睹。   有人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沈岚漱也没好到哪去,她的头发凌乱,眼睛泛着红血丝,就像个疯子一样。   她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但是游戏依然没有结束。   她不敢碰那些断肢。   其他人就更不敢了,之前骂得越凶的人现在越怂。   乔一一,乔家幺女,把烟熏妆都哭花了,哑着嗓子低低说道:“好像,好像没有头。”   沈岚漱愣愣地看着她:“头?”   乔一一的眼泪又飙出来,她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不确定,我不敢看……”   周利紧紧地捏着手,死死地盯着那些残肢。   残肢突然晃了一下,就像信号不好的3D投影一样。   等再清晰时,已不在原地,而是像拼图一样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拼在一起。   摆在客厅中间。   果然没有头。   那道轻灵悦耳的声音再次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那么,我的头呢?” 第18章 魑魅魍魉3   “啊啊啊——”   “啊啊啊——”   客厅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尖叫。   所有人再没有之前的淡定自若,他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对方,恐惧让他们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鼓鼓的青蛙眼。   那么客厅就仿佛成为了青蛙集会。   不过,好像还有几只伪装成青蛙的癞□□,恬不知耻地躲在里面,发出“呱呱”的叫声。   苏梓被自己的想象给逗乐了。   她受到【水鬼】本身性格的影响,现在对人类相当厌恶,思想危险,还有着嗜血的冲动。   大概是因为【水鬼】已经不是人,而且还是被人杀死的。   一般情况下,苏梓在使用马甲时,会依据马甲本身的性格做事,像【莫洲】温润如玉,那么苏梓待人接物时便礼仪周全,【林晚】天真活泼,没什么心眼,那么苏梓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话痨……   不过,有的马甲性格非常偏激,几乎没有理智,那么苏梓也会适当做出调整。   就比如说【水鬼】,它明明很弱,只能吓唬吓唬人,却因自身的性格,一心想着杀死游轮上所有的人,让鲜血染红这片水域,让它能欣赏浸润在绯红之水中的月亮——鬼菜瘾还大。   所以苏梓只能略做调整。   她好好地折磨了一番船员,却留住了他们的小命,把满满的暴烈凶戾对着厉鬼倾泻,才唬住它,让它同意合作。   ‘但也只是塑料组合而已,’苏梓漫不经心地想到,‘在它反水之前得控制住它。’   【水鬼】的核心是杀死它的水。   那么这个厉鬼是怎么死的呢?   ……   苏梓可以玩慢悠悠地推理游戏,但沈岚漱他们不行。   他们简直要疯了。   那一具自动拼接起来的无头女尸,直挺挺地躺在客厅中央,断裂的创口清晰地展露出黑红的纹理和粘着烂肉的骨头,冰冷的腥臭味,熏得人想吐。   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沈岚漱瞥都不敢瞥。   但她好歹还有脑子,知道干嚎还不如遵照游戏规则。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她扫了一眼客厅,到处都是一塌糊涂,连盘子都被她砸碎了,再没有什么空隙了。   沈岚漱狠狠地锤了几下脑袋,试图用这种暴力的方法让脑细胞赶快行动起来。   但是很可惜,她的脑袋不是电视机,拍几下就能修好,锤的这几下除了让她头痛欲裂之外,没半点作用。   “有没有可能在上面或者下面?”乔一一哽咽地说道。   沈岚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抬头看,顶上的吊灯闪耀夺目,像一座华丽的城堡,漂亮的泪型吊坠折射出斑斓的柔光。   沈岚漱低声道:“藏得下。”   她低头找了一圈,随手捡起一根椅子腿,就想往上砸。   “等一下!”   乔一一这一声差点把嗓子喊劈叉。   但好在效果显著,沈岚漱停了下来,盯着她。   乔一一恨不得抱住自己。她抖着嗓子提醒道:“沈小姐,你要不要躲远一点,砸,会砸到……”   越说,声音越小。   但沈岚漱听见了。   她没说什么,但大步退到边缘,然后咬着牙,狠狠地甩飞椅子腿。   砰——   水晶吊灯被砸得摇摇晃晃,碎片像流星雨一样洒落,随之掉落的还有一颗圆圆的脑袋。   这颗脑袋像球一样灵活地滚到尸体脖颈的位置,然后像黑色水蛇一样的头发充满恶意地发出令人作呕的粘腻的声响,互相缠绕,滑落到一旁,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与此同时,那道声音再次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大胜利!恭喜你们!”   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他们就像被赶到笼子里的小鸡一样紧紧地簇拥在一起,试图抵抗未知的恐惧和死亡的威胁。   “那么现在开启第二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提示,请看好你的蜡烛。”   这道声音刚说完,破烂的水晶灯骤然熄灭,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动起来,围绕尸体站成一圈,然后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突兀地冒出了一根蜡烛,豆粒般大小的烛火散出微弱的火晕,只能微微照亮一张张表情崩溃的脸。   “什,什么叫看好你的蜡烛?”   人们纷纷看向了沈岚漱和乔一一。   沈岚漱恶狠狠地瞪向这些人,哑着嗓子说道:“我怎么知道?!”   火光微弱,只能看见她狰狞的表情,脸上交错的划伤凝出黑红血痂,像蜈蚣一样,跟地上的尸体一样令人心底发凉。   周利温声细语地说道:“岚岚,别这样,大家只是很害怕……”   “周利!闭嘴!艹!”   沈岚漱终究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声音很低,却咬牙切齿。   周利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不过也看不太清,他沉声道:“岚岚,涵养!”   ‘简直有病!’   沈岚漱只想把他的头拧下来。   她忍住那些如沸腾的毒汁般渴望喷涌而出的脏话。   她觉得周利脑子不正常。   而她并不想跟一个疯子搭话。   尽管这个疯子是她的未婚夫,不过说不定今晚他们都得死,这段婚约可能刚刚开始就要被迫以死亡收尾。   沈岚漱没说话,周利似乎误解了她的安静,表情恢复平静,还温柔地说道:“岚岚,我在这,我会保护你的。”   沈岚漱连“呸”都懒得“呸”。   她手上的蜡烛滑落一滴蜡油,蜡油冰冷,像满是针的冰块,猛地扎进血肉,疼得她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沈岚漱:“别动!”   “啊——”   跟她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惨叫。   那个人下意识地挥动手,想摆脱蜡油,但在他松手的瞬间,烛火用力地摇了一下,灭了。   这个人的身影刹那间被黑暗吞噬。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请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岚漱看不见那个人,只能听见他崩溃地哭喊着“我不是故意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它灭的”……   “请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句话又被重复了一遍。   但是那轻灵的声音蓦地变得阴冷起来,风挟裹着腐臭味,吹拂着每个人的脸,像是有具看不见的腐尸跟面对面,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音越发急促,听得人心脏胀得生疼。   “快选!”   “别拖着我们跟你一起死!”   “愣着做什么!”   “选啊——”   “选!”   ……   催促声越来越暴躁。   苏梓听到了狞笑声和兴奋的喘气声。   这显然不是这些几乎吓死过去的富二代们发出的声音。   她看着屏幕,发现那具女尸慢慢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苏梓:【统子,面部还是识别不了吗?】   系统觉得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我明明收录了所有的人类!难道她生前就不是人?!】   苏梓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测:【又或者,这张脸是合成的。】   她伸手,抚摸着屏幕里那张脸的五官:闭着的眼睛有着浓密卷翘的漂亮的睫毛,鼻子秀气可爱,唇形柔美,脸颊好像有酒窝。   每个部位都很漂亮,但组合起来就有强烈的违和感。   或许这些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苏梓为这个发现高兴起来。她泡胀的脸鼓动起来,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不过,这个事好像除了她暂时还没有人发现。   沈岚漱和乔一一她们还在痛苦地玩着“真心话大冒险”。   那个人终于做出了选择,他哭得涕泗横流,从喉咙里憋出字:“真,心话,我选真心话。”   “你认识我吗?”   这个问题不是苏梓问的。   是厉鬼问的。   她站着女尸的旁边,长长的头发遮盖全身,只从缝隙里能看到两只渗血的眼球。   “不认识!我从没见过你!”   这个人的声音喊得非常大,话语中藏着逃过一劫的激动。   他记得刚才那张脸,他确实没有见过!   这既是真心话,也是实话。   但是。   下一秒。   “撒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阴森森的鬼手猛地抓住他的头,两根纤细的手指狠狠插/进眼眶,生生地扣出两颗血红的眼珠。   “啊!救我!救救我啊——”   这个人捂着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他的血洒在其他人的裤子上、脚上。   然后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有人憋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啪嗒掉落,然后他的蜡烛熄灭了。   “不!怎么会灭了呢?!怎么可能!我没动!我一点都没动!”   他猛地拽住旁边的人的胳膊。   “别碰我啊!”   “凭什么是我?!”   又一根蜡烛熄灭。   在声音响起之前,他们先打起来了,在一片漆黑当中胡乱的砸、打。   乔一一立刻喊道:“别打!地上是碎片!”   水晶灯的碎片倒没什么,但是地上还有花盆的碎片、瓷盘的碎片,还有尖尖的刀叉。   她喊的很快。   在她喊完之后,摔打的声音就消失了。   但是空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有一人拽着别人的裤脚,含糊不清地说道:“救命,救我……”   他不甘的声音慢慢消散。   沈岚漱提醒道:“别动!别哭!”   她是在提醒乔一一。   烛火照着的那一小片光亮中,能看到乔一一通红的眼眶和打转的眼泪。   又一滴蜡油滴落。   疼得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没有人再犯同样的错误,包括乔一一,她硬生生地憋回了眼泪。   但她知道这样也撑不了多久。   乔一一低低地问道:“你们有人见过她吗?”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那个人,明明信誓旦旦的说不认识,却还是被挖出了眼珠。   “没有。”   沈岚漱面无表情地答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可能会到来的血腥。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乔一一也松了口气,她继续问道:“这个蜡烛应该有人见过吧?”   这下子,沈岚漱也回答不了了。   因为她没见过这个蜡烛。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人颤巍巍地答道:“是,情/趣蜡烛,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魑魅魍魉4   “是。”   是周利的声音。   沈岚漱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烛火中他的脸略显模糊,唯有那笑容格外明显。   ‘他是变态。’   沈岚漱确认了这个认知。   只是她不确定这个女尸跟周利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她盯着周利,直接了当地问道:“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认识她?”   其他人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都看向周利。   周利也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看向沈岚漱,不赞同地说道:“岚岚,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的语气不算重,反倒透着些亲昵和缱绻,像是在和恋人交颈缠绵时吐露的话语一样。   但是这更不对劲了!   他们现在正在用命跟厉鬼玩恐怖游戏,地上除了尸体,就是血……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嬉笑调/情?!   但是周利似乎也并没有想掩饰自己,他用那种甜腻的语调说道:“岚岚,我不是在凶你,我很喜欢你的,怎么舍得凶你呢。我也知道你害怕,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岚漱,脸上一直挂着绅士的笑容,就像黏在皮肉上的劣质的面具。   沈岚漱的心跳快得脑子都开始眩晕。   她使劲压住沸腾的恐惧和愤怒,气息不稳,语气也稍显急促:“保护我?”   “当然。”   周利话音未落,他手上的蜡烛便发出噗呲的声音,炸出几朵暗沉的火花,火星溅到他手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这味道太过浓郁。   乔一一实在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她手上的蜡烛立刻熄灭。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请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事到临头,乔一一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尽管她浑身都在发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但她没有犹豫,声音也很稳:“真心话。”   粘稠的黑暗中有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两行泪淌出蜿蜒的血痕。   “你觉得,杀死我的凶手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沈岚漱心里咯噔一响。   乔一一也顿了许久才说道:“周利。”   “撒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两只青黑的鬼手从黑暗里瞬间冒出来,一只狠狠捏碎了乔一一的下巴,一只用力地扯断了她的舌头。   骨头血肉像烂泥似的稀碎。   乔一一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从喉咙里发出悲泣,眼泪和血混着碎肉从她的指缝里溢出去,她疼得浑身都在抽搐,凸起的青筋像小蛇一样鼓动。   她还看着那只女鬼将她的舌头与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一起安在它惨白的脸颊上,像是想要重新拼出一张狰狞血腥的五官。   原来两个游戏的本质是一样的。   第一个“捉迷藏”是她们“拼图“”,第二个“真心话大冒险”是它“拼图”。   乔一一恍惚地想,还差眉毛、鼻子、耳朵……   好安静。   乔一一的呻/吟声消失后,安静得可怕。   ‘她,还活着吗?’   沈岚漱下意识看向乔一一原本的位置,那里现在只有一团黑,深沉阴鸷的黑色鼓涌着,翻腾出更为粘稠的恶意,像聚集的黑色蛇群一样。   沈岚漱的头和眼睛一瞬间疼得她的肌肉不停痉挛。   她发狠,死死地咬住腮肉,嘴里迸出浓郁的铁锈味,这才压住身体趋利避害的本能。   她轻轻地、慢慢地转动眼珠,一点点地挪开视线,直到视线里映出烛火,炸裂的疼痛才瞬间消失。   沈岚漱差点直接倒下去。   她轻微地晃了一下,堪堪站稳身形。   但她手中的烛火立刻像跳跳糖一样激烈地跳起来,逐渐沁出血一样的猩红。   沈岚漱慢慢地看向周利:“周利,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周利看向她,皱起眉:“岚岚,你的眼睛红了,你是在为乔一一哭吗?”   他的语气依然是造作的温柔。   沈岚漱眨了下眼,湿润的睫毛有点黏。她看着周利:“不是,周利,我只是很害怕。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你会的,对吗?”   她的声音含着微微的哭腔,格外动人。   周利不自觉地露出满意的神色:“当然,岚岚。”   他捧着蜡烛,慢慢走到沈岚漱的面前。   他每走一步,手里的蜡烛就会升腾一点,直到火焰覆面,将他的脸烧得皮开肉绽。   那张还算俊朗的脸皮像烧焦的树皮,卷起边来,露出里面的肌理,像烤肉似的,一点点焦、糊、脆,滴下滴滴答答的油,森白的骨头一动,肉渣窸窸窣窣洒落。   他就这样,骨头撞歪脸皮,温柔地说道:“岚岚,把你的蜡烛给我。”   所有人手上的蜡烛都猛地像抽风似的不停升腾、闪烁。   蜡油疯狂滴落,在火光的映衬下,像血泪一样淌涌。   沈岚漱的手被烫烂了,她都疼得没握住蜡烛,更别提其他人了。   但是这些蜡烛摔到地上去以后,并没有熄灭,反而烧的更为猛烈,浮在血泪上的熊熊火焰,像是女鬼不甘的、凄厉的哀嚎。   它要把他们都烧死!   在这样的火光下,沈岚漱看到了乔一一,这个脑子聪明的女孩蜷缩着,曾经娇嫩的脸被割裂成鲜明的上下,下面烂得像泥,上面透过血渍能隐约看到漂亮的眉眼。   沈岚漱的眼中慢慢地蒙上一层水光。   她不单单是在为乔一一哭。   在这样的恶意之下,真话假话其实都是通向绝路。   或者是它无所谓真假,只是单纯的想恫吓、折磨他们。碾碎他们的精神,然后吞噬他们的生命,让他们的血肉逐渐在船上发臭腐烂……   火光疯狂地舔舐着她的身体。   但除了周利的身体在土崩瓦解,其他人包括沈岚漱在这烈火中都没什么痛感。   沈岚漱眨掉眼中的水汽,问道:“这个游戏,结束了吗?”   “对,对啊,结束了吗?”   “啊……”   几声满含期翼的微弱的附和从旁边响起。   “请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依然是那熟悉的声音。   依然是那熟悉的话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岚漱低头看了一眼在地上燃尽的蜡烛,突然明白了。   ——他们所有人的蜡烛都没了。   她吸了口气,扭头看向其他人:“你们选哪个?”   “什么意思啊?还要选?!”   “为什么?!”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放过我吧,我没害过你!真的没有。等我出去我一定洗心革面!求求你了!”   有人噗通跪下,用力地磕头。   他的话乱七八糟,没有逻辑,而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得更含糊。   哪怕他也清楚,求饶毫无意义。   周利转动眼珠,看向他:“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如果不看他现在恐怖的模样,他的声音还算得上温文尔雅。   但他现在就像是被烧得“露出原形”一样,皮肤卷起边,血肉被烧成薄脆,神经血管像干枯的花贴在骨头上,就这样,他还是坚持像个人一样,讲究面子,讲究身份。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跟我说话!求求了,别看我……”   这个人哭得像个疯子。   或者他已经疯了。   在这片混乱中,沈岚漱平静地说道:“我选真心话。”   哭声戛然而止。   周利的眼珠像玻璃球一样转向她。   “岚岚,你不害怕了吗?”   沈岚漱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鬼音便已寥寥。   “你觉得,杀死我的凶手是谁?”   一模一样的问题。   沈岚漱抬眼,看向周利。   她的脸有点肿,头发也很乱,但她依然很漂亮,尤其是她的眼睛。   周利说过她的眼睛像湖泊。   但周利很讨厌乔一一,也说过乔一一总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所以乔一一被夺了舌头。   周利要他喜欢的。   女鬼却要他讨厌的。   原来这里有两只鬼。   沈岚漱专注地看着周利:“杀死你的是周利身体里的那只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魑魅魍魉5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撒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岚岚,你觉得我不是人?”   周利的声音再没有做作的温柔和缱绻,反而冷得像冰。   他的眼珠直直地对着沈岚漱。   两颗烧得透明的眼珠上还连着青黑的血管,转动时甚至有细碎的干肉渣掉落,发出簌簌的响声。   沈岚漱看着眼前的“周利”,一个披着人皮的白骨骷髅,轻声说道:“可惜没有镜子。”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好好照镜子看看自己吧!   “岚岚,你不该这样对我说话。”   周利的声音又下降了几度。   他在生气。   烧焦的人皮挣扎起来,像摊开一幅画卷似的一点点展平,将骨头包起来。   但他身上的血肉已经烧干了。   就算套上人皮,也丝毫看不出原本的“周利”的模样,瘪下去的皮皱得狰狞诡异,像畸形的老树皮。   他却很自信地露出笑容——如果一张脸皮蠕动扭曲出的弧形大洞也算笑容的话。   “岚岚,你看,我还是我。”   沈岚漱明显感觉到更冷了。   明明火焰还在熊熊燃烧,但她的后背却快冻麻木了。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他是杀死我的凶手!你也是!”   像是有虫子顺着耳朵钻进沈岚漱脑子,将这些文字砸在她的脑细胞上,阴冷的话语不断重叠回旋,余音未散,巨大的疼痛席卷沈岚漱的整个身体,疼得她生不如死,连脖颈上窒息的痛苦都被掩盖住了。   恍惚中,她看见了许多漂亮的女孩。   这些花朵一样娇美的女孩或被“周利”的甜言蜜语欺骗,或被莫名弄晕,然后被“周利”带回家,受尽□□和折磨……鞭子、手铐、蜡烛等等,这些工具毁掉的不仅是女孩们的身体,还是她们的自尊和人格。   直到下一个猎物出现……   最后就这样死掉的女孩们都被“周利”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海里。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有星星一样。”   “你的耳朵就像是精灵的耳朵。”   “你的嘴巴真可爱。”   ……   这些赞美的话,在腥咸的海水里被浸泡、腐烂,在日复一日愈发深重的怨恨中,滋生出可怕的鬼怪。   “她”恨周利,也畏惧周利。   “她”也恨沈岚漱——如果不是沈岚漱出现的话,周利或许不会杀了她。   而且“她”杀的人越多,力量就会越强,“她”才能够杀死周利。   ……   沈岚漱猛地从那些糟糕的记忆中醒过神来。   她的脖颈被死死地掐住,骨头发出咯吱的哀鸣声。   她的肺憋得似乎快要炸裂。   而周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对她充血后的眼珠兴致盎然。   沈岚漱的脑子一片混沌,恐惧、难过和愤怒混在一起发酵出复杂澎湃的情感。她的眼睛变得更红,眼泪浮动着,晕染她的瞳孔,就像神秘的深潭。   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了力气,拉扯掉掐住她的鬼手,还将周利狠狠踢飞。   砰——   地上的火焰骤然熄灭。   沈岚漱捂着脖颈,断断续续地发出嘶哑的咳嗽和喘气声。   水晶灯突然亮起,散发出明亮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疼。   有压抑的惊呼声短促地响了一下,又被迅速闷进喉咙里。   沈岚漱费劲地抬眼,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女鬼。   而周利被她踢到墙上,又重重地砸在地上,骨头架子都散开了,甚至戳破了他的皮。   沈岚漱不去想她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只撑着地,忍着疼,喘息着爬起来,努力走到门口,拉动门把。   但是门还是不能打开。   沈岚漱骂了一句脏话。   她靠在门上,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   “那么现在开启第三个游戏,丢手绢,提示,请亲手丢在正确的位置。”   听到这声音,沈岚漱动都没动。   她不着急,但系统很着急。   系统都快挤进屏幕里了,它紧张得直打战,结结巴巴地说道:【宿主,她,她,她不能死啊!】   【我知道的。】   苏梓当然知道。   沈岚漱不能死,因为拯救她就是新的支线任务。   不过这个刚刚冒出来的新支线任务也和【拯救韩邗】一样,一出现进度条便已经动了,只是才30%。   两条支线任务摆在一块,占满了半个光幕,流转的光轻盈地洒落碎银子般的星点。   苏梓摸了摸急得直蹦哒的系统,温声道:【看着吧,她不会放弃的,而且如果她真搞不定,我会帮忙的。再说了,与其担心她,倒不如好好想想,这个周利是怎么回事?】   系统恍然道:【对喔,这个人,不对,他不是人,那他是啥啊?】   【他原本是人,】苏梓翻看着周利的资料,【他杀第一个女孩时28岁,那时他的日常行为逻辑都还在人类范畴。】   系统若有所思:【可能是他身上的恶意吸引来了别的东西。】   苏梓认可这个猜测:【他的恶意滋养了这个东西,最后这个东西又吃了他,并继承了他的一切。】   包括这个血腥变态的“爱好”。   系统点点头:【至于这个东西,估计也是辐射的产物。】   苏梓:【看来辐射影响的是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包括人类。】   如“周利”这般的怪物,比系统出现得还早,进化得又快。   即便有杜涧和沈岚漱这样有特殊天赋的人,估计也很难赶上它们的进化速度。   如果没有系统来引导这场“灵气复苏”,那么,可以想象,在高等文明来之前,估计人类这边就已经血流成河,几经灭绝了。   如果人类尚且无暇自顾,又有什么能力去抵抗高等文明呢?   苏梓一直在想,系统口中的宇宙辐射来势汹汹,波及范围如此广,却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检测出来,这真的是自然辐射吗?   她现在已经有猜测了。   所谓的宇宙辐射,很可能也是高等文明操纵的。   这群该死的外星人在为它们占领地球提前扫清最大的障碍——人类。   苏梓的心情很沉重。   如果这群外星人发现它们的计划没有成功,那它们可能还会搞出别的花样。   这是很简单的推测。   但结果却非常的糟糕。   【救世主真难当啊……】   苏梓轻轻地叹了一句。   系统下意识地说道:【是难当,但是没事,宿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梓忍不住笑起来。   她又摸了摸系统:【那我们就开工吧。】   蓝色的系统球球懵了:【开工,可是宿主,你刚才不是说看着吗?】   苏梓:【我改变主意了。】   她看着屏幕里慢慢爬起来的沈岚漱,扯着【水鬼】浮肿的嘴,露出了惊悚的狞笑:“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她融化成一滩血水,渗进整艘邮轮。   她身后的船员快要吓晕过去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只可怕的鬼发出一串阴冷诡谲的呓语后,迅速化成一滩恐怖腥红液体,然后渗进地毯,原本漂亮的暖黄色地毯顿时沁出令人作呕的腐烂的黑红色,并且这片黑红一直蔓延到他们身下,然后扩散到外面。   有船员喃喃道:“完了,全完了,都跑不掉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尿裤子。   苏梓也就放心地进入了客厅。   客厅里,沈岚漱已经爬起来了,她攥紧手里染着血污的碎布,看向周利。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绝不放弃。   她都熬到现在了!   其实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提示中所说“正确的位置”,要么指周利身后,要么指她。   沈岚漱并不想知道这块碎布扔在自己身后会发生什么。   好在其他的富二代已经吓破了胆,一起挤在角落里,既不敢招惹周利,也不敢喊她。   但是靠近周利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沈岚漱努力不去幻想那些痛苦的、残忍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只攥紧碎布,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靠近那堆骨头。   人皮安安静静的。   但沈岚漱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她的头和眼睛越来越疼,疼得她后背冒了许多汗。   就在她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之后,她的眼球突然像炸了一样的疼,她的脚步一顿,模糊的视线中一团浓重的阴影突然朝着她的脸扑过来。   沈岚漱立刻用力歪向左边,那团阴影砰地撞在她的右肩上,穿透血肉,撞碎骨头,硬生生撞出了一个血窟窿。   但沈岚漱顾不上疼,她摔在地上,就地一滚,滚到这堆骨头旁,立刻丢下碎布,然后扭头,直接对上这团东西,她用手死死地抓住这玩意。   她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了。   但这团柔软得像烂泥又黑乎乎、长着两只奇怪的角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而且这个东西还在试图扒开她的脸皮,往她脑子里钻。   只是稍微碰了下,她的脸立刻烂了大块,流出的血淌进身下的地毯里。   沈岚漱没看到,她的血一滴到地毯,就被立刻吸收,然后就像显形画似的,地毯上逐渐浮生一个女人的身形。   她隐隐与沈岚漱重叠。   又似乎将沈岚漱抱在怀里。 第21章 养鬼师1   最初两只鬼都没有在意。   一个只顾着强行附身,一个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形势很快发生了逆转。   沈岚漱的肩上、脸上的血汩汩涌出,又尽数浸入地毯,晕染出更为清晰的阴影,一张苍白的脸从黑红粘腻的血色中浮出来,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啪——   两只手从沈岚漱身旁伸出,紧紧抓住这团狰狞的怪物。   这两只手惨白瘦削,凸起的骨节缠着粗/壮的青筋清晰地映在薄薄的皮肤上,像是能轻易撑爆这层皮,但就是这两只瘦手却牢牢地抓住不停挣扎的怪物,手指还逐渐收紧,将怪物捏成畸形,最后狠狠撕成两半。   撕心裂肺般的凄厉哀嚎骤然响起,玻璃砰地被震碎。   离得很近的沈岚漱耳朵却不是很疼。   因为这两只手温柔地捂住了她的耳朵,轻易地隔绝了那恐怖的叫声。   耳廓上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意。   这在提醒沈岚漱:不是人类。   其实事实很明显。   因为沈岚漱后背贴在地毯上,这手从她两边冒出来,显然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你……”   沈岚漱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小腿突然被紧紧地攥住,一股巨力猛地将她往后扯。   情急之下,她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住捂着她耳朵的手,固定自己的身形,然后小腿使劲挣扎。   她使劲转眼珠,朝脚那边瞥了一眼,只看到原本安静地躺着的女尸正趴在地上,手像钢筋似的箍住她的小腿,使劲拽她,那颗脑袋因为太用力还从脖颈上倒下来,扯着腐烂的肉,半耷拉着,脓血啪嗒往下滴,将地毯腐蚀。   沈岚漱只看了一眼,挣扎的力度就更大了。   她用力地蹬,往那颗头的方向蹬!   在小腿腿骨被弄断前,她成功踹到了那颗脑袋。   女尸的动作瞬间停滞。   那颗脑袋像球一样滚出去,恰好露出那张脸对着沈岚漱,那漂亮的嘴猛地张开,露出尖利的牙齿,狰狞地嘶吼着,发出可怕的鬼叫。   沈岚漱不管不顾,狠狠挣脱腿上的手,然后缩着腿,一下子坐起来,想要往后退。   她只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不是她不想继续退,而是她退不了了,她碰上了一具柔软却冰凉的身体,湿答答的头发碰到她的脸和肩膀,水滴在她身上,沁出深重的寒意。   沈岚漱僵住了。   她看到两条腿从地毯的血色中浮出来,然后慢慢地靠近她,将她圈住。   而捂着她耳朵的手又顺着她的脸,落到她的肩上,滑过她的胸口,最后稳稳地停在她的腰上,还眷恋似的微微收紧。   一颗脑袋也贴住她的脖颈。   沈岚漱能想象得出来这是什么姿势:她被这只鬼抱在了怀里。   寒意像蝴蝶似的轻盈地落在她神经上。   沈岚漱僵硬得像木偶。   这只鬼除了抱住她,就没有做出别的举动了。   但越是这样不动声色,沈岚漱越不敢动弹。   她只能等着眼睛,看着那颗脑袋借助头发蠕动着,狠狠咬住地毯上一半的“周利”,在它的惨叫声中将它嚼碎,才滚回身体。   脑袋一回来,女尸立刻扭曲四肢,面目狰狞,像漫画里的奇行种似的朝着沈岚漱疯狂地冲过来。   沈岚漱下意识地想躲,但身后的鬼比她更快,像一阵风似的掠过,扑向女尸,与它缠斗。   沈岚漱这才看见它的样子。   从外形上看,这也是一只女鬼。   惨白浮肿的身体,湿漉漉的、像海蛇一样的头发都彰示着它的死因。   但同样是鬼,它似乎打不过女尸。   女尸恶狠狠地扑在它身上,用力地咬住它的脖颈,咀嚼它的骨头,嘎吱嘎吱嚼碎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岚漱很清楚,如果女尸赢了,他们必死无疑。   但她不想死。   她拿起地上的木头,往左挪动,试探着将木头伸向微微抽搐的半个“周利”,迅速一挑,将它挑向女尸。   女尸果然如饿狼般扑咬住,恶狠狠地嚼食。   那只鬼也很聪明,如沈岚漱所想,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拧掉女尸的头,拽掉那些张牙舞爪的头发,塞进那张恐怖的嘴里,然后地毯冒出大股腥臭的血水,一点点将女尸的身体吞噬。   在它的身体消失后,这颗光秃秃的脑袋也无力地闭上嘴,恢复原本安静的模样。   “周利”应该是没了。   女尸似乎也没威胁了。   那就只剩下……   沈岚漱看着这只女鬼慢慢地靠近她,一点一点挪动的动作,似乎写满了小心翼翼,就像是生怕吓跑了她这只珍稀的鸟雀。   但沈岚漱还是很冷静地后退了一点:“别再过来了。”   这只鬼停下了。   它能听懂她的话。   它顿了一会,然后慢吞吞地将这颗安静的脑袋一点点递给沈岚漱,像是在送礼物。   沈岚漱没理它。   她扭头看向那群藏着的富二代,声音嘶哑得像漏风的通风管道:“你们能找到手机吗?”   好半天,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有手机。”   沈岚漱:“有信号吗?”   又过了一会,还是那个声音,但是明显有点激动:“有!”   沈岚漱看了眼面前安静地看着她,像只乖巧的宠物一样的女鬼。   她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个女鬼的心思:给他们希望再让他们绝望?想要占据她的身体?又要玩什么游戏?   不管是哪种,都无所谓。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却没听到任何动静,没有手指触碰屏幕的声音,没有等待接听的声音。   沈岚漱:“……”   她在心里报了粗口。   沈岚漱:“打电话报警啊!”   “啊?噢!”   在傻愣愣的疑惑声后,终于有了激动的喘气声和等待接听的声音。   “喂,你好,这里是……”   “呜呜呜!警察叔叔!救命啊!”   沈岚漱预想的一切情况都没有发生。   报警电话打通了,警探和救援人员们飞快赶到现场,高强度的探照灯将整艘游轮照得像白昼一样。   那只鬼和脑袋在警探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恐怖阴诡只剩下蔓延的血迹和被白布覆上的尸体。   沈岚漱浑身都是伤,消毒水刺激伤口时的麻痒让她终于有了活下来的感觉。   她坐在救援艇上,看着好不容易才迎来的日出,耀眼的光铺天盖地洒落水面,将水面映得像漂亮的天空,掩盖了一切罪恶和暴戾。   ……   到医院时,沈岚漱的爸妈已经在等她了。   她妈看到她的伤后,以踏平山河的气势艹完了周利的十八代祖宗,并试图跟那群躲在后面、让她女儿冲锋陷阵的怂货们打群架。   好在她爸拦下了她妈,才没让沈岚漱挣扎着起来安抚她那试图挑战法律的妈。   “乔家人来了吗?”   “来了,你别管那么多,先休息。”   沈岚漱很想说,她得管,因为她欠乔一一一条命。   但是她太累了。   她只知道她妈掖了掖她的被角,然后思绪就陷入了混沌。   等她再醒来时,病房里安安静静。   只有一只抱着脑袋的鬼蹲在墙边,望着她。   那颗脑袋被塞在了一个花盆里,还像模像样地被插了几朵蔫蔫的花。   看她醒了,这只鬼又巴巴地把脑袋递过来。   沈岚漱:“……”   看来是黏上她了。   沈岚漱其实猜到她应该有点类似超能力之类的天赋,所以周利和女尸才会死盯着她。   但她不会用啊。   所以在她找到真正的大师之前,在她掌握保命的法门之前……   沈岚漱平静地问道:“要是我收下这盆脑袋,你能走吗?”   这只女鬼肉眼可见地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苏梓:【走是不可能走的。】   她还蔫哒哒地转了个边,用忧郁的背影表达了沉默抵抗意愿。   “你会杀人吗?”   迟疑了,但还是摇摇头。   沈岚漱假装不知道它在撒谎:“行吧,别让其他人看见就行。”   苏梓轻轻地吸了口气:【厉害啊,能屈能伸,这沈岚漱果然是个狼人!】   系统悄摸摸探头:【所以她适合养鬼?】   【当然,看,进度条已经到85%了。】   苏梓还有话没说。   不管沈岚漱适不适合,苏梓都会让她成为最适合的养鬼师。   【养鬼师】,苏梓刚编的说法。   沈岚漱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勉强无视了身边的鬼,走出了病房。   她想去看看乔一一。   但她没走两步就被护士发现,又被带回了病房。   “……腿需要养,千万不能随意走动,还有啊……”   注意事项足足说了七八分钟。   听护士的话,就像沈岚漱已经病入膏肓了一样,但其实她现在感觉还不错。   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她很想知道邮轮的后续:警探们查出真相了吗?周利的罪行曝光了吗?乔一一他们的死亡怎么说?   她的这些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窜上头条的新闻不算详尽,却概括出了几个骇人听闻的点:富二代,虐杀少女,精神失常,杀人升级,自相残杀。   字里行间没有半分灵异。   沈岚漱将手机丢到一边。   “都是假的……”   “毕竟真相也不好都说出来。”   女鬼的头发整个炸起,像炸毛的猫。它迅速挡在沈岚漱面前,龇牙咧嘴地看着突然落到病房的几个人。   沈岚漱顿了下,无奈地从旁边探头,问道:“道士?和尚?还是超能力者?”   韩邗:“……警探。”   沈岚漱:???   这是真的出乎意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对不起……又晚了……   以后更新都推到晚上23点,以免我又迟到 第22章 莫洲3   H市的这起案子因为情节过于血腥恶劣,以及涉及到的都是富二代,一经报道,立刻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舆论震动。   相关热搜连爆三个。   仅仅半天,阅读量就已经破亿。   为了给受害者和大众一个交代,H市直接申请多部门跨市联动,要求务必查清“水上邮轮”的真相。   韩邗也接到了通知。   因为潜在嫌疑人周利来过A市,并且逗留了大半年。   所以韩邗他们立刻翻出了前年的监控存档,从周利进入A市开始看。   超市、健身房、海洋馆……   “等下!”   技术科的人立刻摁下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周利从山林里出来的那一刹那。   张文林:“韩队,怎么了?”   韩邗没应声。   他闭上眼,干涩的眼珠慢慢泛起微微的酸痛,冒出点生理性泪水。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用力地闭了下眼睛,眨掉泪珠,感觉差不多后才起身,凑到屏幕前面:“他额头怎么回事?再放大点。”   “好的。”   画面被迅速放大。   模糊的画质中,周利脸上被放大的笑容很是诡异,他的嘴角向内塌,露出深色的牙,就像是有手在他脸皮下拉扯着他的嘴,控制他露出这样优雅的笑。   而他额头上的皮肤呈现出凹凸的痕迹,像是抖动的大波纹,似乎皮下完全没有骨头和血肉。   越看越令人头皮发麻。   韩邗凑近看,发现在碎发覆盖下有一条隐藏的痕迹,就像是有人用刀沿着周利的发际线割开了他的头皮留下的痕迹。   韩邗皱起了眉:“退到周利进山之前。”   “好的。”   视频被往后拖。   进山之前,周利的笑和额头都是正常的。   这下张文林也明白了:“难道他在山林当中被调包了?!”   韩邗:“肯定有什么东西袭击了他。”   张文林:“H市那边确实有人说周利脑袋里面跑出了怪物。可是韩队,这座山来来往往这么多游客……该不会不止周利被袭击吧?!”   他的脸都白了。   要是去过这座山的游客,都会像周利这样被怪物吞噬、操纵,那……   韩邗的脸色也很凝重:“不会是每个游客,但必定有人和周利一样。”   糟糕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怪物“择食”的标准。   张文林:“他们应该知道。”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韩邗知道他指的是特报局。   但说实在的,特报局的行事标准也让人琢磨不透,作为隐藏部门,他们不受指挥,不受束缚。   如果特报局真的接理了这起案子,那他们需要跨市联动破案吗?   ……又或者,他们破案只是障眼法?   韩邗脑中突然掠过这一种可能。   他咂了下嘴,看向张文林:“走吧,小剑圣,咱们去这座山看看。”   小剑圣·张文林的脸涨红了,他拱手告饶:“韩队,你饶了我吧!”   他倒不是怕暴露,关键是……太羞耻了啊!   韩邗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的拱手礼和愈发明显的写意端方,挑了挑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真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昨天早上才学会行礼的张文林很疑惑:“啊?韩队,你说啥?”   韩邗拎起他的领子,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快点!”   “好嘞!”   张文林屁颠屁颠的,正准备跑去开车,突然挠了挠头,凑到韩邗跟前,悄咪咪地说道:“韩队,其实我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韩邗:“说。”   张文林:“御剑。”   韩邗打量着他:“带人也没问题?”   张文林用力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韩队!”   韩邗想到案情的复杂和紧急,又想起刚才张文林的拱手礼和他的师父莫洲的惊艳剑术,最终点点头:“行。”   张文林立刻布下最简单的幻术,高兴地唤出自己的剑。   韩邗看着小小的木剑蓦地变幻成寒光凛凛的长剑,又突然变幻成宽剑,丝丝缕缕如细织纱般的白色气流缠绕着剑刃,翩跹流动,还洒下点点细碎闪耀的冰晶。   很漂亮。   也很超现实。   确定这不是幻觉后,韩邗对于张文林的御剑倒有了几分期待。   “韩队,上来。”   韩邗也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剑身不是很宽,但周围的气流托着他的脚,所以韩邗站的很稳。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抓住了张文林的肩膀。   张文林也不觉得别扭,毕竟师父教他御剑的时候,他直接上手抱住了师父。   虽然后来被师父提溜着扔了下去……   张文林选择性遗忘他在空中自由落体时的惨叫,信心满满地调动灵力,与剑产生呼应,剑随意动,走——   剑微微一颤,然后猛地以垂直于地面的角度朝着天空狂飙突进!   蹿入云层中后,爆发出一阵惨叫。   “啊啊啊啊啊——”   是张文林。   韩邗:“……”   他一边使劲地抓住张文林的胳膊,一边扯着嗓子嘶吼道:“减速!”   张文林:“我不会啊!”   师父教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   苏梓正贴着面膜看地图呢,就听见系统嗷嗷地叫出声。   【宿主!韩邗要死了!】   苏梓心一惊。   【怎么回事?!】   她立刻扑到光幕前,并迅速套上【莫洲】和【哮天犬】这两个目前最强的马甲。   系统吓得都破音了:【摔死了!他要摔死了!】   【莫洲】瞬身出现在空中,看到两个朝着地面飙速下降的身影。   苏梓:【……】   她属实没想到。   她立刻喊停张文林的剑,维持剑身结界,然后再让它平稳飞到她身边。   莫洲:“说吧,怎么回事?”   张文林憋红了脸,愣是说不出他干的蠢事。   差点被弄成傻子的韩邗摸了把脸,身心俱疲,却还能简洁地说明来龙去脉。   莫洲:“……”   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张文林羞愧地捂着脸:“对不起,师父,我给你丢脸了。”   莫洲很冷静地说道:“你没有给我丢脸。”   张文林感动地抬起头:“师父。”   莫洲轻巧地将韩邗带到知古剑上,然后才朝张文林微微一笑,手诀一掐,剑光如流星般闪动,瞬间掠过天际。   张文林先是被这高超御剑术折服,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师父,还有我啊!”   莫洲的声音穿透漫长的云层,清晰地绽在他的耳边:“要么学会御剑,要么就等死吧。”   张文林:“……”   他总是承受着他难以承受的压力。   —————————   不过莫洲也没将韩邗送到原定目的地。   莫洲:“它不是你们能够解决的。”   韩邗:“它是什么?不是人吧。”   莫洲:“你听说过魑魅魍魉吗?”   韩邗眉头一皱:“这是成语吧?”   “对,魑魅魍魉指的是各种各样坏人,但在以前,它其实指的是三种妖,魑,若龙而黄,又称山鬼,魅,善于幻化,魍魉通常指水鬼①。”   韩邗立刻反应过来:“山鬼,所以是山鬼。”   “是也不是,”莫洲的衣衫翻飞,掀动寥寥雾气,仿若踏云的仙人,“魑原本就喜欢害人,但它们不会这样操纵,这样的本事是别人教的,所以它们变成了黑色。”   韩邗:“教它们的是谁?血魔?”   莫洲:“我们正在查。”   他想了想,又温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韩邗总觉得他是在帮张文林扫尾。   他抹了把脸,无奈地说道:“我是不介意,你也不必介意。”   莫洲一愣,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耳朵稍微红了一点,像染了胭脂的温润玉石。   莫洲咳了一声:“既然这样,我们就正好在病房汇合。”   韩邗:“病房?”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剑猛地朝着地面直冲而下,穿透屋顶,砰地落在沈岚漱面前。   韩邗:“……”   好家伙,这是一脉相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莫洲4   确如莫洲所言,他们在病房汇合。   来的还有林晚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韩邗立刻想到了张文林口中的那个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的特报局的侦探。   这个男人也确实很敏锐,韩邗只快速地扫了一眼,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并且很不高兴地嘟囔道:“愚蠢的……不是读心术……”   林晚听到了他的抱怨,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脑袋:“哎呀,想开点,这是他们对你的褒奖!”   金子看起来很想怼回去。   但他憋住了,只哼唧了一句:“别摸我头。”   林晚有点遗憾地收了手:“好吧。”   莫洲轻咳了一声。   林晚立刻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忘记了。”   她从莫洲身后探出头,看向病床上的一人一鬼,露出甜甜的笑容:“你们好,我叫林晚,我们几个都是警探,来调查邮轮案件的。”   沈岚漱顿了一下:“警探?会瞬移的警探?”   林晚用手肘捣了捣韩邗:“快,证明给她们看。”   韩邗有点无奈:“……我觉得她应该也并不在乎什么证明。”   “那挺好,”林晚顿时轻松起来。她好奇地看向如临大敌的女鬼,说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养鬼师。”   韩邗:“养鬼师?”   林晚兴致勃勃地说道:“嗯,这个可是传说中的职业呢。据说强大的养鬼师可号令百鬼。几百年前,有位养鬼师一夜之间让整个王城灰飞烟灭,百年之内寸草不生,成为死亡禁区,无人敢踏足。”   她的话音抑扬顿挫,眼神灵动。   像是在讲述一个生动活泼的童话故事。   沈岚漱看了眼挡在前面的这个阴冷诡谲的女鬼,那泡胀的胳膊凸出青黑的斑痕,散发着潮湿的腐烂臭味,让人想吐的同时又心惊胆战。   但这几个“警探”都神色自然。   这个自称“林晚”的女人眼中更是荡漾着轻盈的柔光,像是在期待着一个盛大的史诗。   沈岚漱有点想笑。   她也没有忍着,直接笑出了声。   “对吧,如果我是这么厉害的养鬼师,我也会笑出声的!”林晚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金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太笨了,她是在嘲笑你!”   “嘲笑我?”林晚反应过来,她抓了抓头发,有点害羞,“好像我刚才确实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岚漱:“……”   莫洲有点无奈。他将林晚拎到身边,微微俯身,轻声说道:“沈小姐大约是觉得你未能了解全貌。”   他抬头,声音也放出来:“养鬼师已经消失近百年,许多事情我们也道听途说。沈小姐,你于这一道很有天赋,想必感触会更深。”   沈岚漱:“我没这个兴趣。不如说,我根本就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也不想这些东西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如果你们真的是警探,正好,请帮我解决它!”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鬼慢慢地放下遮挡的胳膊,偷偷地回头瞅了一眼沈岚漱,布满血点的惨白眼珠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漱……漱……”   嘶哑的声音传出来时,沈岚漱吓了一惊。   随即她的眉皱得更紧:“叫这么亲干嘛,我跟你又不熟。”   莫洲倒是讶然地微微睁大眼睛:“气息变了。”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一缕寒银般的气流迅速缠住女鬼的脖颈,像细刃似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割断它的脑袋。   沈岚漱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绷得紧紧的。   莫洲露出柔和的笑容,温声解释道:“它原本阴气太重,刚刚却突然有所变化,我想助它一力。”   沈岚漱没说话。   但她的眼神朝着莫洲那萦绕着云雾的手和翻飞的衣衫那看了好几下。   金子哼了一声:“还没相信!”   他拽了下林晚:“我不想浪费时间了,快让那开花。”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花盆里插在脑袋上的几朵花。   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但她没有问,也没有犹豫,直接打了一个响指。   几乎瞬间,那几朵蔫蔫的、大限明显将至的花顿时精神起来,挺直了越来越翠绿的茎,还冒出了几颗可爱的小苞,慢慢舒展出嫩黄的叶芽,叶芽很快便绽成繁茂的绿叶,托着娇艳的花朵,生生地染出半室生机勃勃的绿意。   韩邗挑了下眉。   ‘原来不仅仅是医生。’   沈岚漱也惊讶地睁大眼睛,她攥着被子,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盆膨胀的绿意,喃喃道:“原来……有……”   她的眼眶红了一瞬,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金子垂下眼睑:“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在我们掌控之中。”   所以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   沈岚漱没说话。   她闭了闭眼睛,将乔一一那张染血的脸关在脑子里。   她睁开眼:“你们来是想问什么吗?”   “对,你见过她吗?”金子的手中突然冒出一副画卷。   画卷的边缘泛着岁月的昏黄,但画中女人的脸却依然栩栩如生,细细地描摹出纤柔美丽的轮廓。   确实是个美人。   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   但是沈岚漱丝毫不觉得熟悉:“我没见过,除非有人把我的记忆删去。”   “明白了,”金子收起画卷,又问道,“你之前和周利相处时,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之前只是觉得他眼神很奇怪,现在想想……他好像始终在盯着我的身体。”   并不是带有色/情的关注。   而是像在等着作物成熟后扒皮拆骨般的、垂涎的盯着。   金子了然:“它果然早就打算换地了。”   莫洲:“当了魑还想上天,可笑。”   他的眼神冷下来,点漆般的瞳仁里隐着晦涩的杀意。   腰上的剑也发出清越的震鸣。   风从地面席卷,掀开衣襟,在皮肤上留下寒冷的青色。   韩邗的腿冻得有点麻。   他正想说,莫洲便收了术法,朝着他微微鞠身,满含歉意。   韩邗在心里由衷地感慨:还真是古来多君子。   他不在乎地摆摆手。   莫洲抿了下唇,有点生硬地说道:“难道沈小姐的天赋已经暴露?”   金子摇摇头:“若是一个养鬼师在长成之前便暴露了消息,那么他一定会立刻被地狱的众鬼撕成碎片。既然她现在还能在这坐着,说明消息并没有暴露,怕是只有周利身体那只魑知道。选中沈岚漱,一来可以成为有着无限可能的养鬼师,二来也可以借她的身份。”   金子思索道:“要么是周利干过的事被发现了,要么是它本身就在躲。”   沈岚漱:“躲?”   “如果只是想当养鬼师,它没必要非要冒着大风险等你开启天赋,只可能是它想用你的气息去欺骗。”   金子露出盎然的兴味。   他有点兴奋:“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林晚苦着脸:“我可不这样觉得。”   金子:“怕什么,藏得这么严实,说明实战能力不强,只是对魑魅魍魉有压制性。估计你都能打得过。”   林晚眼睛一亮:“是吗!”   莫洲也笑道:“听起来是个好消息。”   金子耸了耸肩:“也有可能他就是一位养鬼师。”   韩邗:“……”   他没记错的话,刚刚林晚还说,强大的养鬼师挥手即可灭城。   这真的是好消息吗?   林晚也瘪着嘴:“金子,你是在耍我吧?!”   金子:“信息太少,可能性一半一半。”   莫洲:“毕竟是有收获,总是好的。”   他撤消手中的术法,看向多了人气的女鬼,微微笑道:“沈小姐也可以放心了。”   金子不等沈岚漱回话,直接跳上窗:“行,那走吧。”   他也没等林晚他们回话,哗啦跳下,帽檐下的黑发猛地散开,像一朵花瓣柔顺的、黑色的昙花。   林晚走到床边,将一颗种子放在桌上:“沈小姐,之前是我说错了,你别生气也不要难过。”   沈岚漱愣了下:“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问题,快拿走!”   林晚露出甜甜的笑容:“沈小姐,如果你觉得不是我的问题的话,那这就不是赔礼,而是我们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她还把自己的号码也写在了纸上,一起留给了沈岚漱。   沈岚漱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她看着这三个人身形微闪,然后如流光般冲向窗外,吹得树梢上的叶片沙沙作响。   沈岚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趴在剑上的人砰地撞在窗框上,又咚地跌在地上。   顺着知古剑的剑气一路过来的张文林:“我终于到了。”   “师父?”   他费劲地抬起头,和沈岚漱面面相觑。   沈岚漱:“你也是警探?”   #警探风评被害#   ——————————   莫洲将韩邗送到了A市。   韩邗想了想,还是问道:“这座山里还有魑吗?”   莫洲:“魑,是山林孕育,只要山林在,就会有。”   韩邗:“听起来像小精灵,但干的却是恶鬼的事。”   莫洲沉默了一会。   他轻声说道:“其实魑是山林恶意的集合体,是山林对人的仇恨所滋生出的妖,所以它们以人为食,又死于人手,这是神赋予它们和我们的命运。”   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脸侧的轮廓,笼着薄薄的光,像是暖金色的山河。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领域卡1   莫洲把韩邗送回A市就离开了。   幻术荡开圈圈涟漪,逐渐浅淡,然后喧嚣的人间烟火如潮水般涌至,擦过韩邗的脸。   韩邗长长地呼出口气,低声呢喃:“真是……糟糕……”   ————————————   苏梓也长长地呼出了口气。   她的脑袋胀得生疼。   所以【金子】才跑那么快。   系统担忧地问道:【宿主,很疼吗?】   【这次还可以,】苏梓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清凉的甜味在味蕾上蔓开,逐渐压下那股如强晕车般的恶心感。   系统蹭了蹭苏梓的胳膊。   苏梓又缓了一会:【已经好了。况且,这次的收获很大。】   系统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也得坚持可持续发展啊。】   苏梓噗嗤笑出了声。   好在她面前摆着手机,正在播放电视剧,所以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统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苏梓调侃了一句,在系统恼羞成怒之前,又及时把话题拉回正轨,【看看任务进度。】   系统哼哼唧唧地落下光幕。   在愈发璀璨闪耀的光芒中,一条支线任务的进度条已然到顶。   主线任务也动了。   目前,【拯救沈岚漱】完成度100%,【拯救韩邗】完成度80%,主线任务完成度13%。   也解锁了两张新的卡片。   【领域卡:迷雾之城】   【名称:空了   技能:轮回   等级:A】   这还是苏梓解锁的第一张领域卡。   到现在为止,她解锁了五张身份卡:半神【哮天犬】,剑修【莫洲】,异能医生【林晚】,鬼魅【水鬼】,侦探【金子】。   三张技能卡:【强制冷静】、【控制】、【天气之子】。   一张领域卡:【迷雾之城】。   这些卡片散发出浓郁的橙色光芒,在苏梓的眼睛里映出一片潋滟水光。   她有种秋收的错觉。   苏梓点开【迷雾之城】,卡片轻轻一振,卡面上阴郁的黑暗悄然化成薄如蝉翼的雾气,流动的雾气交织成无形的网禁锢城里的一切,漂亮的蝴蝶在迷雾之中被雾抓住,蓦地碎成一地金色,染成一只眼睛。   ——【迷雾之城】只能进不能出。   每只蝴蝶都是命运交错之点。   过去、现在和未来,三条平行的线,被蝶翼扇动,于眼前交汇。   苏梓的眼前滑过一些零碎片段。   她愣了下,随即感叹道:【这完全是一个新的空间呢。】   系统却有点失望:【可是你不是想要基地吗?这个看起来根本就不能做特报局的基地。】   苏梓脑中的计划已经调整完毕。   她露出笑容:【没关系,有了它,什么都会有的。】   苏梓走到阳台上,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落日。   周妙妙她们都没注意到她的手动了下,一张看不见的卡片随着风,像柳絮般轻盈地飞舞,被层叠的树叶拦住,又飘飘然地栖落在树梢上。   然后以这张卡片为中心,巨大的领域迅速展开。   从领域的边缘开始,一缕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浅淡的雾气,在空中汇成柔软的白纱,慢慢地覆上一切。   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的。   苏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呢?】   她托着下巴,看着落日余晖被地平线吞噬,薄薄的雾被风扯散,像蛛网似的,一缕缕,晶莹美丽。   ……   王洛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把车开出停车场时,才发现起了雾。   还好雾气不浓,能看清路。   但她还是谨慎地开着雾灯,以低速往家开。   她家离公司不算远,也确实用不着太赶。   王洛打开车窗,凉爽的风挟裹着淡淡的雾气吹拂着她的脸,她身上的燥热顿时缓和了不少:“这破天气,都秋天了,还这么热。”   王洛抱怨了一句。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自动接听后,车载音响里传来自家女儿软糯糯的声音。   “妈妈。”   “哎,宝宝。”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姑娘咬字还有点不清晰。   但王洛听得心都快化了。她露出笑容,声音格外温柔:“妈妈很快就到家啦。”   “我好想你,papa也好想你。”   “对啊,papa也好想妈妈哦,papa和宝宝现在在客房的窗户这儿,妈妈能看到我们吗?”   “很快就能看到了。”   客房的窗户对着王洛回家的必经之路。   每次她加班的时候,老公都会带着女儿在窗户前跟她打招呼。   所以王洛很熟悉。她计算着路程,掐准点抬头,果然看到窗后的一大一小。   她正想和女儿说,丈夫和女儿的身影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她的车前突然出现一道透明的城墙,高大的城墙直冲云霄,墙砖交叠的线条像一道道横着飞动的流星。   而在城墙后面,突然出现的快速前行的地铁响出刺耳的警鸣,直直地冲王洛撞过来。   王洛惊恐地踩下刹车。   但是太近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撞上!   地铁的灯照得她视线里一片惨白。   她模糊中看到车子撞上城墙和地铁。   白光砰地完全炸开。   “呼,呼,呼……”   王洛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死里逃生的惊惧让她出了一身汗。   电话里丈夫的语气越来越焦急:“……老婆?老婆?!你快说话啊!别吓唬我!”   王洛的手抽搐了一下。   “没事……”她慢慢坐直,擦了把额头的汗,“我没事。”   “那你在哪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在哪……”王洛下意识地抬头看,依然是柏油马路、高楼大厦,却不是她熟悉的景色。   而她的车旁边还停了好多辆,歪七扭八,还有车子撞在了一起。   有的车门还有血蜿蜒滴落。   带血的玻璃碎了一地。   车外所有人都面色惶惶,像瑟缩的鸟不停颤抖。   王洛拿着手机,慢慢地从车里下来,走到人群那边,只听见“C市”“我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救护车”“快报警”“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手慢慢攥紧。   ‘是在做梦吗?’   她停下脚步。   她犹豫地回头,只看到她的车后竖着一堵看不见尽头的城墙,看起来透明柔软,像是先进的AR技术,却牢牢地将他们所有人困在里面。   突然,又有一辆车从城墙后面冒出来,狠狠地撞上王洛的车。   火光乍现。   王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玻璃渣划破了她的手心,钻心的疼痛刹那蔓延至四肢五骸。   雾,越来越浓。   ……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窗户。   冯尔俞是硬生生被吵醒的。   他带着浓浓的起床气,愤怒地摁亮灯,抄着手机,蹬蹬地走到窗边。   然后他的愤怒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恍惚和翻涌的恐惧。   因为他的窗户前是残破的半边身子,被劈成两半的脏器耷拉在外面,透出腐烂的黑红。   而这半边身体正抬手,抬脚,执着地往前走。   它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撞在窗户上。   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粘稠的血顺着玻璃滑落,在窗框里洇出凝结的血道。   它似乎看到了冯尔俞。   它停下动作,半边脑袋向前倾,抵着玻璃,那颗布着尸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救,救命……”   冯尔俞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他僵着身体,不能动弹,只有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痉挛。   ……   警局。   报警电话此起彼伏。   “救我!求求你们了!快来!”   接线员听着电话那头很低的声音,压抑着哭腔,透出撕心裂肺的害怕。   “好的,先生,请保持冷静,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接线员立刻把重点消息完整地传给警探。   又是一辆警车开了出去。   “……向上面汇报。把所有在家的都喊回来,出去的做好全程记录,一分钟都不能关。技术部打开所有监控,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做好信息核实,但是,每一个报警电话都不能忽视……”   外面的雾更浓了。   雾灯穿不透这看似轻薄的迷雾。   能见度很低。   连声音的传播都似乎受到了阻碍。   车根本没法开。   “没办法,只能下车。”   两个警探将车停好,朝着报案点跑去。   他们穿着警服,手里拿着闪烁的警笛,按照手机地图往前跑。   在这片浓雾当中,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警笛声,似乎整座城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只金色的蝴蝶挣脱雾气,绕着他们的手轻盈地飞舞。   然后落了上去。   其中一个警探只觉得手上一痒。   他低头去看,只看到一只流光溢彩的漂亮金蝶栖落在他的手上,蝶翼轻轻震颤,洒落星点般的粉末。   他伸手去摸,还没碰到这只蝴蝶,便砰地绽成一团蓬松的金粉,将他们两个笼罩其中。   嘭——   嘭——   记录仪忠实地将警探们昏倒的场景传上去。   一同传上去的还有一双突然出现踩着雾气的脚,银色的铃铛像一颗被关住的星星。   “运气真好。” 第25章 领域卡2   记录仪上传的视频很清晰。   所以他们能清楚地看到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向晕倒的两位警探。   控制室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嗯?”   那只手在离警探还有一点距离时突然停住了。   雪白的羽毛蓦地从这只手的皮下翻出来,交叠成一片水滑坚硬的羽甲,还萦绕着浅浅的金红色的光芒。   “啧,倒霉。”   她(?)晃了晃手,那些漂亮却诡异的羽毛慢慢褪去,又重新站直身体,叹了一口气。   脚转动,铃铛轻轻晃动,碎光像银子一样似乎落地有声。   她的脚步轻慢,走到警笛旁边。警笛旁干干净净,似乎尖锐的鸣笛吵得雾气都不想靠近。   她一脚踩在警笛上,轻易地将它踩扁。   警笛发出滋滋啦啦的哀鸣,轰地爆开,溅出炽热的火,银铃铛瞬间像漩涡一样吸纳这些火和冲击,没伤到她一丝一毫,倒映得她的皮肤格外莹白,像玉石一样。   她将警笛又辗成粉末,才满意地笑道:“这下安静多了。”   “算了,换地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已飘渺起来,刹那间便像影子一样融在这浓郁的迷雾之中。   但她的这句话却让整个控制室一片死寂。   “这,这不是人吧?老冯他们没事吧?!”   “不知道啊……不是,肯定不是人啊!她的手,都,都那样了!”   “所以她想对老冯他们干什么!还有那只蝴蝶……老冯他们真的没事吗?那,那这雾也是她弄的?她是个啥呀?!”   “身体检测是正常,但人不知道为什么昏了。”   “不知道枪对这些东西有没有用……”   “肯定有用的!”   这分外笃定的语气不知是安慰同伴,还是安慰自己。   毕竟他们都看到了那诡异莫测的蝴蝶,那可能水火不侵的羽甲和似乎很厉害的银铃铛。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不能退缩!   有人偷偷地攥住自己的警徽,汲取精神力量,然后长长地吐出口气,说道:“这事必须立刻报上去!已经出勤的警探也得实时关注,把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保持警惕,注意安全。如有紧急情况,立刻求援,并撤回安全地带!通知未出勤的警探,所有行动一律打报告,除非得到许可,否则不准行动!”   “明白。”   控制室立刻跟所有出勤警探进行通知。   消息顺着信号迅速飞向迷雾的四面八方。   所有出勤警探都强行压下心里巨大的迷茫、恍惚和无措感,紧紧地拿着枪,和同伴紧紧地联合起来,在迷雾中前进。   ……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不对。   丝丝缕缕的雾顺着窗缝淌进来,像沉香似的缓缓落在地上,然后一点点编织更为浓重的迷雾。   而窗外,涌动的雾气里似乎藏着许多阴诡——飘忽的身影、血淋淋的盔甲、凄凉哀婉的琵琶声……   听。   又有咚、咚、咚的声音。   隔着浓雾,依然能看见,那是一具失去头的男性,脖颈处曾经喷涌的血在盔甲上浇出大片黑红,蜿蜒成可怖的模样。但它依然在走,一步又一步,铁制的靴子在地上踏出缓慢沉重的声音。   咚——咚——咚——   不止一个人在心里问:我是在做梦吗?   他们无比期盼着黎明的到来,希望明亮的阳光能刺破迷雾,唤醒干净正常的城市。   市民在期盼。   政府也在期盼。   他们当然已经明了了异常,一边求援、请专家、查资料,一边做好流血牺牲的准备。   但他们也期待着1%的惊喜。   无数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天空,等待着想象中的万丈霞光。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最先放弃幻想的也是政府。   他们立刻启动战时方案,所有部门迅速行动。   一条条信息像雪花一样落满城市的各个角落;无人驾驶的小车载着大喇叭,缓慢地按照路线喊。   “……请广大市民关好门窗,任何情况不得外出,请相信……”   有的小车刚走几步,便没了声音,雾气火光乍现,然后只传来铁皮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有的小车转到一半,蓦地出现在高空,然后砰地坠落,炸出一团刺眼的光,飞溅的碎片撞上盔甲,又噗嗤插入血肉中。   ……   几乎没有一辆小车能完整地转完整条路线。   这也让所有人都明白迷雾的危险。   幸好这雾是在晚上起的。   大部分的人都在家、学校或者公司。   但也有像王洛这样因为种种原因滞留在外的人。   王洛他们大约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因为他们能看到那道禁锢的城墙,墙内和墙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外面晨光破晓,明媚的日出冉冉升起,而里面浓雾弥漫,危机四伏。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大雾四起,雾气凝聚成如棉絮般的灰色,然后又被张牙舞爪的怪物撕破,穿着盔甲的士兵蓦然显现,每一个都是血肉模糊,每一个都在雾中散开,金戈铁马,仿佛能闻到染血的烽烟。   他们报了警,但因为雾,没法在原地等。   只能抱团,开着车找路,最后又被逼进路边一家已经关门的超市里。   王洛靠在墙上,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因为紧张和恐惧,她呼吸时鼻腔里泛起了铁锈的血气。   她之前在确认了丈夫和女儿那边没事后,狠心主动挂断了电话。   一是不敢发出声音。   二是怕她遇到什么东西……到时候,可能会吓到女儿和丈夫。   但他们虽然看到了许多恐怖的东西,却也还是一路安全地躲进了超市,这让王洛放松了一点。   她一点一点伸头,想看看外面的雾有没有散一点。   雾依然很浓。   而在这浓雾中,一个女人从天而落。   王洛看着女人背后那双非人的、金红色的巨大翅膀微微抖动,散成薄纱,轻轻落下,笼在女人的裙子上。   收了翅膀,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穿着华美、娉娉婷婷的人类女性。   她冲王洛一笑,声音婉转动听:“我就知道我没闻错,这么多,这下子再不会那么倒霉了,总能捞到嘴吧。”   王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的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铁块。   她猛地往后退,眼睛惊恐地瞪大。   其他人正想问她怎么了,门就悄然地碎成粉末,随着雾一起涌进来的,是笼罩整个超市的巨大的阴影。   女人站在门前,打量了一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还可以。”   “你是?”   有人不安地问道。   女人心情似乎不错。她展示了下自己修长美丽的脖颈,姿势优雅:“我是鹄女。”   “鹄……”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还没展开。   鹄女身形一闪,突然出现在王洛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就从你开始吧。”   鹄女漂亮的红唇骤然变形,变成巨大的鸟喙,鸟喙的端部是黑色的,张开后里面布满尖牙,还有残留的腥红的血肉。   她直接朝着无法动弹的王洛的头咬去。   她惬意地眯着眼睛,似乎已经幻想出咬爆这颗脑袋后的美味了。   但是一柄剑刺破雾气,抵住了她的牙。   鹄女的眼睛猛地瞪圆,怒火让她脚上的银铃铛不停跳动。   “区区不入流剑修也敢拦我!”   她狠狠咬住剑,展开翅膀,将飞过来的人扇进地面。   柏油马路被砸出深深地裂缝。   但下一刻人影跳出,从鸮女手中拽走王洛。   鹄女的尖爪割破了王洛的手,留了点血。   鹄女吐掉被咬断的剑,珍惜地舔掉爪上的这些血,冲着来人露出笑容:“正好,给我加餐!”   正从H市往A市赶的张文林没有露出丝毫怯意,还嘲讽道:“食谱这么狂野,小心消化不良。”   “哼,没了剑的剑修也敢这么嚣张?!”   鹄女直接扇着翅膀冲过来。   除了那狰狞恐怖的鸟喙和利爪,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透出优雅的美感,但每一次攻击也都极其暴戾,招招致命。   有剑的张文林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无剑。   没几下,张文林的护体术法就被直接打爆。   鹄女立刻下死手,她的翅膀像斧头,狠狠地砍进张文林的胸膛。   喷涌的鲜血中灯光摇曳。   “啊——”   惨叫声穿破迷雾。   许多人心中一颤。 第26章 领域卡3   但惨叫声并不是张文林发出的。   而是鹄女。   明明是张文林被砍得鲜血喷涌,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头,奄奄一息。   但鹄女却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她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越的震鸣,渗出一层不祥的血色。   周围的雾气疯狂翻涌。   兵戈声愈发铿锵,地面明显震动起来,雾气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拼命厮杀。   鹄女狠狠甩掉翅膀上沾的血,怨恨地瞪着张文林:“卑鄙无耻的人类。”   她眼睛一转,看向其他人,翅膀一扇,掀起狂风,猛烈的风轻易地卷起除张文林外的所有人。   她的翅膀又是一扇,金红色的羽毛洒落,搅进风中,像是一柄柄漂亮的匕首,瞬间割破皮肉,鲜血像雨水一样浇下来。   腥甜的红渗进鸮女体内,她明显变得更加强悍。   羽毛也都泛起闪耀的光芒。   铃铛也恢复了原本灼灼灿灿的银色。   ‘绝对不可以再让她继续了!’   张文林想起身,但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他的神智,禁锢他的手脚。   他心口的那盏灯透过血和骨散发出柔和细腻的光晕,笼着他的心脉,吊住他的气。   张文林知道有心灯在,他大概率死不了。   但如果不能制止鹄女,其他人很可能会死。   可他根本不是鹄女的对手。   如果师父在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悄悄浮现,又被他含着血气狠狠地吞咽入喉,翻起更深的痛。   张文林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无意识地将这些怪异妖魔与日常生活拆分开来,在他心里,这些东西不会掺入他的生活、工作。   虽然他每天勤勤恳恳地练剑,但更像是在玩全息游戏,打卡养成,期待着自己未来像师父一样的仙气飘飘的模样。   难怪师父一直说他“剑意不足”“信念难凝”“困囿于此”。   难怪他始终无法唤出本命灵剑。   他一直稀里糊涂。   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   “剑是我们的半身,但我们才是剑的灵魂。”   张文林突然想起了师父的这句话。   他当时不明白,但现在却蓦然有所感悟。   他屏住呼吸,任剧烈的疼痛在四肢五骸流窜,同时催动灵力流转,手掐剑诀,地上碎裂的剑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飞起,呼应他的剑诀。   鹄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她张开翅膀,发出“呖呖”的鸣叫,混着强悍法力的清脆鸣声,轻易地将长剑撞成粉末。   鹄女还没有来得及得意,一股挟裹着浓郁血腥味的剑意骤然在她身后爆开——张文林化身为剑,身随法动,凛然的剑光微动,以点破面,破开防御,刺中鹄女。   鹄女发出凄厉的叫声。   浓密的羽毛不受控制地冒出,覆盖她的脸和其他皮肤。   她被迫化为原形,一只巨大的天鹅。   张文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被鹄女的回攻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血在他脸上蔓延,模糊他的视线。   刚才那一击几乎用尽了他的灵力。   幸好鹄女似乎也心生惧意,她恨恨地说道:“你给我等着!就算你是兵,我也要杀了你!”   她展开翅膀飞向雾中,瞬间匿了身形。   张文林不敢放松,等了一会,才抖着爬起来,吐出血沫,虚弱地说道:“大家不用怕,我是警探,这里的情况,我已经上报,请,请相信,我们,绝不会放弃,每一位……”   他呼吸都艰难,更难将话说完整。   他只能无奈地扯着嘴笑了笑。   面前所有人都伤痕累累,根本不敢靠近他。   “……你,你真的是警探?”   张文林费劲地抬头,他的睫毛沾满血,眼前都是深深浅浅的重影,根本看不清说话的人。   他动了动手,手指指向他的内口袋。   那里装着他的证件。   他挤着肺部,憋出两个破碎的字:“躲,好……”   血顺着狰狞的伤口涌出来。   将他的衣服浸湿,这是他很喜欢的外套,因为上面印着团团转的猫。   腥红的血衬得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张文林提力感受了周围,并没有鹄女的气息。   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疼得想吐,却没力气吐,最后还是挣扎着,心神不宁地昏了过去。   ——————————   【完了,宿主,你徒弟要死了!】   系统急得直打转。   苏·鹄女·梓一边擦脸上和身上的血,一边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死不掉的。】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还晕了!啊,太好了,那里面有医生,给他做紧急处理了……】   系统用文字做实况转播。   苏梓敷衍地点点头,用捧读的语气说道:【啊,真的吗,太好了。】   系统:【……】   看小蓝球气鼓鼓的样子,苏梓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想杀他,我只是想唤醒他的觉悟,最后成功了不是吗。再说了,他身上的心灯又不是假的,莫洲这张卡又没碎,他怎么可能会有事。有事的是我!这血不擦干净,之后露出马脚怎么办。】   【因为血太多了啊,】系统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擦不干净吗,那我也来帮忙。】   它哼哧哼哧地帮苏梓擦后背。   一人一球忙活了半天,但还是有血渍残留。   苏梓无奈地说道:【算了,还是下雨吧。】   她看向天空,技能卡【天气之子】使用。   厚厚的云层迅速凝聚,瓢泼大雨立刻倾盆而下。   苏梓被淋得透心凉。   她在系统的实时指挥下,避开所有人,淋着雨,慢吞吞地走到警局附近。   这下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气,只有湿润的水汽,在她周身氤氲出薄薄的水雾。   她又看了眼天空,大雨慢慢地停下,然后雷声阵阵,刺眼的闪电穿透迷雾,画出粗壮树杈般的银紫色电光。   苏梓叹口气:【这种天气在寝室里喝奶茶追剧最舒服了,但我只能在这里玩角色扮演。】   系统忙不颠颠地安慰她:【角色扮演也很好玩,看,宿主,鹄女和阎婆多漂亮啊。】   苏梓:【只有漂亮有什么用。一只是被拖进迷雾之城、堕落成妖魔的天鹅,一只是奉命看守恶鬼却失职、即将被劈死的大鸟。惨还是我惨。】   系统结结巴巴地说道:【可这都是假的呀,这都是宿主你想出来的设定啊!你说这样才能让他们立刻明白事态的严重。】   苏梓忧郁地叹口气:【可不是,都快人格分裂了,干找罪受。】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道道恐怖的闪电:【希望这次收获足够大。】   【一定会很大的!】   苏梓点点头。她揉了揉手肘,晃了晃脚腕,然后走近警局。   系统立刻给她弄上特效。   “身大如象,嘴利生焰”①的虚幻鸟影在雾中翩然展开。   闪电和雷声越来越恐怖。   甚至震得房子都在微微颤抖。   苏·阎婆·梓从空中往地上一摔,黑色的衣裙蜿蜒成蛇一样。   她跪伏在地上,声音打颤:“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补好封印,绝不让恶鬼伤人!”   回应她的是隆隆雷声和劈天的闪电。   “已有之事,如何弥补!阎婆,你玩忽职守,酿成此祸,罪有应得!”   这声音仿佛同时从地底和天上传出,刹那间布满天地之间,无可避免,只能任它回荡在心中。   “绝非是我玩忽职守,实在是……”   “冥顽不灵!”   阎婆的话没说完,雷电狠狠劈在她身上,她疼得满地打滚,只能不住求饶。   但她求饶的声音完全被掩盖在雷声之下。   银紫色的闪电撕破厚重的迷雾,像粗鞭子一样狠狠劈在阎婆身上,每劈一次,阎婆的鸟羽就黯淡一分,她的羽毛掉了一地,露出血红的皮肉。   她见求饶无用,只能拼了命撞开警局的门,躲藏进来。   警局的灯早就被雷电劈炸了。   但外面的闪电足够亮,每一下都将角落照得清清楚楚。   所以阎婆能清晰看到十几个枪口对准了她,但她根本不怕人类的武器,她只瑟缩着,躲避外面的雷电。   好在外面的雷电虽然越劈越凶,怒火中烧地将马路劈碎,但却并没有蔓延到里面。   这大概就是阎婆往警局这边跑的原因。   警探们隐隐猜出大概。   这次异象多半也不是阎婆和她的上层想看到的。   他们看了看神色凄惶的半人鸟阎婆,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   早在形势不对时,大厅里的文职就通知后撤,所以留在这的都是警队里的好手。   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弄清情况。   ——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阎婆,你躲在这也无济于事,如果不能想办法将功补过,必死无疑。”   阎婆抬眼,澄黄的眼珠盯着说话的警探。   “你想活,我们也不想死,想从这雾里出去,不如我们合作?”   阎婆眼里浮现出轻视。   警探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警局是我们的地盘。如果你不愿意合作,那我们就是敌人,我们宁可炸了这儿,也不可能让敌人躲在这里。”   就是来送情报的阎·苏梓·婆:……   A市警探头这么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领域卡4   警探们没有管表情蓦然变得极为狰狞的阎婆,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我们就是盟友,我们会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的盟友。”   阎婆顿住了。   她黑色的衣裙本来已经如掀起的獠牙般蠢蠢欲动,现在却安静下来。   她看着这些警探,澄黄的眼珠里墨色流转。   “要结成盟约,就得签契。”   在这轰然的雷声下,她的声音格外柔软,轻柔得就像安眠曲的片段。   但警探们眨了下眼,眼前立刻恍惚现出地狱的恐怖景象,沸腾的血浆不停翻起无数形容枯槁的人,直到他们皮肉骨都软烂分离,又恢复如初,重新煮熟,百鬼痛苦哀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折腾……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强力拖拽着,即将堕入血浆之中。   突然,一股温热轻轻笼住其中一位警探郑禅致,唤醒他的神智和信念。   他猛地从地狱幻境中清醒过来。   温热带着那些负面情绪一起退去。   他只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郑禅致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显然不是阎婆手下留情。   因为他的其他队友还沉溺在恐怖的地狱中,他们或死死咬住牙齿,或眼睛通红……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眉心都萦绕着浅浅的、柔和的光,像有一点星辰翩然栖落。   郑禅致只扫了一眼,但这些光立刻反馈给他极为细腻温暖的感觉,他隐隐看到有一个个人影恍惚闪现,他们都闭眼祈祷,表情真诚,满含感激和祈愿。   如果不是里面有几个人郑禅致他也认识,他绝不会想到这些光很可能是他们拯救过的民众对他们的祝福。   ——如萤火般的微光却能驱散黑暗的噩梦。   郑禅致将柔软下来的那一角心脏藏好,看着同伴们逐渐清醒过来后,他才冷眼看向阎婆:“怎么样?”   阎婆:“符合条件。”   她看了眼外面愈发恐怖的电闪雷鸣,瑟缩了一下。   但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紧紧收拢翅膀,猛地一动。   黑色的衣裙拖曳着,留下像蛇一样蜿蜒纤细的血痕。   阎婆的身体也像蛇一样,柔若无骨,轻巧又快速地游动,一边躲避瞬间蔓延进来的电光,一边飞快缠上郑禅致,   她顺着郑禅致的腿,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她的一根翎羽嗤地划破郑禅致的脖颈,冒出的血珠像花苞一样轻盈舒展,在他皮肤绽出一朵美丽的、鲜红欲滴的彼岸花。   这朵彼岸花一映在他身上,郑禅致立刻有种玄妙的感觉:他和阎婆现在祸福同当,生死一体。   在郑禅致有所感应时,警局外面,粗如树干的雷暴瞬间倾泻而下,连这块的雾都被烧得干净,露出一片空茫。   但是在雷暴之后,雷声停了,闪电也消失了。   阎婆终于停止了颤抖。   她顿了一会,在郑禅致耳边,轻柔说道:“契约已成,我死你死。”   她不仅是在告诉郑禅致。   也是在告诉其他人。   郑禅致心里门清,他是人质。   他觉得,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如果合作顺利,什么都无所谓;如果合作不顺利,阎婆也绝不可能有机会用他来威胁任何人!   他们留下来的人本来就是“敢死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郑禅致的信念更是最为坚定。   所以他才能最快从地狱幻境中清醒过来。   但阎婆显然并不明白何为生死大义。   她放松地将头搭在郑禅致肩上,声音如碎玉投珠,轻灵悦耳:“想要重新封印迷雾之城,就得找到破开封印的人。”   郑禅致说道:“要想找到破开封印的人,你首先得告诉我们什么是迷雾之城。”   阎婆皱了下眉,却还是解释道:“迷雾之城是禁锢恶鬼的地方,只能进不能出。迷雾之中,到处都有恶鬼,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生前执念,除非嗅到活人生血才会异动,不过只嗅到看不到也没事。”   “恶鬼的念催生了金蝶,金蝶不生不死,能混淆时空,可于刹那窥见过去和未来,不过金蝶以人的情绪为食,食欲得不到满足,便会魔化。”   “而迷雾之城的封印不会固定于一处,也很难被破坏。”   说到最后,阎婆的语气微微波动。   郑禅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言外之意:“所以我们的敌人很强?”   “比我强。”   阎婆低垂眼睑,她的手背血肉模糊,残留的羽根像针深深扎进骨血。   她恨不得生嚼了敌人。   却也只能承认对方比她强,才能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郑禅致一丝不苟地将这些情报上传。   阎婆无精打采地补充道:“除了恶鬼和金蝶,迷雾之城中还有一只雌天鹅。”   郑禅致:“天鹅?”   阎婆:“她们一族百年而红,五百年而黄①,三千年可化神,但这只鹄女没有成神的运道,她不知为何被拖进了迷雾之城,现在已经堕落成妖魔,以人为食。”   郑禅致紧锁眉头:“她会阻止我们吗?”   阎婆懒洋洋地说道:“会,但她不会对你们动手。”   郑禅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你们”大概率指的是警探。   他想问原因。   但阎婆抬起手,抱住他的头,冰凉的羽毛像上好的绸缎一样,滑过他的脸。   “我说得够多了,你们该去做事了。”   郑禅致丝毫不畏惧:“迷雾之城这么大,活人那么多,而且到处都是恶鬼和金蝶,你必须为我们提供帮助。”   阎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当年加固迷雾之城,便有你们特报局的功劳,恶鬼和金蝶自然不是对手,就连我们也得避之锋芒,如今又何须我指手画脚?”   郑禅致听不懂。   什么特报局?   跟警局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一直听他们对话的韩邗瞬间反应过来。   难怪阎婆要躲进警局,难怪雷电不敢劈警局,难怪鹄女不会对警探动手。   原来当年特报局也参与了迷雾之城的封印。   他藏在心里的对于特报局的怀疑再度减轻。   但是郑禅致并不了解这一切,他当时守在公园另一方,并没有遇到莫洲他们。   韩邗也没有告诉他们:如果特报局是真的,那保密协议必定是真的;如果特报局是假的,那告诉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韩邗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如今这种情况。   他言简意赅地在警局内部通讯里说明了一下他所了解到的特报局的相关情况。   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怀疑。   因为迷雾之城波及范围太大,所以如今A市警局内部通讯里不仅有A市警局,还有H市等其他几个城市的警局,还有国安部、网安部等部门的重要人员。   韩邗说完后,内部通讯一片寂静。   郑禅致倒是反应很快,回道:“我们部门不同,特报局也并不在A市,况且我刚才说了活人很多,强行一个个筛得花很长时间。”   阎婆皱起眉。   她大概也没料到这种情况。   郑禅致沉声道:“别忘了,现在时间本来就不多。”   闻言,阎婆眼中掠过一丝挣扎。   随即,又闪过坚定。   她伸手,在自己身上狠狠拽了把羽毛,这些羽毛根部还沾着泛着阴冷黑光的血。   拽了这些羽毛后,阎婆的眼睛明显黯淡了许多。   她强忍着痛,将羽毛甩出去。   这些羽毛顿时像幼鸟似的,轻盈地飞向其他警探,落在他们身上,化为一缕光,在他们手上浮出一簇黑色火焰的印记。   阎婆疲倦地喘口气:“我的羽毛能让你们看破迷雾,察觉异常,也可攻击。”   确实。   在黑色火焰印记形成后,在这些警探的眼中,雾变成了透明的气,能清晰看到那些游走的残兵恶鬼和地上墙上的斑斑血迹。   他们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郑禅致看到队友对他点了点头。   他随即说道:“我们分头行动。”   “分不了,”阎婆像藤蔓一样缠着他,她身上的血也洇到郑禅致身上,透着刻骨的寒意,“我受伤了,想要签契就只能这样。”   阎婆的眼神闪烁不定。   她明显是在撒谎。   她大约是想牢牢地拿捏住郑禅致的命,避免一切意外。   也可能是把郑禅致挡住盾牌挡住随时可能降下的雷罚。   ‘这只鸟可能确实不擅长撒谎。’   不止是郑禅致这么想,其他警探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对方不擅长耍花样是件好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郑禅致没戳破她的谎言:“无妨,我们可以一组。”   内部通讯里有条不紊地说出安排。   郑禅致他们依命令行事。   从知晓异常后立刻出发但还因为大雾未能赶到警局的韩邗也接到命令,和郑禅致汇合,共同搜寻A市东部小区,并保护民众。   他摒弃一切杂念,握住枪,以前进的姿势走向任务。   不过他给出的关于特报局的消息却在网安部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领域卡5   #A国特殊部门的二三事#   #关于我可能见到异能部门的非日常#   #理性讨论,XX事件是不是类似龙组一样的隐藏部门出手搞定的#   ……   类似这样的帖子,网安部不知道看过多少。   有的帖子还说的有板有眼。   当时网安部众人都没放在心上,只觉得网民脑洞真大。   但是,如今看到这卫星地图上包裹了好几个城市的暗沉沉的阴影。   看到迷雾之中仿佛触手可及的妖魔鬼怪。   看到天空中无法被检测却真切存在着的、恐怖的电闪雷鸣。   世界的大门已经悄然打开。   再听到阎婆和韩邗所说的特报局,那些帖子突然就变了味。   “这些帖子该不会是真的吧?!”   网安部: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们面面相觑。   网安部二把手杨思弦推了推眼镜:“特报局是否真的存在还有待查证,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出所有被困在迷雾之城中的人。”   “没错!”   “幸好天眼可以用,我们也会配合A市他们的技术部进行搜索。”   “但是迷雾之城中至少有两千多万人,想要在这么多人当中找到一个完全不知道任何特征的人,操作难度太高。”   ……   “我去!”   在激烈的讨论声中,一声铿锵有力的粗话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爆粗的人却丝毫没有尴尬。   他怔怔地盯着屏幕,嘴唇上下一碰,激动得喊破了音:“杨局,特报局出来了——”   杨思弦一愣。   这个人随即抖着手,将画面投影。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眼,看向投影。   只见重重迷雾中,一条粗壮的藤蔓像蟒蛇一样缠住最高的大楼,肆意生长,直冲云霄,几乎与苍穹并齐。   在它墨绿如玉的顶端上,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得笔直。   高空的风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也将她的声音传得很远。   “无端挑衅者、破禁食人者,死——”   她的话音一落,无数小藤蔓从巨型藤蔓周围蹿出来,漂亮的墨绿叶片萦绕着浅浅的光晕,却如利刃般疯狂攻击迷雾中的鬼怪。   爆炸、哀嚎此起彼伏。   迷雾被染上了浓浓的黑红,变得更为粘稠,沉甸甸地坠于地面。   而巨型藤蔓的顶端却冒出一朵娇艳的大花苞,银色的花瓣徐徐绽开,错落交叠,如同美丽的月亮,轻轻托住女人,又如同精致高雅的王座,虔诚地守护着它的王。   雾被血浸染,倒淡了几分。   所以杨思弦他们也终于能完全看清局势。   与想象中的不同,所有的强硬暴力都是针对雾中的恶鬼,而那些几近命丧黄泉的活人都被藤蔓缠成的保护罩笼住。   不仅如此,藤蔓还渗出绿色的黏液,滴在受伤的人的伤口上,那些血肉模糊、甚至能窥见骨头的伤口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愈合。   不过这些人也都慢慢放松表情,眼神恍恍惚惚,最后竟在这危险血腥的战场上睡着了。   显然有些非科学因素在作怪。   杨思弦看着巨型藤蔓顶端的女人,说道:“人脸识别能得到她的身份信息吗?”   “能的,杨局,”最先发现特报局的人激动地说道,“刚才我就是扫了她的脸,却发现她的身份信息一片空白,我不信邪就想着往下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的身份信息表面上啥都没有,实际上是层层加密,而且用的还是我们组最高级的螺旋锁!”   “信息螺旋锁?!不可能吧,这个好像是只有我们组才能搞出来的东西吧?!老五,你不会是被耍了吧?”   “绝对不可能!而且我看这手法,肯定就是我们组弄的!”   杨思弦听他的语气这么笃定,就知道这件事情错不了。   她皱着眉说道:“继续说下去。”   “是。虽然是我们组做的螺旋锁,但用的是最复杂的程序,在不知道密钥的情况下,我也是用了特令才挤进去,不过也是最表面的一层,最里面的除非有密钥,否则根本看不见。而这最表面的一层,就是她的姓名,年龄和单位。”   他将这些信息投在了墙上。   这些信息不过短短几行。   但带来的冲击却不亚于核/弹爆炸。   有人下意识地喃喃道:“林晚……隶属于,国家,特殊情报……处理局……”   所有人的脑子都宕机了。   杨思弦勉强保持冷静,她看着页面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三维码,说道:“这里面还有东西,老五,解开。”   老五这才看到那个如蚊蝇般大小的银色三维码。   他应了一声,正准备动,就被挤到一边。   “你算了吧,还是让我来!”   键盘发出清脆连绵的敲击声。   画面流过无数复杂的代码,这些代码如贪吃蛇一般,互相吞嚼,最后交织成一行字。   ——身份信息处理者:蒋伍。   上面还有蒋伍龙飞凤舞的手写签名。   房间内一片寂静。   蒋伍呆滞了:“我,我,我怎么不记得我搞过这事?!”   他这话一出。   杨思弦就知道这个手写签名一定是蒋伍自己写的。   所以他才会用“不记得”。   杨思弦摘下眼睛,头疼地揉了揉鼻梁,问道:“代码也是老五写的?”   “绝对是!这小子就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蒋伍:“……”   一时之间他居然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技术品味被质疑而愤怒,还是该为自己莫名缺失的那部分记忆而惶恐。   他想起那个螺旋锁,说道:“那个螺旋锁我一个人搞不出来。”   他的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其他人:行叭,不就失忆吗。   杨思弦没好气地说道:“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迷雾之城,查!”   “是!”   “是!”   虽然应得铿锵有力。   但房间内,那种焦灼到近乎焚身的痛苦紧迫感已减缓了许多。   杨思弦知道,是这个“林晚”带来的安全感无形中缓解了他们巨大的精神压力。   况且,还不止林晚。   杨思弦看着画面中,长身玉立、长剑如同冰凌悬于身侧的男人,还未眨眼,只见一道惊艳的剑光转瞬冲天,所有恶鬼触到剑光便灰飞烟灭,根本无力抵抗,在这薄薄的灰烬飞散中,那柄剑如同星辰般肆意闪耀,冲破天空。   男人站在原地,声音凛然:“出来,或者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变异领域卡6   “快出去!”   阎婆轻声催促道。   尽管距离很远,但阎婆居然丝毫不怀疑男人的话。   郑禅致还能感觉到她在微颤。   她的手更加冰凉,像能沁出白霜一样。   黑色的衣裙不安地游动着,然后紧紧地缠住郑禅致的腿和胳膊。   她似乎很怕那个执剑的男人。   郑禅致犹豫了一下,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去,嘴里还问道:“他是谁?”   “他是莫洲,赫赫有名的剑修,”阎婆的声音如飘渺的云烟,细细轻轻,悄然蔓延进郑禅致的耳朵,“绝对不要惹怒他,他是连神都敢屠弑的罪人。”   “弑……”   郑禅致还有很多话想问。   但阎婆凑在他耳边,警惕地说道:“不要说话,乖一点。”   郑禅致发现,阎婆是真的很害怕。她面对轰鸣的天雷依然敢拼死一搏,现在却只如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难道世上真的有神?’   郑禅致疯狂脑内风暴。但面上却只乖乖地闭着嘴巴,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在一个近得能看清彼此却又不显冒犯的位置停下脚步。   阎婆的语气焦急又含带敬意:“剑尊,我们并无意窥视,请剑尊原谅。”   “阎婆。”   “是。”   “即便封印被破非你之故,但你纵容恶鬼伤人,强行与凡人签契,亦违背禁令,当诛。”   这个人的表情并无变化,语气也无波动,但“诛”字一出,周围顿时生起令人窒息的桎梏感,无形的剑气层层扫荡,让体内的鲜血都染上刺痛的杀意,激起万般折磨。   阎婆的羽毛更是黯淡了一层。   她直接从郑禅致身上摔下来,吐了口血,衣裙如被揉碎萎靡的花瓣。   她连嘴角的血都顾不上擦,急急地说道:“我便是在将功抵过!刚刚剑尊无意杀我,定是需要我做什么。剑尊只管吩咐!”   阎婆为了活命,脑子几乎转飞起来了。   但她确实没猜错。   有些事,莫洲不能做,只能她做。   他看着阎婆,眼睛漆黑:“他们在找破印之人,迷雾多有不便,以我和林晚为阵点,把迷雾暂时收敛。”   郑禅致猛地睁大眼睛。   如果迷雾散去,那恶鬼便能轻易看到哪怕是躲在房间里的人,那……   他拼命想说话,但嘴却始终动不了。   显然是莫洲的术法。   他不允许郑禅致置喙。   但收敛迷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阎婆身受重伤的情况之下。   郑禅致能看出阎婆的挣扎,但她也没有犹豫多久,还是咬牙应下。   “阎婆,你已允诺,记住,若是未能做到,便会成为我们特报局的首敌,到时,千年修为,百年夙愿,皆是空。”   莫洲说完,便直接御剑离开。   但他的剑气仍在盘旋,粉碎一切恶鬼。   郑禅致顿了一下,走到阎婆身边,蹲下问道:“你怎么样?”   阎婆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她一直重复地喃喃道:“特报局,特报局,怎么可能,特报局居然敢……这可是……”   郑禅致皱眉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阎婆低声道:“弑神者,天地不容,一旦跟他沾上关系,也必将不得善终。”   她想了想,又了然地说道:“不过,对于特报局来说,他这样也好,用起来安心。天地之大,除了特报局,又有哪里敢容他。你们人类到底受天道眷顾。”   阎婆看着郑禅致,眼中流露出几分羡艳和怅惘。   郑禅致其实有很多话都听不懂。   但他还是说道:“我们现在是队友,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尽管说。尤其是收敛迷雾一事。”   阎婆盯着他,自顾自地说道:“刚才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散掉一部分羽毛。”   她的手蓦地变成尖锐的鸟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抓向郑禅致的脖颈。   郑禅致虽然一直戒备着,也迅速反应过来,但阎婆嘴里吐出几个意义不明的字,他的骨头便像是被锁链缠住一样,又重又疼,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鸟爪如闪电般抓向他的脖颈。   鸟爪冰凉,像冰锥一样刺破皮肤。   郑禅致看着一朵沾血的彼岸花砸在地上,然后立刻湮灭成薄薄的血雾。   他和阎婆之间那种玄而又玄的联系在这朵彼岸花湮灭之后也消失了。   “契”已然断开。   郑禅致皱起眉。   但阎婆并不管他。   这只半人鸟仰天长鸣,清越的鸣声霎时传遍整个迷雾之城。   像是一个信号,所有恶鬼都停住动作,狰狞破碎的脸上却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郑禅致看着阎婆在叫完后蓦然化为原形,变幻成一只巨大的黑鸟,黑色的鸟羽流光溢彩,像华美的霞色轻盈地覆落。它扇动翅膀,朝着天空飞去,卷起的烈风嗤地割破郑禅致的警服。   它飞至高空,又是一声长鸣。   雾气仿佛听到了号角似的,疯狂翻涌,翻天覆地,又猛地撕成两半,朝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狂飙突进,露出原本的、清清楚楚的世界。   阎婆的翅膀上亮起一道道纤细的光纹,一圈圈交错,勾勒出像是文字又像是花朵的繁复的纹路。   在纹路的光芒变得越来越耀眼后,浓缩的雾气像是蛟龙入海般狠狠扎进林晚和莫洲的体内。   直到整个迷雾之城再无浓郁雾气。   直到所有恶鬼都赤/裸/裸地显现在众人眼前。   阎婆身上的光纹才慢慢黯淡。   她的翅膀像醉驾似的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整只鸟直直地摔下去。   在地上砸出一阵猛烈的震动。   郑禅致立刻跑过去,只看到阎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血浸染她的翎羽。   “阎婆!”   郑禅致喊了几声,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的耳机里传来网安部的声音。   “韩队长快到了,他身上带了药!”   “明白!”   郑禅致小心地触碰阎婆的衣裙,没得到反馈后,轻轻地掀开,露出她覆满黑羽的脸和那些被扯掉羽毛而显得血肉模糊的伤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   韩邗没来得及跟郑禅致打招呼,直接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藤蔓,放在了阎婆身上。   这根藤蔓还有点懵。   也有点抵触阎婆。   蠕动着想要下去。   郑禅致的眼皮微微跳了跳: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做出一副没世面的样子。   韩邗轻轻摁住藤蔓,沉声道:“拜托了,林小姐,阎婆对我们很重要!”   阎·苏梓·婆:???   藤蔓顿了顿,蔫哒哒地缠住阎婆的脖颈和手腕,渗出绿色的黏液。   一股清甜的草木香慢慢散开。   郑禅致闻到这股淡香,只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而阎婆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她的羽毛也不再像无生命的黑色石头,逐渐泛起微微的光泽。   然后,绿色藤蔓人性化地摇了摇头,啪地倒下去,做出疲惫昏迷的姿势,表示它已经救不了了。   “谢谢你,林小姐,”韩邗将它拿起来,轻轻地放进口袋。   郑禅致看向韩邗,得到他的回应,微微吐了口气。   他们俩都松快了一些。   但苏梓整个人都不好了。   #紧急求助:本龙套走完戏份正等着下班,但观众以为我拿的是重要配角剧本,还抢走了我的便当!怎么办?![大哭][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也谢谢大家对于这篇文的喜欢,我真的很感动,也大受鼓舞,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大家! 第30章 变异领域卡7   苏梓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的剧本本来就很粗陋,一板一眼地演还能勉强算是个下饭奇幻剧,这样随便加戏,最后肯定会变成狗血雷剧的!   最关键的是,就她一个演员啊!   都是马甲也就算了。   可“阎婆”和“鹄女”都是她本体直接撸袖子上的啊!   “阎婆”不下线,“鹄女”怎么上线呢?!   苏梓暴躁得想用藤蔓戳死“自己”。   但这显然不符合【林晚】的人设逻辑。   她现在只能乖乖地躺着,然后听郑禅致和韩邗他们讨论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莫洲远在迷雾之城的另一端,但是这片区域仍有他的剑气。剑气像凛然的大雪,在空中飘扬,一层又一层的凉意相互交叠,酝酿出雪原般的空寂和冰冷。   所以这片区域非常干净。   没了浓重的迷雾后,月光穿过透明的城墙扑洒下来,落在支离破碎的地面上,泛动着波纹,像是漂亮的银色湖泊。   韩邗他们却无心欣赏这样的景色。   因为这样的景色代表着是障碍也是保护的迷雾的消失。   会有多少人暴露在恶鬼眼前呢!   好在临时指挥部启动了天眼,随时把控和调度,城外也集结了大批人员,时刻准备着进城支援。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破坏封印的家伙。”   韩邗补充道:“既然特报局也进入了迷雾之城,但我们是否可以和他们对接?”   郑禅致皱了下眉。   刚才那个叫莫洲的男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似乎浸透了血和戾气。   郑禅致斟酌了下措辞,说道:“刚才我见到了特报局莫洲先生,但他似乎并不想和我交流。”   郑禅致身上穿的是警服,莫洲也看见了,但依然用术法阻止了他开口说话。   这显然是拒绝合作的意思。   韩邗也皱了皱眉:“这样吗。”   他无奈地说道:“不过特报局做事素来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   韩邗看了眼旁边错落有致的楼房:“那看来我们只能自己查了。”   耳机里传来指挥部的声音:“指挥部已经根据监控情况进行了初步筛选,将人数筛到了三百万。你们负责的这片区域嫌疑人数816人,现在将名单和基本情况发给你们,请注意查收。同时,在调查时,请两位同志保持联系,保持警惕,注意突发情况。”   韩邗&郑禅致:“明白。”   郑禅致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武器,然后俯身,半跪在地上,小心地背起阎婆。   准备趁他们调查时偷溜的苏梓:……   #这波是对方预判了我的预判#   苏梓悲伤地任由郑禅致背起她。   系统在一旁急得乱出主意:【要不我们直接变重,压扁他,让他知难而退?!】   苏梓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轻飘飘的,现在突然变重,他肯定知道有问题。况且“阎婆”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摆脱他们。】   系统傻不愣登地继续出馊主意:【那让莫洲来抢走她?】   苏梓:【借用吗?可是刚才“莫洲”非让她去收敛迷雾,明显就是不在乎她的生死,现在突然说要用她,这个理由不好编啊,而且莫洲现在正在借迷雾造灵脉,抽不开身。】   系统突然灵光一闪:【那让鹄女抢,反正鹄女是坏人,做事不需要理由。】   苏梓:【……统子啊。】   她无奈地让系统专心搞“电影”。   其实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如果实在圆不了,她就加快进度,解锁新的卡片——苏梓看了眼主线的进度条,那道闪耀的光正缓慢却又切实地挪动着。   苏梓又分神,看了眼【莫洲】这边的进度。   他像春天的蚕一样,勤勤恳恳地消化着桑叶(迷雾),预备吐出洁白的蚕丝(灵气)。   已经有淡淡的灵气含着冰霜般的晶蓝从他身上冒出来,又一点点渗入地下。   而知古剑正竖立在他面前,薄薄的剑光映出他苍白的脸。   【嘶——】   疼是真的疼。   这种操作,即便是【莫洲】也难熬得很。   所以苏梓只分了一点意识。   不过只一点,便已经疼得她青筋鼓动,幸好有特效盖住。   也幸好在进入居民楼后寻找第一个潜在嫌疑者后,韩邗和郑禅致的大部分心神都用于戒备和搜寻。   所以“阎婆”这点小小的异样才能瞒天过海。   稍微缓了缓神,苏梓才发现郑禅致和韩邗在往哪个地方走。   苏梓:……   不是不对!   而是太对了!   她用【哮天犬】这个马甲把迷雾之城中近千个比较的厉害恶鬼捏成了人形傀儡。这些傀儡被她分别塞在了不同地方,这片区域总共19个。   这么快就要爆第一个了吗?!   苏梓看着郑禅致和韩邗不偏不倚地朝着这栋楼里唯一的恶鬼走去,彻底放弃幻想。   ‘运气加实力等于成功,名人名言诚不欺我。’   她看着两个警探将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默契分工,一个贴墙躲着,一个敲门。   “请问有人吗?”   门里慢慢地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门把用力地抖了一下。   门里的人似乎并不会开门,只是用力地向后拽,直拽得铁条变形,门框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墙灰噗噗地掉落。   然后又停住了。   砰——   一只手穿过厚厚的门,微微转动了几下,正想将门撕开。   韩邗一把抓住这只手,使劲往前拽,让人重重地撞在门上,然后将这只手用力地翻转360度,用手铐将它和松动的门框一起拷住。   郑禅致举起枪,透过缝隙,子/弹精准无误地打中肩关节。   鲜红的血滴答滴答地砸在地上。   韩邗皱着眉,说道:“你……”   他的话刚开个头,便被门框劈头盖脸地砸飞,狠狠地摔在墙上。   门里的人终于露出了全貌。   他依然穿着天眼看到的那套睡衣睡裤,但是肩上洇开了一团焦糊的血花,手臂也被门框剐掉一层皮和血肉,扑满灰的脸上肌肉怪异地抽搐着。   他灰扑扑的眼珠转了一圈,没看到东西。   所以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血肉吸引。   他看着自己的胳膊,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处,露出长长的、黑色的舌头。   他迅速弓身,以非常诡异扭曲的姿势,像捕猎一样狠狠咬住自己的胳膊,撕咬、咀嚼,喉咙发出吞咽的声响。   血混着碎肉啪嗒掉在地上,   然后他又像蜘蛛一样趴着,生生地咬掉一层带血的楼板,吞了下去。   躲在楼道里的韩邗和郑禅致并没有觉得吃掉自己胳膊的这只“恶鬼”变弱了,反倒觉得它的气息变得更加危险和疯狂。   它在渴望更多的“食物”。   于是它拖拽着脚,啪嗒啪嗒地循着味走。   韩邗和郑禅致整好装备,一上一下,主动攻击。   在确定这个家伙不是人以后,他们直接下死手,心脏、太阳穴、肺等一系列致命的地方都被他们捅得血淋淋的。   韩邗拧住恶鬼,狠狠来了个过肩摔,又迅速绞住它的脖颈,生生地绞断了颈骨。   他们的动作又快又狠。   比起行动笨重的恶鬼,更显矫健凌厉。   所以几乎招招都没落空。   恶鬼就像是破碎的娃娃一样扭曲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它的胸腔瘪下去,脖颈像弹簧似的拧着,太阳穴也流出混着脑浆的血红色液体。   但韩邗他们半点没放松。   他们握住匕首的手甚至微微渗了点汗。   突然,恶鬼的头飞了起来,快得像一道黑色的光,狠狠地朝郑禅致的脖颈咬去。   ——它早就闻到了!   是新鲜的血肉的味道!   它要,吃光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变异领域卡8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爆]#   这个词条已经连续霸占热搜三天了。   后面鲜红的“爆”字经过时间的酝酿,似乎变得越发阴沉粘稠,透着令人不安的血色。   每个点开的人都会心惊肉跳。   因为点进去第一眼就会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这张脸紧紧贴在透明砖石上,五官都被压塌,眼眶与眉骨像烂泥似的凹陷,腥红的肉从撕裂的脸侧涌出来,碎裂的鼻骨洇出一团血,染红龇开的牙齿。   在一团模糊的红白中,唯有两颗乌黑的眼珠最为鲜明。   紫红的血管和神经像灵活细小的手抓在两颗眼珠旁,脉络密密麻麻。   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而这两颗没有瞳孔的纯黑的眼珠在一滩烂肉中仿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后的每一个人。   让人头皮发麻。   ……   “……在高速上开到一半,突然就看到了这一幕,关键是只有脸啊啊啊,悬在那,直勾勾地看着我,吓得我心梗……”   下面的评论几乎破万。   “博主还好吗,没事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我去,这不是通往A市的高速吗!”   “这照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不是合成的吗?!我爸妈还在A市呢……”   “官方就不能出来动动吗!”   “那是不是一堵空气墙啊?这不会是人质吧?!”   ……   而在这条消息下面就是官方发布的通知。   这是一篇很长的文章。   但无论措辞多么谨慎,总有一些恐怖的字眼跳出来。   “人/体/实验”“毒/气泄露”“恐怖/袭击”“大面积封锁”“拉开战线”……   下面直接有网友开骂。   “我去TM的,这是什么品种的煞笔!搞这种丧心病狂的实验,祖坟被人挖了吗,造这种孽!”   “请现场击/毙这些渣滓!不要让他们再有污染空气的机会!”   “这几个市的政府是吃屎的吗,自家地盘搞这么大事都没发现?!平时得有多不走心,才能爆这种炸!!”   “透明城墙封住了毒气,那里面的人怎么办?还有那些……还算人吗?”   “合理怀疑这是从B国流窜进来的恐怖组织,B国就是恐/怖/主/义的温床。”   ……   A国所有人民都很愤怒。   而那些有亲朋陷在“城里”的人心里更是燃着焦灼的火焰,随着时间推移,这火越烧越大,炙烤着五脏六腑。   王洛的丈夫便是如此。   他这几天几乎是度日如年。   收不到消息,怕;收到消息,也怕。   手机壳上黏的小玩偶被他抠得七零八落,边缘还沾着他指甲裂开时涌出来的血。   女儿早被他送去更加安全的爷爷奶奶那边了。   而他则在坐立难安的煎熬中生生熬过了这几天。   他看着城墙后雾气翻涌、消失,露出茫茫一片荒芜;看着前面马路被拉上封锁线,驻扎点被搭起;看着全副武装的警探们匆匆来去。   他半夜睡不着往外看时,能看到驻扎点里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将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这些灯光往往和他一起熬到天明,与破晓的日出一起,融成地上浅浅浮动的晨光。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   灯光依然亮堂堂的,但驻扎点的气氛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使劲瞪大眼睛往那边看,企图能看到好消息,但他只在晃动的警服中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外套、抻懒腰的男人。   这个男人脸上满是轻松写意,在这片泛滥的紧张中,显得相当违和。   ‘他是谁?他来救人的吗?’   这个问题不仅王洛的丈夫想知道。   警探们也很好奇。   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空降的名叫金子的“特聘专家”。   这个“特聘专家”看起来很年轻,像向日葵一样的黄色与他明亮的眼睛相得益彰,蓬勃得让人想起夏天的稻香和蛙鸣,手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茧子,跟想象中的“专家”完全不同,倒更像来旅游写生的学生。   “……刻板印象……看厉害……”   “特聘专家”扫了他们一眼,皱着眉,嘴里嘟囔了一些零碎含糊的字词。   明明那一眼很随意,但有的警探却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被看透了。   他们不自觉地冒了身冷汗。   “特聘专家”又看了他们一眼,很得意地翘起嘴角,然后高高兴兴地迈进帐篷。   “果然被看透了。”   “嗯,不愧是专家。”   “该不会是搞心理学、微表情的吧?”   “有可能,但是怎么说呢,这个跟目前的情况,好像不怎么对口吧?”   “倒也是。”   ……   金子进了帐篷就直接问道:“怎么样?”   “金先生,”里面的人看着天眼实时传过来的画面,说道,“韩队长他们已经跟恶鬼打起来了。”   金子看着他们被汗水湿透的鬓角,微微抿了下嘴角,走到屏幕前:“韩邗和郑禅致不会死的。”   “当然,两位队长都是A市警局的顶梁柱。”   这话明显更多是在安慰他们自己。   金子无奈地说道:“韩邗他们知道这个任务有多危险,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况且韩邗口袋里还有林晚的藤蔓,她的能力你们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是,林小姐的能力很强大。”   只是。   只是看着郑队长被恶鬼咬住脖颈,嘴里涌出血沫,在生死间僵持;看着韩队长被恶鬼俯身,表情痛苦,对敌的匕首生生插入自己的胸腔……   看着地上的血糅合灰尘,像一团团繁茂的黑红色苔藓……   明知道他们心甘情愿。   明知道他们死不了。   但是……这种眼睁睁看着同伴受尽折磨、挣扎于生死间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金子想:毕竟是没经历过心理训练的文员。   他压下那些不中听的话,将耳机戴好,摁亮,然后说道:“还是赶快调整好你们的情绪吧,已经要结束了。”   金子说得没错。   郑禅致忍着被啃咬的巨大痛苦,一只手死死扣进恶鬼的眼眶,另一只手掰着它的下巴,然后猛地翻身,狠狠地撞向地面,将恶鬼的下颌撞松,然后抡起拳头,一拳、一拳、一拳地砸,机械、用力,像过年时捣年糕一样,直到将这颗头砸成泥才停手。   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血顺着脖颈上参差不齐的咬痕淌下来。   他紧紧地盯着这滩血泥,确定没反应后,想回头帮忙,整个人却直接趴在地上。   他的脸红得可怕。   像充血过度的球。   但他看到韩邗已经挣脱恶鬼的控制、拨出匕首后,微微变形的脸还是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想吐口气,却只吐出了“嗬嗬”的滚血泡的气音。   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周身。   一下子让他思绪紊乱起来。   郑禅致模糊地看到韩邗掏出藤蔓往他这边扔。   绿莹莹的光啪嗒落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破碎领域卡9   “郑禅致,听到请回复!”   “郑禅致,听到请回复!”   ……   郑禅致是喧嚷声吵醒的。   耳机里字正腔圆的喊声和嗡嗡嗡的鸣声混合,闹腾得像年三十的放鞭炮。   他挣扎地睁开眼,就看到一株绿油油的小藤蔓。   藤蔓看到他苏醒,兴奋地挥舞着嫩绿的叶片,像扭秧歌似的,歪歪斜斜地扭到他跟前,蹭了蹭他的额头,刹那间,一股如雪后般寒冷干净的气息冲淡他脑中的胀痛和暴躁。   “收到。”   郑禅致抬手,摁了下耳机。   然后手落在了脖颈上。   果然,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他能摸到他的皮和肉。   所以他刚才说话才能那么流畅轻松。   郑禅致捧起扭呀扭的藤蔓,感激地笑道:“林小姐吗?谢谢您的帮助。”   藤蔓用力地摇了摇,差点把顶端的小花苞给摇掉。   郑禅致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它纤细的茎和叶。   藤蔓顿了顿,然后豪爽地抱住他的手指,亲昵地蹭蹭,叶片舒展,脉络萦绕着淡银的光晕。   “不要担心,林小姐厉害着呢,”韩邗从墙后面走出来,“还有,阎婆不见了。”   郑禅致点点头:“我猜到了。她不信任我们,也对我们没好感,刚才没下黑手就已经算是还人情了。”   韩邗:“也是。”   他的眼睛一转,看向了郑禅致手上的藤蔓。   “奇怪,刚刚有这个花苞吗?”   韩邗走到郑禅致旁边,伸手想碰下藤蔓,结果小小的藤蔓啪地打了下他的手,叶片交叠,比划出大大的“叉”。   韩邗愣住了:“怎么了?”   郑禅致也皱起眉:“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林小姐的能力是疗伤,对吧?”   韩邗:“对。”   藤蔓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郑禅致扭了扭脚踝,动了动肩膀,疑惑地说道:“可我感觉醒来之后身体好像更加灵活了。”   他抬脚蹦了几下。   这下,韩邗也看出不对劲了。   郑禅致跳得又快又高,矫健得像猎豹,轻盈得像燕子,溅起的灰尘刚像花似的蓬松绽开,他已变幻几次跳跃,仿佛能踏地而飞。   但郑禅致原本并不能做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韩邗表情凝重。   他细细地感受了下自身。   这才察觉到隐藏在已愈合的伤口下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就像青空细雨,泛起迷蒙水汽,一点点融进血液,流淌至四肢五骸。   韩邗捏起拳头,点点淡青色的光飞速地顺着血管汇聚到他的手中,融成一团如星球般的美丽光团。   但他莫名有种感觉,如果他的拳头打出去,如果这团光打中,即便是刚才的恶鬼,也会被他重创。   韩邗和郑禅致对视一眼。   “强化?”   “进化?”   他们两个人又同时看向手中的藤蔓。   小藤蔓的叶片一下子支愣起来。它摊开叶片,摇摇头,表示不是它做的。   郑禅致猜测道:“难道是阎婆?可是按她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这么做。而且就算她想做,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真的能做到吗?”   韩邗补充道:“如果不是阎婆,又不是林小姐……那,恶鬼?”   郑禅致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地面。   地面一片狼藉,斑斑血迹已经凝固,黑红的血渍中烂碎的肉泥就像奇形怪状的碎石块,七零八落地散开。   郑禅致想起之前看到特报局莫洲以剑清场时,那些恶鬼都湮灭成薄薄的灰。   但这只恶鬼现在还有实体。   他蹲下身,拨弄这些肉块:“它还没死?”   “它确实还没死。”   耳机里突然传来指挥部的声音。   电流冲淡音色,混着点滋滋的杂音,但韩邗还是觉得很熟悉,他试探地喊道:“金子先生?”   “是我。”   “果然,你们还是参与了。”   金子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参与,我们就不能进去,一进去迷雾之城就会因为负荷过重而崩塌。要不是搞好了天眼,莫洲和林晚也不敢贸然进去。”   韩邗了然道:“我就说,除了天眼,其他都不能用。”   金子:“天眼能用就不错了,迷雾之城的规则就是一切只能进不能出,如果不是它已经破碎了一部分,天眼也传不出来。”   韩邗:“难道说迷雾之城的规则是不可打破的吗?”   金子:“这个规则是迷雾之城的根基,一旦打破,整座城包括城里的一切都会被时空碾碎。”   韩邗沉默半晌,抬头看向隐藏在暗色中如同一只幼蝙蝠般的天眼摄像,轻笑道:“但是办法是有的,对吧?”   金子嫌弃地说道:“不准命令我!况且这根本就不算是方法,只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垃圾东西!”   韩邗:“……”   反正他不是这个“垃圾东西”就行。   待在郑禅致手上的藤蔓很着急地蹦了蹦,就像是人很着急地跺了跺脚,急得花苞都似乎憋得绯红起来。   对于林晚的催促,金子敢怒不敢言。   他偷偷地打了下椅子,然后咳了两声,严肃地说道:“时空乱流是外力,打破规则,迷雾之城会被外力破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用内力摧毁它。”   郑禅致提出疑问:“如果说从内摧毁,我们可以出去,那恶鬼是不是也可以?”   金子点头:“没错。但我刚才说了,我们进去迷雾之城承载不了,莫洲和林晚也是封印了大半实力才能进去。所以杀死恶鬼,还是得你们。”   “我观察过,在外游荡的恶鬼没有神智,依本能行事,而披着人皮藏起来的恶鬼则会通过一些粗糙的手段达成目的。它们最难对付,所以需要你们摸个底。如果你们失败了,那让这些家伙和鹄女自相残杀致死。如果你们成功了,那可以从你们的战斗反推出它们的弱点。”   韩邗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战斗经历,皱眉说道:“它几乎没有弱点,我们都是一点点啃下来的。”   金子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就是它们的弱点,持久作战能力差。”   郑禅致恍然:“那可以打车轮战。”   韩邗摇摇头:“很难,我们的人不比它们多,同时也比较分散,逐个击破耗时长,就怕它们也联合起来。”   金子翘起嘴角:“本来是很麻烦,但你们不是进化了吗?”   郑禅致:“什么?”   金子一边在脑子里复盘一边说道:“恶鬼的秽气被打了出来,被你们吸收,本来这些秽气对你们而言就是毒气,会直接弄死你们,但有林晚,她的力量护住你们的命,让你们可以将秽气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韩邗眨了眨眼:“所以我们变强了,所以林小姐才会开花。”   郑禅致没忍住,吐槽道:“这算是另类的打怪升级吗?”   金子:“算是吧,不过升级的必备道具是林晚。”   藤蔓很骄傲地挺了挺身子,差点折弯成圆环。   金子笑道:“迷雾之城这么多组警探,每组都得带上你。林晚,你厉害啊,五马分尸都不够用来形容你了!”   韩邗&郑禅致:“……” 第33章 破碎领域卡10   金子在藤蔓暴跳如雷前及时止损。   他看着气咻咻地用叶片扇风的藤蔓,心满意足地说道:“以防出现问题,还得再做几次实验,你们的接下来的路线正好可以跟张文林汇合。”   韩邗一愣:“他也在?”   “嗯,”金子应了一声,提前堵住了韩邗的话,“他为什么没联系你,等会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韩邗无奈地压下喉咙的气音。   他转而看向地面那些恶心的褐红色肉块,抬脚踢了踢,问道:“那这个呢?都这样了还没死,难道死不掉?”   郑禅致脑中灵光一闪:“林小姐,你的能力对它起作用吗?”   韩邗疑惑地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在想,假如林小姐的能力对它也起作用的话,那么我们就能无限刷材料了,”郑禅致情不自禁地发出畅快的笑声。   韩邗立刻反应过来。   他的眼睛亮了,满目期盼地看向藤蔓。   藤蔓都惊呆了。它的叶片霎时间支愣起来,顶端的花苞蓬地卷起一层花瓣,像饱满的棉花似的。   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毫不犹豫地表示了深深的拒绝!   郑禅致感觉到她的抗拒,还想再争取一下:“林小姐……”   金子:“想法不错,但是不行。林晚只能让它不死,却不能补充它被打散的秽气,从无尽死亡中发酵出来的极恶秽气是它们的根源。不过,如果迷雾之城不毁,它或许能用漫长的时间来恢复吧。”   藤蔓大约还是第一次如此赞同金子的话。它用力点头,动作间满是迫不及待。   郑禅致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倒也是,毕竟不是网游,现实总是道阻且长。”   藤蔓抖了抖,立刻做出跳远的姿势,像兔子似的灵活矫捷地跳进韩邗的口袋里,以实际行动表示了对治疗恶鬼的拒绝。   韩邗对此哭笑不得。   他看向郑禅致:“既然没用了,那就彻底解决吧,正好还能试验一下。”   郑禅致:“行,我头你尾。”   他们分工明确,同时走向自己负责的部分。   地上的肉块凹凸不平,其实很像颜色恶心的泥巴块,但韩邗凝神去看的时候,却能从这些肉块的边缘看到些粘稠的黑色,这些黑色扭曲挣扎,像超现实主义画作中无数惊悚尖叫的人,这些人影重叠,传递出污浊的恐惧。   韩邗若有所思:“这就是秽气吗?”   他蹲下身,伸出手,不太熟练地刻意控制体内的力量流动,从他的指尖微微流泻。   秽气如同被火焰点燃的布料似的,瞬间被侵蚀,然后韩邗感受到了一个刺鼻的腥味。   这股味道不是他用鼻子闻到的,而是他的脑子“看”到的。   这是种很奇怪也很奇妙的感受。   “就是有点熏……”   韩邗皱着眉喃喃道。   这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无关,是他的神经似乎在被毒素腐蚀。   韩邗加大力量,秽气瞬间被烧得干净,一股无形的惨叫像是被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地上的肉块也砰地粉碎,然后像灰褐色的雪一样融化。   他的头也瞬间疼了起来,一股腥甜味从喉咙深处涌出来。   藤蔓在口袋里散发出绿莹莹的光,抚慰他的痛苦。   韩邗喘了口气:“看来还是太弱。”   过了一会,郑禅致虚弱的声音响起:“毕竟是开始,不过要辛苦林小姐了。”   金子嘟囔道:“切,这个家伙高兴着呢,死不了的……”   听到这话,郑禅致的手指一动。   他下意识地想:死不了,为什么会死不了?生死阴阳能随便被打破吗?果然还是得找到阎婆。   他脑子里思绪万千。   不过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   但他不知道,金子看着屏幕里的他,挑了挑眉。   金子才懒得送情报呢。他扭头看向临时驻扎点的其他人:“怎么样?”   “根据韩队长他们刚才战斗时身体数据的变化,其他小组瞬间被中阶恶鬼杀死的可能性降低至75%,如果是六人特战小组,武器充沛,合作夹击,可能性降低至10%。”   金子想了想:“先解决那些低阶鬼,可能性便会降至0%。”   “但是耗时会更久,里面的水粮不够。”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迷雾之城并不是恰好契合城市的形状,所以有几个城市没有完全被笼罩。   造成的问题就是储备粮不足以满足城里千万人的需求。   天眼检测到已经有不少人冒险走了出来——恶鬼嗅到新鲜血肉的味道,变得更加兴奋,没了浓雾遮掩,它们如同恶念的阴影,交错缠绕,布满城市。   所以警探们行动时还要负责保护、配送物资。   好在现在没了雾,车子可以用了。   但这样一来人手更少。   金子:“让其他人动起来。”   “您是说,市民?”   “对。”   “他们没有武器,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即便有林小姐在,危险性也非常大。”   金子瞥了他们一眼,随意地说道:“说了半天,还是不死心。要是非要进去就进去呗,到时候如果失败,反正也就是死亡人数多少的问题。”   驻扎点里一片寂静。   好半天,才有人缓缓说道:“金先生,我们领导想跟你谈谈。”   “早就该谈了,我早就觉得我们该跟财务部对接,连工资都没有……”金子嘟囔了几句,然后说道,“谈,但领导跟领导谈。”   他速度很快地报了一串数字。   “这莫非……”   “嗯。”   他又回头看一圈,眯起眼睛,很生气地喊道:“还有,我哪有不把人命放在心上!我只是说出了事实!我这样叫耿直,叫嘴硬心软!懂不懂?!”   有声音弱弱回道:“懂了。”   金子哼哼几声,用力地转头,对着耳机大声喊道:“开车啊!笨!”   韩邗和郑禅致也反应过来。   他们在小区内临时征用了一辆车,然后在空旷的马路上飙飞起来,迅速赶到下个地点。   金子和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他们瞪大眼睛,通过天眼检测,继续筛选可疑人物。   韩邗和郑禅致在围殴第六只恶鬼后,只觉得身体里气血翻腾,如同百川归海,磅礴奔涌,冲入大脑,他们的脑子刹那间就像海啸中的孤舟,经历千磨万炼,再睁眼时,世界已焕然一新。   韩邗揉了揉手腕:“我感觉我可以单干了。”   郑禅致赞同道:“我也觉得。”   金子抽空说了一句:“那说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通知刚刚发下去了,林晚,该你了。”   韩邗口袋里的藤蔓就像没听到似的,没有任何动静,只静静地散发着清新的香。   但是那棵巨型藤蔓顶端的女人却睁开了眼睛。   她站起身,张开双手,无数绿色的光点从她手中飞舞而出,眷恋地在她周身萦绕了一圈,将她衬托得像森林中的精灵,然后这些光点就像美丽的绿蝴蝶漫天散开,像一朵在迷雾之城中盛开的巨大的花。   花朵越开越大,层层叠叠,馥郁华美。   然后砰地散出细雨,洒落满地。   一根根藤蔓破土而出,蜂拥出整个城市蓬勃的绿意。   出勤的警探按照通知所发,折下一段藤蔓揣在口袋里,他们的心脏便笼上了生生不息的属于春天的祝福。 第34章 破碎领域卡11   正“搞电影”的系统抽空看了眼,顿时吓了一跳:【宿主,不得了了!领域卡要碎了!!】   它这话一点也没夸张。   原本耀眼的卡片已经黯淡了许多,它裂出蛛网般的缝隙,朦胧的光点从黑色裂纹中落下,溅起圈圈涟漪。卡面上雾气越发浅淡,但却裸露出大片断壁残垣,枯树颓败,枝丫就像伸向天空的怨毒的鬼爪。   惊悚又浸出浓郁的哀痛和绝望。   苏梓倒是早有心里准备:【我猜到了,恶鬼快要被杀完了,多半会碎卡。不过这卡面……看起来就像照片一样呢。】   她弯起眼睛,露出笑容。   系统用力点点头:【对啊,太吓人了!】   苏梓看了一眼呼呼飞的蓝球,保持着微笑:【统子,这些卡片到底是怎么来的?】   系统卡顿了一下。   它身上绒软的蓝色光芒似乎更浓郁了。   它想了好半天,才犹豫地说道:【因为我是马甲系统啊,马甲系统肯定会有马甲的。不过这些马甲都是独一无二的。宿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梓心里思绪翻涌,但嘴上只说:【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只是有点可惜。毕竟独一无二的话,碎了就没法还原了。】   系统蹭蹭苏梓的脸,安慰道:【没事的,宿主,这些卡片的存在也是为了拯救地球啊。】   小小的蓝色光球贴着苏梓的脸,传递着柔软细腻的触感,像干净粘人的猫咪,还将她的视线映出一片恍若海洋般的深蓝。   它从来都站在苏梓这边。   不管苏梓做什么,它都无条件信任并予以支持。   即使有些事情,它懵懵懂懂,搞不清全貌,它也会听着苏梓的话往前冲,就像在花朵里打完滚的小蜜蜂,只闷头往前冲,宁愿渴死也不会舔舐香甜可口的蜂蜜。   ——蜂蜜是蜜蜂的原则。   苏梓则是系统的原则。   ‘但是这真的很奇怪……’   苏梓心里微动。她抬手,摸了摸傻乎乎的系统,温声道:【我好多了。】   【那就好,】系统亲昵地抱住苏梓的手,打了个滚,撒娇道,【宿主,还要继续弄“电影”吗?】   苏梓觉得手心有点痒,她轻轻地拍了拍活泼的球,问道:【那两个警探看完了吗?】   系统:【看完了,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   苏梓调出光幕,只看到最初被金蝶“碰瓷”的两个警探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   他们好几天没进食,瘦得脸颊凹陷。   但比起脸,他们的眼神更凄零,倒映着灰色的天空更像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   他们这几天用意念“看”完了《大洪灾之深海地球》《火山爆发之岩浆地球》等一系列地球末日“影片”。   先是小波小波的死亡,然后就是措不及防的大面积泛滥的死亡,熟悉的、陌生的最后都无情地被剥夺生命——最初的平静犹如美丽的宝石,总是随着急转直下的形势最后彻底支离破碎。   他们现在脑子里都是残酷的死亡、惨烈的死别以及痛不欲生的毁灭。   甚至同伴的靠近、呼喊,也没能让他们有反应。   有人立刻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藤蔓。   “麻烦你了,林小姐。”   藤蔓一碰到人,便散发出绿色的柔光,绿光像游鱼般轻巧地在体内游动,治愈伤病。   肉眼可见的,两个警探的脸多了些血色。   但他们的表情依然很僵硬,像凝固的泥塑,眼睛如同掺着血揉成的一般,看向同伴时便迅速地躲避开来。   这显然是心理创伤。   所以藤蔓无法治愈。   其他警探脸上都流露出愤怒和自责的神色。他们心里清楚,队友如果不是经历了相当的折磨,绝不会如同现在这般脆弱。   但除了“等出去再说”,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倒是两位警探最先收敛身上的死寂。   他们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看来我们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是的。”   其他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下情况。   两位警探点点头,感叹道:“你们这几天也不轻松,不过好在快要结束了。”   他们的耳机因为几天的断联再打开时冒出一股滋滋的电流杂音,刺得耳朵微微泛疼,然后耳机里陌生的声音用着他们熟悉的语气说道。   “两位警探,很高兴能看到你们能够安然无恙,并且,欢迎你们归队。”   “接下来请加入H12小组,向左进入和平道,消灭代号127的中阶恶鬼,与韩邗队长汇合,共同前往东区。”   “收到,请回复。”   无须更多温柔熨帖的话语,这些一板一眼的任务便足以唤醒他们如同本能般的信念。   然后滚烫的热血浇灭那些惨痛的画面,将他们带回真切的、进行中的世界。   “收到。”   “收到。”   ———————————   苏梓看着两个警探在战斗中逐渐找回自我,这才松了口气。   她摁着胸口,说道:【看来这个度一定得把握好。】   偷懒以自己和系统的反应来衡量其他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差点弄出岔子。   苏梓临时改剧本,操纵【金子】这个马甲,让H12小组顺便调配物资,以此稍稍拖延时间,暂时不与韩邗汇合。   然后她心念一动,隐藏在土地里的金蝶立刻破土而出,像金色的星河般,轻盈柔美地飞向空中,翩跹舞动,落下闪烁的粼粉。   苏梓看了看韩邗他们,又看向系统:【统子,准备好电影了吗,等他们唠完我们从他们开始。】   系统用力地应道:【没问题,宿主,我已经准备好了!】   苏梓笑道:【那就好。】   她轻轻地哼了段甜滋滋的歌,眼神流转,像是个心怀期慕的少女。   而在烂尾楼里,好不容易才汇合、正高兴地交谈着的张文林和韩邗等人丝毫没意识到不对。   但莫洲和林晚却同时睁开眼睛,看向天空,藤蔓和知古剑都散发出凛然的战意。   临时驻扎点里,金子看着监控里漫天飞舞的金蝶,冷冷笑着,说道:“终于来了。”   “金蝶?”   “不止,让我们看看这些玩意到底打算怎么上?”   而在迷雾之城外,无数双赤金的眼睛在同一颗脑袋上同时睁开,露出不悲不喜的淡漠。   衪看向迷雾之城,张开手掌,掌心中深紫色的雷电像幼蛇撒娇般游动翻滚。   “你该长大了。” 第35章 破碎领域卡12+莫洲5 ·   张文林的变化肉眼可见。   他笑的时候还是憨憨的, 但眉眼却多了份蓄势待发的锐利,就像屋檐悬挂的冰棱。   韩邗从现在的他身上窥见了几分莫洲拔剑时的影子。   张文林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韩队?”   韩邗感慨道:“你越来越像你师父了。”   听到“师父”这两个字,张文林体内的心灯微微一闪, 迸出朵火花,融入流淌的血液中, 涌起十足的熨帖暖意。   他呼出口气:“我离师父那个境界还远着呢, 不过我会更努力的!”   他身上已有锋芒剑意的雏形。   张文林又问道:“对了,韩队,师父他们是不是来了?还有啊,韩队你们的气息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说来话长。”   韩邗言简意赅地把大致情况说了下。   他拿出耳机和藤蔓, 一起递给张文林。   “……接下来你和我们一起行动。不过, 我想恶鬼的秽气应该无法进入你体内吧?”   这巨大的信息量直接把张文林冲傻了。他戴耳机的手半点没落下来, 呆滞地应道:“啊, 有,灵力, 应该,不能, 吧?等一下, 韩队, 您让我缓缓。不是,啥呀这都是?什么打怪升级也就不管了, 那, 毁掉迷雾之城, 那个什么阎婆能愿意吗?!”   韩邗踢了他一脚, 没好气地骂道:“废话!”   要是阎婆它们能愿意, 他们还至于这么赶时间吗?!   韩邗说道:“不止阎婆,其它的都是我们的敌人。抢的就是这点时间差。”   张文林盘算了一下:恶鬼、金蝶、阎婆、被拖进来所以暂时不知立场的鹄女、还有隐藏在迷雾之城中的破印之人。   嗬, 还真不少!   张文林突然生起了紧迫感:“韩队,那咱们得抓紧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张文林说的是跟他一起的那些民众。   因为有不少人的伤只做了紧急处理,还裸/露着狰狞的血肉,所以其他警探正在用藤蔓帮他们治伤。   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迷茫、梦幻的表情,他们还偷偷地、反复地看警服上的徽章标识,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张文林瞥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笑。   果然世界观崩塌时,大家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韩邗拍了下他:“出息了,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他随即严肃起来,说道:“我们先向东区方向移动,把他们暂时安置安全地点,等H12小组到达后,由他们护送,我们继续朝东区中心前进,那里有21个中阶恶鬼,是数量最少的地方。主力不会进去,只有你和其他5名警探。“   张文林迅速领悟:“围点打援?”   韩邗:“嗯,那边说时间差最多一天,第二天它们就会动起来。现在就是第二天,就看能引出什么东西来了。”   所以必须跟张文林汇合。   有张文林这个剑修在,剿鬼才有保障。   才能做到真正的“围点打援”。   张文林站得笔直:“明白!”   韩邗扫了他一圈,这才发觉不对。之前被他身上浓重的血渍吓了一跳,都没发现。   “你的剑呢?”   “跟鹄女打的时候碎了,不过不影响,我有了更厉害的剑,”张文林拍了拍胸口。   韩邗点点头:“那就行。”   他口袋里的藤蔓动了动,像春天冒芽似的探出顶端,叶片还护着半开的花朵。   张文林试探地喊道:“林小姐?”   藤蔓托着顶上的花朵,矜持地点点头,特意新冒出一片叶子,像模像样地摆摆,然后又戳了戳韩邗。   韩邗问道:“特意跑一趟,是让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藤蔓又是点点,它指了指天空,两片叶子扑腾了几下,还模拟出非常优雅高贵的神态。   韩邗了然:“金蝶。”   藤蔓为他的机智鼓掌,还激动地拍了拍他的口袋,顶端的花朵微微颤动,粉白的花瓣便像丝滑的绸缎般轻盈飘下,在空中扬出一道漂亮的弯弧,落在了地上。   藤蔓僵住了,它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张文林体贴地捡起花瓣还给它。   藤蔓一抖,接过花瓣,尝试着重新按上去,但它小心翼翼地折腾了半天,只把花瓣撕成了两半。   它痛苦地捂着茎,抽啊抽地缩回了口袋。   张文林随即问道:“来的是金蝶吗?”   韩邗点头:“不过也许不止,所以指挥部才联系不上我们,只能让林小姐传话。总之,立刻向原定地点前进。”   张文林:“明白!”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   韩邗想了想,还是稍微有点不放心,于是悄悄地扯开看了一眼,就看到藤蔓已经开开心心地把花瓣叠成了两个小蝴蝶结黏在了顶端。   韩邗轻轻地松手,合上口袋,把快乐的小藤蔓藏好。   然后表情严肃地向东区前进。   东区不仅仅是恶鬼最少的地方,也是最为空旷、人最少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通过望远镜,韩邗清晰地看见东区中心金蝶到处飞舞,或停歇在外面游荡的恶鬼身上,或降落在地面,将这片空气都映成了闪耀的金色。   他收好望远镜,回头低声说道:“不要被金蝶碰到,还有它复生需要时间,我们抢的就是这段时间,动作一定要快。张文林,我们为你们开路。”   张文林应道:“放心吧,韩队。”   他们整了整装备。   然后韩邗甩了颗小型/手/榴/弹,在爆炸的一瞬间,他们立刻分成六股,像水流般迅速淌进滚烫的硝/烟肆意迷茫的中心。   韩邗右手手起刀落,附着着阴力(他对于这股新力量的称呼)的匕首狠狠扎入一只恶鬼眼中,顺势削掉它的半边脑袋,同时左手用枪连续五发,崩死十几只金蝶。   失去半边脑袋的恶鬼还想咬他,被他几拳砸得灰飞烟灭,微薄的秽气自然地融入韩邗体内,净化为新的阴力。   他已经不需要藤蔓治愈。   对付低阶恶鬼就如同砍瓜切菜,轻松写意,清出一大片空地。   但灵活乱飞的金蝶麻烦比恶鬼打多了。   它们还能进行短距离瞬移,金色的光忽明忽暗,就像近在眼前、却变幻莫测的星辰。   韩邗体内的阴力足够让他的超越人类的极限,他在战斗过程中无师自通,自然地将阴力压缩成针状甩出去,就像细雨点,大片大片地浇灭这些美丽却危险的蝴蝶。   他和队友配合着,就像一台精密的战斗机器,碾压恶鬼和金蝶。   而恶鬼反馈的力量让机器运转得更为强悍。   不同于这些被对血肉的欲/望驱使着只知道莽的恶鬼,金蝶们显然聪明许多。   它们选择避其锋芒,聚集着飞到战斗圈外。   绕着韩邗他们一圈圈地飞。   就像一道自下而上,直冲云霄的金色的龙卷风。   将韩邗他们包裹其中。   韩邗看了一圈,到处都是晃眼的金色。他甩出了手/榴/弹攻击,但爆炸的火和冲击对这些蝴蝶没产生半点伤害;他甩成阴力凝成的针,缺口又迅速被新的金蝶补上,似乎它们多得无穷无尽。   “队长,要等文林他们出来吗?”   “别分心!它们不是在跟我们玩持久战,”韩邗提醒道。   但韩邗并不想等着它们放大招。   他们双方其实都在抢时间。   韩邗调动阴力,让阴力从毛孔涌出,在他皮肤上形成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薄膜,凝聚成无形的盔甲。   “包括我在内,四个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围,其他人抓住时机随机应变!”   “是!”   “是!”   ……   他们有样学样,向韩邗靠拢,给自己做了套盔甲。   然后像钻机一样朝四个方向突进。   阴力盔甲撞上金蝶发出噼里啪啦爆火花的声音,韩邗的匕首精准地从中间劈开想要闪躲的金蝶,然后他的脚狠狠跺在地上,阴力穿透地表,渗进地底,像岩浆似的融化地下那些蝶和蛹。   ‘果然在地下。’   韩邗脑中的念头快速闪过。   在他弄死地下的这片蛹后,所有金蝶疯狂地攻向他。   它们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悍然撞向韩邗,在他身上点燃大片烈焰般爆开的金色粉末,以此消耗韩邗的阴力并让他漏出破绽。   但韩邗没有丝毫动摇和犹豫。   在这样的包围中,他甚至主动削弱阴力盔甲,找准时机,在左臂上露出小片皮肤,顿时引得大团金蝶用瞬移扑上去,他立刻甩出阴力炸/弹。   嘭——   爆炸的阴力像炸火花一样辐射着点燃了大片金蝶,彻底破坏了包围圈。   但韩邗的左臂也被炸毁了,喷涌的鲜血迅速浸染他的衣服。   “韩队!”   “继续!”   韩邗不想跟他们废话。   剧烈的疼痛让他格外暴躁。   他知道,对于移动迅速的金蝶来说,这招只能用一次。   但如同下了场金色暴雪般的地面足以说明他的左臂是值得牺牲的。   现在只需要乘胜追击,就算不能杀完这些金蝶,也能逼得其他家伙出现。   韩邗拔出枪,阴力再度缠绕子弹,每一发都能击中不少于两只的金蝶,但速度到底慢了许多。   好在还有其他警探,他们憋着一口气,眼睛都不眨,如万钧雷霆般扫荡着已不成气候的金蝶。   “没用的东西。”   脖颈修长美丽的天鹅化为人形倏忽落下。   金蝶扑闪着,快速落在她身上,像停落了满衣裙的阳光般,将她的羽毛映得格外美好。   鹄女本想撵走这些除了死不掉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但是看到她的羽毛吸纳了这些金色,竟呈现了零星朦胧的神般的光晕,她又露出了笑容:“算了。”   韩邗往前走了一步:“鹄女?”   鹄女的眼睛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了他的手臂:“林晚?”   韩邗低头,果然看到藤蔓从口袋里长出来,绕过后背,缠住他的伤口,柔绿的光渗进血肉中,激起微微的麻。   听到鹄女的声音,藤蔓愣住了,它下意识地歪了下头,又立刻摆正,还摸了摸顶端的花。   鹄女被它忽视也不生气,反而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到这里面来了?”   藤蔓用叶子比出了个问号。   韩邗及时开口说道:“她也是来处理迷雾之城的。”   鹄女冷冷一笑:“你们利用她?!”   韩邗:“她作为特报局的一份子,本身就是我们的同伴,谈何利用。”   鹄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听到“特报局”这三个字,她都忍不住发抖。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但声音还是有点飘:“果然又是特报局……但你们被骗了,就算杀光恶鬼,你们也出不去,迷雾之城,从来都是只能进不能出。”   藤蔓叉着腰,很生气地对她指指点点,头顶的小花摇来摇去。   鹄女看了它一眼,笃定地说道:“这个规则是不可能被打破的。你们现在这样就是在找死。”   韩邗:“那这个规则是谁定的呢?”   鹄女看着他。   她的眼睛像是陨光的山谷,冷寂又荒凉。   “是神。”   她微微垂首,表示敬畏。   即便神明并不在她面前。   韩邗愣住了。   这个答案并不在他预料之中。   因为“神”这个字太过于遥远和高尚,它几乎代表了无所不能,是人类一直希望能破解的神秘和渴望达到的理想。   但正是因为它过于美好,所以它更多被认为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念。   不过既然世界的画风已经如此魔幻,那么神明真切存在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果真的是神,那有些事情也就能说得通了。   韩邗正想说话,身上的藤蔓忽然松落,掉在地上,如蛇一样钻入缝隙,遇土即长,藤蔓间相互缠绕,结成绿色的茧。   鹄女蓦地展开翅膀,飞到空中。   她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越哀愁的片段乐声,在空中荡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韩邗只觉得心口发闷,腥甜味不受控制从喉咙涌到嘴里弥漫开来。   他立刻朝着鹄女甩出阴气针。   鹄女用翅膀挡住,针刺中她的羽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音。她用力振翅,阴气针反向韩邗他们刺过来。   “躲开!”   韩邗自己则没躲。   他站在藤蔓茧前面,手腕灵活翻转,带动匕首,打掉那些反刺回来的针。   鹄女盯着韩邗,恨恨地说道:“你们身上有之前那个人的气息,足以见得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邗知道鹄女说的是张文林。   但鹄女厌恶的不止是张文林而已。她伸出弯钩般尖利的爪,露出鸟喙,朝着韩邗他们俯冲而下。   金蝶蓬地散开。   于是她金红色的翅膀便像绸缎展开般铺出满眼辉煌。   只有碰上去才知道这份美丽坚不可摧。   他们的手腕被反震力震得发麻。   韩邗就地一滚,滚到她身下,拽着她的腿,折身攀爬,捆住她的翅膀根,同时从后面狠狠戳中住她的眼睛。   韩邗的血顺着她的羽毛一直滴到铃铛上,铃铛的红愈发深沉浓郁,如同不祥的一团血雾,甚至微微地腐蚀着鹄女的脚踝。   “鹄女,你是被拖进迷雾之城的,也不是自愿进来的,有出去的机会,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呢?!况且你认识林晚,她是特报局的人,不提特报局,她自身也有那个能力保护你!你完全没有必要和我们玩命!”   韩邗一边硬抗鹄女的挣扎,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一边大声喊着,试图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鹄女的喉骨微动:“你以为我像她那样好骗吗。所有妖魔都知道,特报局里都是一群疯子,他们何止是加固了迷雾之城这一处的封印,几大封印地他们都插手了,还把神明所在的天域也封住了,把神隔绝,把世界弄得乌烟瘴气,任由你们人类为非作歹。他们不是死不了,而是连地狱都不敢收他们,因为靠近他们最终的结果都是天地不容、生不如死。若非他们用了手段,林晚怎么可能会加入他们!”   情报传送+1+2+……   韩邗的思绪只分散了一瞬,便差点被鹄女的羽毛刺穿心脏。   他用力地在鹄女的眼皮出割出一道深深的伤,血喷涌而出。   鹄女疼得眼珠直打转。   她长长的脖颈绷得笔直,凶猛地喊道:“还不上!难道想看着迷雾之城被毁吗?”   她的话音刚落,火焰般的红光便腾腾地燃烧起来,像陨石般砸过来。   韩邗立刻用力地拖拽鹄女的翅膀,和其他警探一起配合,硬生生逼得鹄女只能正对飞速而来的红光。   他们专心致志地对付鹄女和以压倒性气势冲来的攻击。   却没发现地上厚厚的金粉中逐渐糅合出蝴蝶的模样,一点点凝形,悄无声息地朝着警探们飞过去。   这时间比韩邗他们算的快多了。   但金蝶的数量明显减少了一大半。   它们为的就是突袭。   韩邗他们输就输在情报不足。   就在金蝶脱离地面的那一瞬间,一柄剑从天际而来。   挟裹着薄薄的霜,狠狠插/入地面。   坚冰瞬间蔓延。   那些振翅欲飞的金蝶刹那间便被冰冻住,像栩栩如生的标本般,连抖落的如雪般的细粉都清晰可见。   莫洲踩住光洁的冰面,抬眼,看着狼狈的鹄女:“找死。” 第36章 毁灭领域卡13+莫洲6 ·   即便是韩邗也能从他平静无波动的话语当中听出滔天的杀意。   更别说直面这凛冽剑意的鹄女。   鹄女的羽毛不受控制, 根根竖立,整只鸟都膨胀了一倍,像爆炸的毛球, 羽毛上暗红的斑斑血渍也显得格外鲜明。   那团陨石般的红光垂直砸下,发出嘭的巨响, 掀起一圈狂暴飓风。   韩邗顺势松手, 摔落而下,被风掀到己方这边。   队友立刻搀扶住他。   莫洲只看了他一眼,便又看向鹄女:“你不是要为了守护迷雾之城而战吗?上吧。”   鹄女似乎才从巨大的震撼当中醒过神来,喃喃道:“莫, 莫洲, 剑尊……你, 您不是死了吗?”   莫洲没有说话。   但知古剑铿地拔出冰面, 旋转着散发犹如实质般的冰蓝色剑气。   昭示着他的身份。   鹄女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她恨恨地将“阎婆”这两个字嚼碎咽下。   她多么敬畏神明, 所以更加恐惧弑神的莫洲。   尤其是弑神之后依然活蹦乱跳的莫洲。   鹄女老实地收敛妖形,幻化成人, 瑟瑟地贴伏在地行礼:“鹄女见过剑尊。”   韩邗敏锐地发现莫洲的嘴唇稍稍抿了一下, 他想, 或许莫洲并不喜欢“剑尊”这个称号。   但莫洲应下了这个称呼,语气也依然平平:“看在你与林晚相识一场的份上。”   “您也加入了特报局吗?”问完, 鹄女便死死地咬住嘴唇。但她不知从哪迸出勇气, 明明颤抖得像濒临死亡的小动物, 但还是抬头看着莫洲。   莫洲:“嗯。”   鹄女的脸色顿时变得惨败。   就像一瞬间被抽走生命力的枯树, 露出死寂的灰褐色。   她低低地说道:“可是, 林晚她根本就不会打架也不想打架……”   莫洲眼里露出彻骨般的寒意:“会与不会,想与不想, 原本也不是由她决定的。”   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说道:“迷雾之城,你比我熟悉,带我去核心处。”   鹄女一抖:“您是真的打算毁了迷雾之城吗?”   莫洲抚摸了一下剑柄,淡淡地说道:“想要毁掉它的不是我。”   鹄女愣愣地想了半天。   她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里似是欢愉也似是痛苦,光线流转,复杂得像斑驳的墙皮。   她跪趴在地上,嘴里念叨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字词。   明明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韩邗他们,却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敬畏、虔诚的情绪,眼前似乎浮现了庄严却又美好的一片朦胧。   韩邗用力地摁住伤口,以猛烈翻腾的剧痛来摆脱这股情绪。   他的眼中掠过警惕和不安。   这如同咒语或祷告般的字词,几乎可以洗脑。   韩邗看向莫洲,发现他的眼中似乎有一层水光,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涌散出来的寒气,在他周身缭绕,缕缕纠缠,凝得像流动的碎冰,沁出刺眼的白光,将他的眼睛都染成了挂霜的珠子。   “闭嘴!”   知古剑掠到他手边,被他拿起,狠狠斩落。   巨大剑光犹如从天而降,转瞬即逝,然后大地显得很迟钝似的慢慢裂开,越裂越深,直到形成贯穿半个迷雾之城的如天堑般的深沟。   看着慢,实则很快。   韩邗只觉得刹那间眼前便多了一条天堑。   他真切地听到了碎裂的声响。   他抬头只看到了那遥远的、高高的天空露出一丝丝细小的裂纹,那微末的缝隙里满是黑紫色如鳞片般的东西。   韩邗立刻喊道:“莫先生!”   莫洲的手顿了下,将戾气摁压回心底,缓缓收敛四溢的剑气。   韩邗松了口气。   但鹄女却更恐惧了,她颤抖的翎羽就像风中的芦苇。   尽管莫洲并没有伤她,但她身旁的那道天堑般的深深沟壑和黏住她羽毛的蔓延的冰霜都让她惶恐得瞪大了眼睛。   她大气都不敢出,但她脚上的铃铛却不识趣地发出了叮叮的响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那串铃铛。   鹄女将铃铛藏在羽毛下,但殷红的血依然在冰面上像花一样绽开。   韩邗很不解。   莫洲皱眉道:“你动了它”   鹄女低着头,大约因为是天鹅,所以她的脖颈格外修长美丽。   她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怕入魔。如果我连底线都守不住,那证明我已入魔,那我宁愿死。”   迷雾之城,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浓重的雾,和雾中在执念中轮回、受尽折磨的恶鬼。   她怕她会成为像恶鬼这样丑陋的东西。   她绝不允许自己堕落成那副模样。   所以她在特报局的封印上又加了一层束缚,加大了伤害。   莫洲:“所以你想死?跟韩队长他们打,在我面前故意祝祷,都是你找死的手段。”   韩邗猛地想起鹄女之前的话。   他恍然道:“你想让我们杀了你,以此让林小姐与我们决裂?”   鹄女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是。”   韩邗不明白,以她们这样深厚的情谊,为什么林晚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转世轮回?记忆被封印?   但他的问题没有人给他解答。   见自己的计谋被拆穿,鹄女反而放松了一点。她轻声说道:“剑尊,您还是那么厌恶神,但是啊,神创造了这个世界。”   莫洲没有任何反应。   鹄女自顾自地说道:“他们的血是湖泊、河流,是孕育万物的起源;他们的眼睛是太阳和月亮,一直注视着我们……我们因他们而生,那么,我们的一切也理应献给他们的……”   韩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描述听起来,怎么像是邪神一样?!   只有邪神才会要求信徒奉献他们的一切。   而且,鹄女这副模样真的像极了那些被邪/教诓骗洗脑的受害人。   即便真的有神,在信仰的同时也该保有自我,尊重自己和其他的生命。   虽然韩邗的思绪万千,但他都憋着没有说出来。   莫洲却转过头来邀请他:“韩队长,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拔剑后总是冷若冰霜,但在喊“韩队长”时语调却刻意温和了一些。   韩邗心情有些复杂。   但他却半点没露出来,只平静地说道:“我之前一直信奉的是科学,所以确实不太了解神之类的,但是,生命诞生后就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是应当得到尊重的独立个体,这是毋庸置疑的。”   鹄女对着他冷笑道:“神,需要尊重你们?!”   韩邗:“当然。”   他还疑惑地看着鹄女,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浅显的问题。   鹄女碍于莫洲在场,并不敢动手,但她眼中却迸发出强烈的愤怒和怨恨,似乎能将韩邗千刀万剐。   韩邗心里很是无奈。他确认了一个事实,鹄女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狂热信徒。   很可惜,莫洲没有被她感染。   他只是拿着剑,冷冷地说道:“说完了?告诉我,核心在哪?你已经知道想毁掉迷雾之城的是什么了,还会拒绝吗。”   韩邗眼皮一跳。   鹄女咬住嘴唇,她正准备说。   火焰嗤地从地底冒出来,瞬间融化坚冰,黑色的巨鸟猛地抓住鹄女,朝着旁边的天堑俯冲而下。   “阎婆!”   韩邗追到边缘,差点跟着摔下去。   莫洲抓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形。   “谢谢,”韩邗喘了口气,看向莫洲,“不追吗?”   莫洲摇摇头:“不需要追。”   韩邗抓了抓头,粗声粗气地说道:“金先生说只要杀死恶鬼,净化秽气,迷雾之城就会从内打破。莫先生,你说迷雾之城有核心,想要毁掉迷雾之城的另有他人,但又说不需要追……不是,好歹解释一下。就算特报局是保密部门,也需要跟合作单位说实话吧。”   莫洲弯起了眉眼:“抱歉,韩队长。”   他拿着剑,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像暴风雪中盛开的雪莲花,罕见,所以珍稀。   韩邗无奈地说道:“莫先生,这招不管用。”   “叫我莫洲就好,”莫洲收了知古剑,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没有骗你们,确实需要从内打破迷雾之城,这样才能救人。如果真的让他从外面捏爆,那所有的人都会随着这座城灰飞烟灭。”   韩邗:“……”   讲这么恐怖的东西就不要笑了吧。   他虚心求教:“这个他,是?”   莫洲:“源于黑暗的蛇神,衪的信徒也叫它守夜蛇。”   韩邗:“好家伙……”   他抹了把脸。   莫洲继续说道:“我们之前一直不说,是因为衪一直看着迷雾之城,看着我们。而现在,衪的孩子已经全然缠住了迷雾之城,衪看不见里面了,所以也不需要瞒着了。”   韩邗想了想迷雾之城的面积。   又想起刚才所看到的缝隙里的黑紫色的东西。   ——原来真的是鳞片,不过是一条巨大的蛇的鳞片。   韩邗苦中作乐地说道:“这样的话,阎婆应该会帮我们吧?”   莫洲:“或许吧。”   他风轻云淡地说道:“不过她以为的核心其实是没用的,神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阻拦神呢。迷雾之城最初成型,就是神将自己所厌恶的丢弃在这,这里的迷雾都是被抛弃者的泪和血所化。”   有人忍不住问道:“既然厌恶到不想看见,为什么神不剥夺他们的生命呢?”   这个……   莫洲摸了摸腰间的玉剑,温温和和地说道:“大约是神知道他也能被杀死,所以有所顾忌吧。不过,到底因为什么,谁知道呢。”   反正目前苏梓也不知道。   她的脑袋又开始痛了。   为了防止她粗糙又可怜的剧本再次被破坏,她赶紧说道:“没有阎婆它们的阻拦,其他地方剿灭进度很快。外面各个关卡都已经有人等着接应,但韩队长,身体里有秽气的警探暂时出不去,所以你们……”   韩邗并不意外:“原来是这样,难怪金先生之前说,不能随便动手,后果可能难以承受。”   其他警探也挺高兴的。   “总算快要结束了。”   “把他们送出去,我们也能放开手脚的干了!”   “大不了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不定把你放到另一个迷雾之城。”   “滚蛋吧你!”   ……   难得的吵吵闹闹的笑声。   莫洲眼神很柔和。他低声道:“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们死的。”   韩邗看了眼藤蔓茧,在层层叠叠的绿色中找到了那朵花,可怜巴巴,却依然美丽地绽放着。   韩邗笑了起来。   这样林晚就不会那么夸张地悲伤了。   他刚想说话,地面忽然一沉。   他低头去看,发现地面的颜色迅速变淡,就像被水冲洗褪色一样,露出一片片的纯白,直到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白茫茫。   那些建筑、树木则一点点下沉,像是没入白色的水中,晃着模糊的倒影,吐出那些身上还沾着血的、警惕又茫然的警探。   而知古剑斩出来的天堑下是游动的黑紫色鳞片,隐约能窥见蛇的全貌。   轰——   这声响,似乎在心中炸开。   在阎婆凄厉的叫声中,火焰燃烧着陡然涌出的迷雾,在这片怪异的纯白中燃烧出一片燎原火海。   莫洲说道:“打破了。”   【迷雾之城】的卡片砰地碎成粉末,又如星点般顺着光幕洒落。   苏梓立刻操纵新的卡片。   【领域卡:天域】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莫洲7+不存在的战忽局 ·   阎婆的火几乎转瞬即逝。   韩邗他们所有人都看着这片领域破碎, 碎片如同撕烂的白纸般零散。   巨大的蛇头从虚无中探进来,吞吐的腥红蛇信散发出浓郁的腥味。   它身上缠绕着的电光将飘散的领域碎片击得粉碎。   然后剧烈的晃动感在每位警探心中升起。   他们明明站着不动,却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里, 五脏六腑都被搅得昏天黑地,失去五感的眩晕感的痛苦的窒息感, 像锁链似的紧紧箍住心脏。   张文林明显感觉心灯在闪烁。   但他甚至无法动弹。   “睁大眼睛。”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文林明明眼前犹如恐怖旋转的万花筒似的, 但他依然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潮水般的灵力从他身后涌过来。   刹那间涤荡纠缠他的苦痛。   张文林的视线蓦然变得清晰,光芒乍现,刺得他眼睛生疼,沁出泪水, 眼眶也变得通红, 但他依然瞪着眼睛。   所以他才能够再次看见那墨紫色巨蛇, 也才能够看见莫洲手执知古剑, 剑光交错陨落,没入巨蛇体内, 在它皮下鼓起一道道亮色,最后轻飘飘一剑, 点在巨蛇头上, 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巨蛇体内的剑气骤然失控,它就像一条巨大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 亮光四溅, 只剩下扭曲的蛇骨。   而在巨蛇湮灭后, 令人痛苦的感觉瞬间消失。   张文林这才发现, 他们所在的这片领域, 有一半都是由这条巨蛇支撑着的。   即便巨蛇湮灭,它的蛇骨也如同参天古树的树根盘根错节。   污浊粘稠的浓黑色蛇骨还萦绕着紫色电光, 看久了让人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们死的。”   莫洲的灵力顺着剑尖流泻。   蛇骨越来越小,最后缩成迷你般的细小蛇骨,被莫洲拿着。   莫洲扭头看向张文林。   然后他脸上的凛冽寒意便立刻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微微的茫然和无措。   他沉默了一会,刻意柔声道:“是太快了吗?刚才没看懂也不要紧,我会再教你的。”   这态度更像是在哄小孩。   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张文林有点臊:“师父?”   莫洲捏拳轻轻咳了一声:“但是不管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不要轻易掉眼泪比较好。”   张文林:“啊?”   他下意识地擦了下眼睛。   手背还真的染了点晶亮的泪珠。   张文林立刻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地说道:“师父,我没哭,这是因为刚才太刺眼了。”   闹了个乌龙的莫洲脸明显变红了。   他本来就面如冠玉,这点微微晕染开来的绯红,就像一抹胭脂,倒衬得他更加俊逸。   可惜在场的都对他手上的蛇骨更感兴趣。   蛇骨在莫洲手中就像一串玉石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黑色手串,那些游动的紫色闪电像是雕刻着的繁复花纹。   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恐怖模样。   莫洲见到大家注意力都被蛇骨吸引,轻轻松了口气。   他轻快地说道:“这是蛇神的孩子,在蛇神的信徒心中,相当于是蛇神的化身,可操纵空间和雷电。”   韩邗道:“孩子都这么大,那蛇神得有多大呀?!”   有人嘴皮子飞快:“大大大,一锅炖不下。”   “哈哈哈哈哈哈……”   韩邗:“……闭嘴!”   他威胁似的举起了拳头。   其他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   哪怕是其他城市的警探也闭紧了嘴巴。   韩邗担忧地问道:“鹄女之前说,太阳和月亮是神明的眼睛,他们时刻看着我们。那刚才这群小子的话没事吧?”   不是韩邗小题大做。   其他人不是很了解。   但他知道一些。   但是,不管是鹄女的话,还是神明粗暴毁灭迷雾之城的行为,都很难让韩邗安心。   莫洲:“放心吧,衪现在顾不上这些的,毕竟衪心爱的孩子,死了。”   韩邗抽了下嘴角:“这个更严重吧?!我这心看来是放不下来了。”   莫洲摇了摇头:“你是知道的,天域被封印隔绝,就算是神也不能随意出来。蛇神就是想用搅碎迷雾之城后的万千血气和怨气破开天域的封印。不过这个封印只针对神,你们所要担心的是时空乱流,而这个蛇骨正是可以护送你们在时空乱流中安全回去的法宝。”   郑禅致想了想,问道:“那这个需要我们操控吗?”   莫洲:“需要。”   韩邗抹了把脸,无奈地说道:“这玩意跟驾照比起来,哪个更难?”   郑禅致:“我们更难!”   莫洲笑了笑:“我想,应该和你们说的不一样。”   他抬起手,朝着韩邗的眉心示意:“韩队长,介意吗?”   “来。”韩邗言简意赅、斩钉截铁。他还撩干净额前的碎发,主动把脸凑过去。   莫洲的食指蓄积出灵力,轻轻摁在韩邗眉心。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韩邗的天灵盖往下蹿,像席卷了一场暴风雪,剐得他每一根神经都疼得颤抖,冰得他的血肉仿佛成了脆弱的冰雕。   而在这样极致的痛苦和寒冷中,蛇骨的用法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莫洲将手移开。   韩邗在郑禅致他们期待的注视下,吐出口冰冷的白雾。   他的嗓子抖得有些音被扯得又尖又细:“莫,洲,这个不适用,于其他,人——”   他的身体经过大量阴力的淬炼,所以还勉强扛得住。   其他人要是也这样,可能会直接死掉。   恐怕也就郑禅致、张文林能受得住。   莫洲皱起眉:“但人少恐怕不太行。”   郑禅致想了想,问道:“阎婆她们呢?也许阎婆和鹄女可以帮忙。”   看在莫洲的面子上。   或者说在莫洲的“威吓”下。   【莫洲】犹豫了。   苏梓忧郁了。   按道理来说是可以的,尽管“阎婆”和“鹄女”受了伤,但还有蛇骨辅助。   况且她们也确实不敢反抗莫洲。   可是问题是,“阎婆”和“鹄女”都是她本体啊!   马甲她还能一开多,但她总不能把自己的本体撕成两半吧!   刚才“阎婆”和“鹄女”躲得远远的,还瞧不出问题,要是一走近,马上就会发现这个“阎婆”面无表情,就是个惟妙惟肖的傀儡。   苏梓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她原本只是想,通过“阎婆”她们向韩邗他们证明特报局的真实性以及神明的存在。   但他们似乎还想通过“阎婆”了解阴阳生死等其他东西。   这也没办法。   ——同样一条消息,说的人越多,可信性就越高。   面对“灵气复苏”这样惊世骇俗的“真相”,他们总是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够坚定地复兴玄学。   幸好她留了一手。   莫洲说道:“我可以让阎婆帮你们,但是鹄女是不会走的,毕竟这是她离最神最近的一次。”   韩邗:“这里真的是天域?!”   莫洲:“是。”   韩邗:“那她肯定是不愿意走了……”   毕竟对狂热信徒而言,她的信仰高于她的生命,高于她的一切。   倒是张文林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因为他相信莫洲。   而莫洲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将蔫得像鹌鹑似的的阎婆拎了回来,然后一剑劈开了天域的边缘。   天域裂开缝隙,露出浩瀚无垠的流转的黑暗,巨大的吸力让张文林他们不受控制地往里落,蛇骨被催动,犹如活过来般,灵活地游走,像贪吃蛇一样吞下每一个人,将他们护在透明粘膜中,然后掉进黑暗。   韩邗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金色的蛇变幻成长满眼睛的男人,朝着裂缝冲过来,莫洲一剑劈斩,将它劈成两半,但它像恶心的粘土似的,两半身体变成了完整的两个人,溅出去的血液也挣扎着从变高拉长的血丝中跳出新的人。   就像恐怖小说中无限分裂的人一样。   每一个都以不可阻挡的气势不顾冰和剑朝着裂缝冲过来。   蛇尾被它拽住了。   在剧烈的晃动中,韩邗看见,巨大的藤蔓捆住每一个个体,然后蓝色雾气凝成犹如实质般的龙,咬断蛇尾,朝着韩邗他们冲过来,将他们覆盖在内。   ……   苏梓掰着手指算了算。   特报局得到了证实get。   警探们明白了对付这些东西常规武器是毫无用处的,必须要以玄学打败玄学get。   用【迷雾之城】这张卡加上莫洲的大半灵力帮他们洗经伐髓get。   更多人察觉了异常get。   所谓的“神明”的出场get。   ……   苏梓拍了拍手:“还可以,就看收尾怎么样了?”   ————————————0   对于A市、H市等几座城市被封锁,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恐/怖/组/织。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相信。   因为毕竟是官方啊。   直到大片耀眼的光在夜空泛滥,众目睽睽之下,一片囊括了几个城市的巨大的透明领域慢慢腾空而起,金色的光如瀑布般从领域边缘流泻,落地成花。   而且所有人都能透过朦胧的光晕看到恢宏的殿堂和檐角栖落着的青鸟,雕花的壁柱上缠绕着几条墨紫色的小蛇,豆豆眼像黑色的珍珠,倒映着满域争奇斗艳的奇特花卉……   每一处景物都萦绕着浅薄的银光。   就连众位警探的衣服笼着这银光,显得格外高贵,更像是端正优雅的礼服。   有警探手里还拎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黑鸟。   他们以震撼人心的浩大声势骑着蓝色巨龙,从天而降,将这片领域撞成漫天飞舞的星河。   然后龙降于海,掀起腾空的巨浪。   ……   网上瞬间炸开了锅,   “特效论”“玄学论”“毒气论”……各种猜测喧嚣尘上。   官方在第二天发布通知。   对比第一篇通知里琳琅满目的专业术语,这一篇通知则比较朴实。   通篇下来,只有一个说法:各位亲爱的群众,昨晚那是为了迎接A国300周年国庆所试验的特别节目,效果一般,请大家勿要随意传播。   诸位网民:……   “这理由也忒不走心了。”   “300周年……我数学不太好,实在算不清还有多久。”   “与其发布这样的通知,还不如直接让战忽局动起来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陆枫1+农贸市场里的模特 ·   与其用通篇严肃到令人心慌的科学术语去掩盖。   不如用明晃晃的欲盖弥彰, 留下可想象的空间,让大众随意脑补。   ——这是网安部的策略。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好。   网民狂野的想象力糅合着喷薄的热情,创造出全网狂欢般的高/潮。   包括但不仅限于“战略忽悠局赶快行动起来缺人的话找我啊”、“你知道我知道但BCDE四个国家都不能知道的秘密”、“我国实际上打算用一统天下为300周年国庆献礼”……   五花八门的段子看得网安部众人嘴角直抽。   不过, 这样的欢乐比提心吊胆的焦虑要好得多。   当然。   如果不是从迷雾之城出来的人都完好无损;   如果不是他们的记忆都如水洗般褪去了痛苦和绝望,只剩下薄薄一层如全息游戏般虚幻空洞的画面;   如果不是警探们的身体数值都有了大幅度提高, 甚至还有人有了点相当于超能力般的力量。   网安部也不敢用这样的方法安定人心。   好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特殊灾难”总算快要落下帷幕了。   但是还有两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第一, 负责操纵蛇骨的韩邗他们在回来后便陷入了昏迷,他们的眉心都浮动着金色的如水滴般的闪耀光晕。   第二,特殊情报处理局的莫洲和林晚没从毁灭的迷雾之城中出来。   而且,特报局,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部门。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假的, 但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将他们与事实相联。   不论是网安部找到的信息锁, 还是鲜艳清晰的红章……都如同吹开遮掩的薄纱的风一样, 露出同样的东西,都是特报局。   杨思弦苦恼地喃喃道:“如果是真的, 到底为什么要藏得这么严实呢?”   她的眼镜因为戴太久了,在鼻梁上压出浅浅的红痕。   她疲倦地摘下眼镜, 揉了揉眉心。   蒋伍接了个电话, 然后大声喊道:“杨局, 上头已经和特报局领导确定了会面日期。”   杨思弦重新振奋精神,戴上眼镜:“说清楚。”   “因为事件波及范围太大, 所以上头要求必须快, 让我们和国安部一起去接特报局的人, ”蒋伍激动地说道, “杨局, 我!我申请一起去!”   他对特报局快好奇疯了!   不同于杨思弦,蒋伍已经相信了特报局的真实性。   所以他才格外想知道, 之前的“他”对于被洗掉记忆这件事情,知情吗?同意吗?   还有,特报局的人都有特异功能吗?他们平时都处理些什么?会写报告吗?   还有,网安部工作之一就是负责保护国家公职人员的重要身份信息,只有他们确定人员档案及时传达,其他相应部门才能运作起来,比如财政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们传达,财政部是不会拨钱的,那特报局这么大的部门怎么运转呢?   ……   其实这些问题,不仅蒋伍想知道。   杨思弦他们都想知道!   但特报局中代号“侦探”的金子非常聪明,嘴巴也毒,把心理专家们气得半死,还套不出话来。   所以杨思弦他们只能从特报局的领导入手。   之前他们简短地通过电话。   只知道这位“领导”是男性,而且似乎很忙。   所以杨思弦他们主动开车去接人。   他们迅速的到达了指定地点——Y市大型综合性商场的门口。   Y市经济发达,今天又恰好是周末,所以这座商场人来人往,有牵着手喝奶茶的小情侣,有带着孩子逛街的夫妻,有打打闹闹的学生群体……熙熙攘攘的人群透露出满满的幸福,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处于日常的普通人。   蒋伍看得眼睛都花了:“杨局,要打电话吗?杨局?”   杨思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怪她多想。   实在是把约定地点定在这么一个人流量大的商场不符合逻辑。   难道是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想能够用人质快速逃离……   杨思弦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她和国安部的负责人对视了一眼,正想拿出手机,就听见商场里发出一声悲痛的喊叫。   这声喊叫非常凄凉又中气十足。   从商场里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边,让他们下意识地冲了进去。   但他们只看见一个穿着可爱熊猫连帽衫的胖乎乎的少年颤抖着手指着一对情侣中的男性,悲痛欲绝地喊道:“渣男!”   “啊?不是,你谁啊?!”   被他指着的男人一脸懵,然后愤怒地问道。   但他怒气十足的声音都压不过这个音色清亮的男孩的声音。   “昨天还对我嘘寒问暖,今天就装作不认识我!小姐姐,你被他骗了!他何止是脚踏你我两条船啊,他就是个十足的海王——”   因为这少年过分响亮的声音,整个商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了过来,指指点点。   男人的脸涨得通红:“你个胖子……”   “我胖?!你少装模作样,你不是最喜欢我这身肉了吗,还总是摸摸捏捏,”男孩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肩上暧/昧的红痕,转而又泫然若泣,苦苦哀求,“虽然你是个渣男,但我还是爱你的,你要是想和她结婚的话,我是不会怪你的,我始终会在原地等你,小甜甜!”   “你放……”   “渣男!”   啪——   他身旁的小姐姐狠狠地甩他一巴掌,然后蹬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了。   男人想拉住她,手臂却被抱住。   “求求你,看看我吧,我穿这身可爱吗,我是特意为你穿的~”   “可爱你*&#¥%”   男人破口大骂,却在其他人的注视和想要上前的脚步下,最终选择了退缩,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商场。   而男孩也非常伤心地跑走了。   背影就像个胖乎乎的熊猫幼崽。   看了场大戏的杨思弦众人莫名松了口气。   实在是刚才那男孩声音太大,感情太充沛,让他们忍不住就沉浸其中。   蒋伍还喃喃道:“我去,这孩子成年了不?!这不能放着不管哎。”   他跟杨思弦打了个报告,正想追上去,就看到换了白T的男孩偷偷摸摸地走到楼道角落,和刚才那个被气跑的小姐姐碰了面。   “……您还满意吗?”   杨思弦一愣。   这男孩的声音没有刻意放大后居然有点耳熟。   “满意!这个该死的渣男,脚踏几条船也就算了,还敢搞大别人的肚子,还让她自己去堕胎!这个人间极品差点没把我气死!刚刚总算出了口恶气!看他以后还怎么在Y市兴风作浪!”   “他绝对没那个脸了。小姐姐,我说过,选择我没错的。”   “说得对,给,这是尾款,我会给你好评的。”   “谢谢您嘞!”   男孩超熟练地仰起笑脸,热情目送顾客离开。   他抛了下手机,高高兴兴地转身,准确无误地朝着杨思弦他们走过来。   杨思弦的脸突然有点青。   她想起来了。   这个声音跟电话里特报局“领导”的声音有点像。   果然。   男孩露出笑脸:“你们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枫,枫叶的枫。”   蒋伍:“……”   杨思弦坚强地跟他握手:“幸会,网安部杨思弦。”   陆枫很有礼貌:“久仰大名。”   他胖胖的脸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再加上笑容,显得很可爱。   但只想到刚才那幕……   再想到他的身份……   蒋伍虚弱地想:果然是能人“异”士。   陆枫完全不觉得气氛古怪,还很高兴地说道:“我们这次见面会吃饭吗?”   杨思弦手指僵硬地推了下眼镜:“应该,会的。”   陆枫的眼睛顿时亮了:“酒店是你定吗?哪家酒店?我有更好更便宜更实惠的选择,只要5%的手续费,包接包送包一切!”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   他顿时乐呵呵地说道:“不好意思,说习惯了,别在意别在意。对了,还有个人。”   杨思弦坚强地说道:“他在哪?我们可以去接他。”   陆枫:“近得很,就在这附近的农贸市场当模特。”   蒋伍:???   当他看到那个穿着花衣裳、在农贸市场的小服装摊前面站着的面无表情的女人后。   他的疑惑都化成了同情。   陆枫还很热情地扑上去,一通天花乱坠,差点当场跟摊位老板结拜,最后成功提前捞走了人,还拿到了全部工资。   “……哥,您这么会做生意,以后一定会发大财的!”   陆枫边走还边回头喊。   他的声音响亮得就像大喇叭,吸引了农贸市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蒋伍他们只觉得浑身难受。   而那个女人更是飞快地消失了。   直到小跑(?)到车这边,他们才在车上看到她。   她的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但得益于精致的眉眼,反倒更有种高岭之花的感觉。   陆枫完全看不懂脸色,还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柒衣,干得不错!”   “叫我秦柒衣!我们不熟!”   陆枫没理她,又把钱数了一遍,然后手一张,一个浓缩的黑色空间蓦然显现。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去,然后眉飞色舞地说道:“柒衣,你比莫洲他们能干多了!”   秦柒衣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她宁愿自己是个废物点心。   蒋伍喃喃道:“难道这就是特报局平时的工作?!”   陆枫不仅嗓门大,耳朵还很灵敏。他叭地扭头,看着蒋伍,眼角一垂,像只可怜的小胖熊:“哪能啊,我们平时忙着呢!有时候通通下水道啊,遛遛狗啊,剪剪头发啊……证又没法考,工资也没有,我们多难呐……”   他愣是有本事把蒋伍讲得泪水涟涟。   秦柒衣非常嫌弃地坐远了一点。   她没好气地对杨思弦他们说道:“不用管他。”   杨思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倔强地说正事:“秦小姐,想必您也知道迷雾之城事件。”   秦柒衣:“嗯,蛇神搞的。”   杨思弦:“其他人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莫洲先生他们不见了,我们这边也有警探昏迷不醒,身体机能正常,查不出昏迷的原因。”   秦柒衣直白地说道:“我以为你们会比较想知道特报局和神的事情。”   杨思弦一愣,说道:“我们当然也想知道,但生命至上。”   秦柒衣微微弯了弯眼睛。   她说道:“莫洲他们没事。至于你们所说的警探,得去亲眼看看。”   陆枫一心二用,插了句嘴:“关于警探,金子怎么说?”   杨思弦:“金先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秦柒衣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他们肯定没事。”   虽然金子不是医生。   但他的判断不会错。   杨思弦发现,“特报局”的每个人性格都相当鲜明,极具有个体意识,但他们的行动中又隐隐有所相似,互相信任着彼此,就像信任着自己的半身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陆枫2+翻开全是水的报告 ·   杨思弦的感觉完全没错。   为了避免掉马, 苏梓刻意夸张了每个马甲的部分人设。   但她毕竟是一个人,所以即使时刻注意,一些小动作也免不了重复。   发现这些细节的并不仅仅只有杨思弦, 但是他们都没有联想到“这其实是同一个人”这个算得上是非常惊悚的事实,而是推测特报局众人可能接受过同样的培训, 又或者是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的时间。   介于之前得到的情报:特报局中的人都“不会死”。   这个时间线可能更长。   所以他们才会不自觉互相染上同样的小习惯、小动作。   ……   那么,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隐匿在暗处、无人知晓的特报局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一直在通下水道吧……   杨思弦的视线不自觉飘忽了一瞬。   不怪她思路跑偏,因为陆枫实在是太能侃了。   他不只是声音大和话多而已,他的语调抑扬顿挫, 表情丰富, 还有那夸张却又恰到好处的肢体动作, 完美地传达出他充沛的情感——愣是将通下水道这样的小事说得引人入胜, 像追剧似的情不自禁、难以自拔。   尽管明面上他是在蒋伍说话。   实际上全车人的耳朵都架在他嘴上了。   除了司机和秦柒衣。   司机是竖了隔音板。   但秦柒衣并没有。   她也没有戴耳机。   但她就能屏蔽陆枫的声音,闭着眼睛, 手指随意敲着窗框,惬意地吹着风。   她身上的衣服花里胡哨, 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 或者说, 她的颜值和气势拉高了这件衣服的格调,让它就像传说中的“高级审美”的风格, 独特, 奇妙, 迷人。   风吹起她的头发, 阳光落在她脸上, 像流泻的淡金色瀑布,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突然, 她的手指停住了。   与此同时,一辆行驶在桥上的公交车突然歪七扭八,朝着栏杆快速撞了过去。   而公务车上,杨思弦下意识地看向秦柒衣,发现她依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是手指却轻巧又快速地在空中描画出繁复的纹路。   她手指滑过的地方都蓦地泛起浅淡的紫色光点,转瞬便又消失。   此起彼伏。   在她停住动作的那一瞬间,那辆公交车碰地撞上栏杆。   万幸的是,车窗被两边翘起的钢筋同时挂住,整辆车子在空中刹停。   恰巧有辆消防车执勤回来,就在他们后面。   所以车上包括孕妇肚子里的宝宝在内的17个人除了剐蹭、撞击的轻伤外,无一人死亡。   就连突发疾病的司机也因及时救援而保住了生命。   一连串的小幸运就像不起眼的种子,悄悄洒落,酝酿生长,然后绽放出锦缎似的蓬勃、美丽的花海。   秦柒衣的手指重新敲起窗框。   一下又一下。   像舒缓的纯音乐。   杨思弦透过车窗,看着后面庆祝死里逃生的惊喜的人群,心跳的速度微微变换。   她想:除了他们,其他人大约只把这当成极小概率发生的超级幸运。   没人知道,这份“幸运”其实是有人拨动命运的琴弦,送来的生命的馈赠。   而这样的“拨动琴弦”发生过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默默地隐匿,任感激、荣耀擦身而过。   不管是金子、莫洲、林晚,或是陆枫和秦柒衣,他们的能力都很强大,强大到他们完全可以无视束缚,轻松地过上万众羡艳、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但他们却选择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背负起沉重的责任,踽踽而行。   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他们的敌人。   ……   而且,也能想象得出来他们所面临的对手有多么强大。   ……   杨思弦的眼神忍不住变得严肃。   她揉了揉眉心。   秦柒衣睁开眼睛:“怎么了?”   杨思弦的手一顿。   秦柒衣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和动作本正常,她只是没想到秦柒衣居然会问。   杨思弦笑了下:“有点晕车,不过好在快到了。”   秦柒衣看了她一会。   就在杨思弦泛起点紧张时,秦柒衣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一股冰凉清新的气息就像暴雪后的微风似的顺着她的耳朵,一直吹,吹走她胸中的郁气,只留下满肺腑的凉丝丝。   秦柒衣收回手:“好点了吗?”   杨思弦有点没回过神来:“嗯,好多了……”   秦柒衣:“那就行。下次可以不用听陆枫的,他就想着法子占便宜。我们其实都有法子过来。”   对于她的“污蔑”,陆枫表示抗议。   秦柒衣没好气地说道:“少来这套,你又不是傻子,好好的不作妖,怎么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陆枫鼓着脸颊,还想说,车子停了。   他立刻将秦柒衣抛之脑后,快速地从车上下来,瞬间露出热烈憧憬的笑容,反客为主,握住来人的手,揽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   秦柒衣还能听见他激动的声音。   “……总算是见到您了,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说起来,我有好多的工作想要跟您汇报呢!咱不着急,先吃个午饭,不能饿着大伙……”   杨思弦:“……”   她想到刚刚秦柒衣的话。   明白了。   饿不饿另说,但蹭饭这个便宜一定得占。   不仅他要占,特报局其他人也得占。   比如已经在警局提前吃过饭、完全不想来但还是被拎过来、被勒令要吃三碗,全程戴着痛苦面具、不吱声的金子。   ‘没记错的话,陆枫还是特报局“领导”。特报局过的到底是啥样的苦日子,才能把人逼成这样?!’   杨思弦百思不得其解。   而她的问题在饭后得到了解答。   其实他们根本就还没张嘴,陆枫就已经张开手,从他那黝黑幽深的空间里掏出一大摞一大摞的纸。   “这些是特报局这么多年的工作汇报,我还特意让他们写得很详细了呢。”   他贴心地将这些报告摊开,并分给了所有人。   然后往那一坐,就开始擦眼泪。   “这么多年了,我就盼望着这一天!我就想告诉你们,我们特报局一直把慎独奉为最高原则,领导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我们勤勤恳恳工作,没有一天松懈,哪怕没有工资,没有工资啊!连馒头都买不起,饿进辟谷期,打了好多份零工,连莫洲的头发都剪下来卖了,但我们还是恪守原则,没去违法卖血卖肾,没给公职人员丢脸……”   杨思弦:“……”   这果然就是在要工资吧。   她看到金子和秦柒衣从报告被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魂魄离体似的满脸呆滞。   她好奇地翻开了一份报告,快速地浏览。   这份报告字迹清晰,笔锋干净利落。   然而写的却是教社区叔叔阿姨跳广场舞的事情。   写得非常详细。   连每个叔叔和阿姨每天穿了啥,一天三餐吃了啥都写了,愣是凑了三万字报告。   “广场舞培训”的50块钱工资简直对不起这份报告。   杨思弦差点看呆。   幸好报告不完全都是这样。   也有处理“异常”的报告。   但是想在那些浩如烟海的废话中提取信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蒋伍哗啦啦地翻看了几份,满脸疑惑地问道:“既然这么艰难,为什么要藏这么深呢,至少留条路啊。”   陆枫竖起食指,抵住嘴唇。   他微微一笑,贴着食指的嘴唇轻轻掀起:“嘘。”   蒋伍心里莫名一惊。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陆枫便又嘻嘻笑笑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只有杨思弦他们同样茫然又带了点警惕的表情才能证明刚才他的直觉没有提醒错:危险!   蒋伍的脑子快速地转起来:不可说=说不了,不能说,不敢说。   只能是因为敌人。   能让特报局忌惮成这样,这个敌人得有多恐怖。   但是不管是金子还是秦柒衣都没有回答这之类的问题,更别提陆枫了。   秦柒衣直接了当地说道:“这不是现阶段我们能安全处理的话题。”   她站起身:“你们继续,我去看看那些昏迷的警探。”   她不需要人带路,准确地走到了韩邗他们的位置。   韩邗他们确实昏迷得很奇怪。   身体运转一切正常,但就是醒不来。   而且他们眉心都有一点浮沉的耀眼金点。   “这是,金蝶?”   他们的意识陷入了紊乱的时间,在一片空茫中,他们跌进一片柔软的草地里,完全不痛,爬起来时,正看到稚嫩的莫洲正拿着木剑一下一下地挥动着。   小男孩束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嫩嫩的脸蛋,汗水浸透他的衣衫,但他的手却一直稳定地重复挥剑,从日出到日落,直到他的师父喊他,他才轻轻呼出口气,流转灵气,穿过韩邗他们的身体,脚步雀跃地走向木屋。   郑禅致:“这是,过去?”   ……   秦柒衣确定是金蝶。   她想起金子的判断,了然道:“不要紧,迷雾之城已毁,它们早已不成气候,只要不强行催动,时间一到,这几个警探就会醒来。”   跟着一起过来的杨思弦:“他们会看到过去或者未来吗?”   秦柒衣:“嗯,也没什么用。过去不可改变,未来难以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可爱们国庆节快乐! 第40章 莫洲8+遛一遛统子 ·   秦柒衣说这话时, 语气满是漫不经心。   她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大约对她而言,“过去”和“未来”这两个词都只代表镜花水月般的朦胧和虚幻,她更倾向于伸摘下真实而又美丽的鲜花和月亮。   杨思弦看着她, 下意识地想到一句话:皎皎如明月,灼灼似灿阳。①   ——忍不住想要尊敬和憧憬的人。   她看的时间有点久, 秦柒衣微微偏了下头, 投过来疑惑的一眼。   她的侧脸姣好,顾盼生辉,杨思弦的脸立刻热起来。   她掩饰地推了下眼镜,问了句废话:“秦小姐, 听说金蝶也会魔化?”   秦柒衣随口应道:“嗯。它自身弱小, 所以本能选择最简单的吞噬来成长。食欲得到满足, 便能化蛹, 继而羽化成妖,但要是食欲得不到满足, 便会崩坏失控。”   “你也不用担心,我……别看我这样, ”她看了眼身上的花衣裳, 额角迸出点青筋, 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很强的!打十个陆枫不在话下!”   杨思弦:“……”   听出来了。   每个字都透露出她想要“暴揍陆枫”的强烈欲/望。   其实, 就算秦柒衣不说, 光看车上那扭转乾坤的术法, 杨思弦也知道她绝对不弱。   她只是好奇, 这些术法都是从哪学来的呢?   不过杨思弦知道, 这绝对算得是大秘密,好奇的窥探即是冒犯。无论秦柒衣性格如何, 她都不会轻易问出来。   她只是笑道:“车上就能看得出来,秦小姐你确实很厉害。”   秦柒衣:“那当然。”   “不过也用不着我了,”她微微挑了下眉,看向病床。   杨思弦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韩邗他们似乎极为痛苦,眉头紧锁,牙关咬紧,薄薄的汗水渗出来,将额发浸得湿黑,越发显得脸色苍白。   张文林更是眼周通红,泪水悄然无声地滚滚落下。   杨思弦立刻想要摁铃喊医生。   秦柒衣握住她的腕,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是好事。”   韩邗他们眉心的金色光点摇晃着扩大,像迎风生长的花苞,渐渐舒展花瓣,轮廓朦胧,展露出美丽迷人的雏形。   他们的情绪如暴风雨般倾泻,滋养着金蝶。   杨思弦很不解:“韩队长他们一向意志坚定,到底看到了什么,居然会这样?!”   秦柒衣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韩邗他们,眼睛犹如落满霞光的湖泊,漂亮沉静。   像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   而让杨思弦焦心不已的韩邗他们此刻也是真的很痛苦和绝望。   他们睁开眼睛,没过多久便明白他们现在处于莫洲的“过去”之中。   因为他们摸不到年幼的莫洲和他的师父、师兄弟们,摸不到剑峰上拖曳着漂亮尾羽、翅膀下还藏着黑豆豆般的眼睛的紫色目羽鸡,也摸不到刻满剑痕、如天柱般巍然的试剑石……   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或者稍微感受到他们。   韩邗他们只能看着。   只能看看莫洲曾经的岁月如画卷般再度展开。   莫洲的生活确实简单又充实,不过和他们之前的印象完全不同——年幼时,练剑、爬树、撵鸡等,简述是招猫逗狗;长大后,练剑、邀战、跳崖等,简述是胡作非为。   只有偶尔练字时才能隐约看出来他未来温润如玉、谦谦和煦的君子模样。   张文林最初震惊得不能自已,一直反复地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有比世界非科学更魔幻的事情呢……”   直到韩邗被他念烦了,揍了他一顿,这可怜的小伙子才勉强恢复正常。   只是看到莫洲高高兴兴地抱着本命灵剑跳崖时,还是会忍不住面部扭曲。   不过莫洲虽然不太着调,但他的剑已经初现峥嵘。   从他站在比武场上能一剑惊艳所有人;   从他尝试御剑飞行结果因为太过狂野飙得太快,冲进魔修地盘,还能跨阶而战,最后战胜所以魔修、全身而退。   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然是位强悍的高。   圆满的剑意和强大的灵剑合二为一,甚至能引动风云。   但他的本命灵剑不是知古剑。   也没人唤他“剑尊”。   他也并非强到“只此一人”。   他的师父,对,甚至敌人,也有比他更强的。   但是如果给他时间,他一定能“破碎虚空、历劫成神”。   可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形势急转直下。   先是莫洲的师父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再是魔修暴动,掀起战火,一夜之间,大地上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莫洲和师兄弟们收起悲痛,执剑而战。   但莫洲其实完全想不通。   魔修大都肆意妄为,不受束缚,亲缘浅薄,像被细细蛛丝悬住的蜘蛛,战斗也是为了获取更好的享受,而这场仗中,死掉的魔修尸体已经可以填平一条长河,但他们依然冲锋陷阵,显示出恐怖的气势。   别说莫洲想不通。   韩邗他们几个人都想不明白原因。   他们看着莫洲单枪匹马挑了魔修的一个阵点,然后活捉这里最强的那个。   “……必须打,因为我们所有人只能活一半……”   魔修咳出的黑色血沫把他的话都染上了浓郁的腥味。   莫洲的剑抵住他的心脏:“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魔修的眼珠布满血丝,像快要崩裂的红色玻璃珠,他捏着莫洲的灵剑,表情痛苦而癫狂:“莫洲,你不知道?!原来你不知道啊!说明你也没有强到那个层次。你无非是想结束这场战争,但是我告诉你,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要打这场仗的是天命,天命说我们只能活一半!”   莫洲难以置信地吐出两个字:“荒谬。”   魔修笑得浑身都在抽搐。   灵剑刺断经脉,涌出汩汩鲜血,在地上溅出一片粘稠的红,但他却不肯撒。   他瞪着莫洲:“拉倒吧,莫洲,我们是顺应天命,你的师父历劫而死是顺应天命,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是顺应天命,你的师兄弟亦是如此。我们都是一样的!”   莫洲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魔修愤怒地嘶吼道:“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阻止的人吗?你以为停战就可以了吗?若是违背天命,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不得好死!”   莫洲收了剑,转身想要离开。   魔修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一阵极为瘆人的阴冷笑声:“你还是动摇了,你相信了,你不杀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尽管莫洲在察觉异常的那一瞬间便拔剑出,但他的灵力如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浪花,他的灵剑也寸寸皲裂,蛛纹般的裂缝将灵剑割碎,而碎片又飘洒在魔修死不瞑目的狰狞的脸上。   张文林看着他瞬间吐了大口的血。   碎裂的是他的本命灵剑,几乎相当于莫洲的半个灵魂。   而这也恰恰证明了所谓的“天命”。   张文林急得满头大汗。   但莫洲却很冷静。   他擦掉嘴上的血,在地上随意捡起把无主的剑,御剑回到剑峰。   因为大战,他的师兄弟全在外面,剑峰冷清了许多,之前被他撵得漫天飞的目羽鸡蹭到他腿边,在他脚上窝下来,发出咕咕的声音。   莫洲垂下眼睑,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韩邗和郑禅致看着眼前这幕,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果然如他们所想。   情况越来越糟糕。   为了活着而进行的战斗不死光是不会罢休的。   莫洲的师兄弟接二连三地战死。   莫洲甚至分不清他们是真的战死,还是被“天命”所杀。   虽然这两者本质上并无区别。   直到剑峰被削平,上面的生灵全部灰飞烟灭……   莫洲终于失控。   他入魔了。   但他没有变得更强,也没有弑杀成性,他只是变得非常安静,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固执地困守着残破的剑峰,消灭一切靠近的人。   敌人的血、莫洲的血和目羽鸡等剑峰生灵的血,浸透断裂成几段的试剑石后,战争结束了。   果然如天命所言。   只活了一半。   神明的光辉照耀着这个喘息的世界,为它洒下复苏的生机。   剩下的人都感恩戴德,请求神明垂怜。   但莫洲没有。   他拿起一把不知名的剑,催动灵力。魔性冲破经脉,鲜血迫不及待地从口腔、鼻腔涌出,也将他的皮肤胀成红色,鲜血混着被强行逼出来的魔性一起注入到剑中。   他的气势寸寸拔高,最后凛然得像直达天穹之顶的尖峰。   他挥剑,凌空劈下。   这是他熬了这么久的一剑。   一剑,逆转天地。   一剑,屠魔弑神。   这是复仇的剑。   本不该是剑修的剑。   ……   张文林的眼睛已经被眼泪糊住。   他知道师父向来是咬定青山的性子,在确定无法阻止天命后便选择蛰伏,以入魔遮掩,蓄力报仇。   只是他的一切都没了。   而他们只能看着。   ……   就在杨思弦急得忍不住时,张文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眉心上的金光猛地颤抖,薄薄的蝶翼缩成一团,逐渐凝成小小的蛹。   秦柒衣没管。   她朝着杨思弦说道:“醒了就没事了。”   杨思弦点点头,但还是走到床边,温声喊道:“张文林同志,你感觉怎么样?”   张文林的喉结动了一下。   比杨思弦更紧张的是系统。   它一边嘀咕【没看完就离场太不尊重球了】之类的话,一边紧张得像刺球一样扒着苏梓,等着张文林的回答。   苏梓被它的毛刺得有点痒,想把它拨开一点。   结果被蓝色的球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宿主,别闹!干正经事呢,等会陪你玩!】   苏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秦柒衣1+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   苏梓气鼓鼓地戳了戳小球。   炸起来的绒毛被戳凹下去一块, 像朵绒软的蓝色喇叭花。   系统看了一眼苏梓,无奈地蹭蹭她的手指,用捧读的语气敷衍地笑道:【哈哈哈哈哈, 好好玩。】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盯着光幕。   苏梓:【……】   喂!   这样嫌弃的话, 倒是别扒得这么紧啊!   但显然系统已经不想睬她了。   苏梓动了动手指, 忍耐着脖颈上的痒意,憋着一口气,看向光幕。   其实她完全不需要看光幕。   因为“她”就在现场。   【名称:秦柒衣   技能:阵法天地   等级:A】   【秦柒衣】和【陆枫】是她在完成【拯救韩邗】这条支线任务后新解锁的身份卡。   她已经解锁七张身份卡了。   说实话,她有点吃不消了。   当几个马甲同时运作时, 她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似的, 每根神经都在似乎呜哇哇地在叫。   幸亏【秦柒衣】是阵修, 她在本体身上画了回春阵, 阵法催动灵力,让它像溪水般潺潺流动, 舒缓着本体的精神。   苏梓才不至于崩盘。   可即便如此,苏梓也觉得鼻腔里一股腥气, 鲜血躁动着想从喉咙里吐出来。   虽然很不想, 但是【秦柒衣】和【陆枫】这两张身份卡必须用起来。   特报局几乎已经是完全展现在国家面前, 纵然有很多难以解释的疑点,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相信。   这样一来特报局就必须再出现新身份——一个能消除异常现象、完美隐匿多年、扫干净所有尾巴的特殊部门不可能只有寥寥数人。   【秦柒衣】可以完善修真体系。   而【陆枫】。   【名称:陆枫   技能:梦千年   等级:A】   “秘驾良难辩, 司梦并成虚。未验周为蝶, 安知人作鱼。”①   “梦千年”意为人生亦如梦, 真作假时假亦真。   简单来说, 【陆枫】能完美催眠。   正好能对应上“失忆”。   也就能让特报局成为真正的官方特殊部门。   所以苏梓咬着牙, 还是选择了多开。   她想尽快让特报局获得国家的完全信任,这样可操作性才够大, 也才能应付更多危险。   苏梓想了想自己的剧本,感受到了编剧头秃的痛苦。   【秦柒衣】受到本体的影响,表情略微波动,露出苦恼和悲愤的神色。   好在没人注意到。   她迅速调整好,保持冷淡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张文林。   张文林蹭地醒来后,最先看到的不是杨思弦,而是一双冰棱棱的眼睛,像极深的海底,黑暗幽邃,万籁无声,让他的直觉飞快地拉起了危险预警,快速冷静下来。   这时,杨思弦的话才传进他的耳朵。   张文林又缓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   他的眼睛红肿,脸色惨白,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有点像是淋着雨的、可怜的小狗。   他动了动眼珠,看向秦柒衣。   他并不擅长掩饰,所以很容易就看出端倪:点点茫然和哀痛像是冲破土壤的芽,很快便长成树木,遮住光芒,落下深深的阴影,酝酿出死寂的痛苦。   秦柒衣挑了下眉:“你是莫洲的徒弟吧?”   张文林顿了顿,从床上爬起来,踩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是,张文林见过师姑。”   杨思弦愣住了。   张文林的师父是莫洲。   他喊秦柒衣为师姑。   那秦柒衣就是莫洲的师姐了。   可莫洲是剑修啊……   所以秦柒衣也是上清门的人?   她的猜想显然是正确的。   因为秦柒衣受了这一礼,然后掐了个法决,手中变幻出一块红玉,漂亮的红似乎吞吐流光般潋滟生姿,红玉上刻着简单的纹路,勾勒出欲展翅而飞的重明鸟。   她把这块玉递给了张文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先拿着吧,日后再补。”   张文林知道这是上清门的传统。   他也没有推辞,恭敬地接下这块玉:“多谢师姑。”   红玉触手即暖,像小太阳似的,而且还能吸纳灵气,反哺给张文林。   张文林立刻感觉松快了许多。   但他依然不敢看秦柒衣。   他怕会自己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叠起来的尸体,回想起上清门覆灭的惨烈,回想起师祖们身死道消时如云雾般缭绕的溃散的灵力,回想起师父入魔时无声滑落的血泪,回想起师姑面无表情地一点点收集起上清门众人的血混着试剑石一起浇进赤红的熔炉,以此锻出寒凛的知古剑……   好在秦柒衣并不在乎。   她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其他人估计也快了。你应该也知道没啥事对吧。你们想来也是要交换情报的,我在也不太方便,那我先去睡会。”   杨思弦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她是善解人意还是任性肆意。   她抿了抿嘴,说道:“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张文林看了眼杨思弦,应道:“是。”   秦柒衣摆了摆手,身形蓦然浅淡,如矫捷的流光般穿过玻璃、蹿出窗外。   张文林看着她融入天光云影,才慢慢收回视线。   杨思弦为他倒了杯温水:“喝点水。”   张文林:“谢谢。”   他其实并不认识杨思弦。   但既然师姑和她一起,并且说“交换情报”,那想必也是他们的人。   杨思弦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   她拿出证件,笑道:“我是网安部的人,张同志,久仰大名,幸会。”   杨思弦这话没掺假。   她确实是“久仰大名”。   作为“普通人身边的隐藏大佬”“老老实实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的剑修”“疑似拿着扮猪吃老虎的主角剧本的伪学渣”……的自家人,“张文林”这个名字在A国领导层也算是如雷贯耳的程度了。   张文林被她这种郑重的态度吓到了,像鹦鹉学舌似的重复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杨思弦挽唇笑道:“同志,不用这样的。对于你们冒着生命危险送人回来,我代表网安部致以最高的敬意,也很高兴你们能够安然无恙。”   这是与暴力恐怖作战、常在生死一线徘徊的警探们常能听到的话语。   张文林非常熟悉。   他不自觉地卸下紧张和防备。   ……   在杨思弦和张文林交换情报,陆枫和领导层交换情报的时候,天渐渐暗了。   城市通明的灯光似乎将天空映亮。   D市的郊区,一个小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身上还在滴水的男人只拿了块毛巾便惊恐地冲出了浴室,甚至毫不犹豫地拉开大门冲到了外面。   就像有着暴露癖的变态似的。   在楼道引发了一阵骚乱。   但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狰狞,太阳穴鼓着,眼球也凸凸的,嘴唇疯狂颤抖着,露出豁口流血的牙齿。   他似乎是重重地摔了一跤。不仅磕掉了牙,还蹭掉了腿上大块的皮,露出滚红的肉。   而且他还只一个劲地颤抖。   所以没有人敢骂他,都只小心地后退,还拿出手机报警。   也有胆子大的人喊道:“兄弟,你要不先穿件衣服?!”   男人猛地一抖。   他扭过头,眼泪哗地流下来:“里面有东西。”   “东西”这个词涵义很广。   它即可以指物件,也可以指人,也可以指……鬼怪。   有人立刻蹿回家砰地关上了门。   男人继续说道:“先是水里,有张脸,冲我笑,然后浴室里到处都是,瓷砖上、玻璃上、门上,全部都在冲我笑,我跑出来……镜子里不是我。”   “它说,我死了?”   “我怎么可能死了呢?!你们还能看到我,对不对?对,你们能,看到……”   男人一直在哭,像是要流出身体所有的水。   他的声音忽上忽下,像是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偶尔还会冒出短促的气音,透出满满的恐惧和绝望。   而恐惧是会传染的。   其他人也都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温度似乎下降了许多,冷得他们头皮发麻。   “你,你先别哭了,要不你直接去警局吧?”   “对,去警局,警探肯定能救我的,我不可能会死的,我还要……”   男人像疯子似的裸着就想下楼去警局。   没人敢拦他。   但他也没有成功。   他在哭,身上也在滴水,在地上蜿蜒出一条亮闪闪的水道。   这样的水量明显不正常。   有人提醒他。   他裸/露的皮肤已经皱了。   他站住脚,慢慢地、一点点地回头,露出干瘪的脸,已经在流血的眼珠萎缩得像葡萄干,被血一冲,噗嗤滑出眼眶,拽着血管,挂在他皲裂的嘴边。   他张了张嘴,风干的皮肤像纸屑般洒落。   “你,说,什么……好,黑……”   吸饱了水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还扯落了大块枯碎的皮肤。   他的脑袋已经皱得像畸形的大核桃一样了   但他还在说话:“警,局,救,我……”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有的往家跑,有的往外跑。   但他都不知道。   他站在离小区大门还有两百米的位置停住了,他已经干得就像没裹绷带的木乃伊一样了,干肉贴着骨头描摹出如火柴般拼接的人形,黑洞洞的眼眶依然渴望地看着小区外面。   警车呜哇哇地朝这个方向跑。   苏梓抬头,看了眼迸出来的电子地图:“果然来了……”   总觉得之前的雾很不干净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洗了一遍导致她现在还在叠衣服的周妙妙随口问道:“谁来了?”   苏梓挽唇笑道:“一个讨人厌的偶像团体。”   她把“人”字咬得很重。   似乎指的是全人类一样。   周妙妙在心里嘀咕:果然追星人的爱恨情仇就是这么鲜明。   不过她记得苏梓之前不追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主体5+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   苏梓之前确实不追星。   但她现在也是真的在“追星”——追着要把“星”弄死。   此“星”指“外星”。   虽然她时刻想用马甲冲上太空跟它们互A, 但看着主线任务的进度条就知道,凭她现在的实力上去也是送。   况且苏梓从未小瞧过它们。   人类用智慧填平时间的沟壑,将文明推到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高度, 创造了瑰丽辉煌的历史。而在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并非没有遇到过灾难, 地震、洪水、陨石等, 这些都留下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但也都没能浇灭人类文明的火种。   人类历史本就是一部复杂曲折的进化史。   ……但是这样璀璨夺目的文明、这样坚强不屈的火种还是被毁灭了。   被“宇宙高等文明”。   所以作为人类的苏梓怎么敢小瞧它们。   她最初根本就不相信系统的话,觉得浓浓的荒谬感扑面而来,什么“地球被捕”“人类灭绝”“救世主”, 听着就非常扯淡,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变异, 地球的物种被辐射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恶心, 她才在巨大的幻灭感中接受这确切存在的事实。   而随着了解的程度加深,苏梓也明确了自己最初的猜测。   所谓的宇宙辐射是被控制着的、用来消灭人类的武器。   先是分散在世界各地, 轻描淡写地杀死一个人、两个人、一村人,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削弱边缘。   然后再逐渐扩大, 到一座城市、一个省会, 让如影随形的恐惧成为利器, 刺穿人类的灵魂。   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磨掉人类反抗的意志。   这样实力非常强大又小心谨慎的敌人, 足以令人绝望。   苏梓没有猜错的话, 它们很可能还在监控着地球。   就像她用马甲所说的话一样——太阳和月亮都是它们的眼睛。   所以她不能过于肆意, 而且还得用反派马甲来“自相残杀”, 以此降低它们的戒心。   这场小心翼翼的博弈战, 除非地球实力上升到足以抗衡的程度,否则决不能露馅!   ……   苏梓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   她意识到, 自己似乎有点紧张。   不同于之前,这次的事全部都是真正的狠角色搞的。   ‘是,会有死伤的吧……’   苏梓虚虚地盯着手机,不自觉地咬着腮肉,让它涌出一阵阵的疼。   她挑了个光点点开。   光幕顿时投落清晰的画面,将惊慌失措的人群呈现出来,纤毫毕现。   有躲在家中的人捏着手机瑟瑟发抖,抬眼却在桌上的狭小的水杯中看到一张脸。   很难形容这张脸的美丑。   知道它的五官次列排开,似乎还带着温度的皮轻轻扯动水纹,露出一个微笑。   仿佛有惊雷在脑中炸开。   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去!   ‘你死了。’   这道声音伴随着门砰地撞在墙上的声音一起在耳边响起。   “不!我没死!我不想死——”   “救救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他随手拽住一个人,他的脸皮因为恐惧颤抖得就像被敲击后的鼓面。   被他拽住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胳膊上如铁箍般的手,他喊道:“你想让我怎么救你?!你说啊!”   男人蓦地安静下来。   他眼里充满祈盼,小心翼翼、一字一顿地说道:“请告诉我,我,还是,活着的。”   如果不是怕他跑掉,这个男人似乎能立刻跪下来哀求。   被他拽着的人咽下口水:“你当然还活……”   他的话戛然而止。   男人逐渐亮起来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突然变得恐惧的表情,他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就像在跳之前网上流传的抖臀舞一样,上下碰撞,辗碎喉咙里冒出的字词。   “你,哭了……”   男人茫然地重复道:“哭了?”   怎么可能呢?!   他绝对不敢哭的。   但是为什么脸上湿漉漉的呢?   好奇怪啊。但他是肯定不会哭的,因为哭了就会死啊。他不想死,他还没有跟女朋友求婚呢,他爸妈还没见过未来儿媳妇呢……他肯定不会哭的。   混着血丝的水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淌到他的脚。   他固执地重复道:“我没哭没哭没哭……”   一直到干涸的喉咙无法支撑,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最后在喉管崩出一个漆黑的窟窿。   他的手干得就像蜷缩的鸡爪,牢牢的抓住似乎是救命稻草似的的衣服。   而被他拽着的人已经抖抖索索地脱了衣服,红着眼睛,连头都不敢回,朝着外面跑去。   但是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   苏梓看得心口郁气横生,她将嘴里咬得破破烂烂,腥味溢散。   系统已经放弃等着张文林他们的“观后感”了,专心地陪着她,细腻的绒毛贴着她的手,传着柔软的暖意。   【宿主,要不我们别看了?】   【总是要看的,这样才更明确外星人到哪步了,】苏梓咽下血水,露出笑容,摸了摸系统,【没事,别担心。】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   似乎真的没事。   但就算是不算聪明的系统也知道是假的。它没反驳,是蹭了蹭她的手心,抱住她的手指:【好。】   苏梓重新看向光幕。   尽管透着漫长的空间,但她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远比在场的人要多多了。   她看到长发覆面、形如焦木的婆利兰①藏着水里,仰着头,朝着人,张开粘腻的乌黑的嘴,接住水,发出贪婪的吸吸溜溜的声音。   等喝干后又顺着下水管道攀爬,寻找下一个目标。   苏梓听见它在喊:水,更多的水!   发现家里不安全后,越来越多的人跑出家门,在婆利兰焦黑的眼珠的注视下跑出小区。   婆利兰愤怒地扑下去,忍受着短暂的灼烧的痛苦,扑到人身上,像蝉戳破树皮汲取树汁般咬破温热的皮肤,吸食着混着血的水。   被它扑上的人甚至来不及跑,便在茫然中快速缩成了人干。   尖叫声更为惨烈。   警车砰地急速停下,警探们直接抄起枪下了车。   他们在车上已经初步讨论过了,明确这很可能是像迷雾之城一样的“异常”。   “警探来了!”   “快!去找警探!”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朝着警车的方向蜂拥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停住脚站着是那么地突兀。   警探们立刻戒备起来。   有位警探感受到了微微的灼热,这不太像正常的温度,更像是……在炙烤什么东西。   她迅速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殊东西。   但这个像花一样逐渐萎缩的人的脑袋右边的空气确切地扭曲了一小片。   警探的手比脑子更快。   砰——   子弹掠过耳边,直接射中后面的墙。   ……   “打中了?”   原本茫然地站立着人动了,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看向警探的眼睛迸射出强烈的希望和存活的欲/望。   有警探立刻拉着他快速后退。   砰——   又是一枪。   在掠过警探脖颈时,他闻到了一瞬炽热的焦糊味。   不是子弹的味道。   他立刻喊道:“不是巧合,确实打中了!”   最先发现异常的警探立刻肯定自己的猜测,喊道:“它的温度很高,注意看空气!”   在一片寂静中,所有人的眼睛都如探照灯般扫视着周身的空气。   可空气的波动能有多大。   警探们警防死守,却还是有好几个人中招,甚至还有警探,短短十几秒他们便干瘦了一大圈。   “它在跟着撤退的队伍,这样不行!”   “要是去了人群更加密集的医院……”   “可恶!”   “不要泄气!迷雾之城的事件告诉我们,它们是有弱点。”   “它需要水,难道是以水为生?”   “子弹打中了,但是对它的伤害不够,应该是吓到了它。”   “说明子弹是有可能会伤到它的。”   “如果不是子弹本身……以水为生。难道是温度,火药,火?”   “先试试。”   最方便试的就是火。   在捕捉到空气波动的瞬间,警探朝着无形的目标丢出打火机,子弹与打火机碰出大片燃烧的火焰,在橙色的火焰中一个扭曲的形状显得格外扎眼。   它在火中激烈地挣扎,然后摔在地上,滚出一群粘稠的黑泥。   它怨恨地盯着警探们,身形倏忽消失,然后砰砰砰地急速攻击。   不仅仅是速度而已。   放弃喝人体里的水,它便可以操纵水往同一个方向流。   有警探全身的血冲到手,皮肤像吹爆的气球似的砰地炸开,血肉洒了一地。   尽管他很不想,但是惨叫还是脱口而出。   “用火画圈,别让它动!”   这显然是理想化的战术。   最终还是几位警探同时开着漏油的车进行围打,才成功在它身上燃起经久不息的火焰。   几位警探闪躲不及,后背也被炸得血肉模糊。   但是,它,还没死。   它在火焰中翻滚嚎叫,想跑,又被更可怕的□□逼回去。   它能死死地瞪着警探们,一旦他们跃过安全距离立刻操纵水流让他们自爆。   这场持久战一直熬到第二天。   一直熬到地上的血已经被烤干成大片大片的焦褐。   火焰中那个扭曲的身影才慢慢停下,蜷伏着成为一根木头似的的形状。   警探们不放心还在盯着烧。   但苏梓知道,婆利兰已经死了。   对于人类,婆利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对于外星人而言,这并不算什么。   看来之前的种种暂时没引发它们警惕。   苏梓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恍惚间疼得有些厉害。   她攥着手,茫然地想到:那用马甲走正邪两派对抗的这条路看来是对的。   慢慢苟吧。   苏梓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我迟早成为神经病。’   她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陆枫】也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敲了敲桌子,困倦地问道:“抱歉,插句题外话,我有个问题,我们国家这几次动静都不算小,其他四国有什么反应吗?”   “……很可惜,没有。”   没有反应,才是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①婆利兰,又名食水鬼   我选的是我觉得好听的这一个   记载中,它远远没这么强 第43章 空了1+穿越时空 ·   五国的关系素来微妙。   虽然维持着和平的状态, 但又都各自暗戳戳地搞着小动作。   互相盯着其他国家更是常规操作。   A国这次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如果其他几个国家都没有反应的话,只有两种可能:第一, A国的麻烦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第二,他们已经自顾不暇。   不管哪种猜想都不算好。   国安部有人揉了揉额头, 苦恼地问道:“有没有可能真的是生化危机呢?B国可是有前科的。”   “有可能哦。”陆枫说完抻了个懒腰, 他的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像热闹的鞭炮声似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搞的?!”   他赶紧低头摸自己的胳膊和腰。   “陆先生, 没事吧?”   “应该没事。”   陆枫说着抬起了头, 但他原本白嫩的脸居然覆盖上了一层绿油油的鳞片, 眼珠变得像烂掉的葡萄, 牙齿也变得尖锐,绿色的鳞片还在向下蔓延, 他的胳膊上裂开蛛网似的伤口,黏着血丝, 像一张张尖叫的嘴。   不过短短几秒, 他整个人就变得像电影里泡过硫酸的变异蜥蜴人一样。   “!!!”   椅子在地面上刮蹭出巨大的、令人倒牙的声响, 然后砰的砸在地上。   之前说话的国安部领导惊惧地站着,拔出枪, 指着陆枫。   其他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老尤?!你干什么呢?!”   “尤定邦!”   “你疯了吗?!”   ……   尤定邦紧紧地盯着陆枫。   眼前的人依然是那个看起来朝气蓬勃、挺讨喜的少年模样。   刚才的对话和变异的模样似乎是他的幻觉。   但是尤定邦又觉得现在才是他的幻觉, 旁边人的脸熟悉又陌生, 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尤定邦忍不住闭了下眼, 视线一阵朦胧变幻。   再看清时, 一切都没有变化。   会议室里安安静静,他也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枪好好地放着,旁边的人低声讨论着他所提出的“生化危机”的可能性。   尤定邦有种陷入了循环时空的错觉,就像在森林迷路的人,被越发幽深的墨绿包裹,失去五感。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假作真时真亦假。”陆枫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   关键是根本就没看到他做了什么,便已经不知不觉地掉入他的幻觉当中,如同无根之萍,令人防不胜防。   尤定邦缓缓地吐了口气:“确实不一般。”   其他人看向他们。   陆枫笑得像只憨憨的小熊:“我就是个后勤辅助,刚才也只是点小把戏,就是想告诉您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尤定邦叹口气:“是,不自己遭一回很难界定。”   他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陆枫悄无声息地针对尤定邦搞了场独角戏,轻松地说服了这位陷入思维定势的国安部领导。   到底是特报局的人。   虽然看着像是个祖国小花朵,但实际上还是能人异士。   好在是自家人。   尤定邦想了想,说道:“既然不是科学能解释的,那看来他们那里也不太平。”   陆枫揉了揉眼睛:“大概率是的,反正早晚会开五国联合会的”   “难道特报局之前就知道了?”   陆枫皱着脸:“不算是。只是个预言,随着时间的到来,太阳坠入海洋,永夜降临,它们睁开眼睛,而神明的赞歌预兆着新时代的开幕。”   这就是金子最初跟杜涧说的“时间快到了”。   这个预言说的可不算好。   “永夜”“它们”都是明晃晃地指出异常的出现。   还有神明预兆的新时代,这个“新时代”里真的还有人类的立足之地吗?   “所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预言一直隐匿不出?”   陆枫点点头:“嗯,报告里都写了,还盖章了。”   其他人:“……”   说到这个加起来有几千万字的报告……   要是认真看,真得看到“永夜降临”了!   尤定邦之前还在里面翻出了厚厚一沓检讨,满满的蝇头小字看得人头皮发麻。   但是不看还真的不行。   找别人看也不行,毕竟大部分报告涉及到了保密内容。   难道这是陆枫对上头这么多年没发工资的报复手段吗?!   ……   就在陆枫他们打算去休息的时候,一些糟糕的异常被整理好送了过来。   虽然基本已经处理好了,但死伤都触目惊心。   陆枫也没有打哈欠了。   他脸色沉沉地看着这些薄薄的纸张,随手翻开几张:“婆利兰、墓虎、鼠精①……”   他冷笑道:“刚醒就按捺不住,真是好本事。”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很沉重。   这些简单的描述、一目了然的数字,背后都象征着沉重的生命。   陆枫心气有点不稳。他起身道:“我让他们再去看看。”   “去吧,辛苦你们了。”   陆枫顿了顿,转身离开。   他的听觉很好,好到离开很远也能听到。   “……特报局得用起来啊。”   “我们这边也得学。”   本体的目的达到了。   ……   这些异常不仅陆枫他们收到了,一些灵敏的人家也听到了风声。   尤其是遭遇了邮轮事件的H市富豪。   他们本就风声鹤唳,在知道这些异常后,跟网友们的猜测、哀悼不同,他们吓得连夜请了许多大师。   这群“大师”之前邮轮事件已经薅了一波羊毛,现在又高高兴兴打算割韭菜。   “不过沈家不能去!那家是真的有点邪门!”   “是吗?”嗦着冰棍、冻得牙花直颤的年轻女人凑到仙风道骨的老神棍跟前,满脸好奇地说道,“怎么个邪门法,仔细说说呗。”   老神棍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去过我咋知道?!再说了,去了还不一定能出来呢,之前去的好像都吓疯了。不一定有那么严重,但沈家确实邪乎!反正现在沈家可是被拉上黑名单了,咱不能为了钱丢了命。可别说老头子我没提醒你啊。”   “得嘞,记住了!”   老神棍想了想,劝道:“你个女娃娃,走骗人这行不是长远的事,还是得想法子找点正经营生。”   年轻女人咯吱几口把冰棍咬碎咽下,直吐冷气。她大着舌头说道:“不是我不想找,关键我的文凭人家不相信啊。”   老神棍没好气地吐槽道:“你那假证做得也太烂了,我个老头子都知道现在的文凭都是个本本,你那张毛笔写的破纸……唉,都被别人骗人还想着骗人,这年头,社会竞争还真是大。”   年轻女人嘿嘿一笑。   她指了指旁边那些穿着道袍的人,低声道:“他们都跟你一样是神棍?”   老神棍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啊,你之前在外面还被人撵呢。”   老神棍:“……”   啊,确实。   要不是这叫空了的女娃娃救了他,他这身老骨头非要被人给打散架了!   不过这空了,名字听着古怪,还穿着古怪的道袍,最后饿得晕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跟他是同行。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老神棍也就把这像是从大山里偷跑出来的、没常识、还非要当神棍的女孩子给带在了身边,全当香火继承了。   “哎,我掐指一算,你这财运旺着呢!”   老神棍翻了个白眼:“拉倒吧,我估摸着还要给你重新办/假/证,没破财就不错了。”   他话音刚落。   “30万,请诸位大师走一趟。”   老神棍的眼睛顿时亮了。   空了左右看了一圈,拽了拽他,低声说道:“老头,我看其他人都没动呢。”   “个兔崽子,喊什么呢!”老神棍憋着气敲了下她的头,然后才解释道,“他们嫌钱少,我可不嫌,能开张就行。”   30万平分,至少也能拿个三四万吧。   “愿来的每位大师都能拿到30万。如果有大师能够解决问题还有报酬。”   这下子这个所谓的H市天师联盟里的气氛顿时变了。   老神棍却泄了气:“得了,轮不着了。”   空了安慰他:“不一定啊,我声音可大了,争取争取。”   “你是哪家的?”   “……沈家,”来人脸色有些青,却还是努力保持得体的笑容,“有大师愿试试吗?”   老神棍了然一笑:“难怪呢,原来是沈家,他家可没人敢……”   “我们愿去!”   “好嘞,两位大师请!”沈家的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应道。   他们也不挑了,敢来就行!   老神棍:“……”   可他不敢啊!   他茫然地抬头看着空了。   满脸朝气的女人朝着他露出个阳光的笑脸,高兴地说道:“看,争取到了。我说什么来着,你财运要旺了!”   这是一点都没把他的话记住啊!!   老神棍气得想抄起拂尘揍人。   但沈家的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恭敬地请他们出门。   老神棍以他超高的职业素养,端着气场,轻轻地甩了下拂尘:“空了,走吧!”   虽然最后这两个字免不了露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好!”空了却丝毫没识到大祸临头,她像赶集完回村似的拎着大包,颠颠地跟着,还龇着牙冲其他“大师”笑。   老神棍忍住蠢蠢欲动的手,憋着气,打算先试探情况:“既然要去,也需把情况说清楚,才能备好东西。”   “大师,并非我们有隐瞒,实在是……不好描述,您去了就知道了。”   老神棍:“……好。”   他心里已经将嘴快的空了剁成肉馅包饺子了!   而空了还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叭叭跟他分享:“哇,快看,是大别墅!哇,真的喷泉哎!哇,那个就是古董吧,不愧是有钱人!”   跟念经似的。   好在老神棍已经习惯了。   他也顾不上沈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他屏蔽这些声音,在心里规划如何利用这倒霉崽子的武力值逃命,然后沈家别墅的的门慢慢打开。   他端着大师风范,刚走了一步,一颗乌漆麻黑的球嗷嗷地冲过来,龇着尖利的牙齿,朝他的胳膊咬过来……   然后被一脚狠狠踩住。   抱着大包的空了蹲下身,看了看这颗顶着小花、挂着一颗血糊糊的眼珠子的女人脑袋,又踩实了一点。   她兴奋地喊道:“哇,这就是有钱人的宠物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墓虎,先吃小牲口,再吃大牲口,最后吃人 第44章 空了2+竭尽全力 ·   她摸了摸插在脑袋上的蔫哒哒的花, 羡慕地说道:“真好,这宠物还会开花呢。又小,还能抱着。”   她又拨弄了下那颗被眼珠, 脑袋立刻裂开血红的嘴,露出仿佛淬了毒般的尖利牙齿, 狠狠地咬住她的手。   但是想象中的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似乎比金刚石更坚硬, 居然没被咬出半点痕迹。   空了还笑了起来,就这样拎起脑袋,兴冲冲地跟老神棍展示:“老头,快看!还会跟我撒娇呢, 是不是跟电视上放的茶杯犬一样!真可爱, 不愧是有钱人的宠物~”   老神棍下意识地说道:“瞎喊什么呢!快放下, 别随便动主人家的东西。”   他说完才觉得毛骨悚然。   他看着咬着空了的那颗脑袋, 断颈处血肉模糊,似乎还散发着温热的腥味, 长发像密集的黑蛇一样缠动扭曲,掉出来的眼珠满是怨恨地盯着空了, 慢慢渗出鲜红的血。   老神棍真恨不能揉揉自己的眼睛, 看看他是不是在做梦!   ——沈家居然真的有鬼!   幸好空了能制服这玩意……   就在老神棍想偷偷地松口气的时候, 空了听他的话乖乖地拔掉死死咬住她手指的脑袋,还给它自由。   她还朝主人家微微鞠躬:“不好意思啊, 我看它不怎么怕生就……我不动它了!”   她话里话外都似乎把这颗恐怖的人头当成了活泼可爱的小狗。   但这颗人头可不是狗。   它一获得自由, 立刻在尖叫声疯狂蹿动, 挥舞的头发啪啪打碎瓷砖和天花板, 弥散出魔鬼般的腥红血雾, 掉出眼眶的眼珠漂浮起来,瞳孔缩得像针尖似的, 朝着空了和其他人露出仇恨、垂涎的视线,似乎想把他们扒皮拆骨、嚼碎吞下。   空了看着它,宠溺地说道:“跟我的宠物一样,是个小调皮,小捣蛋。”   老神棍:“……”   闭嘴吧!别再搞我们心态了!   他虽然想拔腿就跑,但为了30万,他还是强忍两股战栗的恐惧,缓缓地摸了把胡子。   反正还有空了!   老神棍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才在说话时没让嗓音吓劈叉。   “好了,难道沈家把我们请来就只是为了看这只小宠?”   “当然不是!”沈老爷胆子很大,绕过人头咚咚地跑过来,非常尊敬地朝着老神棍和空了各鞠了一躬,红着眼眶说道,“我是想请两位大师救救我的女儿!钱不是问题,请两位大师一定要帮帮忙!”   老神棍根本不想帮忙。   看沈家这架势,铁定是真有东西了!   他又没有驱鬼捉邪的本事,真闹起来,不仅沈家玩完,还得搭上他和二傻!   老神棍想得好好的:等会上去就摇头,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然后说“令爱这事恕老道无能为力请另请高明”,拎着二傻就走!   到时候虽然没解决问题,但沈家肯定也会给钱的!   ……但是,俗话说得好,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理想和现实之间可能会隔着马里亚纳海沟,差距大得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上楼前,老神棍还特意借着要准备东西的理由偷偷叮嘱空了,让她待会千万不要说话,听他的指令就行!   她倒确实是听话。   但是……   楼上也有只更嚣张更恐怖的家伙啊!   老神棍看着眼前这只女鬼,魂差点吐出来!   他吓得完全没法动弹。   所以等他指令的空了只二了吧唧地望着他,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老神棍:……   完了完了!   要死了要死了!   这只女鬼显然不是善茬,它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气声,惨白的眼珠像石头似的僵硬地盯着老神棍,湿漉漉的手如闪电般迅速掐住他的脖颈,潮湿的腥气像毛巾似的贴在他脸上,朝着他的五脏六腑挤进去,窒息的痛苦在胸腔炸裂开来。   不过须臾,女鬼便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猛地松手后退。   它的指甲剐下老神棍脖子上的一层血肉。   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蔓延。   女鬼的眼睛翻出腐烂的腥红,它伸着爪子,发出愤怒的吼叫,像怪兽似的。   “你伤人了。”   空了冷冷地看着它。   这还是老神棍第一次听到傻傻的女娃用这种平静却冷得刺骨的语气说话。   他看到空了拽下扎马尾的发带,在长发洒落的瞬间,手腕翻飞,动作迅速轻巧,让人眼花缭乱,然后一张张黄符瞬间飞出去,像奇特的流星雨般绕着女鬼,缠了九道。   女鬼伸出爪子用力一抓。   轻薄的黄符却像披着电光般炸出闪耀刺目的火花,紫红的电像毒蛇狠狠地咬了它一口。   女鬼发出嗷的惨叫。   它猛地缩手,下意识地后退,却又撞上身后的黄符,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焦糊的臭味顿时蔓延。   女鬼的身上就像是生出了簇簇烟火般,冒出此起彼伏的斑斓光芒,而光芒之下是它焦黑的骨头。   它涌出大股的腥臭味的尸水才浇灭身上的火,但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就像被野兽啃了大半血肉丢弃在野外的半骨头架子似的,坑坑洼洼,血水啪嗒地滴下,水渍却怎么也淌不出黄符的范围。   空了手指翻飞,禁锢女鬼的黄符顿时涌现出道道明亮的纹路,迅速描绘出巨大的“诛”字。   “诛邪令出,万鬼皆杀!”   她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一样,还挟裹着黄泉的阴凉。   她的话音一落,黄符上的“诛”字愈发明亮,灼亮的白光像落入人间的太阳一样,女鬼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低。   “大师,请等等!”   房门被砰地撞开。   脸色苍白的沈岚漱虚弱地扶着墙,朝着空了喊道。   空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收手。   还是老神棍说道:“空了,听听看沈小姐的话。”   她顿了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手——黄符收敛光芒,像漂亮的黄色蝴蝶般翩跹飞舞,全部飞拢进她小小的衣袖中。   女鬼趴在地上,身形已经淡得就像一汪稍显浑浊的水。   它费力地抬头,哀哀地望着沈岚漱。   沈岚漱看了它一眼,努力站直身子,朝空了和老神棍鞠躬致意:“多谢两位大师。”   空了没理她,还故意大声问道:“老头,你这脖子伤得这么重,是不是快要咽不了气了?!”   老神棍:“……”   这话说的!   迟早被你气得咽不了气!   但老神棍仔细一想,这是工伤,是赚钱的好机会啊!   他顿时咳嗽了两声,无力地说道:“空了,不要胡说……”   脖颈上的血染红了他长长的胡须,看起来确实非常触目惊心。   沈老爷非常上道:“大师是因为小女才会受伤,请放心,我一定会全权负责。”   老神棍心满意足了。   但空了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老神棍赶紧趁沈家父女谈话的时候,拽住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崽子,低声叮嘱道:“差不多就得了!咱们可是赚了一大笔,别说给你办假/证了,房子说不定都有着落了!”   空了鼓着脸:“我有房子!才不稀罕!”   “拉倒吧,之前都饿晕了……”老神棍看她要炸,赶紧安抚,“行行行,我不提这事,那你也别生气了。”   空了闷闷不乐地嘟囔道:“我是生我自己的气,就算出你要走财运,没算出你还有血光之灾。可恶,都是之前算世界的运道,坏了我的修行,不然我堂堂……”   老神棍只听懂了前半截。   不过空了不少话他都听不懂,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拍了拍空了的脑袋:“行了,别嘀咕了,我问你啊,这女鬼咋回事啊?!”   空了:“是她养的。她力量不足,以至于遭到反噬,这家伙为了让她好受点就想着自己捕猎,坏家伙!要是以前的我,这坏东西早就灰飞烟灭了!”   老神棍点点头。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以前的你了对不对,刚刚那手总得小心着点用,会伤到自己的。还有,你散什么头发啊?”   空了嘿嘿一笑:“酷吧。这叫变身!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老神棍:“我的天呐,你少看点电视吧!别除了学到这些歪门邪道,还把眼睛给弄近视了!”   空了的眼神飘了一瞬:“好。”   老神棍知道这是在敷衍他。   他一个孤寡老人感受到带孙子的痛苦了!   要不是沈家父女谈完了来找他们,他非要……断了女娃晚上的零食!   老神棍一边想,一边摆出慈眉善目,跟着沈老爷进了房间。   沈岚漱的房间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昏黄的灯光照出奇怪的影影绰绰。   这些映在窗帘、墙壁上的浓郁粘稠影子,明明无风,也在微微动作,似乎随时会脱离窗帘墙壁扑过来。   有种阴森森的诡谲感。   沈老爷语气沉沉地说道:“这些东西已经缠着我女儿半个月了,它们的颜色越来越深,它们快要能跑出来了!大师,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   老神棍摆好为难的表情,正准备说词。   空了露出一副你们真是人渣的表情:“你们是打算弃养宠物吗?有钱人还这么干?!”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空了3+奇迹一定会出现 ·   沈岚漱发现这位叫空了的大师已经完全把这些东西等同于宠物了。   尽管这些东西恐怖诡谲, 犹如粘稠的触手,轻易便能勾起头皮层窒息的痛苦,但在她看来, 它们似乎都是无害的。   这种与常人截然相反的态度,肯定是有原因的。   要么是因为她很强。   要么是因为她周围都是这种东西, 甚至她也养了鬼。3   也可能二者皆有。   沈岚漱想起那位女警探说的话——“几百年前, 有位养鬼师一夜之间让整个王城灰飞烟灭,百年之内寸草不生,成为死亡禁区,无人敢踏足。”   沈岚漱眸光微闪。   她温声道:“大师, 它们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但是弃养的话, 困扰会更大哦, ”空了的语调活泼。她的眼睛像是镶着一圈紫边的琥珀, 紫色晕染出淡淡的水泽,仿佛隐藏着万千星辰, 让人无端想起占星术中的神秘水晶球。   沈岚漱立刻移开视线。   她的心脏发出怦怦的巨大声响,砸得她头昏眼花。   沈岚漱也发现了, 面对这些非科学的东西, 她的感觉总是特别敏锐。   她的脸色陡然变得很差, 沈老爷自然紧张的不得了,赶紧抓住老神棍的手, 颤着嗓子喊道:“大师!大师快救救我的女儿!”   老神棍其实已经吓得满身是汗。   但他看了看空了, 就感觉稳如老狗。   他安慰道:“不要紧张, 沈小姐没事的, 没有东西能在我们面前伤人。”   他白发苍苍, 脊背却挺得笔直,将道袍穿出了浩然正气, 再加上笃定又温和的态度,像极了传说中的得道高人。   沈老爷瞬间无比信服,但他还是心疼地扶住女儿:“岚岚,很难受吗?”   沈岚漱使劲地咽了口口水,将恶心感压下去,才哑着嗓子说道:“爸,我没事,快请两位大师坐下。”   沈老爷这才恍然。他赶紧又说了一咕噜子好听的话,又恭敬地请老神棍和空了坐下,然后还亲自去泡茶。   一切都亲力亲为,将他对大师的尊重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等他出去后,房间内一时显得尤为安静。   老神棍感觉只能听见自己犹如大象般沉重粗糙的呼吸声,两个女娃就跟神仙似的,气都不喘,只有两个眼珠子搁那动来动去。   这位跟病西子一样的沈小姐也就算了,关键是空了,她一不说话,就让老神棍觉得她又在憋大招。   老神棍只好强装镇定打破这片死寂:“沈小姐,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岚漱扫了眼墙上像无数只鼻涕虫集聚一样的东西,皱着眉说道:“一个星期前。”   老神棍像之前一样寻根溯源:“那对于这些东西的出现,沈小姐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沈岚漱:“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跟这位大师一样。”   她看向空了。   老神棍也看向空了。   空了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还露出龇出牙花的笑容。   老神棍:“空了?”   空了依然笑得无比灿烂,像朵朝着太阳的向日葵,努力挤出花瓣一样的漂亮褶子。   老神棍:“……”   沈岚漱疑惑地喊道:“空了大师这是?”   老神棍无奈地叹口气:“空了,情况不同,就算你笑成这样,该说还是得说!”   空了顿时皱起脸,嘀咕道:“明明之前说不想回答的时候笑就可以了……”   老神棍又喊了她一声。   她瘪着嘴,不高兴地说道:“我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她是骗你的,她才跟我不一样!”   沈岚漱顺势说道:“大师说的是,只是我也不了解我的情况,所以难免想岔。”   空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是养鬼师!你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它们都是找上门求你养,又没想弄死你。”   沈岚漱愣住了:“但这很不寻常吧。”   “有什么不寻常,”空了漫不经心地扣着手,“灾难来临之前,什么猫啊狗鸡鸭鹅啊,总是比人类先知道,它们的危险预警会让它们下意识地寻找庇佑,而且你不是已经养了两只吗。”   她指的是客厅的那颗插花头。   和一边畏惧着空了、一边又顺着缝隙淌进来、像吓到炸毛后求主人抱抱的狗子似的的水鬼。   沈岚漱犹豫了一下,摸了摸水鬼的头。   水鬼像融化了的模糊的脸立刻露出柔软的弧度。   即便是老神棍都能感受的出来它的快乐。   沈岚漱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空了,发现她确实没有厌恶的神色,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之前看空了下手狠,还以为他们是视邪恶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讲善恶一律除之而后快的的像法海一样的正派,所以不敢对水鬼假以辞色,也不敢提自己的身份。   但是现在她放心多了。   自然也就能随意问出口了。   “大师,您说它们希望我庇佑,可是自从它们出现后,我吃不下睡不着,快要被它们逼疯了!”   关键是,沈岚漱和水鬼都拿它们没办法,只能干熬着。   空了:“这也很正常啊,这些家伙野性难驯,它们想要你的保护,但又不甘受你控制,只想白/嫖,所以肯定得磨掉你的气,让你听它们的话。如果你不想被它们掌控,那你就只能去掌控它们。你已经有牌了,只要敢打,就一定能赢。本来养鬼师,就是天然克鬼的。”   沈岚漱顿了一会,直勾勾地盯着空了,问道:“大师,我能不当养鬼师吗?”   空了:“你已经做出选择,现在没有后悔的资格了。”   她指了指黏着沈岚漱的水鬼:“它是顺应你的呼声而苏醒的。”   沈岚漱愣住了。   她恍然想起,在邮轮上时,她确实无数次祈盼有人能来救救她。   确实来救她了。   就是不是人。   ……   她的祈盼以诡谲的方式应验了。   难怪水鬼最初出现时就待她很好,总是黏着她。   沈岚漱吐出口气:“多谢大师解答。”   空了也松了口气,她扭头看向老神棍:“我说完了,别问我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神棍无言以对。   问题都解决了,还问啥。   等着拿钱呗。   不过晚上他倒要好好问问,这死娃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目光看得空了心虚地低下头。   老神棍在心里嗤了一声,然后面上很端庄地笑道:“沈小姐,既然问题已经解决,这茶也不必再喝,我和空了就此告辞。”   ‘以后也不必再联系,记得打钱就行。’   老神棍站起身,正想走,就看见沈岚漱朝着他们深深鞠躬。   “请大师收我为徒!”   老神棍:???   沈岚漱诚恳地说道:“之前大师也说,它们希望得到我的庇佑,是因为世道将乱,但我对于养鬼师完全不了解,希望大师能指导一二。”   空了毫不犹豫:“不行。”   沈岚漱看了一眼老神棍,轻声说道:“沈家愿意以300万请大师驻留几天。”   听到300万这个数字,老神棍差点心脏骤停。   但是空了无所谓:“说了不行!”   沈岚漱继续加码:“500万。”   空了不耐烦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好烦啊!”   沈岚漱一咬牙:“1000万!只求两位大师能在沈家留几天!”   空了还没张嘴,老神棍立刻喊道:“好!”   空了皱着眉,喊得比他还大:“不好!”   空了捂住想说话的老神棍,对着沈岚漱说道:“不好不好不好!我已经有徒弟了!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你得不到的师父!”   老神棍拽下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徒弟?你哪来的徒弟?那她人呢?!”   空了瞪着他。   老神棍瞪着空了。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天,有一个人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   老神棍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指着自己:“你说的徒弟,是我?!”   空了郑重地点点头:“老头,也不要太高兴……”   “我高兴你个头!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造反!!”   老神棍彻底甩开高人包袱,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想拧空了的耳朵。   空了一边绕着他打转,一边喊道:“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以身相许!我救了你,你做我徒弟,天经地义!老头,徒弟打师父不孝顺!”   老神棍:“……”   沈岚漱:“……”   泡完茶上楼的沈老爷和刚到家、问了问情况、拎着人头的沈夫人:“……”   这话里槽点实在太多。   而老神棍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了!   他嗷地一声朝着空了甩出拂尘,空了像灵活的猴子,上蹿下跳,完美地闪避。   拂尘像短标枪似的直中房间的玻璃。   砰——   响亮如钟声的巨大声响在整个别墅区回荡。   房间墙面上的阴影顿时痛苦得群魔乱舞,还发出刺耳的凄厉嘶鸣。   就连女鬼也痛苦地抱住沈岚漱,抵着她的肩窝。   玻璃砰地碎裂,风呼呼涌入,挟裹着阳光,吹起厚实的窗帘。   拂尘映着光,如同神兵利器般,上下流转着温暖的金色,悬在空中。   老神棍:“……”   我咋不知道我网上十块钱买的假货有这么厉害了?!   空了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养鬼师2+关注时事的重要性 ·   老神棍喃喃道:“这得值多少钱呐……”   空了耳朵一动, 她气得跳脚:“这可是无价之宝!你居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逆徒啊逆徒!”   老神棍慢慢地撸起袖子。   空了立刻闭嘴。   她眨眨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老神棍哼了一声。他正想走过去去拿, 拂尘却立刻飞回他身边,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上, 就像一只乖巧聪明的鸟。   老神棍瞥了一眼努力装乖的空了, 又看向沈岚漱:“沈小姐,收徒确实不行,但既然应下邀约,你的问题我们一定会尽力解决。”   主要沈小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真的拒绝, 等于是在要他的命啊!   “那请两位大师多住几天, ”沈岚漱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收她当徒弟, 她真正想要的就是把这两位大师暂时留几天。   世道将乱, 连鬼都要求庇佑,何况是人。   沈岚漱从来都不想死。   只要有, 她就一定会攥住活命的机会!   沈岚漱的语气非常诚恳,老神棍几乎是一口应下。   他又拾辍拾辍, 捡起了高人的形象, 将拂尘搭在胳膊上, 行了个礼:“沈小姐,请放心。”   空了一直忍着没说话。   直到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她才恨铁不成钢般地叹口气:“老头,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小兔崽子, 不准再喊我老头, 也不准再说我是你徒弟!”老神棍先是啪的一下像拍蚊子似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然后才阴森森地说道,“我还有话要问你, 你是不是在我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空了:“……”   她的额头顿时渗出点冷汗。   她的眼神飘啊飘,像是在空中找东西一样,就是不肯看老神棍。   过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我,我能动啥手脚,哈哈。”   老神棍:“……”   看她这副德行,果然是搞事了!   难怪他刚才看到她大发神威居然也觉得正常,难怪他刚才居然没吓到拔腿就跑。   老神棍气呼呼地说道:“兔崽子,你弄了啥?该不会在我吃的东西偷偷里面加符灰了吧?难道是童子尿?!”   空了疑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让你吃符灰和童子尿?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吗?”   老神棍对她的孤陋寡闻简直是嗤之以鼻:“净看那些破烂,正儿八经的道士电影也不说看看!这两样东西,厉害着呢!”   空了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还想问什么,老神棍就说道:“行了,你动手脚这事,还是瞎喊这事,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得答应我,你要安安分分地教沈小姐,把那1000万赚回来!”   “我才没瞎喊,”空了在他发飙之前赶紧说“我答应你,可是这1000万你肯定拿不到的。”   老神棍:“为啥啊?”   空了无奈地摇摇头:“干我们这一行,就是在跟老天爷作对,老天爷都要气死了,怎么可能还允许你赚钱呢。”   老神棍很有自信地说道:“不会的,老天爷那么忙,看不到我。”   他没把空了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从桌上拿了个橘子,细心地剥好,分出瓣后递给空了:“尝尝?”   空了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甜!”   老神棍这才放心地给自己也剥了一个,嘴里还不忘说道:“看到没,有钱才能吃这么甜的橘子,你可得好好教沈小姐,到时候水果随你吃!”   空了看了他一眼,脸包着橘子显得鼓鼓囊囊,声音也含糊不清:“那我这几天是得多吃点,之后,没钱……吃不了……”   老神棍没怎么听清,也没在意,他已经乐呵呵地开始盘算1000万该怎么用了:起码得往银行存999万,剩下1万够吃了。   他朴素的金钱观最终还是没能付诸实践。   倒不是沈家没给钱,沈老爷第二天就给了他300万。   但是老神棍还没来得及多开心,就倒了大霉:吃饭差点噎死,喝水差点呛死,吹吹风遇上阳台局部坍塌,看看花遇上蛇群出动,就连泡个脚也遇上暖水壶走电。   他倒霉得连沈家夫妇都看不下去。   “难道是因为岚岚?”   “不应当啊,看那房间,有空了大师在,那群东西动都不敢动,岚岚这几天也吃得香睡得好。它们怎么敢惹事呢?!”   “难道是老大师以此方式催我给剩下的700万?”   “……那老大师确实厉害。”   “我得赶紧把钱打过去!”   幸亏正想颠颠跑去打钱的沈老爷被沈岚漱拦住了,不然老神棍可能真的要成神仙了。   沈岚漱说得也有理有据:“爸,别啊,你把钱打完了,岂不是逼着两位大师走吗,我还想多留他们几天呢。”   这话说服了她的爸妈,也保留了老神棍的颜面。   老神棍没听见她的话,但是空了听见了。   空了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念叨:“……我说什么来着,老天爷不会忍的,赶快把钱送出去!”   老神棍差点被电成面瘫,他板着脸:“知道了,催催催,我现在就捐款,剩下的也不要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能留两万不?”   空了掐指算算,笑道:“能,这就是你的财运!”   老神棍顿时乐呵起来:“那也值了,这几天多吃点,还是赚了!”   他和空了对视一眼,俱嘿嘿笑起来。   他俩就是两个活宝,愣是把被鬼魅搞得阴沉沉的沈家给盘活了,热闹得像耍杂戏的院落,也亏得他们闹腾,沈家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佣人才彻底安下心来,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沈岚漱也多少得到点慰藉。   她总算不再梦到邮轮上血淋淋的一切,总算能以冷静的心面对那些鬼。   空了告诉她“养鬼师是万鬼的克星,天生就是阴阳最大的媒介,能以阴养阴,自然也能以阳克阴,甚至逆转阴阳。世道将乱,但却是养鬼师的天下”。   沈岚漱听到“逆转阴阳”就想到了乔一一。   她除了自己,还有两只鬼。   虽然那颗人头看起来不太灵光……   “花花,来啊,来咬我啊。”空了很是嚣张地叉着腰挑衅。   于是人头发出极为愤怒的嘶吼,像村口没栓绳的大狗似的,嗷嗷地叫着,瞪着血红的眼睛,亮出尖利的牙齿,头发凶猛地飞舞着,然后猛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它转了几圈,躲到沈岚漱后面,吼得更加大声,连玻璃都在振动。   沈岚漱:“……”   已经默认自己叫“花花”了?!   她敬佩地看向空了。   空了骄傲地朝她笑出漂亮的大白牙:“我说什么来着,简单的很!”   沈岚漱点头:“我感觉我稍微领悟到一点了。”   跟养宠物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空了大师之前总觉得它们是小宠……可是,空了大师真的不是养鬼师吗?   沈岚漱看向空了。   空了正逗气到爆炸却又打不过的人头鬼,发带混着黑发柔软地在她脸边散开,漂亮得盛开的花,一点都不像普罗大众认知中的高人大师。   但她确实能掐会算,而且非常厉害。   沈岚漱很好奇,这样厉害的人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不小心问出了声。   原本以为空了会生气或者不答,但是她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之前是特报局的,但是吧,算了下未来,结果修为大跌,应该是回山修养了,怎么出来我也不记得了。哎,你千万别告诉老头啊,他现在天天想着我能有个正经工作,但是特报局现在肯定特别忙……”   她说着说着就掐指开始算。   “嗯,果然忙,现在回去就是找罪受,唉,但是,也没办法,还是得去。”   沈岚漱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空了大师?”   空了茫然地抬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听不懂啊?年轻人,你要多关注时事啊。”   沈岚漱:“啊?”   空了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账号,递给沈岚漱看。   沈岚漱接过手机,看着账号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念出声:“预言家?”   【预言家】最新的消息是:兮末山,地震将至,百鬼夜行,逃不出躲不掉,只能等待既定的命运。   下面的评论居然已经破万。   沈岚漱忽然想起,兮末山似乎就在H市旁边的城市。   “您要去兮末山?”   空了茫然地摇摇头:“不是啊。”   她补充道:“是你会去。”   沈岚漱也很茫然:“我不打算去啊。”   准确来说,在她成为一个厉害的养鬼师之前,她压根不打算离开H市!   空了看了她一眼:“百鬼夜行,你作为养鬼师,跑不掉的。”   虽然沈岚漱还是没怎么听懂,但她迅速问道:“既然如此,那什么时候呢?我要做什么准备吗?”   空了:“你要准备东西?可是来不及了。”   沈岚漱:“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   猛烈的风忽然撞开窗户,将窗帘吹得呼呼响。   墙上的鬼影、人头和水鬼都像被甩干机搅动的衣服,在空中只剩下一团模糊的残影,接连成令人头晕眼花的一圈灰黑色。   沈岚漱不受控制地被卷入其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阴阳的混乱,交织成令人窒息般的黑洞,将她撕碎,又重新拼接。   再清醒时,她只觉得浑身置于阴寒地狱,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嚼碎了阳光吐出的粘腻残余,空气里的腥臭味像是水凝的,朝着肺部涌入。   沈岚漱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她的声音迅速传播。   黑暗像是卷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岚漱眼睛一动,只觉得视线了多了许多腥红的点。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无数双眼睛,血红的颜色,微微映照出趴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腐烂肢体,还有慢慢绕住她腿的头发,还带着人血的温热。   果然是百鬼夜行……   作者有话要说:   祝愿山西能尽快度过难关! 第47章 兮末山1 ·   这些奇形怪状的鬼都贪婪地盯着她。   它们在兴奋, 在蠢蠢欲动,在试图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地狱添砖加瓦。   沈岚漱能感受到它们几乎流于实质的杀意,因为她已经被腥臭的岩浆般粘稠的杀意包裹。   但她居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她甚至有那个闲心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缠绕着她的腿的头发湿腻, 在她腿上留下道道鲜红的血痕,黑发之下贴着半张苍白的脸, 从眉心到下巴的伤口露出不规则的轮廓, 似乎有野兽从右边狠狠咬掉了它另外的半边脑袋,吸食了它的脑髓。   所以它需要半颗脑袋来填补。   所以它在往上爬。   沈岚漱想了想,微微凝聚阴力。   她的体温骤然下降,眼瞳像吸光的黑曜石, 一层薄薄的霜在她眼睫上凝聚。   而她身上的头发却丝毫没有被冻到, 反而惬意得就像海洋的水藻, 并且变得更为浓密, 犹如大片铺开的浓墨一般,而且越发的长, 像是冲天生长的巨树。   连周围的鬼都被它暴涨的力量吓得微微瑟缩。   它扯着半边嘴,笑容真的生生裂到耳垂。   但它还没笑到三秒。   沈岚漱身上的阴力转瞬便变为阳力, 对于缠着沈岚漱的它来说, 不亚于生受炮烙之刑, 被烫的皮开肉绽,血肉焦糊, 剧烈的痛苦直至灰飞烟灭才算结束。   沈岚漱拍了拍腿上的灰, 嘟囔道:“好像花的时间有点长……”   这个地方很安静。   所以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大。   清浅的女声微微扩散, 像投向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水花虽小, 涟漪阵阵。   她周围的鬼明明被活人的声息引诱,却压抑生啖血肉的欲/望, 动都不敢动。   但沈岚漱知道,它们最终还是会向欲/望屈服,鬼性如此而已。   所以沈岚漱还是得尽快离开。   她抬眼远眺,试图找到这个地方的出口,但她只看到了弥漫的黑暗,蓦然变得更深的黑似乎能吞没她的眼睛,她仿佛引起了什么的注意,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她只想蜷缩着躲藏。   沈岚漱紧紧地攥着手,才抑制住自己心头海啸般咆哮的恐惧感和臣服感。   她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思考,只隐约有种感觉:跟她的实力强弱无关,对方就像是不可逾越的规则一样,无法战胜。   众鬼也都惶惶跪趴,恨不得缩成微末。   沈岚漱总算知道它们为什么都趴在地上了。她可能也要步众鬼后尘了。   她的精神如同遭受山呼海啸般,几乎凝不出完整的思绪,只觉得属于沈岚漱的自我被一点点碾碎。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这股压力突然一轻。   沈岚漱晃了晃身体,涣散的瞳孔缓缓凝聚,她体内的力量被极致压缩后又猛地放出,如洪水般肆意横行,将她凝滞的关窍打通。   ‘因,祸,得福?还是,太,弱。’   沈岚漱感觉脑神经打了无数个死结。   她费劲地集中视线,才让眼前走马灯似的的画面稳定住。   她看见无边的黑暗被黄色的火焰烧出巨大的豁口,阳光和空气迫不及待地涌进来,鼓起阵阵清风,将黄符也送起来,像无数只娇艳的黄色蝴蝶,翩跹飞舞,落下淡淡粼粉,在沈岚漱周围炸起漫天火花,汇成闪耀的橙红星海。   众鬼尚且来不及哀嚎便灰飞烟灭,更别提逃跑。   沈岚漱放松下来,慢慢坐下。   她看着空了的脑袋从豁口边缘冒出来,很远,看不清,但能感受到她冒出来的开心笑意。   “总算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空了一边大声啰嗦,一边轻巧地朝着沈岚漱这边飞,“我在天上飞,结果这都能被抓住超速!那倒霉玩意说要拍我的大头照挂在城市论坛上,警示其他人。那我能丢这个脸吗!我必定得……求他啊。结果就被他薅去打白工了。人倒霉,在天上都能被抓住,我得找别人给我算算。”   沈岚漱动了动舌头,感觉恢复知觉后,才开口说道:“他不是交警吧,那他不能把你挂论坛。”   空了龇牙咧嘴:“你不知道,这玩意心黑还会催眠,除非你比他更不要脸,不然你搞不过他。”   沈岚漱愣了下:“大师认识他?”   空了:“他就算是化成灰,相信特报局所有人也都能认出他并且绕道走!”   沈岚漱:“……”   空了叮嘱道:“你以后也免不了跟他打交道。记住!遇上特报局陆枫,先打再说!”   沈岚漱:“……”   啊这。   她明智地换了个话题:“大师,这里就是兮末山?”   空了点点头。   沈岚漱看了看周围未灭的火星里残存的几只鬼,皱起眉头:“水水和花花不见了,我也感知不到它们。”   这两个名字都是空了起的。   她很喜欢给宠物起这种可爱的叠字昵称。   两只鬼居然接受良好……大约是怕被打吧。   空了挠了挠头:“它们估计也被关起来了,不好找,我找你都找了半天。不过没事,它们又不是人。”   沈岚漱还是第一次听到空了说“不好找”这种话。   她的态度不自觉地凝重起来:“大师,兮末山的这次百鬼夜行究竟是谁做的,他又想干什么呢?”   空了有点生气地鼓着脸:“那东西刚刚跑得太快,没抓着。算又算不准。反正呢,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不过,”她跳过几根烂骨头,走到一堆灰前面,“他可能知道。”   沈岚漱:“谁?”   空了打了个响指,厚厚的灰被风吹起,犹如被逆转的灰色细雪,朝着天空的方向淅淅沥沥。   而在灰烬之下,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的呼吸几乎没有,幸好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沈岚漱吓了一跳:“这里居然还有人?!难怪刚才的血是热的。大师,他这伤可能需要立刻抢救!”   空了摇了摇头:“他是神明信徒,轻易死不了,况且已经出不去了,要不是百鬼孽愿让你过来,蹭你的道,我都进不来。”   沈岚漱:“我记得,预言家的那条信息是三天前发的,评论也有上万条,不知道兮末山这边的政府有没有重视,有没有疏散群众?”   空了:“挺重视的,但是疏散不了,这事不解决,兮末山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她说完,唱了一段歌谣。   歌谣的曲调沉沉,像落石砸水,像病牛哀鸣;歌词也听不懂,似乎是几个无意义的字词拼凑而成的呓语。   但听着这歌谣,沈岚漱便心神恍惚,仿佛看到了一行人一步三扣首虔诚地爬上兮末山,不知为何山道上留下一道浓浓的黑红血痕……   “别,唱……”   空了闭了嘴。   沈岚漱意识回笼。她缓慢地低头:“醒了?”   空了:“嗯,神明的眷顾。”   她站起身,手指微动,黄符脱袖而出,贴在人身上,轻松地将他扶坐起来。   “谢,谢。”   这人脸上都是血污,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但他的眼睛依然迸发着倔强的求生欲。   沈岚漱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是?”   “杜,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兮末山2+旅游牢记安全至上 ·   在最初看到那些委托帖的时候, 杜涧还没想着接手。   但他闲得很。   所以还是抱着好奇的心态选择距离A市最近的一个帖子去看了看。   发帖人是一对都穿着厚外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夫妻,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他们略显臃肿的穿着显得格外奇怪。   杜涧眨了眨眼睛, 瞳孔上一层浅淡的金红悄然浮现。   再看向那对夫妻,他便看见了他们身上纵横交错的道道抓伤, 以及被撕咬后的坑坑洼洼, 缕缕死气挟裹着腥臭味正腐蚀着血痂,点点脓血慢慢渗出来。   杜涧皱起了眉头。   这些伤不是一两天能造成的。   他抬眼看着委托人:“许先生,许太太,你们身上没有鬼, 跟帖子上说的不同。”   男人看着杜涧的眼神微微一动。   但他似乎根本不相信杜涧能帮他们。   这对夫妻的眼睛都很空洞, 定定地看着前方时, 就像是两具栩栩如生的人形傀儡, 没有生气,周身都笼罩着死寂。他们被痛苦和绝望压抑得太久, 生命如同被蛛丝悬住,摇摇欲坠。   也正是因为如此, 杜涧才会跟他们联系。   他们发求助帖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找上门的显然不止杜涧。   满怀期翼的信任被一次次失败消磨。   让他们失去的不仅是对杜涧的信心, 也是对生活的信心。   杜涧叹了口气:“许先生,许太太, 你们的这种伤随便涂点消毒水恐怕不行吧。”   他抓住许先生的手, 不顾对方挣扎强硬地摁在桌上, 一股炽热的热浪猛地震荡开来, 又自觉地围绕着这张桌子不再扩散, 桌上的茶重新升起芬香的袅袅热气。   “你做什么?”许太太的反应对比常人显得有点迟钝,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清   杜涧:“这个我其实不太会, 但是我觉得总比现在要好。”   这个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   许太太当然听不懂。   她抬手,放在许先生胳膊上:“你……”   她的话只刚开了头,便戛然而止。   因为一股温暖的热顺着的她的手心迅速流窜入她体内,将神经熏软,像被太阳融化成一滩的猫,不自觉生出蓬松开来的舒适和轻快,那些阴郁的、绝望的念头被摊开来,晒成一望无际的空白,连身上的疼痛都削弱了许多。   杜涧的控制火焰在他们体内转了两圈。   直到那些死气发出无声的尖叫被烧得干净后,他才收回手。   许先生和许太太恍惚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了。   许太太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抖着手撸起了袖子。她胳膊上的道道伤痕依然触目惊心,但再没有大片缠着伤口、仿佛从皮下沁出来的不祥的乌黑。   她愣了好久,才抬头,看着杜涧,眼泪蓦地淌下来。   她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好在许先生勉强还能哽咽着说话:“大师,您刚才说的没错,撞鬼的不是我们,我们不是有意瞒您,实在是,实在是……”   他的思路有点紊乱,但并不妨碍他把他们家糟糕透顶的遭遇说出来。   一个多月前,他们的儿子突然从学校回来,说是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毕竟儿子是年轻人,所以他们虽然有点担心,但是也没太当回事。   谁知道,儿子回来的第二天并没有去医院,他都没有离开房间,一直将自己锁在里面,三餐都没吃。   他们怎么说都得不到回应,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把房门打开,就看到儿子直挺挺地面对着墙站着,他们喊了好几声,才慢吞吞地转动脖颈。   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睛产生了极大的反差:他的表情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而他的眼珠却是使劲地往上翻,直到全是布满血丝的眼白,眼泪混着血淌下来。   “爸!妈!快跑!”   这是他们的儿子到目前为止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恐怖的状态,如失智的野兽般疯狂攻击一切,认不出他的父母,反而将他们抓咬得鲜血淋淋,咬下来的皮肉被他成血红的肉渣,生生咽下……   许先生实在无法说得更加具体。   杜涧理解他的痛苦。   但是光听描述,他实在听不出什么。   “许先生,许太太,能带我去看看吗?”   许太太比许先生答得更快:“大师,小磊他,现在攻击性很强,请大师,救救他!”   她站起来,拽着许先生就想要跪。   杜涧的手一颤,无形的火焰缠住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根本跪不下去。   倒不是杜涧不想扶,只是他觉得用这种奇特神秘的方式或许能让他们更安心。   果然夫妻俩先是一惊,然后表情纷纷柳暗花明。   杜涧这才说道:“许先生,许太太,你们不必这样,我既然是接了委托,一定尽力而为。”   许先生深深鞠了一躬:“一切就拜托大师了。”   杜涧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叫我杜涧就好。”   大师什么的。   对于一个神的信徒而言,也太奇怪了。   夫妻俩自然不可能称呼他全名,还是折中选择了“杜先生”。   “杜先生,到了。”   不用他们指,杜涧一眼就看到一扇黑气四溢的窗户,一双惨白的眼珠贴着玻璃死死地盯着他,玻璃上裂纹纵横交错,像是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许先生之前说,他们把他捆在了床上,看来他已经挣脱了束缚。   杜涧看四下无人,便瞬间操纵火焰,踩着绿化带中的灌木丛,跃上去,踏墙而行,然后一掌拍在窗户上,火焰从他的手心下涌出,在玻璃上,迅速四散,像一大朵瞬间绽放的橙红花朵,轻盈摇曳的花瓣燎烧黑气,发出刺耳的尖叫。   窗户后的人猛地后退,砰的撞在墙上。   杜涧穿过玻璃,火焰灵活地顺着墙壁打转,将这个房间包围。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漆黑的鬼气,杜涧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当森森鬼影从他身边掠过时,他毫不犹豫地打过去,根据对方的行动轨迹进行追击,少量多次地将火焰渗进对方体内。   【哮天】的火最克污秽。   所以每次攻击,杜涧都能听到凄厉的惨叫。   但房间内的黑气也渐渐逐渐浅淡,因为这个家伙不再往外四溢死气,而是潜伏进身体更深处。   杜涧看见这个瘦骨嶙峋、犹如一具枯骸般的年轻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他脆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骨头咯吱咯吱响,嘴里也吐出大滩混着碎肉块的血沫,眼珠更是像错乱的机器似的疯狂乱转,似乎会掉出眼眶。   这种情况很棘手。   杜涧不是不可以用火,但他怕在烧死那个鬼的同时也会弄死这个年轻人。   他想了想,闭上眼睛,开始祷告。   【我,杜涧,向吾神祈祷,请吾神倾听信徒的心愿。】   一股澎湃的神力呼应了他的祷告。   他能感觉到体内突然升起一股极热的浪潮,一点点覆盖他的灵魂。   “吾之力可摧枯拉朽,亦可使枯木逢春。”   这句话,虽然是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的,但声音却非常庄严。   杜涧能“看见”他的手微微抬起,火焰浓缩成一滴纯白的液体,滴落下去,又化为万千细丝,洒在许家儿子的身上,渗进他的体内,又缓缓冒出来,还带着一个虚弱的鬼,鬼没来得及嘶鸣,便被烧成灰,而许家儿子不仅没死,还停止了吐血。   “你做的很好,但不必祝祷,唤吾名即可。”   这句话说完,杜涧猛地回到自己身体。   他的余光只隐约感受到一抹金红的残影,勾勒出巨大的细犬模样。   【谢吾神垂怜。】   杜涧其实没太懂神的意思。   但他知道问这个多半是得不到回应,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手一勾,火焰回拢,房门砰的打开。   就站在门外的夫妻俩又害怕又茫然地看着他,许太太看向地上凄惨的孩子,还是难以抑制地喊了声“小磊”。   杜涧说道:“进来吧,他已经没事了。”   夫妻俩立刻冲起来,对着孩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能干什么。   “……妈……饿……”   虚弱的两个字冒出来,催得夫妻俩眼泪哗哗地淌。   最后还是杜涧喊了救护车,把一家三口都拖去了医院。   就在他处理许家这件事的时候,爆发了“迷雾之城”事件。   杜涧当然想进去帮忙,但是各个地方都设置了卡点,迷雾之城附近到处都有警探巡逻,连天眼都开启了。   他实在没法摸进去。   再说许家的事情也还没完全解决。   许家儿子说他是去兮末山玩了一趟,然后才出事的。   “兮末山?”   杜涧记得他看到过有关兮末山的求助帖。   “杜先生,我们寝室都去了兮末山,班群里说我们寝室其他人也请到现在的假。”   “我会去看的,你好好休息吧。”   “谢谢杜先生!”   这个孩子恨不得爬起来向他道谢。   他并不知道,他的爸妈已经不顾杜涧拒绝硬是给了他远超帖子上许诺的一大笔的委托费了。   即便不是为了这些委托费。   杜涧也打算再去看看。   因为他发现许家三人对他的感激似乎丰盈了他体内的神力。   不知道是信仰还是功德。   所以杜涧打算再去试试。   但很可惜,其他室友并不是都像徐家儿子这么幸运。   有人被杜涧险险救下,有人早在出事后没几天便死了,还牵连了不少人。   为了这些命,杜涧也必须得去兮末山。   他料到此去不会顺畅,但没想到刚进兮末山,便风云变幻。   【预言家】的消息随即传到。   【作为神眷者,你该清楚,渎神之人必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兮末山3+生活就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   “渎神……”   杜涧喃喃出声。   这两个字的意义, 大到不敬鬼神、伤天害理,小到无意之举、无心之错。   【预言家】如此强硬,大约兮末山早已在他的黑名单之上了。   可是, 兮末山真的有神灵吗?兮末山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惹怒神灵?特报局又知道这些事情吗?   杜涧心中的疑惑层层叠叠,在心头落满浓郁的阴影。   【你也该做出抉择了。】   【预言家】发来了新的信息。   杜涧顿了下, 问道:【什么?】   不过他也猜到对方不会给他解惑。   虽然同为神眷者, 但是【预言家】显然更比杜涧接近神。他仿佛全知全能,时刻看着万物。而且,他语气中流露出的不仅是对神明的仰慕和尊崇,还有对人类这一身份的鄙夷、厌弃。   杜涧跟他交谈时总会不自觉地开始焦躁。   那种平淡的俯视感让杜涧有种生命都卑贱的极大荒谬感。   但他却又很难对【预言家】生出恶感。   就像是不能反抗的规则似的。   大约【预言家】也知道, 所以在他面前才会不加掩饰, 也可能是为了更快地同化他吧。   ……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难怪特报局始终隐匿不发。   杜涧收起手机, 踏进兮末山。   兮末山远看就像与天空接轨的一道柔和的泼墨线条,深深浅浅的墨绿晕染天际, 还向下衍生出摇曳的绿浪,仿佛童话里的绿光森林。   不过杜涧离山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他现在是在山下的镇子上。   这些年, 兮末山的绿化做得很好, 已经是有名的旅游景点,所以镇子也借着第三产业发展得相当的繁华, 街道明净, 两旁的特色民居还挂着许多鲜亮的红灯笼, 不过杜涧没看到人。   他只看到从屋里伸出来的小摊子上放着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而且几乎每个摊子上中央都放着一个面具。   面具是暗沉的黄色, 简单的线条描摹出夸张的表情,仿佛怒目金刚似的, 却没有凛然的正义感,只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面具明显带着宗教性质。   杜涧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神。   他大致扫了一眼,这里真的每个摊上都摆放了这种面具。   既然这样,为什么【预言家】会说他们渎神呢?   杜涧朝着一个摊子走去,想近距离看看这个面具。   “年轻人,来旅游的?”   坐在里屋的店主搭话道。   杜涧吓了一跳。   他压根没感受到这里面有人的气息,但是眼前又确实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等缓过神来,他才笑道:“是啊,听说兮末山很漂亮,来打卡呢。”   老人的眼睛浑浊,像风中的残烛:“是漂亮,越来越漂亮了。”   她和蔼地说道:“进来看看呗,老婆子可以给你推荐我们这边的好玩的。”   杜涧:“好啊。”   不是他艺高人胆大。   而是他觉得里面比外面可能更安全。   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但对于神眷者而言,突然的灵感有时代表的可能是神谕。   所以杜涧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直到走进去,悄然遮住他的眼睛的东西才散去,杜涧猛然一惊,冷汗瞬间冒出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的是跟刚才完全不同的画面。   什么明净的街道,什么鲜亮的红灯笼,只有一片狼藉和死寂,瘪掉的糊纸灯笼一串串挂着,像一颗颗死不瞑目时瞪大的眼珠,褪掉的红色将墙面映得斑驳,像道道流淌的血迹,看不到人影,也没有任何生气,就像是一座死掉的鬼镇。   但杜涧刚才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还一无所知地欣赏着“美景”。   “这难道是,鬼遮眼?”   杜涧难以置信地说道。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幸好老人家完全没变,虽然她身上枯朽的味道已经四溢,但她还是人。   她还为杜涧倒了杯水,安慰道:“是鬼遮眼,不打紧,不出去就没事了。”   她不知道杜涧信仰的神最克鬼邪之类的污秽。   所以也就不知道杜涧心里有多么的震惊。   她还温声道:“别害怕啊,我们这边是好地方的,只是现在出了点问题。”   “婆婆,这可不是出了点问题的事啊!我们现在出不去!那群家伙还说要让我们去祭神。我们要完了!”   “少乌鸦嘴!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对!”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   这次杜涧没有被吓到,他在进屋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里面活人的气息。   ‘祭神?果然跟神有关。’   杜涧看向老婆婆:“他们说的那群家伙也是兮末山的人?”   婆婆恨恨地咒骂道:“是一群埋到土里还不自知的鬼东西,还不如我这个没上过大学的老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要脸的东西。”   从婆婆这话,能明显判断出他们就是兮末山的人,是婆婆很熟悉的人。   杜涧正想继续问,里间跑出了几个人。   “婆婆,别骂了!会被他们听到的。”   “听到又怎么样。老婆子死都不怕,还怕他们?!”   “你们不怕,我们怕啊!”   老婆婆顿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声道:“祭神怎么不让老婆子去?!老婆子倒真的想问问这劳什子神,早些年穷得饿死人的时候它去哪了?!还让拔树、烧山,这还是山神吗……”   其他人没注意,但是杜涧倒是听得清楚。   他急忙追问道:“婆婆,他们要拔树烧山?”   婆婆没来得及说话,其他年轻人已经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何止!他们还要把镇上的房子全部推成一层!”   “那些灯笼也通通都不准用。”   “晚上不准开灯,不准看电视,反正就是不准有光!”   “也不准让我们出去。”   “说什么,要平息神的怒火,对吧?”   “对,好像是这么说的,所以还要让我们去祭神。”   提到“祭神”,气氛明显沉重了许多。   杜涧问道:“你们都是到兮末山来旅游的?”   “可不是嘛,太倒霉了,居然遇到了这种事……”   他们不一定相信神的存在,但他们肯定镇上有许多鬼。   因为他们跟杜涧一样,都是被骗进来的,不同的是,如果没有婆婆相助,他们可能已经被狰狞的众鬼撕成碎片了。   所以还有人像病急乱投医一样,急急地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所以它们才没找你?!”   “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杜涧看向这群人,“倒是你们有人身上确实有东西,不然,光是这家店应该护不住你们。”   其他人都是一脸懵。   被杜涧看着的人更是无措起来:“我?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她说完猛地反应过来:“要说有的话,我身上有一个从小带到大的金锁!!”   “什么?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好端端提这个干嘛,还当我炫富呢……况且就是一块金锁,没啥不一样的。”   她从领口掏出金锁。   小小的金锁样式很普通,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他们翻来覆去都没看出什么花样。   也没想着问杜涧,估计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毕竟杜涧跟他们一样,也都被骗进来了。   杜涧也不在意,那个金锁萦绕着碎光,显然不普通,但是对于解决目前的问题也并没有什么帮助,只能够护住他们而已。   他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安静得可怕的镇子。   镇上的人就像冬眠的熊一样躲在家里,动都不敢动。   兮末山的这片范围似乎都被一个无形的结界圈起来了,在外面无法察觉,但进来就会发现整座兮末山似乎血色笼罩,死气直冲云霄。   天越暗,死气越浓。   而在这片浓郁的死气中,一行人戴着黄色的面具,跳着奇怪的舞,一步一摇,一摇三晃,迅速在街上闪现。   像制作精良的恐怖片的画面。   有人跳到杜涧面前,面具左右摇晃,似乎发出了满意的咯咯笑声。   “是你,就是你,你很好,快来吧,来见我,来啊,来吧。”   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古怪得像被掐住脖子的嘶鸣、尖叫,这话听起来像是青楼人在招揽客人。   但没人敢笑。   躲在里间的年轻人吓得团团围住金锁,不敢动,不敢出声,只敢默默地掉眼泪。   老人家胆子很大,怒骂道:“少放狗屁!他不会去的,赶紧滚蛋!”   明明还在跳着滑稽的、夸张的雾,但面具却瞬间垮下来,阴沉沉地说道:“他不去?不去,不去,我们就得死,死光光,成为神脚底的灰尘——”   他最后一句话,声调陡然拉得尖细!   所有面具一瞬间全扭头,死死盯住杜涧,摇晃着说道。   “去。”   “去。”   “去。”   ……   所有人都是一个声音。   杜涧身上的神力不自觉地腾烧起来,火焰如同金红色的薄盔甲覆在他身上。   ‘对方是神,而且是邪神。’   杜涧从没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他知道拒绝不了。   杜涧:“我去,是祭神吗?”   “祭神?好啊,祭神,就去祭神吧。”   眼前的面具快乐起来,重复念叨着“祭神”。   杜涧回头,对老人家说道:“今天真是谢谢您,还有您说的是对的,只要在里面,不要出去,就行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这话不仅是对老人家说的,也是对那些年轻人说的。   只要不出去,金锁就能护住他们。   杜涧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记住,但他也不能再拖,因为面具已经急得变成愤怒的红色了。   他转身走出房间。   外面的景色蓦地变幻,变成红花绿草,一片生气盎然的美景。   戴着面具的侍从犹如优雅高贵的天使,引领着他前进。   杜涧攥着拳头,在心里祈祷。   【吾神,哮天。】   但是,【哮天】并没有回应他。 第50章 星辰1+抬头看 ·   杜涧的脸色未变。   他猜到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显然【哮天】的力量在这里被大大削弱了。   所以他即便做足了准备,也还会被鬼遮住眼睛;所以他无法向他的神明祝祷。   他只能在这群“天使”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无数鲜花簇拥着的、恢宏华丽的巨大宫殿。   老婆婆他们隔着门, 只看到那群家伙绕着杜涧极力地舞动着,手脚夸张地摆动, 忽远忽近, 所有面具都变成微笑的模样,线条描绘的眼睛左右转动,似乎非常满意。   他们的颈部突然横向裂开一道口子。   黢黑的口子像肉虫似的蠕动着。   然后,阴气森森的歌声便飘荡出去。   这群人像僵尸似的, 蹦蹦跳跳, 撵着杜涧, 在道路尽头突然消失, 只剩黑暗张牙舞爪地弥散。   好半天,里间才有人怯怯地问道:“婆婆, 他们要去哪祭神?”   “……山里头的山神庙。”   ……   兮末山的山神庙曾经寄托了许多人的心愿。   那时,兮末山还是一座土石山, 贫瘠的土地连顽强的荒草都无法生存。风一吹, 能在街道上落下一层沙土。每个人的头发里都藏着碎石子和小土块, 脸和山是一个颜色,面黄肌瘦, 饿的时候孩子连哭都没有力气。   背风的山坳里错落着的墓碑几乎大半都属于饿死的人。   所以, 不愿背井离乡的人们年年都会虔诚地叩首上山, 在小小的庙里点起袅袅烛烟, 祈愿能顺心如意。   但是从来没实现过。   后来政府搞绿化, 带领村民费了不少力气才在山上种满了树。   最初的小树苗又矮又细,只有干瘪的绿和稀疏的叶芽, 风一吹就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被折断。   但是它们长得很快,根系深深地刺破表层的沙土,插/入地里,汲取微末的地下水,然后绿色一点点丰盈,枝叶逐渐变得繁茂,从上往下看,就像大片绿色的苔藓,湿润的绿像水珠般沁人心脾,连风都温柔起来,裹挟着淡淡的草木香将落叶吹到村边。下雨时,淅淅沥沥的雨顺着交错的叶片升腾起迷蒙的水雾,就像朦胧的薄纱,美丽妩媚。   兮末山以此成为有名旅游景点。   连破败的小村落也发展成漂亮的镇子。   这是杜涧在进入兮末山之前就查看的资料。   他原本有着诸多猜测。   比如说这里的人在发展起来后,便对山神有所厌憎,甚至侮辱。   但是在看到眼前修葺一新的山神庙时,他的猜测便如戳破的气球瞬间消失。   这座山神庙在树林当中,漂亮的红黄与林荫糅合,显得格外静谧美好,里面放着已经枯萎了的鲜花和腐败的水果   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因为他们被困在镇上等死,根本出不来。   自然也就无法换上新鲜的花和水果。   那群戴面具的人也只在山的边缘徘徊,根本不敢进入。   而上山后,“鬼遮眼”便消失了。   但杜涧不管往哪走,最终都会来到山神庙前。   他吐了口气:“走了鬼遮眼,来了鬼打墙……”   他的心情很糟糕,这样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很不好,仿佛他只是任由宰割的鱼肉。   这种□□裸的恶意……   但杜涧并没有进去。   他看着旁边枝繁叶茂的大树,手上立刻浮现一层潋滟的火光,然后上前摸了摸树干。   褐色的树皮在摇曳的火光中显示出蓬勃的生机,完全没有被杜涧伤到。   ‘难怪是拔树,而不是烧树。’   杜涧正想爬上树端来俯视整座山,但是山神庙里突然响起沉沉的歌谣,那些如同呓语般的字眼往他耳朵里钻,在他的脑中描绘出神明辉煌荣耀的历史。   ——神明于亘古的荒凉中降临,给予地球生命的契机,创造了人类,赋予了人类生存的智慧,让他们的文明得以在历史的长河当中屹立。但是当人类发展到一定的高度时,他们竟然试图反抗神、取代神,神明勃然大怒,降下洪水,将平坦的田野、繁荣的城镇通通淹没,人类如同蝼蚁般被吞噬,与城市的残骸一起沉入海底。但宽容的神依然为人类留下了文明的火种,等待着他们再次成长。   神明无所不能。   神明掌控着所有人类的命运。   衪时刻看着人类。   ……   不要忤逆衪。   不要惹怒衪。   臣服吧,信仰吧,献上最虔诚的心意,成为衪的一部分。   来啊。   加入我们吧。   ……   戴着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树林中,他们绕着杜涧跳着舞,脸上的面具都露出兴奋的大笑。   杜涧的脸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面具,闪现的面具忽而痛苦,忽而大笑,忽而尖叫。   歌谣唱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森林刮起一阵阵的大风,树叶哗哗地响。   杜涧身上那快要熄灭的火借助风势陡然猛烈起来,瞬间将那面具烧成一股扭曲的黑气。   杜涧猛地睁开眼睛!   他还没完全清醒,就看到眼前、旁边、后面,全部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他们脸上的面具都愤怒地倒竖着眉毛,死死地盯着他,暗沉的红色仿佛流动的血一般。   杜涧手一挥,火焰肆意而起。   虽然他不是很清醒,但他也知道他的火用处不大。他只是想用火遮挡视线,为他创造机会。   横肆的火如同炸开的烟火。   杜涧瞅准时机,踩着一个人的肩膀上树。   他脚还没踩稳,整棵树便剧烈地摇晃起来,在硬生生的拔高后,又猛然倒下。   杜涧在跳向下一棵树前,用火托着这颗倒下的树,微微挪动方向,用力歪撞,树枝仿佛鞭子落地般狠狠刮过人群。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有人的面具被撞掉,露出来的却是没有脸皮和血肉的骷髅脸。   杜涧心里一惊。   他脑子里转过万千念头,还没来得及理清,落脚的这棵树又开始剧烈晃动。   他只好再跳。   但是跳起的那一刻,一团扭曲在一起的恶鬼突然出现,砸中他,火将恶鬼烧得发出刺耳的嚎叫,噼里啪啦,像干柴爆裂的声音,但被揉成一团的恶鬼愣是拼着灰飞烟灭也要拖他下地狱。   在脱离树干、落到地下的那一瞬间,无数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杜涧。   那些面具全部紧紧凑上来,脖颈上的豁口蠕动着发出声音。   “神,爱,世,人。”   ……   “然后呢?”   空了托着下巴,点了点杜涧。   杜涧喘了口气,苦笑道:“然后我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他把他受的折磨一笔带过。   但沈岚漱和空了也都能从他惨不忍睹的模样中猜出大概。   空了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作为神眷者,你打可能确实打不过,但是跑应该是能跑得掉的,怎么就非得把自己搞成这样呢?”   杜涧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岚漱倒是想到了什么。   戴面具的人说他不上山,他们就得死……所以不是跑不掉而是不敢跑吧。   她抿了下嘴唇,朝着空了说道:“大师,您说,镇上的人还活着吗?”   空了:“有活着的。”   杜涧:“所以这些鬼真的是兮末山的?”   空了低垂眼睑:“差不多吧。”   沈岚漱和杜涧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沈岚漱的脸变得尤为难看。   “你们要搞清楚,人和鬼是两码事,”空了瞥了他们一眼,“要是把对人的情感延伸到鬼身上,就是真的愚不可及。没有几只鬼是有理智的,不然养鬼师怎么会那么难得。”   她把手伸进袖子里。   她的袖子并不宽松,还微微勾勒出手臂的线条。   但她却能在袖子里掏出源源不断的东西,比如一沓沓的黄符、一套银盔甲、十几柄枪、几十包火/药、一把锄头等。   她叮叮当当翻找了一阵,似乎总算找到了心仪的东西,然后又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把大锤。   沈岚漱满脸呆滞:“这些是?”   空了随意地说道:“我觉得待会可能能用得上,先把掏出来呗。”   杜涧倒是不意外。   毕竟是特报局,隶属于官方,虽然是特异部门,但肯定还是能申请到武器的。   沈岚漱抽了抽嘴角:“别的就算了,这个锄头……”   空了愣了下:“拿错了。”   杜涧注意到这个锄头有使用过的痕迹,他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特报局之前来过兮末山吗?”   空了:“来过吧,这树不是林晚的树吗,肯定是我们种的。可恶,难怪那该死的陆枫能够发现我!”   树,是特报局种的。   既是镇压“山神”,也是监控。   但杜涧总觉得忘了什么。   空了一边翻火/药,一边嘀嘀咕咕:“不能浪费,待会把那炸了吧,我早说得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眼珠戳瞎……”   杜涧听她叽里咕噜,有点想笑。   他脸一动,伤口便生疼起来,血洇出来,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空了头都没抬,一张黄符咻地贴在杜涧脸上。   疼痛顿时削减了九分,伤口泛起滋滋的麻痒,在缓缓愈合。   这黄符的效果着实好,就是有点挡住他的视线。   杜涧抬手,想掀起符纸,他掀到一半,手突然顿住。   一种恐怖的想法乍然显现。   “山神”复苏,第一件事不是报复特报局,而是偷偷操纵兮末山的人,让他们拔树、烧山。   假如不仅仅是为了摆脱特报局的监控呢?   假如是因为这些树也遮挡住了它和它们的视线呢?   ‘衪时刻看着人类。’   “山神”想和其他神明联系。   它们都在天上,在宇宙中监视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星辰2+不被营销手段欺骗 ·   杜涧的脸色陡然变了。   他拿着黄符的手微微颤抖, 骨节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问空了就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是他居然不敢问出口。   空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 走到他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瓶水:“还是不舒服?那就喝了吧。”   显然这小瓶水比符纸更厉害。   杜涧顿了顿, 他摇摇头:“这种东西还是留到更危险的时候再用吧。”   “行叭, ”空了也没勉强。   她将东西收回袖子。   杜涧犹豫了一会,正想开口,就看到空了的眼神一凛,她的指间瞬间冒出黄符, 扭身朝着远处的树林里扔去, 本来柔软的符纸此刻如匕首般寒光四射, 狠狠插/入黑暗之中, 炸出一圈火花,像陡然绽开的烟花。   杜涧和沈岚漱都听到了尖锐的嘶鸣。   但似乎还没有结束。   因为空了站起身, 结出复杂的手势,她的周身掀起猛烈的风, 发带被吹得朝着天空的方向快速旋转。   杜涧几乎看不清楚东西, 只能听到空了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御五雷决——”   在短暂的死寂后, 爆裂的雷声轰然炸响。   整片森林都在剧烈地摇晃。   如巨蟒般的银紫色闪电在低空中炸开,分裂出十几个细支, 伴随着未散的雷声瞬间落入黑暗, 碰到东西又即刻溅起圈圈电花, 就像春天骤然来临, 无数明艳的花蓬松盛开, 挤满森林,映出一张张扭曲的脸。   几乎每张脸都残破不堪, 血肉在雷电中化为寸寸灰烬。   唯有一张脸完好无损,只是五官因为惊恐仿佛错位般狰狞。   “活人?”沈岚漱皱起了眉。   杜涧:“兮末山的人?”   沈岚漱:“感觉不是。”   沈岚漱的感觉素来比较准。   这个差点被众鬼活撕的人抖抖索索地说自己是来兮末山旅游的游客。   沈岚漱问道:“据我所知,政府几天前就已经封路,不允许进入兮末山,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我,进山,一个多星期,了,”这个家伙抱着手机,吓得像只没发育好的瘦鹌鹑,目光呆滞,“迷路,摔进山洞。报警,又没被找到,在山洞里养到现在,才出来。”   沈岚漱反问道:“一个多星期还能活蹦乱跳,那看来你带了不少吃的。既然做足了准备,也会迷路?!”   这只“鹌鹑”闭紧嘴巴,不敢说话。   杜涧突然说道:“他的手机!”   “鹌鹑”吓得一个激灵,蜷缩得更紧,试图返老还童,把自己变成一颗鹌鹑蛋。   但是显然没用。   沈岚漱的手掌成刀,砍中他的肩。他的一根神经顿时麻得直颤,右手癫痫似的抖动起来,手机啪地摔出来。   他立刻想捡,但伤得像残废似的男人动作居然比他还快,一把捞起手机。   “鹌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他哭得涕泗横流,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就是,就是,赚钱,不是故意的。我发誓!对不起,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兮末山……刚刚,也不是故意的,是没来得及关,对,对不起……”   沈岚漱看向杜涧。   杜涧用手摁住摄像头和音响,皱眉:“他在直播。”   手机屏幕上迅速滑过无数弹幕。   杜涧努力睁大眼睛,也只看清了几条。   【我去,仙男翻车了!!![瑟瑟发抖]】   【主播真的是在兮末山?】   【怎么黑了?!!】   【要是搞特效骗人就死*%¥#&】   【流氓软件吗?】   【刚才我学小姐姐,也喊了“御五雷决”,无事发生[狗头]】   【敢用兮末山蹭热度,等着被封号吧,傻X!!】   ……   弹幕大部分都不相信。   因为鬼怪无法被镜头捕捉。   他们所看到也只是主播瞬间因惊恐而绷紧的下巴和阴沉沉的森林。   以及刚才御雷的空了。   这些确实可以用演技和特效作假。   杜涧冷声道:“你不是迷路,你是故意往无人区走,想等着看兮末山会发生什么!”   账户名为“永远在作死的仙男”的“鹌鹑”只不停道歉。   他现在心里也非常后悔。为了验证【预言家】的预言,为了蹭热度,真的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鬼……   他舌头都念麻了。   在周围转了一圈的空了回来了,她无视冷凝的气氛,直接走到仙男面前,俯身问道:“你从哪来的?”   仙男吓了一跳,猛地咬到了肉,血沫在牙缝里渗开,满口铁锈味,但他半点不敢犹豫:“就是一个山洞,我刚出来就,就遇到……了,然后跑到这的。”   空了:“带我去山洞。”   仙男呆住了。   这山里到处都一样,他跑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去记,现在怎么可能还能找回去呢!   他吓得浑身冒汗,手一直在抽搐。   空了茫然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抬头看向沈岚漱和杜涧:“我难道比刚才的鬼更吓人吗?!”   沈岚漱抽了抽嘴角:“他大概是不认识路,吓的吧?”   空了:“……就算是路痴,也不必自卑成这样啊。”   她像拍西瓜似的,同情地拍了拍仙男的脑袋,然后坐到石头上,沮丧地说道:“明明都故意找人带我过去了,居然还碰上个路痴,都不知道是它倒霉还是我倒霉……不,肯定是它倒霉!”   沈岚漱:“山洞是它的地盘?”   空了恹恹地应道:“嗯,不然他活不了。”   仙男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沈岚漱和杜涧却觉得是理所应当。   要不是他还有点用,邪神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杜涧想了想,问道:“它难道就这么自信,明晃晃地亮出位置让我们自投罗网?”   空了琢磨了一下,笃定地说道:“对,它就是这么自信。”   沈岚漱:“……”   ‘我觉得应该不是。’   她无视这个笑话,说道:“要是去山洞的话,还真的有办法。”   空了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蹭地蹦到沈岚漱面前:“大聪明,你有啥办法?”   杜涧也反应过来了:“直播回放!”   沈岚漱:“对。”   空了迷茫地看看杜涧,又看看沈岚漱:“啥?”   ……   要跟一个连看电视都觉得无比新颖的、没被后浪拍死还在沙滩上跳霹雳舞的“前浪”解释什么叫直播……还挺简单。   “我懂了,人生如戏,对吧,”空了爽快地说道,“行,那就回放,你们带路。”   杜涧:“但是这直播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关不了!”   空了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播呗,又没啥幺蛾子。”   杜涧又捣鼓了一阵,甚至重启了手机,但直播还是倔犟地在进行中。   他无奈,只好放任。   然后通过回放,一边看,一边走。   仙男看他们要走,立刻厚着脸皮跟上来。   他也知道山洞危险,但他更不敢一个人呆在这地方!   杜涧和沈岚漱都看了一眼空了。   空了也没劝阻,只随口问道:“不抽了?”   仙男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抽了不抽了!”   他紧紧地跟着空了,像跟着鸡妈妈的鸡崽一样。   空了没管他,哼着古古怪怪的歌谣,跟着杜涧和沈岚漱,朝着山洞前进。   在这期间,观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   弹幕几乎掩盖了漆黑的屏幕。   【这个直播居然还没被封?!@直播管理】   【我新来的,这在直播啥啊?怎么漆黑的?】   【有个绝美战损小哥哥用手挡住了摄像头。】   【这直播套路,赌五毛钱会火。】   【拿兮末山玩梗,官方还没动静,这后台得有多硬啊!】   【我去,终于亮了!我差点怀疑我手机坏了!】   【同怀疑+1】   【这不是仙男之前躲在山洞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没钱做别的场景了?】   【我感觉我眼睛出问题了,我怎么看见山洞里小神像在笑呢?】   【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不是蹭热度的智障直播吗,怎么突然变成恐怖向的了?!】   【我去!!!!!!】   【啊啊啊啊啊啊!】   【眼瞎了!!!!!】   ……   弹幕上全是惊叫。   连杜涧和沈岚漱的脸都有点绿。   因为在山洞里冒出无数个小神像后,后面突然一阵震动,一颗巨大的肉球滚过来。   这颗肉球由百鬼揉成,四肢像毛线似的缠绕,肉瘤被压破,爆出粘腻的血浆,还有无数张脸瞪着眼睛、张着嘴,发出无数混淆难听的鸣叫,剧烈挣扎,凸起眼珠,像一颗颗立体的红痘痘。   杂糅了恶心与恐惧。   让人只觉得五脏俱焚般的难受。   沈岚漱在里面看到了她的两只鬼,但肉球的防御太高,她无法撬动。   杜涧的火像鞭子似的甩过去,确实伤到了,但伤害很低。   仙男真的昏厥了过去。   空了把人收进袖子。   她冷冷地说道:“还在藏头露尾!”   “我的孩子,何必如此。”   如咏叹般的声音遥远地响起。   一道光束从天空降落。   撕开黑暗的云层,染出一小圈金色的光晕。   这些光晕迅速腐蚀黑暗的云层,顷刻间便消融黑暗,露出墨蓝的夜空,和空中的万千星辰。   小小的神像里缓缓走出一道笼着圣光的朦胧的影子,影子摇曳生姿,让人情不自禁的用任何美好的词语去形容衪。   直播弹幕被同一句话刷屏。   【神迹降临,唯信仰虔诚者可得见吾神真容,可心想事成。】   ……   连沈岚漱都不自觉地被吸引。   空了迅速从袖子掏出小瓶水,甩动大锤,朝着神砸过去。   “大脸怪,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神:我的孩子   空了:呸,大脸怪 第52章 星辰3+赢在起跑线 ·   那小瓶水炸开, 伴随着玻璃渣,全部洒在了“神明”的身上。金色的光晕似乎有着很高的温度,转瞬便蒸腾, 薄薄的水雾朦胧蔓延,像温柔的云雾, 倒显得“神明”周身的光格外潋滟。   “神明”轻笑了一声。   它抬起手, 雾气染着细腻的柔光,乖巧地绕着它的手旋转,如同一圈朦胧美丽的环。   它的视线犹如实质,穿过护体的光, 看向空了。   空了的脸颊微微鼓起, 嘟囔道:“笨老头, 就知道忽悠我, 童子尿根本没那么厉害……”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在场都不是普通人, 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气氛瞬间凝滞。   ‘童,童子尿?!’   杜涧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完全没办法把这个跟高高在上的“神明”联想起来。   还有, 他非常庆幸刚才没一时冲动喝了这“法宝”!   不然, 他可能比“神明”更惨。   杜涧抬眼, 看向明显僵住的“神明”——它周身的光如同熬煮过头的糖浆,呈现出近乎凝固的粘稠, 浓郁的金黄色, 失去蛊惑般的柔和, 像是高强度的灯光, 刺得眼睛疼。那圈雾气更是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了完全没察觉到“神明”亟待爆发的怒火, 还嘀咕道:“难道是太少了?”   她扭头,期待地看向杜涧。   杜涧:“……”啊这。   他呆滞的脑细胞还没来得及动, “神明”便愤怒地爆发出炽烈的光。   这爆裂的光瞬间劈向地面,巨大的裂缝向四面张开,兮末山地动山摇,赤红的岩浆在裂缝底下汩汩涌出,喷出一道道滚烫的热气,瞬间烫伤沈岚漱。   杜涧立刻抓住她的胳膊,将力量传导过去。   但短短几秒,沈岚漱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冒起了大片水泡。   空了瞥了一眼沈岚漱,眼神瞬间冷下来。   她看向“神明”,一字一顿地说道:“果真,死、性、不、改。”   不管“神明”的反应,她直接抡起锤子,狠狠砸过去。她的锤子是银色的,掠空时似乎轻若浮尘,但是砸中“神明”的护体金光时却发出震耳欲聋般的轰鸣,音波扭曲空气,仿佛快速荡起了圈圈如雪般的白浪,“神明”被硬生生砸飞到远处,金光剧烈震颤。   空了的脚尖踩炸一片地面,瞬间飞掠过去。   又是一锤。   “神明”突然消失。   这一锤砸空,却猛地将空气压缩,如炮/弹般炸开,掀起狂风,直接以此为圆心扫清了周围百米。   杜涧和沈岚漱也被掀飞。   空了踏着未散的尘灰,走出来。她的发带缠在手腕上,和衣襟一起肆意翻飞,露出她腰腹上狰狞交错的伤疤。她额前的碎发飘动,杀意沉沉的眼睛若隐若现。   “滚出来。”   黄色的符纸如群鸟四散,如流星雨般炸出道道火花。   落下的符灰闪烁着点点星子般的微光,在地面铺上薄薄一层。   空了的眼睛一动,锤子脱手而出。   但是她的锤子被定格在“神明”眼前,金光一道道缠绕着它,试图止住它的攻势。   这两者在博弈,空了和“神明”周身的气势也越来越强,气流倒竖着冲上天空,形成两道龙卷风形状的透明气柱,就像传说中的天柱般,连接天与地。   空了的眼中突然冒出道道游走的血痕。   地面上符灰中的微光顿时升起,像萤火虫般飞舞,然后一股脑涌向“神明”,黏住它,啃噬它,直到金光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洞。   刹那间,金光如同泄气的气球般迅速瘪下去。   锤子摆脱控制,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然后一声叹息响起。   这声叹息仿佛穿越了时光,裹挟着千万年的雪,絮絮落下。   锤子垂直落下,砸中地面。   显露真容的“神明”抬头,露出俊美如铸的脸,微微蹙眉:“何至于此?”   空了冷冷地看着它。   “我们创造了你们,赋予了你们神性,但这几分神性如今已然被污浊,即便如此,还要如此冥顽不灵吗?”   它的语调温柔,就像是在劝慰自己的儿女。   而随着它的话语,天空慢慢变暗,斗转星移,无数虚幻的影子在空了他们身边穿行而过。   先是如胚胎般蜷缩的小人在神的手中苏醒,神的指尖爱怜地触碰它们的额头,于是懵懂无知的眼睛浮现了智慧;   再是衣不蔽体的人们虔诚地叩首、祈祷,尊崇又孺慕地呼唤着□□讳,于是神明拨开云雾,让阳光得以遍洒大地,驱赶疾病和死亡,并洒落火种,点燃人类文明的起点;   然后是一幕幕“神爱世人”;   还有神明从天空温柔注视着人类的眼睛。   但最后,形势变化。神的偏爱却引诱起人类的痴心妄想。野心勃勃的人呼风唤雨,招来黑暗,为天域缚上锁链,将神明困于它们曾经遨游的天地中,于是死亡、污染、折磨等,都如蛆附骨般缠着犯下重罪的人。   ……   被甩在树杈上的手机不偏不倚地拍下全部。   弹幕再度喧嚣。   神眷者们哀叹着神明的不幸。   【可即便如此,吾神依然手下留情。】   【如果我们是神的造物,那进化论呢?】   【万有引力都没用了,还进化论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让人类灭绝的只有人类自己!】   【所以说这些都是真的?!我刚刚在家都看见了那两道“天柱”!】   【楼上你是村通网吗……】   【为什么非要这么龌龊呢,还封印神。有神庇佑当条咸鱼不香吗。我代表人类,为那些野心家向神道歉!】   【楼上也是大脸怪?!你凭什么代表人类,就凭你的脸比较大?你不龌龊,你想当咸鱼,你自己当呗,别拉上旁人!】   【确实啊,有神明保护,我们便能抵抗灾难,那么台风、地震之类的天灾也不会带走那么多人了。】   【+1】   【望周知,抵抗灾难的是挺身而出的英雄们,不是键盘。】   【非要玩“众人皆醉我独醒”呗?作为高等人类的自尊心?】   【悄悄提醒一声,既然有神,说话得注意点吧……】   【也望你知,如果神没有被封印,也不会有英雄牺牲!】   【如果刚才那些是真的,那我为神不值。】   【意思是,就等着神来救?假如神不救呢?开开心心躺着等死?!即便我们是神的造物,我们也不能处处依赖它们,只想把命运系在别人身上,是自取灭亡的想法。】   【你一遇到困难就向神祈祷,然后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别说神不是万能的警探叔叔,就算是,有些事最后还得是自己来,别人根本无法插手,如果神样样解决,那我们就真成傀儡了。】   【如果当傀儡就能躺平,那我也愿意。】   ……   弹幕上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除了表示“三观炸裂”的言论外,还有相当一部分言论是在争吵“神”的存在究竟好还是不好。   何琨刚敲完键盘。   他在直播间中发了一段长长的话。   他觉得那些片段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弑神就像造反,没有导火索、催化剂和时机,光有野心,那就是纯做梦。   况且,神明无所不能,真的能对人类毫无防备?   人类依靠神明,就会像古代看天收粮的农人,生死全由天决定,己身至此不由人。   ……   何琨倒也没想说服别人,他就是想单纯表达自己的观点,所以发完后他就专心地看直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手机的信号突然变得很差,屏幕上冒出雪花般的斑点。   他用力地甩了两下手机。   还是没用。   何琨打算重启手机,但他摁了半天,手机没半点反应,依然雪花满屏,还发出滋滋的杂音。   他慢慢察觉不对,然后顿觉毛骨悚然。   他想起之前一条一闪而逝的弹幕:说话得注意点吧。   何琨立刻想甩开手机,但屏幕里突然钻出一只手,弯折着,攥住他的胳膊。   一个模糊的黑影在他面前凝聚。   “渎神者必死!”   刺骨的寒意如罡风般扑面而来。   就在何琨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闪亮繁复的纹路在他家房间的地面上迅速勾勒,然后持/枪的警探毫不犹豫地对着黑影攻击,子/弹没用,警探又立刻出拳,动作凌厉,拳脚变换间有残影晃动,直到将黑影击败。   “同志,已经安全了,如依然害怕,可去最近的警局坐坐。”   警探正想回到阵中。   但啥都没听进去的何琨突然扑过去,像鸡仔使劲往鸡妈妈翅膀下钻一样,使劲钻进警探臂弯。   他嗷嗷地哭:“警,警探叔叔别走!”   年轻的警探:“……”   这一幕同时在许多房间里发生。   只要在直播间发表质疑或反对神的言论的人都受到了黑影的攻击。   神眷者们试图通过消灭所有反对者来操纵思想。   而警探们就像是身披盔甲的英雄般踏着纹路闪亮登场。   无数的执/法/记/录仪同步的画面在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由网安部随时汇报,以防意外。   而秦柒衣则闭着眼睛,感知此起披伏的神力,心念一动,便有传送阵在整装待发的警探脚下亮起,瞬间便将人传送到神力出现的地方——阵法天地,只要结成阵,她便已经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百花齐放1+八仙过海的开端 ·   秦柒衣的对面就是无数警探。   不同于秦柒衣的重紫色长裙, 警探们都穿着警服,整齐划一,就像是一片寂静的海洋。   而广场的地面上, 朱砂勾画出巨大的阵法,鲜艳的红色就像是从地底沁出来的凝固的红宝石, 首尾融合, 浑然一体。阵法运转时,光芒冲天,红虎的幻影于半空浮现,然后叼着警探没入地面, 转瞬即逝。   站在场外的尤定邦看着广场, 眼中交织着这些变幻的光影:“真的是要变天了。”   特报局这样大张旗鼓地出世, 无非是想展示实、震慑敌人。   就像军事演练一样, 既是应急预演,也是隐晦地想以武力争取和平。   可是, 敌人是谁?   是血魔之类的妖魔鬼怪,或是神眷者?   ……还是说, 是“神明”?   尤定邦皱着眉, 思考着目前的形势。   他的警卫兵拿着手机急匆匆跑过来:“尤部, 兮末山那边出事了!”   “怎么回事?!”   尤定邦心里一惊。   “镇上那些避难的百姓刚刚突然都走出来了,连我们指挥点里的人也都走出来了!”   尤定邦一把从警卫兵手里抓过手机, 看向屏幕。   警卫兵说的话一点都没掺假。   兮末山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有的拿着镰刀, 有的拿着斧头, 有的拿着电锯……他们都乖乖地排着队, 慢慢地在寂静的街道上形成一条长长的、漆黑的队伍,所有人同时抬手、落脚, 只发出一个音,仿佛是复制粘贴一般。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微笑,眼睛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只直直地看着前方,满含期待和信念,似乎是要坚定地踏向幸福的终点,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处于战斗中的兮末山。   岩浆顺着缝隙,从山脚涌出,滚烫的热气形成浪,扑向逐渐靠近的人群。   队伍前列的人脸被热气烫得通红,皮肤拧着鼓起小小的水泡,但他们的笑容依然没变,就像是雕刻上去的一样。   每个人都是“幸福”的人偶。   ……   尤定邦的大拇指将屏幕摁出五彩斑斓的一片。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愣是憋出了一句话:“特报局的陆枫呢?”   他没在队伍中看到陆枫。   他记得陆枫的特异功能也是精神控制。   ‘难道这是陆枫搞的鬼?!’   尤定邦把这种猜测摁死在心底——在这种情况下猜忌自己人,就是找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科技部那边不是根据陆枫研究了异常探测仪吗,探测仪现在到底能不能用?!能用的话让他们现在测兮末山!”   “是!”   警卫兵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跑。   “我去说!”尤定邦一把拉住他的肩膀,自个大跨步迅速地往前走。   他走得风风火火,几乎没有换气。   秦柒衣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裙摆无风自动,在空中轻柔盛开,像层叠的重紫牡丹。   她闭上眼,心里一个念头快速掠过:终于快要结束了。   场上的传送阵再度光芒大振,返回的警探有条不紊地整理好装备,然后补上空缺。   如同阵法,生生不息。   —————————   尤定邦赶到科技部时,他们正打算测试探测仪。   “直接用在兮末山吧!”   “可是,数据未校准,可能会出现误差。”   尤定邦心里清楚,这种创新型物品一般都得要一两年的时间进行校准测试。   但是现在时间真的来不及啊!   他摆摆手:“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只要在可控范围,有误差也没事。”   科技部的人看着兮末山的情况,只迟疑了一瞬:“行!”   异常探测仪被打开,定位在兮末山。   探测仪顿时响起刺耳的鸣声,鲜红的光芒凝聚成疯狂上升的数字,数值在一千万左右不断跳跃。   与此同时,墨蓝的光芒也愈发明亮,凝聚成稳定的数字,数值在三千五百万左右浮动。   还有金色的光芒,它直接定格在五千万的数值。   尤定邦大声喊道:“这是什么?”   “目前,红色是所检测到的异常释放出来的能量高低;墨蓝色是特报局释放出的能量……金色,是神所释放的能量……”   从数值反应来看,特报局完全处于弱势。   但是直播中,面对空了的“山神”几乎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尤定邦顿时反应过来: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才需要找帮手。那些被控制的人就是“山神”选中的帮手,它缔造那些幻影,除了试探人类的态度、消灭反对者以外,就是为了拖时间!   普罗大众总是无意间便把神想得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纯粹得如同自然中的绿宝石。   但是“神”亦有智慧。   这些人质便是它反败为胜的法宝。   尤定邦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直播中,空了显然也发现了它的算计,愤怒的火在她眼中熊熊燃烧。她狠狠砸向神明,同时黄符从袖子里飞出,张张粘黏,如同一条长绳,束缚住队伍的前列,强行止住。   而杜涧也立刻招出火焰,大片的火蔓延,顺着队伍升腾,将这些普通人包裹起来。   沈岚漱则在远处吸引百鬼揉成的肉球。   于鬼来说,养鬼师的力量既是补品,也是毒/药。   它们可能会汲取养料瞬间强大,也可能会被腐蚀、操纵,最后灰飞烟灭。   但鬼性贪婪,被欲/望填满,所以它们毫不犹豫地被沈岚漱蛊惑,伸出血糊糊的手,在地面扒拉,想要将沈岚漱抓住、吞噬。   空了被“神”缠住。   杜涧在救人。   目前没有人能帮她。沈岚漱折断树枝,狠狠抽打伸过来的手。   那些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能从血淋淋豁口看见的如同蛇一般死死扭曲缠绕的躯体,如果沈岚漱被抓住,就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她直泛恶心。   她一边回忆空了教的东西,一边灵活闪躲。   她想把肉球,引到“山神”那边,让它们自相残杀,但百鬼竟利用翘起的树根直接弹飞,快狠准地咬向沈岚漱。   沈岚漱能闻到浓郁的腐烂腥臭味。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居然慢悠悠地想到了那句法咒。   她的胳膊被咬住,骨肉瞬间被穿透,疼痛让她的声音顿时尖细起来:“万物道生,阴阳颠倒,收——”   而杜涧在看到沈岚漱被咬到的瞬间直接毫无保留地祈祷,呼唤神明。   【哮天】呼应了他的祈祷。   ——神,临于己身。   而探测仪上,属于特报局的墨蓝色光芒陡然疯狂上升,冲破七千万!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百花齐放2+各显神通的高/潮 ·   并不是空了。   而是陆枫。   因为那些被控制的“人偶”们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的眼睛就像浮满海藻的湖泊, 藻叶幽蓝,染着湖底的森凉,如同蓝色的碎冰般浮动, 偶尔折射出清凌凌的光,穿过热气袅袅的火, 平静地倒映着兮末山迷蒙的山色。   这不是他们原本的眼睛。   是陆枫的眼睛。   他通过无数人, 与神明对视。   指挥部当然找不到他的身影,因为他把自己拆成了碎片,融在了风中,云里……他成为了世间万物, 看不见, 摸不着, 却又如影随形、无处不在。这样他才能避开神明, 融进其他人的精神之中。   所以在那一瞬间之后,所有“人偶”都有他。   他在与神明进行无声的抗衡。   所有人的表情都迅速变幻, 由微笑变成茫然,再到痛苦, 又蓦地变成微笑, 然后变成怨恨……就像频道失常的电视, 疯狂跳台闪屏,偶尔还有雪花闪动, 仿佛下一刻就会因过载而冒烟。   但他们的眼睛始终冷淡而平静地看着前方。   和平时的陆枫完全不同。   但特报局的人似乎都是这样, 无论是温和还是狡猾, 他们战斗时都会摒弃作为人的情感, 或疯狂或冷漠地掀翻一切, 如同于山崖间坠落一般,风呼呼响彻灵魂, 他们在摔落,但他们看到的是世界在上升。   ……   尤定邦无意识想到心理专家的评测。   “……心理状态……都非常危险……就像复制一样……极强的撕裂感……强烈的自毁倾向……”   他看着那些重叠的清蓝色眼睛,突然问道:“探测仪的颜色是谁选的?”   科技部负责人:“是陆枫。”   他的语气很自然。   显然他和陆枫已经十分熟悉和亲近。   尤定邦悄然地松了口气:还能拽回来。   他看向那属于特报局的墨蓝色数值,已经朝着八千万在上升。   而那些被控制的人质终于开始一点点如蚂蚁般朝后倒退,他们的胳膊和头都纹丝不动,唯有腿脚轻微一弯一挺,幅度小得就像是微风拂起的涟漪,但他们切实地在退,尽管场面怪异恐怖。   科技部负责人擦了把汗,只觉得眼睛涩得慌。他盯着还在上升的蓝色,喃喃道:“不可能啊,之前测试机器时,明明陆枫数值在三千万左右,怎么现在还在涨?难道误差这么大吗?!还是说特报局有其他人赶去了?”   尤定邦:“秦柒衣同志负责传送,金子同志在配合指挥部,陆枫和刚刚归队的空了,两位同志负责兮末山的武力。特报局还有确实两位在编同志,他们也并未参与此次作战安排,确实有可能已经赶去。”   警卫兵疑惑地问道:“可是兮末山不是已经被封了吗?”   尤定邦一愣。   是啊。   就连秦柒衣也说,不敢保证在不误伤山内普通人的情况下闯进去。   虽然特报局有时做事很很疯狂,但他们只拿自己作筏子,并不会触碰到原则。   尤定邦:“到底怎么回事?”   “你,终于来了。”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山神”的声音。   虽然“山神”被空了锤进地面,虚弱的金光如同蜡烛般忽明忽暗,但它似乎依然保有余力,它如同喟叹般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淹没其他一切声响,仿佛天地间只有它茕茕独立。   它身形一晃,如幻影般透过空了,悬浮在空中,看向杜涧。   它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哮天。”   杜涧与之前截然不同,他的眼中如同藏着太阳般绚烂耀眼,白色的绒尾缠住他的腰身,金红的火焰微微摇曳。   他平静地跟“山神”对视:“莱。”   “山神”的名讳就这样被他平淡地喊出来。   莱的声音莫名有点失真:“我们都很惊讶,你居然有信徒了,像你这样的伪神。”   哮天:“你们只是自称神明,世界没有许可。”   莱:“这个世界是我们创造的。”   它们总是在强调。   总是想要把地球上的一切都打上属于神明的烙印。   这或许是神对于造物的特殊态度,又或许是……   哮天:“谎言重复的再多也是谎言,说服的永远只有你们自己。如果世界是你们创造的,那我呢。不要忘了,我们并非出于同源,但我们如今却是同类。”   它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武器。   打破所谓的神的权威的最好武器。   属于玄妙状态的杜涧也听到了神明的话。   他突然想起了与金子初见时他嘴里的一个词,当时被他忽略,如今想起来却有一种难言之感。   金子称【哮天】为“半神”。   莱称【哮天】为“伪神”。   这两个不同的称谓,似乎彰显着他的神在人类和神明这两边都是异类。   这就是金子跑来见他的原因,不仅是好奇,更是试探、检测、评定。   杜涧想了一通,其实现实也就过了两三秒。   他透过神的眼睛,看到莱表情冷漠。   “同类?不,你没有那个资格与我们相提并论。”   “有没有那个资格你说得算什么!”银色的锤子破空而来,发出音爆般的剧烈声响,空了的手中浮现几串文字,将她的脸映得莹白如雪,“第一,发表不当言论,蛊惑挑唆;第二,故意杀人;第三,袭警;第四,破坏环境;第五,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其余不一一赘述。就你这样的,也配提资格这两个字!”   她手腕灵活翻转,文字带向上升腾,骤然放大,在天空中缠出巨大的“威”。   几乎在文字成型的瞬间,兮末山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威压沉沉砸下,澎湃的浩然正气平息岩浆、合拢裂口,同时诛杀邪祟。   “屡教不听,冥顽不灵。”山神莱身上突然金光大振。   哮天也发出震天的咆哮。   他们三个碰撞的瞬间,整个兮末山瞬间爆开,山体如同脆弱的纸板,被冲击达成雪花般的碎屑。   陆枫的领域在冲击前展开。   如梦似真的幻境如同另一个世界般,看得见却摸不着。   攻击瞬间穿过幻境,却没伤到一个人。   沈岚漱在念出法咒后,便感受到磅礴的阴气直冲她的天灵盖,然后海啸般席卷全身,每根血管都涨得如同气球,神经疼得眼前只一片花白。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地狱的油锅,生不如死的痛苦着。   直到熟悉的阴气亲昵地缠住她的心脏,她才从绝望的疼痛中清醒。   但她的眼神刚刚落定。   两神一人最强招数的碰撞,却猛然在她眼前炸开。   她离死亡不过咫尺。   但沈岚漱心念一动,她的两只鬼和她一起瞬间跌入地下。   并不是空间意义上的地下。   而是科学难以解释的“地下”。   世人也常称呼它为“地府”或者“地狱”。   而沈岚漱作为鲜活的人第一次打开了传说中的阴间的大门,在死寂与黑暗中她看到了如一片蘑菇孢子般蜷缩着沉睡的白色的灵魂。   沈岚漱的呼吸猛地滞住。   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从无光的地底拽回人间。   而她最后只隐约看见地底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眶里黑黢黢一片,如同坏死的深潭……   沈岚漱猛地喘着气。   ——地底可没有空气。   她茫然地看向身旁:是空了。   空了还活着,虽然她的对手也依然活着。   莱分裂出数以万计的幻影,像虱子一样到处乱爬。   空了和沈岚漱被一圈包围。   沈岚漱根本看不见杜涧在哪。   她嗓子嘶哑:“大师?”   空了没说话。   但依然有人回应她:“她现在说不了话。”   沈岚漱猛地扭头,恢复实力的水鬼在她身上张牙舞爪地浮现。   她看到了穿着重紫色长裙的、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沈小姐,你好。特报局,秦柒衣。”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百花齐放3+尘埃落定的尾声 ·   这不是沈岚漱第一次听到“特报局”这三个字。   但之前总有别的事情, 让她没有机会问清楚情况。   以至于直到现在,她的心里对于“特报局”这三个字的概念依然是由一些模糊的字词拼凑起来的“空中楼阁”。   但是看到了秦柒衣,她心里的“空中楼阁”终于悄然拨开云雾。   秦柒衣高挑又美丽, 腰带上银线绣出繁华的山河,瀑布似乎是银河倾泻, 在她的裙摆荡出一片潋滟。奇特却精致的衣服并没有喧宾夺主, 反而衬得她更加漂亮。   沈岚漱看着她咬破手指,鲜血悬浮在空中,被描摹成繁复的法阵,然后无数箭矢裹着血衣, 破空而出, 瞬间如瓢泼大雨般落下。每射中一个“莱”, 箭头都会立刻绽开一朵红莲, 吸收那微薄的神力,然后落在地上, 反哺出一小片湿润的绿意。   眨眼间,周围便一片新绿。   而“莱”的幻影已经被扫空了一半。   跟沈岚漱幻想中的美好而强大的“特报局”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 秦柒衣并没有停止。她张开双手, 衣袂翻飞, 露出紧实的小臂,一个个小型的阵法在她手上、胳膊上浮现, 然后汇聚成两个旋转的金色漩涡, 如同两颗炽烈的太阳。   “破——”   她口中低叱。   两颗太阳一东一西弯折着冲上云霄, 如同回旋镖一样, 又在最高空回旋, 猛地撞在一起。   像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盛开。   整个天空都是向四周散落的碎光,像小说里梦幻浪漫的造景。   但沈岚漱分明听见到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还有点滴粘腻的液体砸在她额头上。   她以为是血,但是用手一抹,却是墨绿色的液体,像浓稠的树汁,却没有草木味,反倒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的气味。   沈岚漱只觉得难受得想吐。   空了啪地在她手背上贴了张黄符,黄符瞬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墨绿的液体随着黄符一起燃烧,连火焰都是森冷的油绿,慢吞吞地摇曳,直到完全消失。   沈岚漱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忍不住看向天空:“刚才那是什么?”   “是血,神的血。”   秦柒衣挽唇笑道。   她浅笑的眉眼里流露出的是嘲讽和杀意,如同冰湖中凝固的花。   沈岚漱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空了:“秦小姐,大师她没事吧?”   空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秦柒衣双臂环胸,说道:“只是因为透支说不了话而已,还能比变成傻子更可怕吗?”   她这后面一句显然是对空了说的。   空了先是一呆,然后便像愤怒的小鸟似的膨胀起来。她指着嘴,用口型说道:“呸、你、才、是、傻、子。”   秦柒衣顿了一会,然后朝着沈岚漱说道:“看,多可怕。”   沈岚漱很想笑,但她忍住了。   大概是她真的受不住空了大师的一锤吧。   她跟秦柒衣他们不一样,她很弱的。   而且现在也并没有安全。   莱依然还在,而天空的一切似乎被刚才的太阳撞塌一般,露出黑暗破碎的一角。   莱的幻影已经全部被消灭。   它的本体也破破烂烂,金光黯淡得缩回它体内,只有眼睛还倔强地保持着金灿灿。   杜涧,不,应该叫哮天犬,它的尾巴也被血染得斑驳,零碎的头发搭在眉眼处,将它的眼睛微微遮掩,只流泻出些末的金红。   莱依然保有神明的高傲:“神,是不死的!你们再费多少力,也只能将我重新封印而已。可是天域的封印已经松动。诸神降临,便是你们的末日,到时我们会重新造物,摒除一切污浊,创造出类神的完美之物。”   哮天:“不会再封印你了。”   莱眼睛中吞吐的金光蓦地一滞。   沈岚漱也悚然而戒备地挺直腰背,做好应对的准备。   毕竟虽然打得很厉害,但哮天到底还是神。   秦柒衣却没有半点反应,她只是看着天空碎裂的那一角。   显然她完全不怀疑哮天犬的态度。   空了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是金子做出的判断。她顿时也放松下来。   唯有沈岚漱绷紧神经,似乎在等待另一只靴子砸落般惴惴不安。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降于杜涧之身的神明,但在那粲然的金红中,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只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晚霞。   她不敢问,只敢偷偷揣测。   但是莱并不在乎。它狐疑地重复道:“不会再封印我了?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哮天:“当然。”   莱:“你是伪神,并没有资格跟我们并肩而立。”   它缓了一会,又说道:“但是,你是最靠近我们的存在,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果你能走过圣桥,我代表神族,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沈岚漱心念一动。   ‘神族?神也有族群?圣桥又是什么?’   但是她的疑惑无人解答。   哮天只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这个机会。莱,你忘了百年前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吗。你吞噬了整条山脉的精华,连同所有的生灵,也让这方圆百里千年荒芜,所以特报局将你封印。但是你没有醒悟,为了破印,你又搅碎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灵魂,还企图以信仰让天域重现,你果真是,死性不改。”   它的语调平淡。   像是一杯寡淡的白开水。   但是话里透露的信息却极为可怕。   莱却也没有生气:“这条山脉是我的造物。那些人类,他们也并不无辜,他们想挖空山体,他们在亵渎神明。”   他们无意间的对话唤醒了被封印着的“神”。   然后在走出树荫的瞬间,在热烈的太阳照耀下,他们只觉得脑袋一痛,然后便再无知觉。   一个粗陋的面具浮在他们的脸上,如同新生的一层皮肤。   或喜或怒。   他们跳着舞,唱着歌谣,避开沙沙摇晃的树荫,蓦地出现在山脚,朝着小镇蹦跳。   而那些歌词实在难以描述,似乎它们本就是混乱纠缠的线条。   一点点侵入神经。   像无形的瘟/疫一样。   渎神者,必死。整个兮末山都必须为此而向神明赔罪——这是属于他们的荣光。   空了嘴巴微动。   沈岚漱判断,那大约是脏话。   但莱却觉得理所应当。   哮天眨了下眼睛。它并没有再纠正莱的想法,它只是淡淡地说道:“天域的封印松动了,特报局有他们的考量,但我并不希望再出意外,我需要修复封印。”   莱:“当年封印天域的那些人类是以灵魂为引,献祭自身,又卑劣地偷袭,才能封印天域。你,区区伪神。”   如果封印简单便能破,那么神明也不至于被硬生生困住这么久。   哮天当然明白:“单凭我,可能不行,加上你,还能试试。”   莱:“你想……”   秦柒衣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手指快速结阵,一个阵法突然在莱身后亮起,扭曲的空间如同黑洞般无形。   莱的身体顿时被压碎一半。   它拖着残破的身体,猛然下坠,摆脱可怕的阵法。   但是却正中哮天,哮天发出滚雷般的吼声,火焰覆盖它全身,细长的犬身若隐若现。   它猛地张嘴,一口吞掉莱。   莱的神力在它体内疯狂碰撞,在它皮下撞出一个个鼓包,似乎想要撕裂它。在发现没用后,又企图反过来吞噬哮天。   但它明显失败了。   因为哮天身上略显狰狞的鼓包慢慢消退,它受伤的尾巴也恢复绒软干净。   哮天张嘴,吐出一团光。   那团光直直地飞向坍塌的一角,在填充之前顿了一下,任由两道灰影跌出,才如同黏泥般糊上天空。   沈岚漱不知道它有没有成功,但是天空确实恢复如初。   哮天转身,看向秦柒衣她们:“灵气正在复苏,你们的打算没有错。但是欲速则不达,万事并不是都能被完美掌控,而一旦出现差错,后果并非能轻易承受。”   秦柒衣笑道:“不愧是神明,什么都知道。”   哮天:“你们的同伴更应该知道。”   秦柒衣:“说的也是呢。不过好奇怪啊,你躲在哪了呢?我们,居然都没发现。”   属于哮天的光芒逐渐溢散。   杜涧重新掌控自身。   他看着眼睛冷得像凝固的冰一样的秦柒衣,打了个寒颤,坚强地低声问道:“秦小姐,特报局,是官方部门吧?”   官方部门可不兴随意伤人、严刑逼供那一套啊!   秦柒衣:“……”   一道声音在远处响起。   “我们当然是官方部门。说起来,沈先生,您的这几个委托交税了吗?”   胖乎乎的少年哒哒地跑过来,笑眯眯地绕着杜涧转了一圈。   杜涧:“……”   少年啪地拍了下手,高高兴兴地说道:“逃税漏税,抓起来!”   杜涧:“……”   他茫然又崩溃地问道:“你也是特报局的?”   “当然,特报局,陆枫。”   ———————————————   金子抻了个懒腰,疲倦地说道:“总算结束了。”   他一扭头,却发现指挥部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金子:“……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你们自己想啊!”   “那麻烦特报局把相关情报也都说出来,”有人咬牙切齿地笑道,“这样我们才好思、考!”   “陆枫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但是咱们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所以给你们打七折,”金子嫌弃地掏出一张纸,面无表情地用捧读的语气继续说道,“请按照这个价目表购买相应情报,费用打在特报局的账户上。”   指挥部其他人:“……”   有人捣了捣旁边的人,问道:“咱们这里边,有财政部的人吗?”   “好像还真有!”   他们顺着金子的视线一起看向一个正在疯狂整理文件的同事。   他们的目光如炬。   “盯着我也没用啊,”这个人终于没法再撑下去了,他把薄薄的文件紧紧抱住,挤出公事公办的笑容,“要不,你们先打个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   特报局:在危险的边缘跃跃欲试.jpg   杜涧&财政部:正规部门可不兴这套啊! 第56章 流血1+千万不要熬夜 ·   虽然陆枫真的很心痛, 但申请是绝对不能写的。   “这是特报局该做的,怎么能谈钱呢!”   这话说得是大义凛然。   但是如果他没有皱着脸,眼泪没有摇摇欲坠, 没有紧紧地摁着胸口、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可能这句话的说服力会更高……   陆枫的眼睛里似乎有无数金钱挥舞着小翅膀消失。   他一进会议室便趴在桌子上, 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金子, 嘀咕道:“不堪大用。”   金子假装没有听见。   作为最厉害的侦探,他才不会愚蠢地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呢。   但是有人会……   “陆枫?你这是怎么了?”空了进来看见陆枫蔫巴巴的,便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慰问道。她便一把抓住陆枫的手腕,装模作样地给他把脉, 然后下一秒便露出天崩地裂般的震惊神色, “天呐!陆枫, 你已经病入膏肓, 无药可医了!还是等死吧!”   陆枫反手握住空了的胳膊,小脸垮着, 嘴唇刹那间失去血色,如同凝霜的枯树一样。他含着一泡眼泪, 气若游丝:“我大限将至, 空了, 作为我最好的搭档,我知道, 你一定会实现我的遗愿的, 给钱, 我想买口好棺材。”   空了:“……”   她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曝尸荒野吧你!”   这两个戏精对飙了一波戏。   到底是陆枫的脸皮厚, 略胜一筹。   空了气得坐在了桌子拐角, 还把秦柒衣和林晚都拽到身边,离陆枫远远的。   莫洲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在双方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情况下……坐在了金子旁边。   就在他坐定的那一瞬间,空了和陆枫眼神立刻杀气腾腾,似乎要剐下他的一层皮。即便是威名赫赫的剑尊,也有点扛不住。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朝金子使了个眼色。   金子:“……”   他就知道!   他当然不想惹祸上身,但是要是不搞定陆枫,特报局所有人就都要倒霉!   可恶!   ‘要是会闪现就好了!’   金子朗声问道:“我听说科技部根据实际情况,研制出一种异常探测仪,这个要是能投入使用,应该也能申请专利吧?”   陆枫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有人回道:“要是那玩意真能用,不仅有专利,国家肯定也还会表彰。”   这也是理所应当。   异常探测仪就像是夜视仪一样。   而只有对敌人定位,才能进行完美防御和精准打击。   所以国家对于它的研发非常重视。   所以科技部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样品。   陆枫顿时将什么空了什么莫洲都抛诸脑后,掏出手机就开始查国家表彰能拿多少钱。   莫洲松了口气。   他对金子露出笑容,轻声道:“多谢了,侦探同志。”   金子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勉强算是回应。   莫洲忍不住笑意更浓,但他脸上的倦意也更加明显。   林晚也是这样,似乎很累很累。她眼睛里像是飘扬着浅灰色的柳絮般朦胧不定,嘴唇也泛着浅浅的枯白,就像是荒漠中的沙棘,仿佛随时要枯萎却又隐隐藏着点不屈的绿意。   秦柒衣皱眉问道:“还行吗?”   林晚有点迟钝,过了一会才弯着眉眼,露出甜甜的笑容:“当然行。”   秦柒衣:“会议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你先趴着睡会。”   林晚摇摇头:“我们出来都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话是这么说,但秦柒衣把她摁倒在她腿上后,她只挣扎了几秒,便陷入了混沌的浅睡。   空了掐指算了算。   她看了一眼林晚和莫洲,抿起嘴唇,没有说话。   虽然会议室还有别的部门的人,但是特报局的人不再说话,整个会议室便安静下来。   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还有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领导人物。   他们既要理清现在的情况,也要明确责任分工,以尽快适应这瞬息万变的“真正的世界”。   “……除了这些以外,需要特别注意的还有三件大型事件。涉及到血魔的A市公园潘多拉事件,涉及到阎婆的多市迷雾之城事件,和涉及到神明的兮末山破印事件……推测,这些异常的范围会越来越广,时间间隔也会越来越短……我们的枪、弹之类的武器无法伤害到异常……形势非常严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听说的特报局,我们已经核实……”   其实这些发言都足够言简意赅。   但现在的情况确实非常复杂,根本做不到长话短说。   会议室里的气氛非常严肃和凝重。   当把所有的异常汇聚在眼前时,人们才发现它们似乎已经无孔不入——如果不是那三次夸张的大事件将一切强行曝露,它们大概会在人们视野的盲区里肆意泛滥,就像没有天敌的入侵物种,悄悄地在黑暗中滋生蔓延,最后猛地在整个领域密密麻麻地涌出,野蛮地占据一切。   “……将面对的异常粗略地分为三类:失控的鬼,有神智的妖魔,以及神。”   “鬼和人有关系吗?”有人举手问道。   空了:“在地府被神关闭以后,世间的鬼只是欲/望和恶念的汇集,是七魄中的除秽和臭肺①,而与活人联系最深的三魂和其余五魄都散落在黄泉岸边,不得轮回……不过,这个不重要了。”   “为什么这么说?”   空了微微吐了口气。她抬起眼眸:“因为地府已经开了。”   会议室传出一阵阵低声的讨论。   空了揉了揉眉心。   早在看到沈岚漱时,她就知道地府要开了。   养鬼师是阴阳的媒介。   沈岚漱被那些鬼困扰、纠缠,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得法门,还因为这些鬼其实并不完整,就像被挖出来的一只眼睛,只知道死不瞑目地瞪着,连闭合都做不到,又何谈被契约、被豢养呢。   而被神强行关闭的地府,除了特报局,还有哪一方敢碰。   “地府是被神关上的,那又是被谁打开的呢?特报局?”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秦柒衣平静地说道:“我们只是在迷雾之城事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林晚再厉害,她只有一个,她也并不能起死回生。”   陆枫接着说道:“生命太脆弱,神不在乎,我们在乎。地府除了审判,还代表着转世复生。它意味着多了一个机会。当然,打开地府还能控制那些残缺的鬼,让它们安分点。”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地府开了,那阎婆能不能成为我们沟通地府的媒介?”   “神关闭地府的原因难道是想杜绝转世?”   “你这么一说,倒有点像是控制数量?”   “也有可能是想让转世、不死的能力只被神掌控,以巩固它们的信仰。”   “不管怎样,神关闭地府都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这说明了一个事实,它们并非无所不能。”   ……   秦柒衣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的眉眼精致,点点笑意晕染,像泼墨山水画上的一点姣姣红日。   她听到不是那些可以压低的、细碎的讨论声,她听到的是一直以来人们不屈灵魂中所唱响的歌谣。   她看了一眼困倦的莫洲和林晚,曲起手指,像触碰水里的明月般轻轻地碰了下林晚的额头。   额温很正常。   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受伤,困意是从他们体内翻涌而出,像汩汩冒出的地气,瞬间将他们思绪变得迷蒙。   其实不止是莫洲和林晚不舒服。   金子、空了、秦柒衣和陆枫都有点难受。   毕竟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   苏梓同时控制了她解锁的全部马甲,让他们一起出现,让这个设定彻底落实。如果不是她一直兢兢业业地在修炼,精神力已经提高了许多,马甲们早就溃散了。   虽然她咬牙挺住了,但毕竟太累太痛了,所以她冒着风险,放松对【林晚】和【莫洲】的控制,所以这两个“才从天域解困而出”的马甲才会昏昏欲睡。   好在并没有引起怀疑。   而苏梓的目的也基本达到。   确定特报局的真实性;   披露“神”的恶意,展示不同力量体系的巨大悬殊;   借由沈岚漱等人的想象和【空了】的力量创造地府的雏形;   引起国家的高度重视,立刻组建对应团队,调动各方人才,加急研制各种应对异常的特殊武器;   揭开了灵气复苏的薄纱;   ……   苏梓的认知很明确。   她要在外星人发现不对之前,将即将到来的灭世危机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在一年之内逼自己和世界脱胎换骨。   所以明知道有风险,她还是踩着钢丝在原本的求助帖的基础上策划了兮末山事件。   “莱”,所谓的兮末山的山神,是被【陆枫】篡改记忆的宇宙辐射怪物。   谁都不知道它的本质是被扭曲的香烛台,谁都不知道它原本是打算悄悄吞噬那些来上香的人的灵魂后便蛰伏起来……高高在上的、监控一切的外星人不知道,连它自己最后都不知道。   它兢兢业业地演到退场。   生动地诠释了何为“神明”。   将人们心中的警惕值拉到满。   苏梓很满意,所以最后给了它一个痛快。   而这场由“兮末山”直接促成的重要会议,苏梓通过这几个马甲从不同视觉角度参与了。   许多需要保密的新规定她也进行了表决。   她还操纵【马甲】与各部门的中流砥柱交谈讨论,最后才说需要回特报局的基地进行总结汇报。   直到特报局的马甲们旁边都安静下来,没有任何气息,苏梓才一股脑收回马甲。   鼻血几乎是汹涌地流出来。   系统急得抱着桌上的纸巾就往床上飞。   苏梓的眼前模糊一片。她捂着鼻子:【快放回去!】   系统一愣,正要立刻回头,就听到一声发自肺腑般的感慨。   “我艹!纸在飞?!”   周妙妙搭在床边的脚都僵住了。 第57章 不死1+360立体环声 ·   周妙妙吓得眼睛都不敢眨。   但是系统比她更紧张、更害怕。   它压根不敢动, 只慌乱无助地抱紧了跟它差不多大的纸巾,扯着嗓子喊道:【宿主!】   ……   周妙妙当然听不见系统破音的惨叫。   就像她看不见这颗毛绒绒的蓝光球,只能看见悬浮的纸巾一样。   当然她也怀疑这是她熬夜打游戏产生的幻觉。   但是沉沉的黑暗中, 纸巾明显在被一点点挤压,细微声响如同蛇类一般冰冷滑腻, 沿着空气游走, 淬毒的蛇牙轻轻抚摸紧缩的心脏,刺破血管……直到纸巾被捏得像惨白糜/烂的肉泥一样,画面才静静凝固。   但周妙妙闻到了腥味。   她不确定这味道是床边故意恫吓折磨她的“恶鬼”所玩的把戏,还是苏梓和李晗月她们真的……   周妙妙隐藏在床帘后面的手一边颤抖, 一边轻轻地、慢慢地摁住手机。   系统当然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但李晗月已经被她刚才那一嗓子给吵醒了。李晗月闭着眼睛, 思路紊乱, 好半天才含着浓重的困意、口齿模糊地抱怨道:“周妙妙, 以后不准你熬夜打游……”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像被风扬起的蒲公英。   但她还没说完。   宿舍的小音响突然放起360立体环声的梵音,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就像是轰然炸鸣的落钟, 惊得李晗月脖子一梗, 差点厥过去。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①”   伴随着巨响的梵音, 周妙妙一把掀开床帘,捏着开了手电筒的手机, 疯狂地蹦来跳去, 嘴里还虔诚且大声地喊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妖魔鬼怪快离开——”   系统:“……”   苏梓:“……”   系统的手下意识一松, 纸巾啪嗒掉在地上。   周妙妙一抖, 立刻喊得更加大声。   整层宿舍都被吵醒, 走廊上传来愤怒的骂声,连宿管阿姨都踩着拖鞋愤怒地将她们的门拍得震天响。   “333, 大半夜的你们搞什么?!”   吵闹的声音就像一锅煮沸的水,咕咕噜噜,为黢黑的世界增添蓬勃鲜活的生气。   周妙妙的心终于落回了一点。她跳下床,绕了一大圈把灯打开,然后立刻去掀一直不作声的苏梓的床帘。   “苏梓?”   周妙妙掀开床帘,发现苏梓戴着耳机睡得很好。   她的脸染着红润的睡意,嘴角还带着点柔软的笑意,手放在外面,乖巧优雅地在腹部交叠。整齐的被子还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就像童话里被玫瑰荆棘包围的睡美人,仿佛时光温柔停驻。   ……苏梓当然没有睡着。   她能用法术把从指缝滴落到床上的鼻血清理干净,就已经算是意志坚定,根本没那个精力再去弥补。   她的头疼得像是有绞肉机在里面绞碎她的神经,淌不出去的血从喉咙深处泛起浓郁的腥气,似乎将她的脸和眼睛都熏红了。   她只能蜷着,视线模糊地看着窗帘被扯开后漏进来的一大束光。   系统在床帘被周妙妙扯开的瞬间咻地钻进来,立刻搞出特效,覆盖在床上。   看到周妙妙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熟睡的宿主,它还微微颤抖着松了口气:【宿主,没事,我……】   它的话还没说完。   “苏梓?!”周妙妙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李晗月蹬蹬蹬地下床,顾不上门外正骂骂咧咧地用钥匙开门的宿管,跑到周妙妙身边:“怎么了?苏,苏,这是?”   她在看到熟睡的“特效苏梓”后,表情也变得非常迷茫。   虽然真的很漂亮,但是根本不像真人,更像是橱窗里展示的仿/真娃娃。   更诡异的是,盖在胸口位置的被子还在以非常均匀的速度起伏着。   所以周妙妙才会吓得脸都白了。   她在系统天崩地裂般的表情中伸手去摸“苏梓”。   系统自欺欺统地捂住眼睛、团成团。   而周妙妙的手刚碰到“苏梓”,便有一圈圈晃动的水纹轻轻荡漾开来,带着仿佛有着柔光滤镜般的睡美人“苏梓”一起,慢慢融化,显露出真实的、奄奄一息的苏梓。   这不科学的一幕看得李晗月头皮紧紧地缩起来。   她摁住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与此同时,宿舍的门打开了,宿管阿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回事……”   “阿姨,救命啊!”   周妙妙的眼泪一下子淌了出来。   系统的眼泪也哗哗地淌。   在有形和无形的眼泪中,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停在了宿舍楼下。   ————————————   苏梓恢复清醒时,就看到蔫头耷脑地坐在她脸边的系统,蓝汪汪的光都黯淡了许多,就像是缺水的盆栽一样。   【干嘛,深刻反省自己呢?】   系统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泪花在眼眶地打转:【宿主!】   苏梓顿时被它的绒毛糊了满脸。   她没好气地将蓝球拨开了一点:【我之前跟你说了没事,你又不信,还自乱阵脚,看把这事闹的。】   系统紧紧地抱住她的手,哭得像响亮的笛鸣:【我错了!真的吓死我了!】   湿漉漉的眼泪黏糊糊的。   苏梓任它嗷嗷地哭了一会,等它平复了一点,才问道:【妙妙她们呢?】   系统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道:【医生说你只是低血糖没什么大事后,她们就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去道歉了,然后又因为传播封建迷信,被辅导员拎去听讲座了。】   苏梓:【……】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走向。   她想了想,问道:【她们有没有报警?】   系统:【报了。】   就是因为周妙妙抱着女警探的腿,声泪俱下地描绘自己撞鬼的全部经过,还对天发誓说那鬼非常凶戾残暴,最喜欢精神折磨活人,这么凶恶肯定是因为学校宿舍建在坟场上,阴气太重,它如鱼得水……脸色铁青的辅导员保持惊悚的假笑强硬地将周妙妙和无辜的李晗月一起塞进了思修讲座。   系统模仿得惟妙惟肖。   苏梓差点笑出声。   她长长地呼出口气,将在眼中蔓延的笑意收敛。   【思想教育已经有了,那想必她们应该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之后要多加注意。现在也该说说正经事了。】   她点开光幕,看向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的进度条往前蹿了一大截,成功突破了40%。   而【拯救尤定邦】【拯救何琨】等支线任务都是已完成的状态。   任务界面就像是硕果累累的秋天。   苏梓翻到卡片界面。   十几张身份卡都已解锁,如同亮闪闪的钻石般在格子里熠熠生辉。   但苏梓的肝和脑都暂时经不起折腾,她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好在除了身份卡,还有技能卡和领域卡。   苏梓一眼就看到了【地下城】这张领域卡。   卡面上是斑驳陆离的光影,隐隐显示出如同蝙蝠般倒挂在地平线下的一座宏伟的城市,城墙上镶嵌着的火把还萦绕着明亮的火蝴蝶。城内,蜿蜒的河流像浮起的半条龙,绕到空中又落下,像黑色的U型瀑布。影影绰绰中,嘻嘻的笑声冒出又消失。   苏梓笑起来:【特报局的基地终于来了。】   再不来,她就要手动造了!   系统:【那是现在就用吗?】   苏梓:【嗯。】   昨天的会已经说明了特报局的重要性。   那么部门合作也必定会更加深入。   基地的重要性便也呼之欲出了。   这张卡来得恰到好处。   苏梓心念一动,【地下城】这张卡便轻飘飘地飞出来,卡面上的城市便如镜花水月般缓缓荡出圈圈涟漪。   系统眼巴巴地望着她弄好,才迫不及待地说道:【宿主,看,这个技能卡特别适合你!】   苏梓看着被它挑出来的卡片。   上面的花纹勾勒出两个字: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主体5+白天什么都不怕 ·   “不死。”   苏梓下意识地念出声。   仿佛是呼应般, 卡面上的灰黑色的花纹轻轻游走,如同斑驳的蛇皮,灵活地交汇成头尾相连、永不停歇的衔尾蛇。   苏梓惊讶道:【这种技能卡都有?!】   系统骄傲地说道:【那当然!】   苏梓:【可惜, 卡片独一无二,还不能复制。】   【不可惜, 有总比没有好。】系统安慰地蹭着她的脸颊, 像只黏人的奶猫团子。它趴在苏梓的肩窝上,将这块焐得暖烘烘的,【宿主看,除了这张最厉害的, 还有好几张技能卡, 这张……】   它的声音清脆, 就像是隔着窗户的小鸟发出欢快的啾鸣声, 似乎还带着破晓晨光的淡淡绯色,再加上肩窝处的暖意, 苏梓不自觉地困顿起来。   她因为多开马甲所消耗的精神力本来就还没恢复,正是渴睡的时候。   系统在这种时候的咕咕叨叨的声音便格外像没睡饱时听到的大自然催眠曲, 让她的困意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   系统的话苏梓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半眯着眼睛, 含糊地说道:【挺好, 别浪费,都用上……】   系统在她说完后似乎闹腾腾地说了些什么, 但苏梓完全没听清。   她行云流水般滑进被窝, 闭着眼睛, 声音小得像气音:【嗯嗯, 都好, 统,你来, 我睡。】   系统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跌入了梦乡,但即使睡着,眉眼间的疲倦也像厚厚的雪。   系统小幅度动了两下,还是不忍心吵她,而是乖乖地按照苏梓的话——“都用上”,郑重地把这些已解锁的技能卡全都叠在了苏梓身上。   这些技能卡瞬间散成聚拢的光点,然后才分散,像一群闪烁的萤火虫般轻盈地栖落在苏梓身上,慢慢地融进她的体内。   系统看见,宿主的皮肤上冒出一层绒毛似的电流,此起彼伏,将枕头和被子里的棉絮都激得蓬松起来,房间内顿时变得干燥,像是有阳光的味道轻轻弥漫。   然后微微泛蓝的电流消失,苏梓迷迷糊糊地捞过系统,翻个身,抱着它,继续睡。   系统假装自己是个暖手宝,愣是跟苏梓一起睡到了傍晚,连护士几次查房都不知道,直到周妙妙她们拎着晚饭过来,一人一统才迷迷瞪瞪地爬起来。   “你这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吗?”李晗月把东西放在桌上,伸手就去摸苏梓的额头,“低血糖不至于这样吧!”   苏梓故意用头去顶她的手心,笑着说道:“想什么呢,我中午就醒了,只是又睡了一觉。”   李晗月被她闹得差点从床沿滑下去:“得,又活蹦乱跳了!”   “再活蹦乱跳也要吃饭了,都三餐没吃了,再饿下去保不齐又得晕。”   周妙妙把李晗月拨开,在床上支起桌子,把食物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搞出了满汉全席的架势。   苏梓:“……不至于吧,这么多,我们三个吃得完吗?!”   周妙妙双手环胸,气势凛然:“什么三个人,你一个人!而且必须吃完!”   苏梓愣了一会,皱眉看向俩人,严肃地问道:“难道医院偷偷给我做了器官移植手术?我现在有三个胃了?”   李晗月噗嗤笑出声。   周妙妙憋笑却也没憋住。   三个人哈哈哈地笑了半天。   缓过气来,周妙妙立刻夹起一个蒸饺塞进苏梓嘴里,她没好气地说道:“反正你得吃。你在这做春秋大梦,我和她在寝室可是从东到西挨个道歉,还得赶场去听思修,辅导员还要我们写不少于五千的听后感!不行,嫉妒使我扭曲!”   李晗月:“噪音扰民也就算了,谁让你非要说宿舍以前是坟场,还抱着人家警探叔叔死不撒手。我、辅导员,还有另一位警探叔叔,三个人都拽不开!”   她对着苏梓用力地比划出“3”的手势,而且还反复强调。   周妙妙一把捏住她的三根手指,语气非常危险:“再说?!”   李晗月立刻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这才保住小命。   苏梓咽下饺子,笑得前俯后仰。   然后她又被周妙妙塞了满口的烧麦。   “没良心,还嘲笑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周妙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知道那鬼有多恐怖,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放了《大悲咒》,你估计都扑街了。”   苏梓咬着包子,努力憋笑。   因为看不到,所以脑补出更为恐怖的形象。俗称,自己吓自己。   不过大半夜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异动在安静得黑暗中也会被无限放大,激起极大的恐惧。   所以周妙妙能保持清醒,想到《大悲咒》并放出声,已经很厉害了。   苏梓抱拳,豪迈一笑:“感谢我的恩人!”   周妙妙满脸神气地摁了摁手掌,表示出要低调的意愿。但她还是捏住苏梓的脸,威胁道:“虽然但是,你就别想忽悠过去了,老老实实地给我吃光!”   苏梓:“……”   她的腮帮子都嚼累了,都只能用手托着脸,辅助发力,就更别提鼓鼓涨涨的胃了。   她捂着嘴,打了个饱嗝,以实际行动表示出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周妙妙数了数,很不满意:“你这才吃几个啊?!还有豆浆跟粥呢?”   苏梓铿锵有力地保证道:“豆浆,我等会儿就喝。剩下的,明天早上我一定吃光,绝不浪费!”   李晗月没等周妙妙说话,赶紧帮忙收拾,嘴里还说:“别墨迹了,搞完咱得还得去吃火锅呢。”   苏梓震惊地睁大眼睛。她看了看桌上的一系列的朴素早点,又看向两个衣冠楚楚的家伙,声音都在抖:“你们要背着我去吃火锅?!”   周妙妙满脸都是开心。她神采飞扬:“对!而且还要实现毛肚自由!”   苏梓:“……”   她从床上爬起来就要揍人。   但是李晗月和周妙妙比她更快,将打包好的包子、馒头甩到她怀里,拔腿就跑,然后还从门缝处伸头进来:“你继续睡,我们啊,吃火锅去喽~”   剩下苏梓无能狂怒。   系统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生气和活力,高兴地想:宿主有两个超棒的神仙室友!   它呼呼地飞到外面,想送送她们,却发现她们还没走,正在和医生交谈。   苏梓的接诊医生认真地查看病例,然后说道:“……检查结果是低血糖,但是症状完全不同,不好下定论,今晚我再观察观察。”   周妙妙和李晗月点头应是,对医生表示了感谢。   她们边往外走,边说话。   李晗月疑惑地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跟苏梓说清楚昨晚的事?”   周妙妙:“她生病了,我怕吓到她加重病情。再说了,昨晚咱们是亲眼看见的那……变的,苏梓又没看见,信不信是一回事,说不定还得担心咱们俩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李晗月:“那倒也是。”   她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道:“医生说有点不太对,你说有没有可能她不是低血糖,是邪气入体或是阳气不足呢?”   李晗月有这个猜想并不意外。   毕竟她当时和周妙妙一起亲眼看见那虚假、毫无人气的“睡美人”如泡沫般的消散,显露出脸色惨白的苏梓。   足以说明确实有东西缠住了苏梓。   那么医院查不出来也正常。   听她说完,周妙妙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你说得对!看来我们必须想点别的办。”   李晗月:“什么办?”   周妙妙:“上山,求佛。”   她现在对于一切的佛教文化都抱有极大的信任。   如果不是医院需要保持安静,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音响抱到苏梓病房,循环播放《大悲咒》,把苏梓腌入味,以撵跑那些倒霉催的东西。   李晗月觉得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但她又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最后她还是郑重地点点头:“好,但咱们得先把课听完,听后感写完。”   周妙妙:“……”   她痛苦地看向手机上的游戏图标。   ‘暂别我的爱。’   ……   明明不会被任何人看见的系统依然很有仪式感地躲在监控摄像头后面,偷听到了这些对话。   它呼哧呼哧地飞回房间,想把情报告诉宿主,却发现宿主又睡着了。   她的精神力如平静的海洋般充盈着整个房间,通过睡眠逐渐恢复的力量,如同漂亮的荧光水母般,慢吞吞地浮出海面,如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涌入她的眉心,于是精神力又添了几分深邃。   这不仅仅是在恢复,也是在提高。   系统琢磨了一下,现在不能打扰宿主,所以它闭上嘴,假装自己是颗小夜灯,黏在桌上,守护着宿主。   但苏梓的这一觉并没有像它想的一样睡到天亮。   十点多时,医生来查房。   他走进房间,摁亮了灯,却觉得眼前似乎氤氲着薄薄的热雾。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眼镜问题,拿下来擦了一遍,但是再戴上后,眼前依然有点朦胧。   他心里打着嘀咕,没有磨蹭直接走近病床,看向这个叫“苏梓”的病人。   这是个年轻女生,她似乎睡得很沉,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但医生觉得她是醒着的。   尽管她的眼皮也压根没有颤动,眼珠也没有转动,但医生就是觉得她很清醒。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像不停闪烁的警示灯一样,让医生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忽视。   医生心微微提起。他拿着体温计正想测,却似乎看见这女生轻轻地扯动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危险的笑容。灯光落在她身上,却将她的皮肤照得像常年不见阳光一样惨白。清晰可见的血管像遮天蔽日般的巨大的绿色树冠一样攀满她的血肉……   然后眼睛蓦地睁开,含着粘稠恶意般的笑,直直地注视着他。   像是嘲笑,又像是恐吓。   医生蹬蹬地后退,直到砰地撞上墙。   “医生,你没事吧?”   恶意随着话语扑面而来。   医生的脑子除了眩晕,便是空白。这种巨大而空洞的恐惧,就像是人看到真实的怪兽后油然而生的渺小感和无力感,斗志、意志随同呼吸一起被剥夺,只觉得阴影铺天盖地。   ……   苏梓看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她的医生,满脸茫然:【医生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有搞事啊?】   系统也很懵:【他还没给宿主你测体温呢。】   一人一统都满是疑惑。   而苏梓隐藏在病服下的皮肤上,一张技能卡蓦地浮现一道道纵横的光纹。   【技能卡:深不可测】。   最适合妖魔佩戴的技能卡。   能激发并吸收恐惧,然后转化为更为幽深的威压。   简单来说,就是越害怕就越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主体6+与空气斗智斗勇 ·   它可以扭曲人的感知。   并且以恐惧为刑具, 在人的心中烙下“不可接近、深不可测”这样的精神烙印。   医生只觉得面对的是深渊般的黑暗。   黑暗中坐起来的“人”朝他微弯了下唇,语调轻柔又古怪:“医生,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   ‘它在看我的舌头。’   这个念头如同诡异的种子, 倒着生长,扎进血肉的部分枝繁叶茂, 刹那间便占据了医生的整颗心脏。   他只觉得舌头变成了滚烫的铁块。腥味从舌根蔓延, 鲜血似乎变成了岩浆,烧灼喉管。   在这莫大的心理折磨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下床,走到他的面前, 它的眼睛黑黢黢的, 如同会吞噬一切的光一般, 但这凸起的球面上却还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 就像是被魔鬼选中的猎物,只配等待死亡的宿命。   “……医生?医生?”   苏梓伸手摇了摇医生的肩膀, 却感受到对方猛地一颤,然后仿佛被抽筋了的虾一样蜷缩着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的样子, 倒把苏梓吓了一跳。   她立刻收回手:【不是, 怎么回事啊?外星人打来了?!】   系统也很迷茫:【没有,它们应该还在虫洞里面呢。】   苏梓无奈地说道:“算了, 还是喊护士吧。”   她正想走, 听到熟悉字词的医生瞳孔一缩:“护士?”   苏梓扭头, 高兴地笑了。   她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 你终于说话了。刚才你一直不动, 我都快以为您是我的幻觉了呢。”   医生直愣愣地盯着她,语气飘忽不定:“幻觉?出现幻觉了?”   “可不是, 天这么黑,出现幻觉也正常啊。”   苏梓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催动灵力在医生的身体里转了一圈,还如温水般轻轻拂过他的大脑和眼睛,然后裹挟着邪气返回。   医生只觉得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不少,像嚼了薄荷叶似的,而眼前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笑起来时像漂亮的花朵,就……完全不是他刚才所构想的“丧心病狂的魔鬼”。   “不好意思,可能是最近熬夜比较厉害……”医生的脸立刻红了。他摘下眼睛,用力地捏了捏鼻梁,然后重新抬头看着苏梓,说道,“谢谢你啊,小姑娘。”   苏梓抓了抓脑袋:“不用不用。不过,医生,你要注意身体哦。”   以往都是他让病人注意身体,让小孩注意身体……今天还真是两级反转。   医生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声:“好,谢谢你,小姑娘。来来来,量体温。”   苏梓很配合地张嘴。   她也算是睡了两天一夜,现在精神恢复了一半,又刻意调动灵力,反馈出来的身体信息自然是毫无问题。   小姑娘年轻,身体素质好,恢复自然快。   但是医生在走出病房后,还是忍不住回忆起刚才所“看”到的诡谲阴冷的“人”,它慢慢地与小姑娘重叠,让他下意识地联想传说中的“画皮鬼”,而病历本上,那些数值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像是痊愈,反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医生慢慢停住脚步,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想起之前医院内部群下发的通知——“一旦察觉异常,立刻上报”。   当时也只是答了个“收到”,还在心里吐槽净发些看不懂的通知,完全没多想。现在“异常”这两个字在医生的脑中不停盘旋。   他呼出口气,手臂微抖,拿到手机后,立刻编辑信息发了出去。   苏梓压根没想到跟她聊得很快乐的、浓眉大眼的医生居然出了病房就“翻脸”,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她逼出邪气,眼神极其危险:【挺厉害的,最开始居然都没发现。】   系统茫然地说道:【这,有点眼熟……】   苏梓:【肯定眼熟啊。】   她的语气笃定且充满厌恶,似乎已经看到了剧本。   系统一愣,随即黏着她,好奇地问:【宿主,到底怎么回事?】   苏梓:【统子,你好好想想,能瞒过我们两个眼睛的,还能是什么东西。】   系统脑中灵光一闪:【外星人!】   【没错。】苏梓给了它一个赞赏的眼神。她走到窗前,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深邃夜空,讥诮地笑着:【我猜到这群杂种多半会监视地球,怕它们起疑心,所以还自导自演地搞正反大战,让它们以为我们还在搞内部消耗,从而放松警惕、忽略灵气复苏和实力上升,以此暂时苟住……没想到,还是没苟住。】   系统这才恍然大悟。   它才知道,原来宿主一定要弄“血魔”“预言家”“鹄女”这样的身份的重要原因。   同时,它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它紧紧抱着宿主的头:【我们被发现了吗?】   苏梓想了想:【应该还只是怀疑和试探,如果它们确认了,那刚才医生的问题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地球上厉害的人很多,就算是科技非常发达的它们,想低调地在茫茫人海中准确锁定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系统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它的绒毛还是炸着的,像突然膨胀起来的河豚,连绒毛都微微变硬,刺挠得很。   说明系统真的很忌惮外星人。   即便外星人还没有穿越虫洞来到银河系。   苏梓把刺球抱下来,一遍遍抚摸,才感觉手里的绒毛慢慢软下来,恢复原本小团软茸茸的模样。   她想,虽然系统不记得,但它多半亲眼见证过敌人的突降、人类的消亡以及地球的毁灭……所以它的照片和视频是那么真实的绝望,所以即便外星人没来它也如此戒备,所以它的核心是“拯救地球”。它寄托了地球拼死一搏的希望和勇气,从未来回来,来改变历史。   ……这些是苏梓的猜测。   傻冒统并不能证实她的猜测。   而这些未经证实的猜测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苏梓,她必须要谨慎、小心,还要迅速,这样才行。   但毕竟“欲速则不达”。   所以尽管她小心翼翼,但还是露出了马脚。那些杂种果然就像是闻到血的鬣狗,立刻一拥而上。   ……   苏梓在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将系统放在肩膀上:【得想点办法混过去。】   系统:【啊?】   苏梓关上窗户,放下窗帘,说道:【既然它们觉得很可能是有人在后面主导这一切,那就让特报局把这个人找出来,杀了他。】   系统的反应总算灵光了一次。它用力地点点头:【牺牲一个身份,来骗它们。】   苏梓坐在床上思考:【鹄女实力太低,称不上威胁。血魔和预言家倒是可以,可是预言家……还是血魔吧。】   她在脑中开始重新构思新的剧本。   系统看她认认真真地闭眼、躺得笔挺,也不打扰她,还收敛光芒安静地蹲在枕头边。   它的脑中隐隐约约想起来什么,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只有满心的紧张。   它还在心里偷偷地给苏梓加油。   ———————————   苏梓正在收拾东西。   她打算去办出院手续了。   她在医院呆了几天,完全是因为她想看看医生会不会遇到危险,毕竟外星人的手段神鬼难测,而医生又是他们选中的“探测器”。   幸好医生也比较好讲话。   尽管她的身体非常健康,但偷偷摸摸地表示出自己想要翘课的意愿后,医生便直接答应了。   而李晗月和周妙妙也忙得很。   除了三餐必送,其他时间都看不到人影。   苏梓也怕她们出意外,所以还特意让系统盯着点。   她刚把包栓好,系统就咋咋呼呼喊起来:【宿主!妙妙她们要被骗啦!!】   苏梓一愣:【校园诈骗?】   系统用力地摇摇头:【是被骗着买五千块钱的假的护身符啊!】   苏梓:【五千?!】   对于大学生而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要拿出5000,就算是周妙妙和李晗月两个人一起,也非常吃力。   但是眼前的这位高僧真的太厉害了——穿着昂贵的袈裟,慈眉善目;一眼就看出她们遇到的问题是亲友撞鬼,还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苏梓的所在地;他还随口念了几句佛语,念完,周妙妙她们便觉得浑身轻快了许多……等等,高僧还展示了许多奇异之处,彻底的俘获了两个完全相信世界有鬼也有高人的大学生。   “……有用的话,5000一张其实也不算贵。”李晗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而且之后苏梓也能担一点。这么一算,还可以。”   周妙妙认同地点点头。   她们数着现金,打算先凑一半,再用手机支付另一半。   苏梓:【……】   老神棍行骗好歹还有点原则。   但这位“高僧”可就毫无底线了,还干过收钱骗人打胎之类的事,间接被他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苏梓本来就因为外星人的事情心情不好,他这下子撞枪口更引发了她的怒火,直接搞出了粗暴的鬼打墙,将人困在其中。   她正准备动。   病房的门被敲响。   张文林走了进来,他看到苏梓,先是一怔,剑气微微流泻,眼中浮现极深的警惕,然后迅速收敛,露出虚假的亲切笑容:“你好,苏同学,我是警探,有些事想问问你。”   苏梓:“……”   她怎么隐约觉得事情变得不受控制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血魔1+演员的自我修养 ·   自从异常频发, 张文林、韩邗他们这批最先接触到灵异的警探经过审核,便直接进入专门与特报局进行对接的特殊行动组当中。   他们相当于特报局的小分支——负责查漏补缺,专门处理实力较弱的异常。   而张文林作为【莫洲】的亲传弟子, 作为新时代优秀剑修,更是行动组的核心之一。   也就是说, 哪怕他现在笑得像是公园里拎着鸟笼散步的慈祥老大爷, 但他心里也一定已经将苏梓划进了“危险注意名单”当中,指不定都想好出手招数是什么了。   苏梓:“……”   既然张文林都上门了,那装聋作哑显然更容易暴露,那就做实吧。   苏梓的脑中迅速敲定计划。   她的心情本就很糟糕, 所以计划也格外狂野。   她直接毫不掩饰地露出恶劣的笑, 托着下巴说道:“问吧。”   她长的很漂亮, 脸侧的碎发被阳光笼着, 落下纤细的阴影,这些阴影如灰尘般顺着轮廓滑到她的脖颈上, 融入微微显露的黑色的烙印,那些如根须般狰狞浮起的痕迹越发黝黑, 像凝固的岩浆。   张文林的眼神飞快扫过那个奇怪的烙印。他保持着笑容:“恭敬不如从命。请问, 你是苏梓同学?”   眼前的少女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轻轻地转了一圈,宽松的病服被空气鼓起来, 又缓缓落下。   她笑道:“你看, 我不就是吗。”   她完全没有掩饰她的恶意。   却又故意向张文林展示普通人的脆弱如玻璃般的身体。   张文林知道, 这是在告诉他, 这具身体不是它的本体, 是真正名叫“苏梓”的女生的身体。   它既要让张文林投鼠忌器,也是在赤/裸/裸地威胁, 它要用这条无辜的生命来作为它肆意横行的保障。   张文林隐藏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住,才能让声音保持稳定:“既然如此,那么可否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见过你,你跟之前相比,变了不少,果然,它们常说,人类就是见风长。”它并没有回答张文林的问题,反而像老友寒暄似的笑眯眯地说着亲切的话语。如果不是它漆黑的眼睛满是嗜血和凶戾,那么气氛可能会真正祥和起来。   张文林被它的凶狠激得灵力沸腾,胸腔中的灵剑都在蠢蠢欲动。   但他却因为这份恐怖的杀意想起来了:“血魔。”   血魔咯咯咯地笑起来。   它轻快地走到张文林跟前:“莫洲呢?我跟你说哦,他上次可是毁了我的一个分/身呢。还记得吗?很漂亮那个。我啊,其实很喜欢那个分/身的,谁不喜欢漂亮的事物呢,但是被不懂风情的莫洲就那样毁了,真可惜……还好我又找到这个新的了。”   它拨弄了一下头发,像自恃美貌而得意骄傲的公主一样。   它还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个壳子还年轻,嫩嫩的,多好。”   张文林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他迅速明白了一切。   难怪血魔毫不掩饰,对待医生就像是猫玩弄捕捉到的老鼠一样,肆意折磨,却又刻意留下他的命,就是为了让医生找上特报局,找到他们,然后好炫耀它的“新猎物”,从而报复他们。   张文林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跟我一起回特报局,我也好帮你宣传宣传。”   尽管他尽力忍住怒火,但他的脸色依然透着难看的青色。   血魔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啊,我们一起回去吧。”   它还朝着张文林伸手,似乎想要挽住他的胳膊,但却在碰到的那一瞬间,它的袖子里窜出一股黑气,敏捷地绕着胳膊,直冲张文林的心脏。   张文林一直有所防备,所以没有丝毫迟钝,灵力迅速流转,凝成护甲,硬抗住这一击。然后迅速出剑,透明的灵剑如同冰雪凿成的一般,还萦绕着袅袅云雾般的剑气,眨眼便狠狠砍下,却像无形之物一样穿过“苏梓”的身体,没留下半点伤痕。   但是血魔却发出刺耳的叫声。它捂着被砍中的地方,眼珠迅速翻黑,像在眼眶中打翻了黑墨水一般。   它死死地盯着张文林:“你的剑能伤到灵体……莫洲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张文林的剑能伤到灵体,是因为他的本命灵剑就是他的灵魂的一部分。   血魔满是忌惮。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张文林心里清楚,凭他现在的灵力,本命灵剑根本就不能用太久。   而且血魔已经有一个人质了,这里又是医院,即便还有兄弟在外面等着,真动起手来,处于劣势的还是他们。   张文林握住灵剑:“师父他自然是厉害的,不然今天来的怎么会是我。血魔你最好束手就擒。”   他的语气就像是莫洲早已预测到血魔的如今举动,这是他刻意布下的陷阱,就等着血魔自投罗网了。   血魔作为妖魔,性格自然偏执多疑。它既怀疑莫洲在旁边蹲着,想要欲擒故纵,又担心这是张文林的谎言,玩所谓的空城计。四溢的黑气像凶神恶煞却十分听话的宠物,微微晃动,体现出血魔的思考和犹疑。   张文林却没让它想太久。   灵剑带着扫荡一切的气势,破空而下,被黑气缠住,灵力和魔力相互对峙,迸溅出刺眼的碎光。房间的墙壁发出嗡嗡的震鸣,灯管剧烈晃动,灯泡和玻璃都砰地炸裂,碎渣引动一丝灵力和魔力,被瞬间击成碎末。   张文林腰后的枪蓦地飞出,开了一枪。   子弹碰到灵气,弹轨顿时被扭曲九十度,恰好避开血魔,从窗户的位置飞出去,然后在天空炸出一朵鲜艳的烟花。   血魔:“信号弹?!”   它不再犹豫。   它猛地爆发,掀飞灵剑,又将张文林撞飞。   没有剑,张文林怕伤到苏梓的身体,不敢动手,只能任由血魔泄愤地砸下拳头,将他狠狠撞碎房门、掼进墙中。   然后血魔趁机化作黑雾,一阵游动,在走廊消失不见。   匆匆赶过来的其他人急忙将张文林从碎石中扶起来。   其实不管是门还是墙,都没有能够伤到张文林,只有血魔的那几拳差点砸碎他的内脏,爆裂的血管让他的皮肤乌红了一大片,乌色的血在皮肤下汇集,像是随时像破皮而出一样。   但张文林居然还满意地说道:“我锁住了它的一缕魔气,这样我们就能进行追踪了!”   他想起被血魔附身的女生,说道:“绝对不能让它得逞。这样阴沟里的老鼠,必须得喂给猫吃!”   “什么老鼠、猫的,把话说清楚!”   “是血魔,它在报复我们。”   张文林拔腿就往外走,然后在门口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医生拦住了。   医生喘着粗气说道:“人,不在……”   张文林看着这个累得脸通红的医生。   就是因为他身上残留的力量让探测仪亮了,所以张文林才会过来。   张文林咳了一声:“您不用担心。”   医生缓过气来,犹豫了一下,走到张文林身边,低声问道:“警探同志,你就老实跟我说吧,那个病人她不是人对吧?”   张文林没说话,就冲他夸张地眨了眨眼。   医生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愣愣地说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要不是自己正儿八经地碰到了一回,别人就是说破嘴,也不会相信的。”   张文林安慰道:“您不用管这些,不影响的。”   医生:“我是没事儿了,你们都来了,它也没了……但是,那个小姑娘的两个室友……”   张文林:“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去确认她们的安全了。”   ……   “苏梓”不知什么时候被附身的,她的两个舍友也不知道有没有遇险。   特殊小组立刻跟交通局对接,锁定了名叫“周妙妙”“李晗月”的两个女生的位置,韩邗立刻带着人赶去了。   韩邗看了下位置:“求神拜佛,看来这两个学生挺聪明,发现不对劲了。”   “这也是好事,说明她们俩还有自己的意志。”   韩邗:“嗯。为了以防万一,一定要跟特报局联系。”   “明白。”   韩邗想了想,又跟张文林打了个电话,叮嘱他不要乱来。   张文林答应得很坚定。   但是在看到属于血魔的魔气以超快的速度去往韩队他们的目的地、两个女生的所在地的位置,他立刻站起来,招出灵剑,跳上去。   “哎?!韩队让你呆着!”   “血魔已经去了,我怕那里有陷阱。”   “韩队早就想到这个了,你就放心吧!你的御剑术好像还不是很灵光吧,别到时候,韩队他们没事,你反倒一头栽进了血魔的陷阱了!”   张文林抽了抽嘴角:“我的御剑术只是太快了!而且我的眼睛好着呢,神/枪/手那种!”   同伴对他的自信嗤之以鼻。   “你有本事当着韩队的面说这话。”   张文林切了一声:“我没本事。”   他收起灵剑,坐下去,继续看着通讯员用最原始的电报机跟特报局联系。   有人抱怨道:“打电话,发邮件,视频不都行吗,为什么特报局就非要选择发电报呢?”   张文林:“……好像是因为陆先生不愿意买,也不想通网络。”   不愿意买=省钱。   不通网络=减少特报局其他人的娱乐时=赚钱。   张文林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陆枫的恐怖,毕竟陆枫可是个连他师父都非常敬畏的人呐!   只是不知道师父他们在干嘛。   ……   苏·师父他们·梓在飞。   系统正在实时播报韩邗他们的位置。   苏梓一骑绝尘,赶在韩邗他们前面,到达了周妙妙她们所在的山头。   两个女生正在专心地找消失不见的高僧。   一扭头。   便看见应该在医院的舍友站在树下冲她们笑。   周妙妙心里一惊,不知为什么,她感觉眼前的苏梓是扭曲的,像拧直的毛毛虫似的。   所以她愣是没开口喊。   她在心里想:高僧不会是算到了这个,吓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血魔2+不要刀自己 ·   周妙妙企图用胡思乱想来消减心中的恐惧。   但树下的“苏梓”没给她太多时间, 直接笑盈盈地说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我来不高兴吗?”   她像是撒娇似的,还微微拖长尾音。   李晗月的肩膀一抖。她紧紧地攥住周妙妙的手腕, 恨不能立刻钻进被窝藏起来。她看着这个像鬼一样的假苏梓,挤出笑脸:“我, 我们就是奇怪, 你是怎么过来的呀?”   假苏梓叹了口气:“我啊,是急匆匆地赶过来的。”   它缓缓地踏出树荫,条纹病服上流淌着阳光,将它脖颈上如同黑色毒蛇般凸起游走的痕迹映得清清楚楚。它的嘴唇红得像染了鲜血, 张合时似乎有血在流动。   “我本来也没想这么着急的, 还想跟你们一起回宿舍的呢, 但是没办法, 我被发现了。人类阴险狡诈,还是回自己的地盘更有安全感。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说的真好。”   它友好得像是李晗月她们的闺蜜。   它还真诚地说道:“我真的挺喜欢你们的, 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啊。”   她的话让李晗月下意识地想到恐怖传说中扒下人皮的画皮鬼。   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们这都是……化妆化出来的!对!都是假的!”   假苏梓露出笑容, 喟叹道:“你真可爱。”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李晗月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刚才自作聪明的自己锤扁。   她干笑道:“您真是过奖了。您刚才也说了人类阴险狡诈,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您还是离人类远点吧!!   假苏梓挽唇一笑。   它似乎很享受这种实力悬殊到如同猫捉老鼠般的快感。   尤其是李晗月她们明明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倔强地想要求出生路的样子,更是让它愉悦万分。   周妙妙吸了口气, 猛地摁下手机。   她的口袋里顿时爆发出响亮的梵音。   假苏梓的脚步一顿, 脸微微一侧, 她脖颈上的黑纹兴奋地游蹿, 甚至攀上了脸颊, 将她的眼睛都染成了全然的黑。   周妙妙根本不管它的反应,梵音一响, 她便掏出手机砸向假苏梓,然后拖着李晗月就跑。   如她所料。   假苏梓听到梵音后呢喃道:“又是这招……”   然后脱离周妙妙的手机便发出一阵阵滋滋啦啦的杂音,最后砰地炸成碎片。   如果不是周妙妙将手机甩出去,如果不是她们反应快,她们一定会被这爆炸炸伤。   而现在爆炸的高温依然灼烫着她们的后背,但也短暂地拖住了假苏梓。   周妙妙和李晗月跑得比体测八百米冲刺更快。她们避开那些阴暗的地方,在阳光下撒腿狂奔,不约而同地朝着山顶的寺庙冲去。   然后一头撞在了人身上,两边摔成一团。   “大师?!”   周妙妙看着这个吓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光头,先是一愣,然后狠狠揪住他的衣领,问道:“喂,你是不是骗子?!”   光头根本不理她,只像老鼠似的不停偷偷打量着周围,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似乎已经吓破了胆。周妙妙连问了好几遍,他都没有反应。   李晗月拽了拽她:“妙妙,算了吧。”   “不能算!”周妙妙眼眶憋得通红,“如果他是骗子,那说明我们往寺庙跑说不定还有用,如果他是真的,那……”   系统一愣。   它随即反应过来:【如果他是真的,那说明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跑去没用,还会连累更多人……哇,妙妙好聪明!】   苏梓:【她们都很聪明。】   如果是最初绑定系统的苏梓,就算套马甲,也一定骗不过她们。   苏梓撤掉那些根据光头记忆捏造出来的影影绰绰的唬人鬼影,然后也没继续吓人,直接将三个人困在了无形的结界当中。   【统子,你盯着点,这死光头不是好东西,别让他使坏。】   系统响亮地应道:【好嘞!】   它就像小孩子似的,热衷于帮大人办一切大事小事。   苏梓夸赞地摸摸它。   这座山是A国有名的佛山,穿过重重的树叶,能看到庄严恢宏的佛塔,阳光落在塔顶,闪闪发亮,像是凝聚出一颗璀璨的舍利子。   苏梓眯着眼睛,身形慢慢浅淡。   她眨眼间便走过那长长的山路,来到了寺庙中。   庙前放着巨大的香炉,香炉里烟雾袅袅,密集的火星被风一吹,就会露出鲜艳的火红,像一炉红色的星子。尽管这里香火弥漫,但是温度却比炙烤如盛夏的城市要低,透出几分正常晚秋该有的凉意。   苏梓看到临近寺庙的几棵桂花树打着花苞,酝酿着满树馥郁的花,与山脚下依然是满树葱茏绿叶、丝毫不见花影的桂花树形成剧烈的反差。   苏梓点开光幕,看着主线任务的进度条。   即便这几天她没有刻意搞事,主线任务的进度条也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前进。   因为国家正在联系一切“专业人士”。   包括但不仅限于僧人、道士。   连沈家的老神棍也被邀请交谈,那柄【空了】改造过的拂尘更是被各方能人研究了个底朝天。   一切行动如同海底暗流,在隐晦处暗潮涌动。   更重要的是,苏梓当初用【迷雾之城】这张领域卡造成的灵脉,深伏地底,正在缓慢地吞吐着稀薄的灵气,这些灵气逐渐弥散整个世间。然后,信仰深厚的地方便最先吸纳灵气,氤氲出常人所难以看见的福泽。   寺庙、道观自然是信仰深厚。   所以它们现在对于外星人搞出来的辐射已经有了稍微的抵抗人。   对于虔诚上香的人们也有了淡淡的庇佑。   这庇佑并不能让人们万事称心如意,只会让他们在遇到生死危机时灵光一闪保住小命。但在,在这个异常频发的世界,它显得尤为重要和神异。   所以主线任务才会缓缓前进。   ……   苏梓叹口气:【变化还是很明显的,难怪那群外星人会发现不对劲。】   系统:【所以宿主,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   苏梓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可是时间不够啊。】   外星人察觉不对劲的时间比她预估的要提前很多。   如山般的压力压得她仿佛要爆裂一般。   听到她的话,系统立刻算了算,时间居然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三个多月了。   大约是因为事情总是层出不穷,天气也还是如此炎热,所以系统都没注意到时间正如流水般哗哗流逝。   它贴着苏梓的脸:【宿主,不要着急,我会陪你的。】   苏梓一愣,她焦躁不安的情绪居然连单纯的系统都能感受得到。   她立刻快速让自己的心情稳定。   为了更好地适应各个马甲,她的情绪已经能做到快速调整,也越来越像精神分裂了。   明明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但是系统还在努力安慰她:【而且宿主你已经有对策了,之前都没有问题,这次也一定会成功的。】   苏梓深深地吐出口气,刻意让语调平稳:【你说的对。】   她滑动光幕,翻到卡片界面,想找出适合的卡片。   但是……   【嗯?技能卡呢?怎么一张都没了?!】   苏梓还以为出现了延迟,把光幕关了,又重新点开,但是技能卡的格子还是一片空。   系统还傻乎乎地跟着着急:【怎么了?技能卡怎么不见了?!明明之前还在,我还给宿主你……】   它的话戛然而止。   它突然就反应过来,它之前隐隐感觉到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   蓝色的球球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宿主!之前医生会出现幻觉,不是因为外星人发现我们了,而是因为有张技能卡的效果就是精神威慑!我们都把这件事给忘了!但是,太好了宿主!你还是可以歇一歇的!】   苏梓努力回忆。   随着精神力的提高,她的记忆力也越来越好。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给自己装备了这样一张技能卡。   苏梓缓慢地用捧读的语气说道:【哇,原来是这样啊。】   蓝色球球兴奋的表情一滞。   它偷偷地瞄了一眼宿主,又瞄了一眼,才轻轻地喊道:【宿主?】   苏梓眉毛一挑:【所以,你什么时候把所有的技能卡全部都装在我身上的?】   系统缩了缩:【就,就是,你住院的第二天。宿主,你不记得了吗?】   它小心翼翼的语气,就像苏梓是早晨酒店房间里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听它这么一说,苏梓隐约有点印象。   她好像记得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说了一句“都用上”。她的本意是一定会让这些技能卡完美发挥作用。但她那时脑子也不清醒,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会让傻乎乎的系统误解。关键她醒来后也忘得干干净净……   这还真是……   苏梓忍不住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系统可怜巴巴地又问了一遍:【宿主,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苏梓:【……】   她无奈地扶额:【记得……】   系统顿时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宿主一定不会忘的!】   它飞来飞去,像只蓝色的胖蜜蜂。   苏梓看着它,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她心里极致的焦灼和沸腾的压力被这一瓢令人无语的冷水浇凉后立刻升腾起浓郁的热雾,涌入骤然放松下来的心脏,一时间,竟熨帖得像泡在冬日里的温泉,还能闻到清冽的梅香。   连一直以来都因为救世的巨大压力而诞生的愈发浓重的自厌、痛苦和疯癫也刹那间浅淡了许多。   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是真正的、由内到外的轻松。   但她突然想到了被困着的妙妙她们,还有正在往佛山这边赶的韩邗他们。   她还作死地选了个要命的剧本。   还故意用“报复”这个理由道德绑架张文林。   还准备到时候自毁修为以达到“灭杀血魔”的目的。   但是现在……倒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没那个必要,毕竟她修炼也不容易……   苏梓想了想,看着蓝球,认真地说道:【要不我还是揍你一顿吧?】   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第62章 血魔3+鉴评家的日常 ·   韩邗他们赶到佛山时, 天还没黑。   染着红霞的夕阳像金红色的雪,洋洋洒洒,温柔地覆盖着整座佛山, 葱郁的林海像是镶了一层暖融的金边,随风起伏。   漂亮得像色彩鲜明的照片。   韩邗轻轻地咂了下嘴。   异常往往就像自然界的蘑菇, 越是美丽斑斓, 就越是危险。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被做成腕表形式的异常探测仪。   探测仪的红色数值正在往上飚,一直飚到千万,然后又抽风似的下降又上升, 像是在进行拔河战, 颤巍巍的数值最后稳定在了三千三百万。   韩邗听见了其他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别掉以轻心, 数值不会无缘无故下降。”   “难道是陷阱?”   “还是说特报局他们到了?”   “有可能, 秦小姐传送阵可比我们快多了。”   “张文林他们联系上特报局了?”韩邗反问了一句,当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撮了下牙花, 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不像张文林有正儿八经的修真者领路,但迷雾之城的经历也让他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阎婆似真似假地说过, 他的天赋很高, 所以他的超凡力量比同样从迷雾之城中历练过的其他警探高出一大截, 使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他集中精神时,甚至能清晰看见张文林身体里的那簇耀眼的灯火, 和那柄虚幻的灵剑。   看到韩队闭上眼睛, 其他警探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隐约看见有鸦青色的光顺着韩队的心口游动, 如同一条游鱼, 尾鳍微摆, 轻巧地荡开圈圈青色的涟漪,这圈涟漪以韩队为中心向外扩散, 柔若晨雾,似梦似幻,又融入佛山的山林当中。   心口的光消失后,韩邗才睁开眼睛。   他的眼瞳中有一抹青光蹿过。   “是法师在念经。”   他“看见”游客们都躲在佛殿中,穿着海青的僧侣们则纷纷在庙前端身正坐,合掌,读诵经文,诵经声如涓涓细流汇成宽阔河川,与佛塔的柔光相融,一起从山顶倾泻,抵御着从山腰处攀升的粘稠黑影。而在那污泥般的黑暗中,有少女直直地与他对视,然后嫣然一笑,邪性差点吞噬了韩邗的神智,幸好那隐隐的诵经声护住他的心神,他才得以脱身。   韩邗咽下嘴里的腥气,想了想,扭头问道:“谁有餐巾纸?”   生活粗糙的警探们互相对视,最后有一个警探默默说道:“韩队,毛巾行吗?”   韩邗:“……行。”   然后他获得了一张攒满灰尘的毛巾。   韩邗:“……”   他将毛巾随意团成球,然后握住,体内的力量从手心涌出,轻而易举地毁灭又创造,然后一个顶着棉花的胖树人便傻愣愣地出现在韩邗的手中。   韩邗:“上山,转告法师们,十五分钟后请同时敲钟,协助我们行动。”   身体和胳膊都是圆柱的树人用力地点点头,跳到地上,摸了摸头顶的棉花,然后撒丫子朝着寺庙跑去。   它人小,腿短,原本根本跑不快,但是当它踏进树荫里,树叶立刻沙沙作响,它如被自然宠爱的精灵般轻盈飞起,蹿入繁茂的枝叶中,眨眼便融入了那泼洒似的绿墨当中。   韩邗满意地收回视线,一回头,却对上了同僚们火热的眼神。   “韩队,你这招不错!”   韩邗:“之前专家组想的,确实很好。”   “教教我们呗!”   “教,当然教!”韩邗扯着嘴角露出和煦的微笑,然后朝着他们的脑壳一巴掌一巴掌呼过去,“要不要我现在就教?!还是待会见到血魔再教?!啊,一个个的,我是让你们别绷太紧,别一副马上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但你们未免也太放松了!看清楚探测仪上的数值,别这个点了还当个瞎子!”   韩邗嘴上骂得凶,其实手下一点劲都没用。   好在他的威严比巴掌更有用。   警探们都端肃起来,调整好心态。   韩邗知道血魔在“看”他们。   但他的声音没有降低,依然清朗:“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特殊任务,不要像毛头小子一样拎不清状况。时刻保持冷静,失去联络,就灵活变动。还有,记住我们本次行动的目的,不要让特报局失望。”   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所有警探都齐声应道:“是!”   韩邗做了个手势,警探们立刻分出几股,从不同的方向进入佛山。   韩邗低声问道:“路封好了吗?”   “交通局反馈,已全部封闭。”   “好,我们也进去。”   韩邗抬脚,迈进了佛山。   其实,在他“眼”中,佛山上下,泾渭分明。佛山顶部,寺庙的那一小部分是粲然的金色,这金色仿佛还随着诵经声微微起伏,犹如正在呼吸;而佛山的大部分都流淌着污浊的黑暗,微微翻腾的黑像章鱼的触手,软烂粘腻。   他们正是走进了这样的地方。   ———————————   【宿主,他们来了!】   系统像报时鸟似的喊起来。   它素来记吃不记打,即使被苏梓没有理由地揉成一只炸毛的胖球,只要苏梓温柔地摸摸它,它就马上把那些捏捏搓搓忘得一干二净,又黏糊糊地蹭到苏梓身边。   苏梓点点头:【他们好像带了新的枪,正好帮他们测一测那些新东西。】   【新东西?那可就多了。】系统立刻掰着手指头就开始算,【有装备了特殊子弹的枪,子弹里是符纸;有可以变幻三种形态的军刀;有能使灵力阻塞的手/榴/弹;还有,能锁定小片领域、控制伤害范围的灵锁和特殊护心甲。好像还有其他的。】   苏梓一愣:【还真不少。】   系统:【这些都是之前科技部请和尚、道士一起合作研制的,没有经过完全的测定,应该算是,半成品?】   苏梓:【那也就是说,测试是很有必要的了。】   系统非常捧场:【没错!】   苏梓扭了扭手腕。   自己的身体和马甲终究是不一样的,哪怕只是些轻微的动作,反馈到脑中,也能激起纤细的愉悦感。   而现在装备了【不死】这张技能卡,她也就能更加肆意了。   她微微笑道:【也正好帮我们测一测这些新的技能卡。】   她抱着系统,脚下一动,眨眼便来到韩邗他们面前。   除了韩邗,谁都没有察觉到她。   韩邗的脚步一顿,抬手就是一枪,高速旋转的子弹在碰到宛若凝实的邪气的瞬间猛地爆开,染着灵气的符纸立刻蹭地开始燃烧,透明的火焰将苏梓周身的那层邪气烧薄了一小片。   【还可以,威力有点小。】   血魔拍了拍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对着韩邗讥诮地笑道:“你们总是喜欢搞这种小花样,除了那些不入流的废物,还能伤到谁。”   韩邗微微笑道:“我当然伤不了你。”   血魔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还惦记着想要救她。”   “那是当然,”韩邗诚恳地说道,“世界上多一个学生少一个害人的魔头,这可是最划算的买卖。”   血魔:“可惜这笔买卖你们做不了。”   韩邗:“做不了这笔买卖也没事,要是能把你干掉,即使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不过我真想问一句,真的做不了吗?特报局也做不了吗?”   血魔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下来。她阴森森地说道:“真是讨厌的字眼。本来还想让你们多活一会的。”   韩邗继续在它的雷区跳舞:“你想要我们的命,恐怕也得先问问特报局吧。上次莫洲……”   血魔没让他说完。   罡风轰地卷起地皮,朝着韩邗他们进发。   韩邗:“用!”   所有警探都催动了枪柄上的灵锁,小型的防护罩顿时叠加,层层叠叠,又被罡风滋滋地破开。   每破开一个防护罩,就有一个灵锁咔擦碎成粉末。   在所有防护罩都破裂前,罡风停了。   【防护不错,可以加大对于空间的锁定力度,再在上面加个续灵阵法,不太好扩大它的范围,那就延长它的时间。】   血魔正想动,韩邗便脱离防护罩直接冲出来。   他的动作迅猛,手里的匕首一击落空后立刻变成鞭子,绕过来缠住血魔的右手手腕并拽到后背,将它半捆住。   【挺出乎意料的,但是可操性太低。】   血魔脚一动,才发现韩邗的脚早已勾住了它的脚踝,它这一动,失去了平衡,朝着前面跌摔过去。   这一摔,给韩邗创造了机会。   他立刻用鞭子将血魔捆起来,既能控制行动,也不能让它随意伤害这具身体。   在张文林跟他描述在医院与血魔对战的细节时,韩邗就有一个猜测:血魔之所以没有当场人,之所以会逃跑,很可能是因为它还不能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它的力量受到限制,所以它不能随意变幻。   现在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然而血魔咯咯咯地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   它全身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整具身体都缩小了一圈,在鞭子松弛的瞬间蹿出去,它凝聚的邪气还捅进了身后韩邗的胸口。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   不过瞬间,韩邗的胸口便洇出大片血迹,而每处关节都青紫狰狞的血魔站在不远处,得意地扭了扭脖子。   韩邗摁住伤口,一步没退。   他还刻意挑衅:“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听了这话,血魔的周身冒出道道黑雾,它慢慢地悬浮起来,丝丝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融入流动的黑雾中,沁出诡异的艳红。   “你想拖时间是吗?那我如你所愿!”   它的话音刚落。   佛山顶传来一声格外响亮的钟鸣。   钟鸣嗡嗡,不停地回荡,连树叶都在微微颤动,滴落盈盈的生气。 第63章 秦柒衣2+遵纪守法好公民 ·   血魔周身的雾气一滞。鲜血瞬间如同黯淡的红宝石般收敛猩色的锋芒。   但它周围却立刻掀起了激烈的狂风, 少女乌黑的头发被掀起,露出因失血而惨白的脸和脖颈。   它的声音也裹挟着烈烈的风声,显得格外诡谲:“好一个特组……都给我去死!”   随着它声音越发的低, 杀气也越发凶戾。   残余的防护罩顿时啪啪地碎裂。   韩邗的伤口受到吸引,如布帛般撕裂, 鲜血汩汩地涌出, 浸湿外套。这些血特别轻,像氢气球般向上飞,甚至连衣服都被扯动。   韩邗垂眸看着,只看见血迅速地凝结, 脱离衣服, 在空中形成一串暗沉的血珠, 朝着血魔的方向飘去。   果然, 即便喊得再凶,血魔的力量也确实受到了影响。   所以它需要血。   韩邗舔了舔牙, 护心甲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与急速失血的疼痛相互对峙。而其他警探也都捂着脖颈、无力地半跪在地上, 他们的指缝下露出恐怖凸起的浓青色血管, 他们全身的鲜血似乎都汇聚到了脖子上的动脉里, 那被胀满的血管像是随时会爆开皮肤喷出大股鲜血一样。   护心甲透过衣服散发出柔和的光。   但是这光芒越来越弱。   【反应太慢,要是大招速度快, 就护不住。】   韩邗费劲地挪动手, 似乎想要开枪。   “你想都不要想!”血魔立刻抬手, 黑雾分出一缕, 顺着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冲向韩邗的手。   韩邗的手骨被绞断, 枪也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腿上。   但韩邗却笑了。   血魔脸色一变。   但已经晚了。   韩邗装在裤子口袋里的小型手/榴/弹砰地炸开。   其实声音并不是很响,就像是往水里丢了块大石头只沉闷的噗通一声;也没有爆发出刺眼的光, 只有一圈略微泛银的冲击波瞬间荡开;就连效果似乎也不是很显著,韩邗的腿甚至没有被炸断,只被冲飞出去,撞在了树上。   但是血魔的黑雾却像是被封印了似的一动不动。   那些被吸过去的血珠也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这个不错,便于携带和隐藏。不伤自己人和人质,还能出其不意。】   恰好在此时,又是一声钟鸣。   咚——   比第一声更加清晰。   林中呆滞的山鸟恍然清醒,豆豆眼茫然地转了几圈,然后一个激灵,立刻振翅冲向天空。   无数只鸟雀刹那间冲破死寂,浓郁的墨绿色中蓦地绽开一大片喧闹的亮白。它们像画中百鸟朝凤似的一起冲向山顶的寺庙,这抹浓墨重彩最后在佛塔上绕了一圈栖落。   其他警探也趁着血魔动作僵滞的瞬间,立刻掏出携带的手/榴/弹,砸了过去。   他们躲在树后,等着炸完后,又立刻开枪。   血魔暂时失去了行动力,只能浮在空中做活靶子。它周身沁血的黑雾挪动着将它包裹,如同空中的黑茧。   看不见后,警探们反倒不敢开枪了。   虽然伤到血魔的可能性很低,但他们之前也都只朝着血魔的胳膊和腿打。   现在看不见,有了忌惮,反倒束手束脚。   好在血魔设定的结界已经被削弱了。   韩邗“看”到原本被浓郁黑暗覆盖的山林显露出稍稍的绿意和生气。   他的耳机里也传来滋滋啦啦的杂音,隐约能听到些许的动静。   他摆了摆手:“后退!”   警探们都跟着他迅速后退。   虽然血魔实力被抑制,但探测仪上显示的数值依然高达两千多万。他们能苟到现在,靠的是科技部研制出来的武器和法师们的配合,硬是打了一个出其不意,这才有所效果。如果为此小看血魔,留下来想要“斩草除根”,那就是送人头。   韩邗心里清楚,血魔始终有所顾忌。   因为忌惮随时会来的特报局,所以想保留实力。   它估计也没有想到韩邗他们会有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这才着了道。   韩邗一直退到了临近边缘的位置。   耳机里的声音无比清晰。   韩邗:“找到周妙妙和李晗月了吗?”   耳机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已,找到,确认,安,全,正在,撤,退。”   韩邗微微松了口气:“很好,加快撤退速度。我们这边断后。”   “明,白。”   韩邗摁了下耳机。   他的护心甲已经不热了,伤口传来一波一波的剧痛。   他拆散一枚特制子弹,用未干的血将里面的符纸啪地贴在伤口上,把后面的警探吓了一跳。   “韩队?!”   “没事,我试过,能止血。”   就是更疼了。   毕竟是诛邪的符纸。   但韩邗可不想再把血给血魔用了。   他蹲下身,扶着树干,平静地“看”向血魔的位置。   血魔依然被黑雾包裹,像林间的巨茧,在孕育着一只可怕的怪物。   韩邗突然喃喃道:“它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特组的呢?”   “也许血魔也能掐会算?”   “也有可能它们和神眷者结盟了。”   “没错,【预言家】!”   “可是,杜涧不是说,以【预言家】为代表的这一派神眷者除了神其他都不放在眼里吗?会跟它们结盟吗?”   “也许是神谕?”   提出这个猜测的警探只是随口一说。   但越往下想,就越毛骨悚然。   神和妖魔结盟?   是为了毁灭人类吗?!   韩邗眼神冷下来。他扭头说道:“没有证据,这些还都只是猜测,最重要的是,拖住血魔,为他们解救人质争取时间。”   “是!”   韩邗没有联系张文林。   因为他相信,张文林他们不会让他失望的。   就算电报发不出去,张文林也有办法联系莫洲。   这就是他一定要让张文林留在局里的原因。   韩邗摩挲了下手里的枪柄,心想:希望他们能快点,不然他也许要莽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血魔完全占据这个无辜孩子的身体。   他的“眼”中,黑红的雾气缭绕中,女生安静地闭着眼,如放大的病毒体般浑身疙瘩的狰狞的怪物附着在她的肩上,正在慢慢地消融她的灵魂。   韩邗突然冒了一句:“啧,丑死了。”   ……   系统:【……他在骂我!】   苏梓有点懵:【韩邗?】   系统很委屈,紧紧地抱着苏梓的脖子:【对,他刚才跟我对视了!他说我丑死了!】   差点被勒窒息的苏梓急忙安慰:【他看到的不是你,是你的特效。他那么说,说明你的特效做得好,做得很真实,做得很吓人。】   一个不对称的排比句顿时安抚了系统受伤的心灵。   它高兴地说道:【宿主说得对!他还挺有眼光的。】   苏梓也很高兴。   她趁机不着痕迹地拨松点扒着她喉管的毛爪。   系统没发现。   它也不知道在韩邗眼里,它刚才撒娇地抱紧苏梓脖颈的动作多么狰狞和血腥,就像是试图钻进人血肉的一团肉瘤。   所以它还很快乐地说道:【宿主,妙妙她们已经快被救出去了。】   苏梓看了一眼。   果然,周妙妙她们已经被护送到边缘位置了。   虽然走了很长一截路,但周妙妙和李晗月脸上的震惊和茫然还未完全消散。她们还在偷偷打量身前身后的警探,似乎想要记住他们的警号,回去搜索一下。   李晗月酝酿了一路的情绪,才敢问出口:“警探叔叔,请问下次我们撞鬼能直接报警吗?”   “……你这,还想有下次?!”   “不想不想!”李晗月咽了咽口水,“就是,多条路。毕竟,连警探叔叔都能抓鬼了,以后再发生别的也正常啊。”   她想了想,小声嘀咕道:“这以后,确实不能违法犯罪,不然是人是鬼都逃不了。”   “这话说得对,所以一定要严守底线。”   李晗月身后的光头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他可不干净。   但是当人总比当鬼好。   想到之前在鬼打墙里碰到了那些东西和那些可怕的折磨手段,光头似乎连骨头都在疼。   他真的是怕!   他绝对不能沦落到那个地步!   他保持着战战兢兢、吓破胆的模样,一直安安分分地跟着,然后在迈出森冷的黑暗、听到警探说“安全”的那一瞬间,他一把扣住了离他最近李晗月的脖子。   “都别动!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手下没轻没重,李晗月直接被他勒得喘不过气。   警探们的手已经摁在了枪上。   不过说实话,对付他,尚且还用不上枪。   光头是真的被吓得失了智,才会明明已经看到警探们破开鬼打墙的实力,却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他还在嗷嗷地喊:“都给我让开!不然我真的……”   他的话没说完。   一道朦胧交错的光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在拧折他的胳膊的同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摔飞,还顺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李晗月   “秦小姐!”   光影逐渐浅淡,显露出高挑的身影。   秦柒衣的腰上挂着一圈细长的紫铃铛,压实她的裙摆,还如盛开的藤萝花般。   她面无表情:“垃圾。”   李晗月被她顺手送到周妙妙的怀中,还送去一股清冽的冷香。   “住哪?送你们回去。”   周妙妙下意识地报出学校的名称。   她只看见那个漂亮的姐姐双手快速翻动,残影未消,她的眼前便流泻出浓郁的光流,如从天上星河而下的瀑布,在她的眼前流光溢彩,然后光点未散,学校的门已经出现她的眼前。   周妙妙:“……”   啊这。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第64章 秦柒衣3+牢记祸从口出 ·   李晗月她们消失得太快, 警探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繁复的纹路刚清晰亮起,那两道身影便迅速消融在耀眼的光晕中。   秦柒衣解释道:“她们被血魔标记了,不送走, 待会打起来,会很危险。况且, 有些事情普通人暂时还不能知道。与你们不同, 普通人接触到的话可能会被污染。”   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清冷,如同荒原冰山上凛冽的雪,但她却出乎意料的温柔、有耐心。   尽管警探们没有说话,但她也并没有无视他们的疑惑。   “秦小姐, 那这个人?”   秦柒衣垂眸, 看了一眼摔晕的人, 平淡地纠正道:“他不是人了。”   警探们的心咯噔一响。   秦柒衣:“不用管, 也不要靠近,他伤不了人。”   她转身朝着佛山走去, 腰间的紫铃铛在裙摆处轻轻碰撞,发出叮叮的轻响, 像是流淌了一地的盛景。   她的身影明明没有被树荫遮蔽, 但却蓦然变得飘忽不定, 仿佛那只是用术法留在警探们的视网膜上的一道残影,又像是林间的海市蜃楼, 随着夕阳余晖, 在原处流转。   “秦小姐?”   理所应当, 他们并没有得到回应。   因为秦柒衣早就来到了血魔这边。   血魔的茧剧烈地颤动起来, 像沸水中的蛋。   秦柒衣也没有犹豫, 一掌打过去。   她的手盈满银色的光,打在黑雾上, 无数亮银色的纹路立刻从她手心向外蔓延,像蛛网般结成圆满的阵。   嗡——   包裹血魔的黑雾猛地爆开,银色的阵路虚空悬浮,被浓稠的黑雾死死缠住,而另一部分黑雾则如漫天飞舞的触手般朝着秦柒衣狠刺过去。   秦柒衣折腰翻转,脚踩在地面顿时迸出一小圈银色,就像是步步生莲,每落一步,就生起一个阵法。阵法运转,腾起冲天的光柱,阻拦狂飙突进的触手。同时光柱像莲花般层层绽开,“花瓣”片片压下,与黑雾胶着。   “秦柒衣?怎么是你,莫洲呢?!”血魔睁开眼睛,怒火在它的眼中凝结成血珠般的暗红。它瞪着秦柒衣,语调尖锐刺耳得完全听不出女生原本的清亮,“原来所谓的上清门剑修重诺,也不过是空话!”   秦柒衣:“莫洲这些日子从未踏出过特报局半步,又怎会与你承诺。血魔,看来你果然大限将至,连这种不入流的计俩也使得出来。”   她的十指张成扇形,指尖相触,掌心向外,中间围成圆①。   她周身的空间突兀地扭曲成镜面,而衣裙又无风自动,紫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平滑交错的空间里不停回荡,如无形的枷锁将血魔困住。   她在将血魔从女孩的身上剥离出去。   血魔的眼珠一震。   它的眼眶中逐渐分出两颗眼珠,犹如重瞳般,一颗棕褐色,安静无神,另一颗是纯然的乌黑,疯狂地颤动,圆眼珠的边缘还渗出细虫般的黑液。   “秦、柒、衣——”   怨恨的嘶鸣让秦柒衣的身体微晃了一下。   两股的力量的碰撞形成百米的真空地带。   树木和草地都如春日的积雪般悄无声息地消融,只剩褐色的干土,只剩秦柒衣脚下的一小簇绿意。   而秦柒衣的眼睛也逐渐被身上的铃铛的紫色浸染。   有骨头发出木柴炸裂般的“啪”“啪”的声音。   女孩的身后被拽出一股狰狞的异形。很难用语言来描绘它的形状,只能从那疙疙瘩瘩的毛皮里窥见几颗凸出的黑眼珠,裸/露的吸盘状的黑色血管黏住它断裂的如同章鱼爪般的触脚……它嘶鸣时,每根触脚都会裂开一道黏血丝的小口,发出一模一样的尖叫。   在佛山外的警探都难以承受。   何况佛山内的人。   韩邗只觉得胸口的符纸飞速地燃烧,滚烫的火点从衣领里冒出零星。   幸好符纸并不会对普通人产生太大的伤害。   烫伤的疼痛反而庇佑他没受血魔太大影响。   但是他身后的警探就受不住了。不少人都难受得不得了,甚至失控地抓脖颈自残,将小伤口撕裂成涌出血流的豁口。   韩邗看见那个被血魔附体的女孩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秦柒衣皱紧眉头。她变换手势,口中念出法咒,腰间的紫铃铛受她召唤,瞬间飞起,在空中聚拢成莲花塔的形状,铃声也汇聚成一道清鸣。   寺庙的钟鸣再度响起,一声接一声。   虽然没有刚才贯彻天地的响亮和清朗,但是却与秦柒衣的铃声融合,发挥出悍然的力量。   牛皮糖般的血魔被一下子撕下来。   女孩的眼睛猛地睁大,清亮得如同纯澈的天空,倒映出身姿挺拔的秦柒衣,然后又恢复空洞和无神,缓缓闭上。她整个人也瞬间失去浮力,从半空中掉落。   三个方向同时朝她的方向蹿出黑影。   她的身后是不死心的血魔,黏糊的触手相互纠缠,如粗蟒般,试图绞住她;   她的面前是秦柒衣,衣衫如卷云般翻飞,粲然的紫色如瀑布般倾泻,朝她伸出手;   她的右下方是猎豹般矫健的韩邗,眼睛点漆般幽深,透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定,就地一滚,仰面朝着血魔开枪,然后跃起,一把捞住女孩。   秦柒衣则毫不犹豫地踩着韩邗留下的空挡,轻巧翻腾,灵力汇聚,在血魔的眼珠上烙印下深深的纹路,那些灵纹在它的皮下游走,散发出夺目的光,将它可怕怪异的形状清楚地映出,然后在它全身形成完整的灵阵。   它算作躯干的部分又小又瘪,与脑袋连成一块,就像是一颗爬满长虫的大眼珠。   “可恶!不准这样做!”   血魔疯狂地挥舞着触脚。   触脚上冒出黑色的尖牙,一碰,便能剐下一层,并吸干鲜血。   韩邗用胳膊将昏迷的女孩夹住,然后将空/枪改成黑铁质的小兽,丢出去,正好揪住甩过来的触脚上的尖牙。   他趁这简短的空隙,夹着女孩,躬身伏地,快速跑走。   而秦柒衣在他跑出范围的那一瞬间,催动灵阵。   “血魔,到此为止了。”   血魔皮下的阵法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穿透它狰狞的皮毛,将它崩得四分五裂。它的血管也砰砰砰地断裂,那些触脚像开膛破肚但还没死透的鱼不停地在地上蹦,还在垂死挣扎。   秦柒衣踩爆了一条想要吸食她鲜血的触脚。   她眼中的紫色沉浮不定。   血魔零碎的肉块蠕动着想要拼接。   秦柒衣看了一眼,在地面布了一个烈焰阵。   赤红的火焰随即熊熊燃起,在地面肆意蔓延,唯独避开了秦柒衣。   火焰将血魔的肉烧出刺鼻的腥臭味,它的谩骂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蜷缩的焦肉,发出干枯的笑声。   “秦柒衣……我,没输。凭你们,赢不了的。”   秦柒衣没有说话,火光将她的眼睛映得潋滟却朦胧。   她只看着,看着那些枯败的焦肉最终没能熬住,在火焰下无声地开始溃散,像细细的灰尘般淅淅沥沥,火焰也随之慢慢地熄灭。   秦柒衣这才恍然地眨了下眼,她轻轻地说道:“所以我们没打算单干。”   她摇动了下手腕,空中紫铃铛拼成的莲花塔啪地散开,旋转着降落,如星子般落到她的腰上,轻轻坠下,然后倏忽散开一圈紫色的光晕,光晕细腻,像染着夕阳的薄雪。   韩邗却“看”得清楚。   他“看见”,紫色光晕所到之处,一切都在复苏——在夕阳彻底坠入地平线下的瞬间,佛山的黑暗仿佛被清水洗净,透出润润的金和绿。绿的是漫山遍野的新芽,金的是佛山顶熠熠生辉的佛塔和缓缓起立、与他们隔空对视的法师。   韩邗听见了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秦柒衣正踏着绒绒的绿草走到他跟前。   她看了一眼旁边昏迷的女孩,视线才落在韩邗身上:“刚才多谢韩队敲钟助我。”   韩邗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   他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这是,桂花?”   秦柒衣点头:“对,桂花开了。”   它早该开了。   好在现在也不算很晚。   韩邗喃喃道:“原来金色的,还有桂花。”   秦柒衣:“什么?”   韩邗一愣。   他看向秦柒衣。   秦柒衣眼里的疑惑虽然浅淡,但依然明晰。   她受伤了。   韩邗扬眉笑着,朗声道:“我是说,既然大家都是自家人,秦小姐何不邀请我们去特报局基地坐坐呢?我可是充满了向往。”   这下子,秦柒衣听清了。   但她脸上却露出切切实实的愕然。   比刚才那微末的疑惑更加鲜明,似乎听到了难以置信的内容。   韩邗甚至怀疑他刚才嘴瓢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秦柒衣很快便利落地回道:“好!”   似乎怕他反悔似的。   她的脸上还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漂亮得像雪后初晴。   韩邗茫然地喃喃道:“……真是,令人害怕。”   但他还没来得及跟秦柒衣多说几句,警探们便纷纷聚了过来。   “韩队?!”   “韩队,你没事吧?”   韩邗抬头,眯着眼睛:“别嚷嚷,我好着呢,赶紧把人小姑娘送到医院去。还有,让张文林他们赶紧来扫尾。”   “是。”   他撑着地,站起来,呼出口带着点血腥味的气:“秦小姐,咱们回吧。”   秦柒衣歪头:“回,基地?”   韩邗:“……”   他笑道:“不用这么着急吧。”   不至于,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地下城1+人口的重要性 ·   秦柒衣:“我在开玩笑。”   她的语调平静, 丝毫听不出半点笑意。   韩邗抽了抽嘴角,干笑道:“哈哈,真幽默。”   秦柒衣的眉眼掠过一丝浅笑, 转瞬即逝:“我先回去,在局里等你们。”   韩邗:“好。”   他的话音刚落, 秦柒衣的身影便倏忽消弭, 眼前天地一空,仿佛刚才都是他们的幻觉,从未存在过她一样。   但韩邗伤口的疼痛突然减轻,还泛起了麻痒。他掀起衣摆, 低头看, 只看血肉模糊的伤口浮起一个小巧的阵纹, 纤细的线条纵横交错, 犹如会呼吸般,忽明忽暗, 酝酿出嫩绿的光点,缓缓渗透他的血肉, 一点点消融邪气, 愈合撕裂的肌理。   韩邗愣了一下, 然后不由笑着感叹道:“秦小姐的阵法还真是无所不能。”   —————————   血魔虽然叫嚣得厉害,但实际造成的伤害并不大。   除了让佛山上的僧侣们诵读了一下午经文还强行撞钟, 以至于脱力、精神萎靡, 和让被附身的学生昏迷不醒外, 并没有再威胁其他普通人的生命。   就连自然生灵也在佛塔的庇佑下安然无恙。   它明显有所收敛。   韩邗想, 有可能是因为它分/身被毁、实力尚未恢复, 也有可能是它还有所顾忌……   他看着地上那团焦黑的印记:“都没了?”   他身后的警探脸色很难看,喉结焦促地滚动了几下, 才冒出相当压抑的声音:“是。”   韩邗扭头看了他一眼,皱了下眉:“还想吐?”   “……嗯。”   警探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的事。   那个被秦小姐说“不是人”的男子在昏迷中突然抽搐起来。未待他们上前查看,他便吐出一大滩粘腻的液体和碎肉,整具身体似乎都空了瘪下去。而被吐出来褐色的肉块都还鲜活地跳动着,它们迅速鼓胀,冒出许多蠕动的肉芽。这肉芽还在疯狂生长,像无数细长的虫子,从他黑洞洞的嘴里钻进去。他袈裟下的身体又鼓起来,起起伏伏,最后嘭地炸开……   警探想着想着,脑神经似乎又开始冒出尖细的惨叫,好像有无数血肉残肢塞满他的脑袋。   他紧紧地捂住嘴巴,眼睛憋得通红。   他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对。   韩邗起身,摁住他的肩膀:“忘了他,或者想点别的。”   他的力量从手心涌出,灌进警探的体内。   警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肩膀处热起来,轻盈的温热抚慰着蹦跳的神经。   他憋着气,使劲想局里的咖啡、门口的火锅店和家里那扇散着光的门。   脑子里诡谲疯狂的叫声终于消失,警探虚弱地说道:“谢谢韩队。”   他喘了口气,才继续说:“秦小姐说得没错,它伤不了人,只会产生精神污染。要是普通人看见,肯定会被同化。但是韩队,它,它不像是血魔搞的鬼。”   韩邗看他摇摇欲坠的模样,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了。走,去休息。”   “是。”   韩邗和他一起走车边,将他送上车,才转身看向张文林:“送走了?”   “嗯,但是法师们都不肯走,说要在大殿诵经,所以我们留了一波人。”张文林担忧地看了眼车上的人,“韩队?”   韩邗摇了摇头:“秦小姐说没事。先回去。”   张文林立刻松了口气:“好。”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出发。   韩邗左右看了一圈,略有迷茫:“我来的时候坐的车呢?”   张文林:“刚刚送人的时候开走了。”   韩邗:“那我们……”   他的额头跳了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张文林摆出很靠谱的神色,唤出他的灵剑。透明的灵剑悬于地面之上,剑锋凛然,能清晰地看剑面下草绒土润的地面。   要是在天上,想必也能清晰看下面的万米高空和快速后退的地面。   韩邗的脸微微绿了。   但张文林很兴奋地蹦上去,还朝着韩邗招了招手,迫不及待地说道:“韩队,上来啊,秦小姐还在等我们呢。”   韩邗:“……”   空中限速,了解一下?   ————————————   秦柒衣从科技部走了出来。   她给了科技部几个可刻在武器上的灵纹阵法,帮助他们稍微改进下那些新武器。   “秦小姐,您,来得正是时候!”   正好卡着下班的点来!   几乎加了小半年班的科研员们于是再次“快乐”地泡在了实验室里,与他们日益稀疏的头发共沉沦,并且他们也对秦柒衣表达了由衷的“感激”。   秦柒衣:“……”   她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在科研员们炽热的目光中,轻盈却快速地离开了科技部。   出门后,她也不免轻轻地松了口气。   #来自社畜的可怕怨念#   真令人感同身受。   秦柒衣不自觉地离科技部远了一点。   这里是特殊专业小组的基地。在外面看就是一栋其貌不扬的小别墅,只有进来才能发现里面另有乾坤——墙面用特殊材料铺漆,还画满了复杂的阵法,层层叠加,攻防兼备,既让异常进不来,也让进来的异常出不去;每个房间都放着珍贵的法器,氤氲着浓郁清新的灵气;天花板上镶嵌着闪耀的夜光石,能让一切妖魔鬼怪显形……   除了科技部那边,秦柒衣饶有兴致地在所有地方都逛了一圈,还添了几分灵力。   她轻声感叹:“这才算是真正的基地。”   她的耳廓突然浮现一层细腻柔软的光,漂亮的藤蔓从她的耳坠里冒出来,缠着她的耳朵,然后盛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这是林晚小姐的藤蔓?”   看这奇妙的一幕的韩邗下意识地问道。   秦柒衣安静了一会,才回答道:“对。之前林晚还不会开花,还是在迷雾之城学的。”   韩邗赞道:“很神奇。”   秦柒衣皱着眉:“但是并不好。”   韩邗:“怎么说?”   秦柒衣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韩队,现在要去我们的基地吗?”   安静地呆在旁边的张文林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们对特报局的基地好奇很久了。   甚至这栋别墅在改造时就想着能参考一下就好了。   但是特报局众人神秘强大,性格也稀奇古怪,他们不接话茬,也就没有人敢继续试探他们的雷点。   ‘或许特报局是散养,并没有所谓的基地。’   他们还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没想居然真的有基地!   想秦小姐居然还邀请他们去!   张文林激动地攥住了手。   韩邗比张文林稳多了。他察觉了秦柒衣的不对劲,但还是笑着回道:“秦小姐,稍等一会,我们先编个队。”   他说一会就一会。   很快便从各个部门挑了精英组成临时“参观小队”。   秦柒衣并不在乎来的是什么人,她看这一小片人头时忍不住流露出几分雀跃,连眉眼都略微飞扬起来。   韩邗:“……”   他苦笑了一下:“秦小姐,我真的要开始紧张了。”   秦柒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心情很不错,所以语调微微活跃地安抚道:“不用紧张,传送阵很快。”   驴唇不对马嘴。   但她没有夸大。   真的很快。   韩邗的眼前一花。他只捕捉漫长的空间被瞬间压缩成线条,快速地穿过他们的视线,最后化成一滩摇晃的水,水中破碎的世界迅速凝结,然后恢宏的地下城便映入眼帘。   月亮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皎洁的月光像雪一样铺满地面。   张文林看了半天,才迟钝地意识,他们现在正和这座城市一样倒挂在地平线之下。   这里是被重力、引力抛弃的地方。   张文林克制着不发出惊叹声。   秦柒衣领着他们往里走。   他们跨过城门时,城墙上的火把瞬间亮了起来,被惊醒的火蝴蝶翩跹飞舞,火星腾起一小片红色的流光。   秦柒衣就像不称职的导游,随口说道:“它很灵敏,是陆枫抓来照明用的,不过有时候会烧起来。”   张文林好奇地问道:“烧起来?烧什么?”   秦柒衣:“有时候烧不该烧的东西,有时候烧不该来的东西。”   “不该来的东西”很好理解。   但什么是“不该烧的东西”呢?   张文林抱着这样的疑惑,跟着秦柒衣一起穿过长长的城墙,走进内城。   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被脚下的月亮照得通明的是优美的建筑,建筑顶上是黑幕布般的天空,半空中神奇的“U”形流水还潺潺落下水汽,而在水流之下、建筑的中间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成熟的稻子沉甸甸地弯着腰。   铺开满眼的金色。   而特报局的人都站在田埂边,眼神炽热地看着他们。   林晚更是蹦哒着挥手,兴奋得像未栓绳的二哈:“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她激动地抱着镰刀:“快来快来,我们等你们很久了!”   韩邗只觉得这份激动非常眼熟。   只不过秦柒衣的比较含蓄而已。   ‘难道特报局是想让他们帮忙割稻子吗?!不至于吧,这片稻田虽然大,但是也扛不住莫洲的一剑啊。’   韩邗的猜测在脑中摇晃。   但很快林晚的话便让一切都明了了。   “快快快,镰刀都给你们备好了,快来跟我们一起割稻子啊!陆枫怕我们伤稻子的品相,卖不出好价钱,愣是让我们用镰刀一趟趟割!我都割五天了!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啊!幸亏你们来了!”   她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地下城2+好队长 ·   特报局的地下城神秘怪异, 犹如古时的袅袅晨雾顺着时间的长河飘落至今。   特报局的稻田广阔无垠,让人有种它漫无边际的错觉。   特报局的人很少。   他们拿着镰刀站在着时,轻易地被稻田里灿灿的稻穗掩盖, 就像是金色海洋里的几尾小鱼,让人不禁感叹, 少, 真少,少得可怜。   难怪他们在见到韩邗他们时眼睛里顿时迸出粲然的光,像是沙漠旅人瞧见了绿洲般激动。   林晚更是“感动”得红了眼眶。   而韩邗等人则觉得自己脑门上贴了“工具人”三个字。   他们不由得幽怨地看向了秦柒衣。   “不如,再往里走走?”秦柒衣轻轻地咳了一声, 被藤蔓遮住的耳廓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红。   韩邗幽幽地说道:“往里走走, 去拿镰刀?”   秦柒衣的眼神飘了一瞬:“人多, 很快的。”   她居然承认了!   韩邗:“……”   林晚还在那边蹦跶:“快过来啊!”   空了赶紧摁住她:“别动, 小心踩空掉下去压到稻子了!”   林晚猛地一僵,然后顿时小心翼翼地走到安全的位置, 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那模样可怜得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地主周扒皮手下备受折磨、瑟瑟发抖的长工。   她还眼巴巴地瞅着韩邗他们。   张文林踮脚看了半天, 才从那金色的稻海中看见了莫洲的背影。他和金子、似乎还有别的人已经在勤勤恳恳地割稻子。   张文林只觉得热血冲上头顶。他把袖子一撸:“师父, 我来帮你!”   秦柒衣一把摁住他的肩膀, 语气深沉地提醒道:“千万别踩到稻子了。”   像是在讲述一个不可触犯的规则。   张文林一个激灵,立刻回道:“是!”   韩邗等人:“……”   秦柒衣将自己的衣裙换成了方便劳作的衣服。   她顺便也帮张文林他们都换了。   张文林很快乐地对韩邗说道:“韩队, 我先下去了。”   然后便乐颠颠地走向莫洲他们。   林晚鼓着脸颊喊道:“镰刀!镰刀在我这!”   他于是又颠颠地走向林晚。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稻子。   张文林开了个好头。   其他人虽然无语, 但也纷纷放弃挣扎, 跟着下了田。   好在他们来的人确实不少, 再加上特报局的人, 一人包揽一列,漂亮饱满的稻穗便被刷刷齐腰砍倒, 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像座黄金山。   张文林忍不住伸手托着一株稻子:“这稻子长得真好。”   林晚骄傲地说道:“那当然,我们陪着它们长大的,当然长得好了!”   “毕竟这可是要卖钱的。”她直起腰,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放心地离张文林近一点,跟他嘀嘀咕咕:“要是长得不好,卖不出好价钱,陆枫非把我们的皮给扒了!而且,那家伙死小气,除草除虫全让我们来,就是不肯花钱,而且什么都不准用法术,说用了法术稻子就像泡过药一样,卖不出好价钱,满嘴歪理,抠门精!”   张文林听后,惊讶道:“这稻子没洒过药?!”   林晚:“当然没有!拔草、除虫、施肥全部都是我们人工干的,一定不要误会陆枫,他绝对没花一毛钱!”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泛青:“要不是我们极力反抗,他还要拿野草和虫子给我们当菜。”   张文林:“啊,这……”   林晚的杏眼含着晶亮的泪花,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们韩队可真好。”   张文林想了想。   韩队平时最多也就一巴掌呼上头。   他不由点点头,发自肺腑地认同道:“是,韩队真好!”   听得一清二楚的韩邗:……   #论陆枫的奇思妙想#   正是因为林晚和张文林聊得开心,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唠了起来。   漂亮的金色海洋里,小巧的游鱼们纷纷拨动出晶莹的水花,啪嗒啪嗒。   莫洲起身,看了一圈。   他看得清楚:大家哪是纯想唠嗑,分明是累了。   割稻子本来就是技术活,韩邗他们愣是把它干成了体力活,又一直没歇,当然吃不消。   他又看向金子。   金子撇了撇嘴,懒洋洋地说道:“不要,累。”   机械干活的侦探的头发早已经汗湿,一缕缕,沁着水润的黑。他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眨了,眼皮疲倦地耷拉着,像大白天提不起精神的猫。   总感觉下一秒就会一头栽进面前的稻穗里。   被拒绝的莫洲倒也不意外,他只是犹豫着不动,有点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莫洲?”正用力锤腰的韩邗看到疑惑地喊了一声。   他看到莫洲先是下意识地发出回应的气音,然后缓过神来,朝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之后莫洲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微敛,变得有些绷紧。   韩邗很茫然:“怎么了?”   莫洲语调轻和,温柔地说道:“韩队长,其实割稻子是有技巧的。”   “叫我韩邗就行。”韩邗叉着腰,叹了口气,“可不是,这样蛮干,可真累人。但是这里没信号,又没法上网搜。”   他突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要不,你教我们?”   这其实就是莫洲的打算,他轻咳一声:“可以是可以,我……”   韩邗听到他答应,便迫不及待地喊道:“都过来,快一点!”   压根没听到那个“我”。   而且听到他喊,所有人,包括特报局的林晚她们都松开手里的活,迈着疲惫却相当迅速的步子,走了过来,将韩邗和莫洲围得水泄不通。   然后韩邗就期待地看向莫洲。   于是其他人也都跟着看向莫洲。   无数双眼睛都齐齐地落在莫洲身上。   莫洲:“……”   他不自觉地露出凛然的气势,把镰刀拿出了长剑的气势。他一言不发,转身,姿势标准,揪住稻子,一刀下去,然后总结:“就是这样。”   勇敢的张文林抓了抓脑袋,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师父,这样是哪样?”   莫洲藏于头发下的耳朵瞬间变得热乎乎的,红色迅速晕染,像温润的红玉。   他重新放慢动作,一步步讲解。   他的声音其实稍微有点飘,好在声线温和,他们听起来只觉得满耳春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这点不对劲。   倒是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低声道:“莫先生这是在教我们如何正确地割稻子啊,感觉这样效率确实会更高。”   “而且也不会像刚才那么累。”   “这样也不容易割到手!”   “真的唉!”   “我们也试试。”   “是真的!更快了,也没那么累!”   “谢谢莫先生!”   “我们这也算是张文林的师弟师妹了吧?”   “对哦!”   “莫先生真不愧是剑修!连镰刀也这么厉害!”   莫洲僵住了。   特报局其他人跟韩邗还在偷偷地笑。   关键是张文林,他还满脸与有荣焉:“那当然!师父最厉害,区区镰刀,算得了什么。”   莫洲:“……”   他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地看了一眼张文林。   张文林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脊柱。他立刻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除了慈爱地注视着他的师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茫然地摸了摸脑袋,还朝着师父露出灿烂的笑。   ———————————   虽然俗话说“人多力量大。”   但是架不住特报局的稻田也是真的大。   所以“参观队”愣是在地下城住下了。   陆枫抱着“再薅羊毛也不能把羊薅死了”的心态,嘴上相当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虽然没有满汉全席,也没有山珍海味,但好歹都是正常的菜肴。   而且还都是特报局自己种的、养的。   他们也看到了地下城里的“太阳”,高高地挂着,将满地的稻子晒出蓬松的香味;看到了“U”型河流里如银梭般的鱼,机敏活泼,跳出水面时,像空中一道短暂的流星;看到了木偶人勤劳地烧火、炒菜、喂鸡喂鸭喂鹅喂猪喂牛,浇水,锄地……满身人间烟火味,虽然满身木纹,但却比林晚她们更像人。   地下城当然也很神奇。   没有电,靠着灵力运转。   没有风,便天天驱使火蝴蝶,人工造风。   没有信号,便以藤蔓为引,跨越时空,传递讯息。顺带一提,这个技术给科技部带来很大启发,他们还据此研制了号称“即使在地府都能打通”的超级手机。   ……   总之,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一切也都那么顺理成章。   没有半分违和感。   所以特报局和地下城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既一直寂然地屹立在世界的另一面,又安定地融入普通人的烟火红尘。   韩邗看着地下城如蜷缩巨龙般的城墙,心里思绪万千,一股无法描述的气堵在心口。   他还没理清思路,身后便传来喊声。   “韩队,该割稻子了!”   韩邗:“……来了。”   他胸口的气咻地散光了。   他顺手拿着镰刀,朝稻田走去。   —————————   他们这么多人忙活了三天,总算把这片大稻田给拿下来了。   又花了几天,脱谷、晒稻、装袋。   陆枫作为最严格的监工,绝对不允许未来的“金钱”出现半点瑕疵。   连空了都不敢让她的宠物帮忙。   因为她的宠物是僵尸。   陆枫说要是僵尸的阴气污染了一粒稻子,他就把僵尸的爪子剁下来做成泡椒凤爪喂给空了吃!   于是空了为了她“可爱乖巧”的宠物的黑爪子,赶紧把它们塞进棺材里,还贴了满满的符。   那几个棺材就竖着放在门口,天天敲出咚咚的响声,“欢迎”他们回家。   韩邗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悚,到后来的司空见惯,中间也就隔了一天。   毕竟他们天天都累得抬不起手,也确实没那个精力大惊小怪了。   好在苦日子总算熬出了头。   陆枫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个袋子拴好,然后满意道:“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了。”   所有人都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眶都湿了。   总算结束了!!   韩邗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和特报局建立深情厚谊,好得不分彼此,就像同生共死过的铁兄弟一样!   这真是始料未及,又无fuck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地下城3+聊天不如遛宠物 ·   在地下城累, 也轻松。   累,是身体的累。   轻松,是精神的轻松。   从特报局现世后, 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而且几乎全部都颠覆了现有的世界观, 将科学碾压成碎渣, 在光怪陆离的阴诡中割伤血肉。庞大的信息犹如火山喷发的岩浆,瞬间淹没一切,除了刹那的焦糊和滚烫外,便是飘零的空茫。   几乎是夜夜噩梦。   闭眼便是淋淋的血和愈发刺耳的惨叫。   即便是韩邗, 这样寝食难安, 也瘦了很多。   上头也给他们找了心理专家。   但韩邗的直觉告诉他, 如果真的让心理专家对他们进行催眠、治疗, 那专家一定会被“污染”。   被“污染”后的结果可能就跟那个坑蒙拐骗的光头下场一样。   因为他们面对的东西并不是普罗大众想象中的“鬼怪”,它们更加诡异和恐怖。   韩邗他们本来打算硬扛过去。   但是现在不用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异常难得的消停了。   还因为在地下城住的几晚, 他们睡得很好。头挨着枕头就睡着,然后一夜到天亮;虽然饭菜逐渐简陋得几乎成白饭拌腌菜, 但他们也能吃满满两碗。   睡得好, 吃得香, 气色明显好起来了。   就连看到那条怪奇的U型河流,韩邗也觉得心旷神怡。   现在陆枫出去卖稻, 正是难得的清闲, 韩邗便将手背在身后, 像脊背笔挺的老头似的, 慢悠悠地打算去田埂上散步。   莫洲喊住了他:“韩邗。”   特报局和他们的关系真的是亲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畏惧的对象)——陆枫, 又共同历经磨难(割稻、脱谷、晒稻),“九死一生”, 所以关系突飞猛进,几乎快要进阶成“挚友”了。   所以莫洲也能毫无芥蒂地喊出韩邗的名字。   韩邗觉得这比“韩队长”顺耳。   他懒洋洋地回了一声。   “一起修木偶?”莫洲晃了晃手中的木偶人。   韩邗来了兴趣。   毕竟人们总是对陌生领域充满了好奇。   “它们坏了?”   “快了,所以要进行维护,”莫洲很体贴,将木偶人直接递给了充满好奇的韩邗,苦笑道,“这些都是师姐做的,当时条件有限,所以比较粗糙,时不时会闹腾下,但陆枫也舍不得换新。”   韩邗:“……”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陆枫这家伙就是貔貅转世,钱进了他的口袋就别想出来,活脱脱的守财奴。   他转而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木偶人。莫洲说这比较粗糙,但实际上木偶人看起来并不粗糙,而且还非常精致,可谓是巧夺天工,刻着灵纹的机关条如同神经般串联着这个如同人类般灵活的木偶。   而且它还有着不低的防御力。   韩邗看到过它在喂鹅时,被大鹅们围攻,那锋利的锯齿和可怕的咬合力愣是没在它木质的腿上留下半点划痕。   如果这样算粗糙的话,那真正精巧的木偶人会是怎样的?又能做到哪种程度呢?   韩邗发出“嘶”的吸冷气的声音。   莫洲忍不住笑起来:“你的想象力是真的丰富。”   韩邗摸了摸脑袋,无奈地说道:“这可是一名优秀警探的基本素养。”   莫洲笑道:“你这语气有点耳熟啊。”   “唉,我这就是跟那个大侦探学的,”韩邗颇为得意。他摆弄着木偶,同时露出心酸无奈的摊手姿势,“而且现在有那么多的问题等着解答,我可不得多想一点。”   “你想知道什么?”莫洲的眼睛弯着。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光风霁月”这四个字,笑起来时,便更加清新俊逸。   跟他比,韩邗不仅糙得像泥坑里打过滚似的,还很擅长得寸进尺。   韩邗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可就问了啊。之前那个预言就是空了算出来的吧,预言所暗示的就是神明吗?”   莫洲老老实实地回道:“确实是空了算的,但这个预言范围太大,很难明确,我们一直以来也只是猜测。但是如果灵气复苏,众神降临,世界确实就危险了。”   韩邗:“神不是一直说衪创造了世界吗?”   莫洲:“如果毁灭重塑也算的话,那衪确实创造了世界,而且创造了五次。”   他的笑容消失,反倒浮现出几分嘲意,眼睛像满是碎冰的湖泊,沁出寒凉。他冷淡地说道:“衪只想要一个完美的玩具,而不是一个鲜活的世界。所有生灵都要成为衪的傀儡,以颠荡起伏的所谓命运,去取悦衪。”   韩邗听懂了。   难怪神一直在强调。   果然只有谎言才需要不停被强调。   “创造”换成“改造”可能会更贴合衪的目的。   韩邗皱眉道:“看来我们和衪的分歧是不可调和的。”   莫洲点头:“衪生,我们亡;我们生,衪亡。”   韩邗长长地吐出口气,然后说了句粗话:“什么狗屁,打死它丫的!”   “没错,打……”莫洲眼中的寒意消散,他噗嗤笑出声。韩邗的大白话,他非常赞同,大约情绪所影响,还想重复一遍,但粗话受严格的清律约束,堵住他的喉头,就是冒不出来,反倒将他的脸憋得微红。   韩邗咂了咂嘴:“你还是别说了。还有,除了神明,我也想问问,那血魔又是咋回事?”   这话题转得有些突兀,但莫洲却实打实地松了口气。他咽下那些不成形的粗话,略有些快地说道:“血魔这样的妖魔一般不会与神明合作。不过,它们素来讨厌我们,也讨厌神,除非被控制,否则绝不可能和任何一方合作。”   韩邗:“我算是知道了!神,想要改造世界;妖魔,想要毁灭世界;我们,则需要从它们手中保护世界。”   他这概括简洁明了。   莫洲一愣,然后赞许道:“对!”   韩邗无奈地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莫洲温声道:“但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情。我们不也成功活到了现在。办法总比困难多。文林也在教你们吸纳灵气吧,我们这一方会越来越强。”   韩邗倒不意外莫洲会知道。   或者说,如果莫洲毫不知情,韩邗也绝不会同意让张文林教给其他警探。   毕竟功法之类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有不能外传的忌讳呢。   但是或许真的是天赋不同,张文林的剑术、灵力都进步很快,但其他警探却见效甚微,也就比晨起在公园打太极拳要好一点。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张文林之所以能进步那么快,完全是因为莫洲每日都会悄然“醍醐灌顶”,用他的灵力帮张文林打通经脉。   其他人自然比不上。   不过术业有专攻,韩邗的心态一直放得很稳。   特组虽然比不上特报局,但经过层层选拔,里面的人自然也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起码一点。   特组的人可比特报局多多了!   韩邗不由感叹道:“要是你们人多点,我们这一方会更强。”   莫洲挽唇一笑。   韩邗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弑过神的剑尊,突然问道:“莫洲,神,真的很强吗?”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探测仪。   莫洲先是愣怔,然后吸了口气,又有点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才轻声说道:“其实,之前我们碰上的都还不算完整的神,那只是他们的分灵。”   韩邗听到了靴子落地的声音。   他晃神了许久,才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果然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对不上号。”   莫洲小心地盯着他,像在看不小心摔到地上的脆弱瓷器。   韩邗哭笑不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况且,敌人再强大,我们也不可能退缩啊,毕竟我们的身后可是全部。”   他的声音变得轻却坚定。   莫洲露出笑容,赞同道:“说的也是呢。”   韩邗也笑,他正想继续问,却听到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是空了的“宠物”在敲棺材。   敲击声一停一顿,显得很有礼貌。   正在以奇怪姿势钓鱼的空了耳朵很灵,她扭头大喊道:“韩邗,别再聊那些破事了!下班了还不消停!快帮我遛遛小黑!”   韩邗听见了。   他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   莫洲:“你没听错。”   韩邗重复:“她让我帮她遛那只僵尸?!”   莫洲晃了晃手中的修复灵纹的刻刀:“可能是因为我走不开?”   韩邗:“……”   那只僵尸比他还高一个头!实打实的青面獠牙,浑身比石头还硬,一蹦一跳,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坑痕。僵直的手一抻,能削掉人的半颗脑袋。   这样的“宠物”能打五个他。   让他怎么遛?!   但是空了非常信任他。   棺材里的“小黑”一向对它的主人马首是瞻,非常谄媚,听到空了的话后,立刻带着棺材蹦了两下,朝着韩邗开始敲。   敲击声明显快了一点。   带着点催促。   韩邗:“……”   他觉得他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他遛过狗,遛过猫,就是没遛过僵尸。   这项技能未点亮啊!   他更愿意跟莫洲聊天聊地聊人生! 第68章 红衣+读作万无一失 ·   “你跟莫洲他们又不一样, 遛小黑你都不敢,以后你的路还怎么走?!”   空了其实并没有回头。   但她有时敏锐得跟金子不相上下。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连韩邗的眼里都下意识掠过深思, 但仔细一想……这和遛僵尸压根没半毛钱关系!   就算他需要和僵尸之类的生物(?)和睦相处,也不代表他就就能“兴高采烈”地遛对方。   神棍的特点之一:说话永远似是而非。   韩邗瞪着那道水汽中略显纤瘦的身影, 没好气地喊回去:“说人话!”   空了:“……”   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个度, 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不遛它,它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飙,然后被陆枫剁了。我养它很不容易的。而且,我算过了, 你跟小黑有缘分了!”   来了。神棍的特点之二:遇事不决, “缘分”来解。   韩邗抽了抽嘴角:“所以呢?”   空了扭身, 非常诚恳:“拜托了!”   韩邗:“……”   神棍的特点之三:硬的不行来软的, 双管齐下,牢牢把控心理防线。   好家伙。   真天师把假神棍吃饭的本事玩得炉火纯青!   韩邗腰间的手铐蠢蠢欲动。   但他忍住了。   主要实在是打不过!   而棺材里“小黑”也焦急地催促着韩邗。   韩邗思考了一会, 还是走到了门口的棺材前,伸手揭掉了最中心的那张黄符。   符纸一离, 棺材明显振动起来, 棺盖直直地倒下, 然后砸在了迅速移过来的僵尸身上。   韩邗犹豫了一会,然后将棺盖扶起, 放回原位。   面朝地、在地上砸出人形坑的僵尸直直地起来, 原地蹦了几下, 将身上的泥土抖干净, 再结合刚才接棺盖的举动, 这一列行为简直是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心疼。   它把自己捯饬干净后, 又蹦着看向韩邗。   韩邗微妙地get到它的意思了。   他试探着说道:“你随便走,我在后面跟着。”   这只僵尸绿豆般的眼珠瞬间变亮。   它似乎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韩邗,直到韩邗无奈地说“真的,你随便走”,它才激动地蹦起来,然后就像没拴绳的哈士奇似的到处乱蹿。   韩邗跟在它后面,看着那疯狂蹦跶的背影,眼神一落,看到了地上的坑。   它蹦跳的动作很轻盈,但它的体重实际上很笨重,所以也留下了不少坑。   这坑……得填。   不然陆枫回来看到他的田地被糟蹋成这样,所有人都得倒霉!   韩邗总算知道为啥空了不乐意遛它了。   他无语地干瞪眼了半天,才憋气地蹲下,任劳任怨地跟在“小黑”后头帮它填坑。   直到它撒完欢,快乐又自觉地自己回到棺材,韩邗的工作才算完。   他灰头土脸地从腰间拿出黄符,正要贴在棺材上,安分了一天的“小黑”,一只可怕的僵尸,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   血滋地飚出来。   韩邗:“……”   个没良心的瘪犊子!   有本事咬早点啊!   ——————————————   在特报局鸡飞狗跳的时候,其实就是被问了几个问题的杜涧来到了一栋别墅前。   他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这栋别墅,别墅装修精美,门边的两盆绿植长得格外繁茂,墨绿的叶片垂落,铺在地毯上。   现在是中午,阳光大好,但这栋别墅却像是开了屏蔽仪似的,暗沉沉的,甚至透出几分腥味的寒冷。   杜涧觉得他应该没有看错,在二楼的窗帘后面有一个人,身影随着窗帘晃动,像轻飘飘的纸人。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蹦出一条信息。“杜先生,那栋别墅以前住着的一家人已经失踪好几年了,但今年突然就闹起来了,还影响了小区里其他户主,请杜先生一定要帮忙!”   杜涧看了一眼别墅的周围,难怪整个小区安静得没半点声音。   他掏出手机,回了个“收到”,然后直接往前走。   在他走到门口时,那两盆绿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茂密的叶片轻轻颤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杜涧停下脚,看了它一眼,他似乎想要做什么,但别墅的门突然开了,鲜红的地毯一直铺到杜涧的脚下,里面蹭地冒出鲜明的烛火,似乎在邀请他参加一场烛光晚宴。杜涧感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浓稠得像墙壁上浇满了血浆。他的鼻腔都有些辣,有点窒息般的痛感。   于是他决定先进去。   他一脚踩在了地毯上。   红色的地毯软软的,踩上去有粘稠的液体冒出来,溅到他的袜子上。   杜涧低头看了一眼。   他脚下的地毯还在微微跳动,那些软绒的毛浸透鲜血反倒变成了白色的疙瘩。   杜涧恍然大悟:这是条舌头。   别墅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他再抬头,富丽堂皇的客厅又变了。蜡烛变成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的眼睛,桌子变成了几只弓身跪伏的鬼,它们的嘴怪异地张大,紫红色的下巴一直落到地上,让它们长长的舌头滚出来。它们下巴的皮被撑得很薄,能看到皮下腐烂的猩红血肉,崩断的血管被搅得粉碎。刚才那些美味佳肴原来都是它们尖利的黑牙,还沾着碎肉。   原来那些溅到他袜子上的液体不仅是血,还有鬼的口水。   杜涧能听到它们在兴奋地讨论。   “吃了他!”   “嚼碎他的眼珠!”   “吸干他的骨髓!”   ……   像唱歌似的。   只是歌词血腥又暴力。   杜涧体内的火焰在沸腾,它想要将这些期翼着杀死、吞噬杜涧的污秽烧得干干净净。   但杜涧说‘再等等,看看它们还有什么把戏’。   他当然感受到有刺骨的杀气在他的皮肤上蜿蜒,像粗糙的刀剐过,激起刺红的血点。他当然也知道他被当成了板上的鱼肉,垂涎的口水几乎腐蚀他的鞋子。   但他想知道几个鬼是怎么诞生的?它们与之前只知道厮杀的鬼不同,似乎还保有神智,为什么呢?   杜涧知道自己总是有点像疯狂的赌徒,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下注。   之前进兮末山也是这样。   但有时候为了真相,有所牺牲是值得的。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底牌。   杜涧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舌头立刻兴奋地卷起来,要把他碾压成新鲜的肉块。   杜涧敏捷地跳开。他的鞋被死死黏住,然后被那些白色倒刺瞬间绞碎,像胡椒粉似的。   “别让他跑了!”   “他是新鲜的!”   几只鬼重复地喊道。   嘶哑的声音就像老旧破损的收音机,还混着沙沙的杂音。   它们的攻击很有配合。   全方位的攻击再加上盔甲般的防御。   杜涧非常肯定:它们是有神智的;在地府打开后,“鬼”更趋向于大众认知中的那种东西了。   他半点未放松。   神力在他体内流转,然后如岩浆般喷薄涌出,火焰被覆上一层闪耀的金红,顿时在整个客厅蔓延,还熊熊地攀上二楼。   二楼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尖啸。   “可恶!”   客厅里几只“馋嘴”的鬼吓得一抖。   但它们却对杜涧露出了贪婪、恶意的笑。   “你死定了!”   “它要下来了。”   “它会吃掉你。”   “我们会吃掉你掉下来的肉沫。”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还是唱歌似的。   杜涧还听到一些奇怪的轻响。   他没搞清楚那些怪异轻响是什么,但他听懂了这几只鬼的话。   原来二楼的那只鬼才是霸占这栋别墅的真正的真凶。   无数薄薄的血色纸片嘭地炸开房门,然后汇聚成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它的长发滴落着血滴,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杜涧:“你吵醒他了,你该死!”   杜涧一边后退,一边问道:“我吵醒谁了?你的丈夫?你的孩子?”   女鬼当然不会回答。   杜涧头有点疼。   阴力像刀在他脑子里搅动。   他的火焰激起更为浓郁的血色,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沉甸甸地坠下。   就在女鬼爆发的瞬间,别墅的地面突然拱起、爆开,一只黑色森蚺般的东西嚣张地冒头,一口咬住一只鬼,像咬糖心巧克力似的,爆开一圈阴气。   然后整栋别墅的玻璃同时炸开。   碎片混着零碎的残肢飞溅,攻向女鬼,逼得它不得不嘶鸣着放大招,然后一颗插着花的脑袋从碎渣中突然冒出,它牙上还沾着门口绿植的碎渣,疯狂地啃噬着女鬼的脖颈。   别墅里的水汽越来越浓。   甚至几只鬼都感到了溺水般的窒息感。   女鬼焦躁地想要回到二楼。   但却被死死阻拦,在不停的爆发中逐渐衰弱。   它尖叫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放屁,房产证上是我家的名字!”   杜涧一愣。   这有点熟悉的声音是……   “沈小姐?!”   “谁?!”沈岚漱心一惊,顿时往后退了两步,摁住身上的盔甲。   杜涧终于在狰狞的百鬼中找到了穿着全套盔甲、连脸都没露出来的沈岚漱了。   “沈小姐,是我,杜涧。”   被铁头盔影响听力的沈岚漱这次终于听清了。   她挑起一条缝:“杜涧?!你怎么会在这?等会,你是不是它们弄出来的幻觉?”   杜涧看着围满整栋别墅的鬼,看着用水鬼头发裹住自身的穿盔甲的沈岚漱,终于憋出来了:“我不是幻觉。其实沈小姐,你全副武装,根本就不用怕。”   怕的是别墅里的那几只鬼啊!   它们都已经吓傻了!   用百鬼夜行来对付几只小鬼和一只怨鬼。   相当于用导/弹来轰炸一栋危房。   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杜涧:就是莽! 第69章 酆都+请收敛幸灾乐祸的语气 ·   “面对这些异常, 我们需要谨慎一点。”   沈岚漱从头盔的缝隙里看到杜涧身上浮动着金红色神力后,才放心地说道。   杜涧看了眼别墅外发出能令普通人头疼欲裂的尖细叫声的、挤挤攘攘的百鬼,嘴角抽搐道:“你这也……太谨慎了点。”   沈岚漱:“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她看着未做任何防护且因前期试探而略显狼狈的杜涧, 茫然地问道:“你就这么来了?哦,你是不是跟特组报备过了?”   杜涧比她更茫然:“没有啊。”   报备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请求支援。   杜涧倒不是自矜神眷者的身份不愿求援, 而是他分析过别墅的情况, 判断可以一试,才会自己往危险的坑里走。   况且杜涧一直相信,富贵险中求。   不过他完全没想到,这栋别墅居然是沈家的, 以至于引来了沈岚漱……和她这声势浩大的百鬼。   沈岚漱也没想到物业的运气这么好, 居然正好找到杜涧来解决, 不过也是杜涧的力量收敛低调, 如同白雪雾凇,被阴气遮掩, 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闯进来。   沈岚漱看着杜涧手脚上那些细碎的伤口,那被腐蚀后微微泛白的血肉, 她轻吸了口气:“还好, 我报备了。”   杜涧:“……”   这也太谨慎了!   他看了一眼, 红衣怨鬼已经被撕咬得不成形状,它剩余的躯体像正被拧干的衣服一样扭曲, 大股血污洒落在地上, 蕴含着暴/虐和毁灭的怨气爆裂地射向四周, 却被森蚺般的长虫如鲸吸水般尽数吞下。   怨鬼快速地干瘪下去, 只剩套着红衣的一层皮, 它的眼珠红得就像凝固的血渍,但被团团包围, 也只能如困兽般惨叫。   它焦急地想要回到二楼的房间。但二楼却很安静,也没有四溢的阴气。   杜涧犹豫了一下,向沈岚漱说道:“我去二楼看看。”   沈岚漱费劲地伸手阻止道:“小心为上,还是让花花上去看看。”   她喊了一声。   那颗插着蔫花的人头蛮顿时无视怨鬼的诅咒,蹿上二楼,咚地砸穿房门,然后用那嘴锯齿般的牙生啃掉了墙壁,让二楼的房间赤/裸/裸地呈现在俩人眼前。   水鬼很贴心地缠着沈岚漱,将她像公主般温柔托起,托到半空,让她可以很轻松地便能看到。   杜涧:“……”   他往后退了几步,踮脚、抻头,也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二楼的房间还有什么威胁性,但他理解这份谨慎。   红衣怨鬼在二楼墙壁被“爆破”后,干瘪的皮疯狂膨胀,红衣被挤出黏丝般的血,一碰就死死地粘住,像血红蛛丝,硬生生织出一小片空档,让它趁隙钻了出去,不顾一切冲进二楼。   连人头蛮都没拦住它。   二楼的房间里没有人,只有许多玩偶,有的是毛绒小熊,有的是毛绒兔子,从上到下,堆满了整个房间。这些玩偶的肢体都被撕裂过,然后用红色的线随意拼凑起来,憨态可掬的笑容因为浸透了黑红的血而显得很诡异。   在怨鬼冲进房间后,它们的眼珠都闪过一丝亮光。   杜涧原本以为这些玩偶可能代表的是怨鬼的母性或者童心。   但他却看到怨鬼毫不犹豫地开始破坏这些玩偶,那张狰狞的脸竟透出几分恐惧。   “难道那些玩偶是它的敌人?”   沈岚漱点点头:“很凶,之前被怨鬼压制着的。”   杜涧:“难怪那几个小鬼都不敢上二楼。”   沈岚漱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过,几年前这别墅住着的人好像是动物贩子,最先是捉流浪的猫狗,之后开始偷小区里其他住户的宠物,被人发现后,还被泼了红油漆。最后好像退房搬走了。原来还没走。”   杜涧:“红油漆?”   他看着怨鬼的裙子,颜色鲜亮,浮于布料之前,牢牢地禁锢怨鬼。   他恍然道:“那条红裙子也在攻击它,难怪那些动物能把它逼成这样。”   怨鬼感受到了危险的预兆,它的手猛地插进一只熊玩偶的肚子,黑色的血滋地飙出来,顺着它的手腕滴滴答答。   “只不过是一些小畜生,居然过得比我们还好!凭什么?!该死!都去死!跟我一起死!”   它想把手从熊玩偶的肚子里抽出来,但这只玩偶突然紧紧抱住它的手,柔软的布和棉絮都猛地缠住怨鬼的手,一点点钻进它的皮肉。玩偶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几乎撕裂布帛,成为裂口般的可怕存在。   其他玩偶也都暴动,咬住怨鬼的头、腰、腿。   它们在啃噬怨鬼。   它们也在扯怨鬼那张人皮,往它的身体里钻。   在哀嚎声中,怨鬼的身体先是瘪得像皮包骨头的骷髅,然后又一点点被塞满,丰盈起来,成为体态优美的人形,只是那白得透明的皮下透出一张张憨憨的脸,有笑眯眯的熊,也有可爱的猫和狗。   它的表情痛苦而狰狞,但身体却朝沈岚漱和杜涧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岚漱和杜涧觉得受之有愧,都避开了。   沈岚漱的盔甲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听到这声音,怨鬼皮下那些动物露出了真切的、治愈的笑容。   它,或者说,它们。   它们的身体逐渐被水汽笼罩,一条无形的长河在二楼蜿蜒,水声清晰可闻。   杜涧一怔:“这是?”   沈岚漱:“黄泉。”   沈岚漱的话音刚落,别墅的温度骤然下降。   这种寒冷不是身体上体温的下降,而是无法抵抗的、灵魂的冷。   “阴差出行,生人勿近。”   铃铛的声音忽远忽近。   杜涧感受到一阵死寂的冷风从他体内穿过。   他看到了两道虚幻的影子顺着河水迅速飘然而至,一个抓住了怨鬼的肩膀,一个捂住它的嘴巴,带着它一起沉入河底。怨鬼的身体逐渐被河水淹没,只剩红裙子被清澈的河水涤荡,洗净,然后如同柔软的白雪般无声地落下。   沈岚漱终于放心地摘下了她的头盔。   她喘了几口气,等呼吸平稳后,才对杜涧说:“我们走吧。”   杜涧点点头。   他边往外走,边说道:“地府开了,阴差也能出来了,那以后异常也许就会减少。”   听到他这话,沈岚漱身上的水鬼开始亲昵地蹭她的脸,湿漉漉的长发爱怜地抚摸她的胳膊。   沈岚漱了然:“不是的,阴差不能随意在人间走动,除非酆都发令,或者被人施法请来。”   杜涧又听到了陌生的词汇:“酆都?”   沈岚漱:“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杜涧默默地将这个词记在心里。   他走出别墅,看到门口那两盆被踩得稀烂的绿植,枯萎的叶片下还藏着无数张腐烂的嘴。   杜涧收回视线,正想跟沈岚漱道别,却看到沈岚漱又戴上了头盔。   “沈……”   “沈小姐!杜先生?”   杜涧僵住了。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杜涧一卡一顿地转头,看向十米开外、藏在绿化带后面的人。   是特组。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你们的!”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透过茂密的叶片,杜涧清晰地看见他们架好的特殊炮筒。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别墅。   杜涧:“……”   他几乎是跳起来喊道:“不用救我们!”   我们好着呢!   这些鬼虽然都是自家人!   但我暂时还不想跟它们彻底成为一家人!!   ——————————————   苏梓看着阴差押着怨鬼沉进了地府。   地府暂时还空空荡荡。   只有未复苏的灵魂如荧光花种般沉睡在黄泉的岸边,染出大片的亮色。   她淌过冰冷刺骨的黄泉,无声无息地走进地府。   她调动技能卡【创造】。   她将那些辐射怪物的血肉倒在深坑里,于是滚动着血浆、迸发着惨叫的炽热的湖泊瞬间诞成;她将那些怪物的牙齿甩在地上,于是尖锐的荆棘丛相互缠绕,密密麻麻,形成一片乌黑;她将怪物的皮挂在钩子上,插满崖壁,于是陡峭的悬崖便开始自动运转,灵活地剥皮、抽筋……   苏梓在懵懂的地府里走了一圈,催化了它的成熟。   在她离开时,那只怨鬼已经被插在悬崖上一遍一遍地重复地被剥皮、拆骨、抽筋。   而那些动物的魂也相互融合,自愿成地府的守门者。   苏梓满意地回到了医院。   对。   她还在住院。   没办法,如果“血魔”附体只造成了轻微的伤害,那根本说不过去。   所以苏梓只好把她精神力匮乏表现出来。   结果就是医生差点发了病危通知书!   好在系统最后控制住仪器,这才保住她的“小命”。   不过她也需要住半个月的院。   系统看见她回来,非常高兴:【宿主!】   苏梓摸了摸它的头:【没出意外吧?】   系统摇头:【没有,完全没被发现。】   【那就好。】   苏梓收起幻觉,自己躺回病床。   她全身心地操纵特报局的马甲,继续面对悲愤的韩邗。   “韩队,你长毛了!”   苏梓的精神刚凝准,便听见张文林的喊声。   很难说这喊声里究竟有没有欢快的笑意。   反正张文林被韩邗一巴掌拍进了土里。   韩邗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打不动它,还打不动你吗?!”   他伸直的胳膊上长着茂密的白毛,像一只毛发旺盛的白毛猩猩的胳膊。   白毛下藏着一个歪斜的牙印。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搬房子+熬夜的危害之二 ·   说实话, 并不疼。   韩邗反倒觉得有股暖流像跳跳糖似的在血管里刺挠,酥酥痒痒,有种在太阳下昏昏欲睡的感觉。   但他的模样着实吓人。   除了浑身的白毛后, 他的指甲和牙也冒得很快,长长的指甲是淬毒似的青黑色, 而密集的牙齿则像怪物的獠牙般尖锐。   就, 很像一只白僵。   但罪魁祸首的空了还在肆意地嘲笑他,比张文林暗戳戳的偷笑嚣张多了!她还要用手机拍照纪念。   韩邗嘴角抽搐,没好气地说道:“这可是你家小黑干的好事!”   空了的笑声一滞。   韩邗继续说:“不管怎么样,被宠物咬了得打疫苗吧。”   他认真地算了算:“狂犬疫苗、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至少得赔我3万。”   空了的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   众所周知, 金钱是特报局所有人的死穴。因为他们根本就没钱。   空了蹭地站起来:“什么啊!被僵尸咬了, 哪要打什么狂犬疫苗?!”   韩邗不慌不忙, 有理有据:“被人咬了都需要打狂犬疫苗, 更何况是僵尸。”   空了一哽。   她总感觉不,但又憋不出话来。   韩邗还在说:“所以疫苗肯定要打。你看, 我现在这副模样,吓人吧, 班肯定上不了, 误工费得出吧。我帮你遛小黑, 结果被反咬一口,精神损失多大啊!收你3万。”   他这算得清清楚楚, 连让人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空了一脸空白。   她的眼皮带着睫毛一起颤动, 像被甩出水、快要渴死的可怜的鱼。   见韩邗还想说什么, 她赶紧掏出一张黄符, 啪地贴在了韩邗的额头上, 动作快且凛然,只是她贴符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张符当然不是禁言符。   虽然空了确实非常希望他闭嘴!!   不过这张符一贴上, 韩邗也确实没再继续说了。   因为他体内那股暖流蓦地沸腾,以澎湃之势冲刷经脉,与他自身的力量融合,如同百川入海般浩然。   他皮肤上的白毛也簌簌地掉落,像秋天枯萎凋零的落叶;他可怕的指甲和牙齿也像春初的雪一般无声地融化,青黑的液体融进他的手和牙,腾起微微的麻。   韩邗周身也冒出淡灰色的气流,那气流蕴含着泥土和血液的味道,一点点在空中描绘出诡谲的画面。   张文林用手肘捣了捣林晚,轻声问道:“这是?”   林晚也学着他低声说道:“这是酆都。僵尸非生非死,地府和人间都容不下它们,只有酆都,百无禁忌,神鬼皆许。”   张文林这些天在特报局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地府和酆都。他知道酆都介于阴阳之间,所以不在三界,但看着那浅灰色的气流勾勒出的粗犷线条,和线条扭曲组合成的各种怪异,他挠了挠头:“这酆都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他正想仔细看看,气流却如云如雾,被收纳回韩邗体内。   韩邗额头上的黄符点点燃起,在迅速熄灭的火焰下,他的眼睛像黑曜石般乌黑明亮,周身的气势透着血味的寒凉。   但他笑了下,那股寒意便迅速收敛。   “多谢,大师。”   这语气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因为韩邗心里清楚,他们摆明就是看他的笑话。   要是他真的会被“小黑”转化为僵尸,那张文林他们也不会偷偷摸摸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了。   “这张符5万,算下来你还欠我2万,不过我才不像你,我不计较。”空了这倒打一耙的话说得还理直气壮。   “说话算话。”韩邗不仅没生气,反而面露微笑。   “那当然!”   空了很是自得。   但她渐渐被韩邗笑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笑什么?!”   “他在笑你的大方。”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突然在空了背后响起。   空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扭头时,颈骨发出咯吱咯吱的、犹如机械老化时的声音。   但她再慢,陆枫那张嫩生生的脸还是清晰地倒映进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珠上覆盖上一层恐怖的阴影。   “陆,陆,陆枫,你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了。我回来得应该不算晚吧。”陆枫蓦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他本就是少年模样,这样一笑,少年意气与春争,格外招人,但在场所有人都头皮一紧。   秦柒衣轻咳一声,打破这片暗潮涌动的死寂:“好像晚了一点,今年不好卖吗?”   陆枫好半天才哼了一声,恢复了正常:“今年行情不错,我顺便去把兮末山的钱给赔了。早知道多种亿点,估计明年的赔偿款都能开出来了。”   秦柒衣点点头。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那几个跟着陆枫出去的人:“他们呢?”   陆枫随即笑眯眯地说道:“我在卖稻的时候,顺便找到了几份兼职,待遇很不错,他们正在干,我是回来喊你们的。”   秦柒衣:“……”   她忍住了额头炸筋的冲动,缓缓问道:“什么兼职?”   陆枫:“搬房子。”   林晚满脸迷茫:“搬家?”   陆枫:“不是,就是搬房子。”   虽然听不懂,但似乎是比较正经的兼职。   比“当海王塘里的鱼”“在菜市场做服装模特”“做无情的杀鱼工”“滴滴骂人”“帮抢广场舞C位”……这些,“搬房子”好像要正经得多。   秦柒衣他们都微妙地松了口气。   直到他们看到了那片建筑群。   连绵的楼房在沉沉夜色中像趴在地上的黑色的铁兽,脊梁起伏,还有高高的尖角,似乎能触碰到幕布般的夜空。零星分布的绿化带像它身上墨色的硬质毛皮。远处的海洋波澜壮阔,像镶嵌在它尾巴上的深蓝色的宝石。   这里是G市临海的部分。   站在高处,还能看到里面晕散的灯光。   陆枫朝着这一片一挥手,满腔豪情壮志:“来,搬吧!”   众人:“……”   原来“搬房子”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搬、房、子。   ——将G市临海这块的建筑,好好地搬到内陆提前规划的那片区域。   就像游戏的填方块。   因为特组的异常探测仪检测到G市临海的数值有严重波动,似乎在酝酿一场巨大异常,所以需要提前转移所有市民。   但,既然有条件,能把包括房子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搬走当然最好,争取完全不影响市民的正常生活和工作。   陆枫眉飞色舞地说道:“一栋房子1万,我数过了,这片总共103栋,我们赚翻了!”   这确实是笔大买卖。   但林晚总觉得被坑了。   她嘀嘀咕咕:“从这到那,一栋栋的搬,才1万?”   陆枫叹了口气:“咱们是体制内,这种活本来就是一毛没有的份内事,能有这么多就不错了。”   林晚:“行叭。”   陆枫见众人无异议,催促道:“都上吧,别搞出动静,别被人发现,在3点前弄完啊。”   众人:“……”   ————————————   小吕作为日夜颠倒的程序员,经常熬到凌晨,今天也是一样。   他好不容易关上电脑的时候,桌上的时钟叮地提醒他凌晨一点半。   小吕摘下眼镜,搓了搓脸,将脸皮搓得又红又热才勉强恢复了几分精神。他有点渴,想喝口水,但是在端杯子的时候却发现水面在微微晃动,涟漪圈圈,一点点扩散。   他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盯着看了很久,并不是幻觉。杯子里的水的确在一圈圈地荡,像有微风在一阵阵地吹拂,轻轻地拨弄原本平静的水面。   “地震?”   小吕喃喃道。   他下意识地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   外面果然风平浪静。   因为G市并不属于地震带。   小吕松了口气,正想回去睡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桂花树呢?”   他们小区种了一片金桂。刚刚绽放的桂花像洒满了金子似的,从叶片里冒出漂亮的金黄,还伴随着馥郁的花香,就算夜晚也有很强的存在感。但他刚刚没看到桂花树。   小吕赶紧回头,又往下看。   果然没有桂花树。   不,不仅没有桂花树,连整个小区都不见了!   南面空茫一片,啥都没有,只有静止不动的地平线。   小吕赶紧跑到客厅,从另一个方向的窗户看。   然后他慢慢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看到一栋栋房子像长了腿似的,排着队往前走,就像动物搬家,一连串,   大小高矮都不一,在寂静的夜色中无声赶路,偶尔还轻轻跳一下,整栋楼的窗帘便像波纹似的微微荡漾。   难怪他的水在动。   原来房子成精了。   “我肯定是熬夜熬疯了……”   小吕这么说着,但还是拿出了手机,想要拍照发朋友圈。   他摁下拍照键,但镜头里却蓦地模糊一片,隐约能看出是飘然的衣衫。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轻轻慢慢地挪开手机,看到一个蹲站在窗框上的人,朝着他呲牙咧嘴。   “你好,我……”   张文林话还没说完,眼前这个人就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张文林:“……”   哦吼。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金丹1+不要乱吃东西 ·   虽然已经十一月了, 但天气还跟夏天一样。   早上五点,红彤彤的朝阳便冉冉升起,晨光四射, 将半边天空照得清澈透亮,像流动着红丝的漂亮的蓝宝石。   暖意从树梢滑落, 悄然地落在早起的人们的发丝上, 像镶了一层暖融的金边。   起初,并没有人意识到不对。   街道、公园都慢吞吞地冒出零星的人影,重复着平淡的日常。   毕竟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只充斥着烂熟于心的人和景,哪怕是闭着眼睛, 也知道路边开的是金桂、十字路口的右边往里就是菜市场、超市里的鸡蛋今天打八折……根本不需要再费心思去观察周围。   直到他们突然发现熟悉的风景里少了一片水天相接的海洋。   不管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那片蓝汪汪。   而五点半的时候, 各个路口就冒出了许多交警, 就像是整个G市的交警都莫名其妙地汇集在他们这一样。   每个交警都似乎佩戴着扩音器似的, 朗声喊道:“请不用担心,采芣区经专家测量, 已于昨晚重新规划,出行时请打开地图或导航助手, 安全出行。”   这声音此起彼伏, 像海浪似的在G市采芣区荡开。   不管是相信还是怀疑, 大家都掏出了手机,然后也都清楚地看到了地图上采芣区崭新的经纬度, 就像是整个向东平移了一样, 在最大限度地保持原貌的基础上完美地与周边的道路契合。   ……这地图, 不管怎么看, 都像是个冷笑话。   于是, 在这个闹钟还没响的时间点,采芣区80%的人都精神抖擞地瞪大了眼睛, 不约而同地跑出门,并把清早“吃了吗”“吃了啥”的俗套问候换成了“看手机了吗”“没在做梦吧”“真的假的”。   每栋楼下都窝着一团穿着五颜六色睡衣的人,熙熙攘攘,热闹的就像是曾经赶年货时的集市。   每个人都像是没睡醒似的、表情呆滞地相互对着手机上的信息。   “我们真的是睡了一个晚上吧?今天到底几号?”   “到底是怎么挪过来的,我怎么没感觉啊!”   “市政府出通知了!”   “让我看看!”   “别说话,我来读!”   “……根据专家建议,已于昨晚凌晨一点到三点利用最新科技手段‘夸娥氏’承重仪对采芣区进行全区不动土搬迁,请广大市民及时打开地图,确认地理位置……”   这条官方通知下,最热的评论是“夸娥氏?这么高级?!快给我康康!”。   而它能蹦到最高,是因为官方光速回复了它。   “过于高级,不便展示。[害羞][害羞]①”   网友们:???   ……   而“过于高级”的“夸娥氏承重仪”们此刻正尽力地安抚着这个刚醒就被他们又吓得不停打嗝的可怜的程序员。   “我们真的是官方的人!吕先生,您睁开眼睛看看啊!”   小吕抖得像筛子。   他真想再晕一次。   但他的精神因为三观炸裂而亢奋得像灌了十杯咖啡,完全无法停机。   而且他也确实觉得如果真的是坏人的话,在晕厥的时候他估计就彻底死机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   几个警探证几乎怼到了他的脸上,保证他睁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房间里安安静静。   几乎连微光中尘糜飞舞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警、探……叔叔?!!”   张·年纪轻轻·文·风华正茂·林:“……”   行——叭。   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而且对方也似乎终于不再害怕了。   张文林悄悄舒了口气,温声问道:“吕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自己死里逃生的小吕激动地抹了抹泪花,边打嗝边说:“我感觉还行,就是想去警局坐一会,不要手铐的那种。”   因为警局是现在他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妄想。   他就是想开个玩笑调节下情绪。   但没想到眼前的警探居然毫不犹豫地说道“好的,咱们走吧”。   小吕:“……”   啊这。   他又开始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打嗝,可怜得就像凌寒盛开的小菊花。   但没想到接下来他看到的、听到的东西更加诡异,让他不禁生起超现实魔幻主义的错乱感。   什么“灵气复苏”“特殊专业小组”“异常来袭”,这些科学世界观完全难以解释的话语。   以及自脚下冒起的闪耀纹线,漂亮如水晶般的光芒编织出立体的阵路,轻盈地包裹住脚,又迅速攀升,直到眼前只剩下如万花筒般的流光溢彩。   等视线再清晰时,他便已经站在了警局当中。   所有警探都习以为常。   只有他震惊得像看到飞机的古代人!   他呆愣愣被引到会议室坐下,又被塞了一杯热茶,茶香袅袅,杯壁传递出滚烫的温度,烫得手指一抽一疼。   他这才勉强有了点落地的现实感。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啊……要不还是掐一下吧……嘶!”   —————————————   张文林把人送到会议室,就赶快溜走了。   接下来会有人对他进行谈话和测试。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将会成为张文林的同事、特组的一员。   毕竟整个采芣区只有他一个人勘破了秦柒衣的幻阵。   虽然幻阵的等级不高,但也足以说明他有着相当的特殊天赋,正是特组需要的人才。   不过这些都不归张文林管了。   他需要去G市的海边守着,以应对随时可能会来到的异动。   科技部升级过的异常探测仪能够非常敏锐地捕捉能量波动,并清晰地呈现出数值变换。   而当他们来到G市的时候,手腕上的探测仪便开始不断地闪烁,光芒时强时弱。强时,如同刺眼的探照灯;弱时,便像无意间栖落在手上的萤火虫。反差之大,令所有人都不禁提心吊胆。   与此同时,A国与B国毗邻的边境也出现了异动。   蛰伏于黑暗里的东西似乎约好了一般,同时酝酿着巨大的风暴,想要一举颠倒光暗。   特组如同机器般快速地运作起来。   张文林天天除了训练,便是在海上巡逻。   他往往要反复转许多遍。   小心谨慎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御剑术现阶段还只能快不能慢。   张文林也没法子。   有时候他风驰电掣地跑了一遍,却只看到了仿佛凝固般的一圈深蓝,庞大的鲸鱼一闪而逝,化作一道漂亮模糊的弯弧。直到飞过头好半天,张文林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他不得不往返许多趟。   一天下来,脸都会晒黑不少。   好在这也是对他的灵力和剑术的一种磨练。   莫洲说他扎实了不少。   张文林也觉得自己隐隐触摸到了金丹②的法门。   他本来应该闭关修炼,冲刺金丹,并且专心准备应对金丹的雷劫。   但偏偏碰上了这样的异常。   特报局的人大致分出两波,尚且日夜警惕。   何况他们。   这几天,张文林连手机都没碰。   他除了关注着预言家的动向,以及偶尔看G市采芣区的“搬迁”引发网友的热烈探讨、战忽局再次被强烈呼吁重出江湖外,其他消息完全没时间关注。   就连和杜涧的联系也断断续续的,他只知道杜涧去了边境那边。   “难道那边跟神有关?”   林晚一边嚼着可乐糖,一边说道:“嗯。金子说的。”   张文林羡慕地说道:“真好,金先生,还有师父,都在那边。”   林晚先是咯咯地笑了,然后才慢慢意识到不对。她瞪着眼,脸上的梨涡因愤怒而显露:“你什么意思啊!我在这边不好吗?!”   张文林一哽。   他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在这边特别好!”   林晚气咻咻地说道:“哼,拉倒吧,我才不信!亏我还给你编帽子,还给我吧!”   张文林头上那顶由藤蔓与碎花交织而成的田园风帽子顿时分崩离析,化成条条墨色的藤蔓顺着他的头快速往下滑。   张文林着急地捂住脑袋上的藤蔓:“别不信啊!我就是觉得……咳咳咳!”   一朵花被吸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一咕噜就被咽了下去。   又刺又痒。   又麻又辣。   呛得他不停咳嗽,辣得他浑身发热,脑袋上的藤蔓像是在跳草裙舞。   林晚哈哈哈地笑起来。   “辣吧。我的花是灵力凝聚而化,这百十来根藤蔓都比不上一朵花!你还真会吃。”   张文林苦不堪言。   他感觉喉咙里有火团想往外冒。   他好不容易咽下去,却感觉这团火在身体里到处乱蹿,逼得他的本命灵剑跑出来纳凉。   “辣!水!”   张文林灌了一杯水,觉得还不够,直接御剑飞了出去,朝着海洋飙过去。   林晚还在后头幸灾乐祸:“多喝点!”   张文林当然没有一头栽进水里,她只是撤开了防护,任由呼呼的风刮得他脸皮乱动,湿润的寒凉强行压住住体内的辣和热。   他呼了口气。   然后手腕上的探测仪像开玩笑似的,突然开始狂飙突进。   原本平静的大海也冒出漩涡,像水中的龙卷似的,圈圈向下,露出深邃黝黑的海底和巨大的黑红色的章鱼型怪物,史前蠕虫般的触/手疯狂搅动海水,无数个裂口都发出恶意、暴/虐的笑,朝着天空刺去,薄薄的封印像纸张般砰地碎裂。它们像多头蛇般,拖着庞大的躯体,寻找着新鲜的血肉。   张文林立刻摁了警报。   他正想出剑。   突然被他强行摁下来的热团凝聚成浪再度涌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滴下来。   他流鼻血了。   底下的怪物蓦地死死地盯住他。   像盯着天上的美味。   张文林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到金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借用了现实的梗   ②本文设定: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破神 第72章 娅芸1+纵横两剑 ·   他体内积攒的灵力如狂潮般倾泻。   丹田仿佛是酝酿着海啸的海洋, 灵力波涛汹涌,激起白雪般的浪花,又缓缓升腾, 萦绕着中心,逐渐凝聚出金丹的雏形。   而金丹初现, 天空便骤然阴沉, 厚厚的乌云几乎瞬间罩住半边天,连微末的阳光都无法流洒,所以闪电的光格外闪耀。   电光像无数条粗蟒在云层中缠绕、散开,沉闷的雷声阵阵响起。   张文林的金丹牵扯着他的经脉, 在微微震颤。   尽管雷还没劈下来, 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刺麻的电流在皮肤上滚, 这电仿佛渗入四肢五骸, 气血沸腾,连他的鼻血都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银紫色, 滴落后,像一小团蓬松炸开的电花。   张文林感觉自己已经被电糊了。   但似乎在海里的怪物看来, 他则是一块油炸的麻辣肉干, 很适合做它破封后的第一道开胃菜。   长长的触/手迅速升空。   离得近, 张文林才看清楚,那些触/手上生长着一个个如蚊子口器般的短针, 针口满是倒刺, 还沾着黑血, 黏腻的涎水搅动血渍, 将密密麻麻的针刺染成黑红, 像十大酷刑里的铁梳子。   张文林相信,要是被碰到, 他定会被活剐下一层血肉。   他心念一动,灵剑瞬间劈下,却被触/手以柔克刚死死缠住。   灵力反被不断吞噬,但他却丝毫未退。   雷声越来越响。   那股热流催促着金丹越发圆润,张文林的身上也溢出缥缈如实质般的灵力,吸引得贪婪的怪物破海而出,剩余的触/手像食人花般猛地张开,凶猛地朝他扑过来。   与此同时,第一道雷轰隆劈下。   张文林不怕反笑。   就在攻击即将落到实处的瞬间,他脖颈上戴着的红玉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   这是秦柒衣送给他的见面礼。   它不仅是块吸纳灵气的暖玉而已,它还是最上乘的防御法器。   它完美地抵御住怪物和雷劫的双重攻击。   几乎是紫色的粗闪电碰上红玉凝成的防护顿时像开花似的分裂出无数道,向四周溅开,全部打在了下方的庞大怪物身上。   吼——   刺耳的咆哮,裹挟着浓郁的腥臭。   但是红玉都挡住了。   张文林火上浇油:“原来是个废物。”   他的声音含着法力,在雷声的间隙清晰传开。   这只怪物显然有智力,它听懂了这份明晃晃的挑衅,于是更加愤怒。   这大片的海水受它影响,越来越黑,像浓墨般深黑,同时如沸水般冒出无数水泡,密集的水泡接二连三地破裂,弹射出可怕的活物。这些东西奇形怪状,颜色乌青,长满了刺,流着血脓水,但还隐约能看出鱼的模样。它们张口时,满是细密的尖刺,明显遍布体内。   这些变异鱼都疯了似的往上跳,以悍然、不畏死的姿态挡住第二道雷劫,让怪物可以攻击张文林。   这些鱼被雷打得灰飞烟灭。   但怪物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它无尽的触/手一下下地砸着红玉凝成的防护。   张文林能感觉到红玉越来越烫。   他用滚烫的手擦了下鼻血,喃喃道:“最多再撑一分钟。”   他脑袋上残余的藤蔓灵活地游动着,缠住他的耳朵,然后开出一朵小小的花,沾着花粉的声音轻轻地穿过耳膜,泛起软软的痒。   “喂,张文林?”   “林晚?”   林晚的声音顿时雀跃起来:“莫洲,别生气了,联系上你徒弟了!”   下一秒,莫洲的声音响起。   “文林?”   “师父,我没事,”张文林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下自己的处境,然后提议道,“我拖住它,师父你们不进入劫云,在外面包围,我们内外夹击!”   莫洲皱着眉:“不需要这么做。”   张文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师父,林晚的藤蔓在我身上,我死不掉,而且我身上还有心灯呢。如果让怪物动了,即便不上岸,也会引发海啸,被污染的海水要是碰到土地,也很麻烦。”   “没有这种可能。”   莫洲的语气没发生变化。   他似乎在描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剑修擅长的不是防御,是攻击。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以剑破雷云,剩下的,有我。”   短短数语,信念便喷薄而出。   张文林愣了半天。   直到林晚的声音通过颤动的花蕊飘入他的耳里。   “可恶!明明是‘有我们’,目中无人的家伙!张文林,你不用顾忌什么,对付你的雷劫就行,其他的是我们的事!”   张文林还想说什么,但是花朵已然合拢,攀着他的脖颈,像沉睡的花苞。   耳边没了他们的声音,只能听见那些狰狞的触/手砰砰的攻击。   随着红玉温度的暴动,防护的光芒愈发浅淡,已经濒临崩溃。   而他体内那股暖流不安分地流淌,促使他的灵力逐渐闹腾。   张文林抬头看。在间隙里,他看见厚厚的雷云沉重地坠在天空上,似乎随时会铺天盖地的砸下来,那些雷电缠绕、糅合,汇聚成更为轰动的劫,想要让他灰飞烟灭。   警探的身份、肩上的责任,让他始终无法做到无所顾忌。   但好在他背后有师父,有韩队,有林晚,有特报局,有特组,有诸位同伴。   张文林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他们。   所以他出剑了。   他的剑指着的是漫天雷云。   那股暖流化为浩瀚的灵力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瞬间覆盖在他的剑上,他寒凉的剑光骤然撕破一切,直冲云霄。   红玉的防护也无法拦住他的剑势。   清脆的“啪”一声。   滚烫的玉,碎了。   怪物的触/手顿时肆无忌惮地朝着张文林攻过去。   张文林的眼睛都没眨。   他专心致志地捏着剑柄,灵气以剑刃为泄口,朝着头顶的雷云狠狠劈下。   与此同时。   远在岸边的莫洲和林晚也动了。   林晚的周身浮现一层浓郁的墨绿,像石子投入湖泊,墨绿的光晕瞬间荡开圈圈涟漪。   她的手臂张开,张文林身上的细藤蔓顿时暴涨,缠成一张血盆大口,毫不畏惧地朝着怪物咬过去。   莫洲则是瞬间出剑。以他为圆心,寒冷的剑气在岸边冻出厚厚的冰层,而他的剑寸寸变大,仿佛顶天立地的天柱般矗立,连接天地,冰晶轻盈洒落,在他的眼中覆上一层晶蓝。   他抬手,剑落。   与张文林同时出。   两道剑光,一纵一横,占据天地。   顷刻间,海水和天空都被劈成两半。   海里,丈高的海水两两相对,形成一道深邃的海沟;天上,厚厚的劫云如布帛般被从中整齐撕裂,粘连的雷电也被凛冽的剑意劈得粉碎。   横的剑光眨眼便到劫云之下,如砍瓜切菜般利落地将怪物一分为二,而余威恰好擦过张文林的身侧,拂动他的头发。   纵的剑光势如破竹,一剑,却如千军万马,将云和电都碾碎,残余的微末在剑刃跳跃,像是在为它喝彩加冕。   刹那间,云消雾散。   阳光无所凝滞地铺洒在轰鸣阵阵的海上。   两相汇聚的海水激起冲天的浪,将怪物的两半彻底冲散。   海啸狂奔而至。   却被乍起的层层藤蔓死死拦住。   高高的藤蔓围墙在海边竖立,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   特组的人瞅准时机,踏浪而动,拿出特殊枪支,毫不留情的歼灭那些变异的鱼,扫清战场。   一切犹如电光火石般迅捷。   张文林的视线清明时,便已旗鼓偃息。   他所预想的无数种可能都未发生。   他小看了特报局和特组。   他也小看了自己。   ——虽说万法归一,但剑修始终最令人畏惧。因为他们只看前方,剑之所指,便是一往无前。   心境突破,气势再次拔高。   张文林体内的金丹缓慢却稳定地流转着灵力。   他的金丹,已大成。   【莫洲】露出了满意的笑。   苏梓和系统也露出了老母亲般欣慰的笑。   系统感动地擤了擤鼻子,眼睛被泪水晕成了蛋花眼:【宿主,他要出师了。】   苏梓:【真是不容易。】   地球灵气衰微,几近于无。   想要复苏灵气,不仅需要人们相信,更需要锚点支撑。   人们的信念和想象能撑开框架,催生百类。   而锚点,就像地球的第一片海洋,以此,才能孕育出万千物种。   之前,都是苏梓用碎裂【迷雾之城】后得到的灵脉和几个马甲作为锚点支撑。   但是,从现在开始,张文林也能为全球灵气复苏提供灵力了,灵气复苏再度进一大步。   苏梓能明显感觉到地府逐渐趋于完整,就连酆都也逐渐有了实形。   阴阳相辅,便能诞生轮回。   灵魂不灭,外星人便无法毁灭人类文明的火种。   这才是地球跟宇宙高等文明对抗时,最基础的保障。   而系统也激动地喊道:【宿主!动了,主线任务动了一大截!】   它用梦幻的语气说道:【胜利就在前方了。】   苏梓揉了揉它的软毛:【但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呢。】   张文林高兴没过三秒,便因脱力直接从空中栽倒。   被林晚用藤蔓捆得扎实。   而苏梓则慢慢地办好出院手续。   在她走出医院的那一刻,A和B的边境乱了。   卡池中真正的神缓缓拨开黑雾。   这是苏梓第一次使用完整神明的卡片。   【名称:娅芸   技能:月之拥   等级:SS】 第73章 狼王令1+万物皆可成精 ·   A国和B国的边境既没有绵亘的山脉, 也没有宽阔的河流。   平坦的土地寂静地跨越了两个国家。   两边的房子不多。   倒不是因为是边境,而是因为这里一直都很冷。   长达五个月的冬季让这里总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厚实的积雪下是坚硬的寒冰。走在路上时能听见雪在冰面上摩擦的声音,咯吱吱, 咯吱吱,像有小人在鞋底惊声尖笑, 而寒气则穿透厚靴冻得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到抽筋。   恶劣的环境催生了凶恶的野兽。   这里的狼是出了名的凶猛。   这里的人都知道, 要是在晚上看到一双油绿色的眼睛在暗处闪烁,说明已经被狼群包围,那时再跑也来不及了。   不过狼聪明,不到万不得已, 绝对不会招惹人类。   A国这边秉持着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念头, 跟它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B国那边隔三差五总是闹出点事。   这段时间更是没消停过。   砰——   “哎呦, 是枪声!”   “不会打起来了吧?!”   何老头看着一惊一乍的家人, 嗤笑一声:“没见识,真打起来难道就这一声响!”   他的老婆没好气地说道:“你有本事, 你有见识,那你倒是说说这一天天的啥时候才能消停。老憋在家里不是个事啊!”   “快了快了。看那边来了多少兵, 一打起来就能结束。”何老头的语气很笃定。   他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了信任。   他搓了把雪, 慢吞吞地走到门口, 往外看了看。   他能看到远远的、临近边界的位置驻扎着一个个绿帐篷。在冰天雪地里,像一个个清新的绿蘑菇。人气袅袅, 在半空氤氲出柔和温暖的一片朦胧。   何老头在这里住了一辈子, 所以他特别清楚, 要是没那么多人呼吸, 绝对不可能出现那样如云如雾般的热气。   最关键的是, 他还看到了几个明显是大人物的人。   他们通身非凡气势。   听到枪声后,大概是出来查看。迎着光, 脊背愈发笔挺,像几株傲然的雪松,在稀薄的阳光下展示不屈和生气。   何老头自认看人准得很。   他敢肯定这几个人必然厉害。   ‘把大将都派来了,看来国家很重视啊。’   有着一颗忧国忧民心的何老头咂了咂嘴,收回视线,把门关严实了。他将手背在身后,又慢悠悠地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撵小鸡似的把其他人往屋子里赶。   “行了,都回屋去,伫在外面瞎搅和啥,咱们老百姓听安排就行!”   他的老婆先跟他统一阵线,把儿女撵进屋。   然后自个站在外面,忧心忡忡地说道:“一趟趟地来了这么多人。发了应急包,又带我们跑了几趟逃生路线,难道真的要跟B国打仗?!”   何老头想把她拽进屋,但愣是没犟赢这婆娘。   他只好宽慰道:“这不是你烦的事。咱们离得那么远,而且路又熟。到时候警报一响,跑起来快得很。”   “我就是纳闷,之前还好好的。”   A国和B国的关系背地里确实不怎么样。   但明面上也和和气气的。   最近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事件,但整个边境都戒严了。B国那边又时不时闹出点声,让整个地界上下都充满了战斗迫在眉睫的紧张感。   何老头:“早晚的事,B国天天想着搞我们,也该轮到我们给他们放放血了!”   他的老婆,施婆子,知道他的德性——虽然心脏不行,但很会做梦。再年轻五岁,那是肯定要自荐上战场的家伙。   所以施婆子没搭理他。   而是发了会呆后,就想着进屋。   但在进屋前,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哎,老头子,今早的雪是你铲的吧?”   “是啊,我还给外孙女砌了个冰雪人。”   “可是我记得,咱家没那样的围脖啊?”   “围脖?”何老头愣住了,他茫然地问道,“什么围脖?我没给雪人戴围脖。难道是丫头弄的?”   施婆子很纳闷:“不应该,她的东西我难道不知道嘛,就没见过这么好看又厚实的围脖,像狼皮似的。”   两个老人安静了一会。   对视了一眼。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何老头:“那几个蠢货不会去偷猎了吧?!”   施婆子:“不会真的是狼皮吧?!”   要是真的是狼皮,那他们今天晚上肯定会被报复心很重的狼群包围!   施婆子赶紧小跑过去,想拎起来看看。   她的手刚碰到这条纯白的“围脖”,就意识到了不对。手下的触感是温热的、暖呼呼的,像是撸猫似的,还能感受到血管的跳动。   与此同时,这条“围脖”抬起了头,睁开一双绿油油的狼眼。   “你好,人类。”   何老头耳朵不太灵光,但他也听到了点动静:“老婆子,是你在说话吗?”   施婆子很冷静地说道:“别问那么多,你赶快拿出药吃一颗。”   何老头:???   他很茫然。   但他的老妻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停下脚步,乖乖地掏出心脏药,干吞了一小颗。   施婆子看他吃了药,嗓音才发生了波动:“赶快报警,这是头会说话的活狼!”   “千万不能报警!”   何老头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他怎么听到了两道声音?   他赶紧走向施婆子。   但还没有走到,他就看到了那条“围脖”舒展身体,显露出修长结实的四肢、长长的狼尾和绿油油的狼眼睛。   而这头狼的嘴巴一开一合,冒出比他还标准的普通话。   “真的不能报警,如果报警的话,就会被B国那些东西知道,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我向你们发誓,绝没有骗你们。”   吐字清晰。   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明白。   这声音可能还是他们年轻人口中好听的男神音。   但何老头差点心脏骤停。   多亏之前吃了一颗药,才保住他的这条脆弱的命。   “你们不记得我了吗,之前你们到那边山上还见过我呢,就是那个卡在树上狼,那就是我。”这头狼见他们没反应,还继续说话,试图跟他们套近乎,殊不知这让他们岌岌可危的心态雪上加霜。   何老头&施婆子:夭寿了!   狼成精了!!   他们几乎立刻想要报警。   但这狼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法,让他们打不了电话、发不了声。   “B国的神想要我们狼族俯首称臣,我们当然不肯,然后族地就被他们给毁了,连族长也被杀了,我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真的不能报警,警探知道了,B国那边也会直到。”   一头狼像人一样表情真挚,声泪俱下。   瑟瑟发抖的老夫妻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何老头把老婆往身后塞了塞,然后颤巍巍地说道:“那你想干啥?”   “族长死了,这是统帅狼族的王令。”   ……   这对老夫妻的世界观彻底碎了满地,再坚强也拼凑不回去了。   他们听了满脑子狼族的历史、神明的卑劣和特报局的厉害。   这头狼说完就累得嘴边的毛都沾了点血沫,它蔫蔫地看着何老头他们,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奈闭眼,继续缩在雪人上假装围脖。   何老头:“……”   施婆子:“……”   何老头弓着身子,想了又想。   施婆子像抱着烫手的山芋似的抱着这个据说非常厉害的“狼王令”。   “狼王令”莫名一颤。   她心一慌,赶紧撩起衣摆,把藏进了肚子上。   何老头低声道:“可不能这样,快拿出来。”   “我……”   施婆子话刚开头。   就被出来招人的女儿打断了。   她做贼心虚,一下子将手抽了出来,传说中的狼王令被厚袄子托着,安分地藏在她衣服里。   女儿没发现她的异常。   直到她的衣服慢悠悠地被顶着鼓了起来。   回到房间继续冥思苦想、满脑袋浆糊的何老头惊声道:“你的肚子!!!”   神思不属的施婆子下意识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了口气:“我的肚子!!” 第74章 狼王令2+来报信的使者 ·   何老头手指直抖, 结结巴巴地说道:“老婆子,你,你不会是……”   夫妻多年, 早已心意相通。   说通俗点,就是屁股一撅, 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施婆子低声骂道:“你这个缺心眼的死老头子, 一天天的,在想什么玩意!”   何老头颤巍巍地说道:“那你的肚子?!”   不怪他误会。   实在是施婆子的肚子确实像怀了几个月似的。   他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施婆子。她赶紧把手伸进衣服里,然后她摸到了一团热乎乎、软趴趴的东西, 吓得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   她张着嘴, 无声地跟何老头比划着口型。   “有东西, 活的。”   何老头快要崩溃了。   刚才雪人上的“围脖”,活的, 还用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他们:电影里会在月夜变身的狼人是真的;电影里神出鬼没、被称为“龙组”的特殊队伍也是真的;就连电影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神也是真的。   现在又冒出个活的玩意。   何老头呆滞地说:“该不会又是什么东西成精了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   施婆子解开厚棉袄, 将莫名其妙变成了毛团的“狼王令”拿了出来。   这个会呼吸的毛团跟狼一个色, 都是雪白的, 但是毛团的毛尖尖上的白更加光亮透明,是漂亮耀眼的银白。   像蘸了白糖的白粽。   这对老夫妻对视了一眼, 都很迷茫。   何老头:“这不是令牌, 就是狼王吧?”   这个猜测还真有点合理性。   就是这团雪糕似的毛团除了可爱和漂亮, 没有半分杀伤力, 还暖和得很, 估摸着也就能给追杀它的人暖暖手。   施婆子郑重地将这个毛团放进纸箱子,藏进了放存折的衣柜里——这里可是他们这个家最重要、最隐蔽的地方。   然后施婆子担忧地问道:“老头子, 咱真的不报警吗?”   “怎么可能?!必须得报警啊!谁知道那狼说的是真的是假的,搞不好打仗就是因为它们这些妖怪呢。”何老头严肃地叮嘱老妻,“这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做那拖后腿的。”   其实施婆子也觉得要报警。   毕竟,遇到困难找国家,总是没错的。   这是A国政府常年累月的实际行动给予民众的安全感。   但是施婆子也怕。   她凑到自家老头的跟前,偷摸说:“那它说的要是真的,报警被发现了咋办?”   何老头皱着眉,像干枯的核桃似的,在房间里晃悠了几圈,然后打定主意:“那就不打电话,我找个理由过去。你别管这些妖怪,先带着孩子躲起来,等我回来再说。”   他一口一个妖怪。   衣柜里的毛团似乎有些不满,散发出一阵阵柔软莹白的光。   结果这对沉浸在“大事”里还有老花眼的夫妻压根没注意到。   毛团只好悻悻地敛光。   而施婆子在深思熟虑后,赞同了老伴的主意:“行,距离有点远,你记得带馒头。路上要是遇到了人,也千万别搭话,就算穿军装、穿警服也不行,非得到地方才行,别头脑发热被忽悠了!”   何老头被她念叨烦了,赶紧粗声说:“我又不是三岁娃娃!这些都晓得。以前我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没碰见过,就这么点事那都不叫事。要是我再年轻点……”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满脸得意和自豪,恨不能来个妖怪比划一下拳脚。   完全忘了刚才吃药的狼狈和差点撅过去的崩溃。   施婆子翻了个白眼。   她细心地用毛衣盖好纸箱,又把存折换了个地方,然后关上衣柜门,舒了口气。   她不理会跟在她屁股后头一直念叨年轻时辉煌荣耀的何老头,忙忙碌碌地收拾好,又撩起窗帘,关上换气留的窗缝。   她还往外瞅了一眼。   下雪了,鹅毛大雪簌簌地往下落,但是天空却格外明亮,一轮弯月无比清晰,晕染出小片朦胧的月晕,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的宝石。   如果是学过点地理的人就会知道,这样的景色很不寻常。   但施婆子和何老头都没上过学。   所以他们只咕叨了句“月亮真亮”,便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啪地关上窗户。   夜晚长,也短。   老年人觉少,起得也早。   施婆子把收拾好的东西给装上,又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说完才将何老头送出门。   何老头朝她摆摆手,催促道:“行了,快回去吧,过会就带孩子去躲着。”   “知道了。”   雪下了一夜,现在地面上堆着厚厚的积雪。   何老头刚走了一小截路,就感觉自己的踩雪声混了点别的东西。   他谨慎地掏出菜刀,找了一圈,在皑皑白雪里找到了溜出门的、奄奄一息的“围脖”。   “你咋跑出来了?!”   “我怕您遇到危险,而且我也想去找特报局。”   这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可把何老头吓一跳。   他抱起这头狼。   这狼实在聪明贴心,把自己变得又小又轻,收敛尖牙利爪,方便这个老人安全无虞地将它抱起来。   但何老头还在抱怨。   “都这样了,还乱跑,尽给人添麻烦。再说了,你都把东西给我们了,我们还能不送到吗?你要真是A国的,那咱们就是一边的,那我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事办到啊。这要打仗的节骨眼上,咱可不能拖后腿。”   他念起来没完没了。   好在被他抱在怀里的狼没有半点不耐烦,偶尔还用鼻子哼哼,表示回应。   何老头挺喜欢它的,中午还把夹着咸菜的馒头分给它。   这头狼居然也吃了,而且还挺熟练。   显然就算成精了,狼族的生活水平也不足以支撑它们天天吃鱼吃肉。   这话何老头只在心里嘀咕。   他还没有傻到什么话都咕噜往外说。   他费劲地站起来,抻头往前看,那几十顶绿帐篷似乎更加清楚了,但中间的路程依然很漫长。   他这把老骨头算是遭了罪。   但何老头精神挺亢奋。   他这把年纪最高兴的就是还能发挥余热,尤其是能帮到国家。   何老头戴好手套,重新把围脖抱起来,继续赶路。   对,围脖,这头狼的新名字。何老头吃馒头的时候注册成功的,已征得本狼同意。   围脖还真把自己当个围脖了。   尽管蔫蔫的,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但居然还自个爬到何老头肩膀上,像昨天缠雪人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样何老头就能拄着棍子赶路。   还特别暖和。   何老头嘴上说不需要,但实际上步伐都轻松了许多。   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他长长一串的脚印。   他这一路走来,就没见到几个人。   之前住在这儿的人都已经被国家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这里现在变得又空旷又安静。   何老头有点着急,他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但他的老胳膊老腿是真的迈不快。   还好他的老花眼还挺给力。   “哎,前边有块大石头,咱得避开它。”   何老头看着积雪上的灰褐色大石头,动了动脚,又停住了。   何老头:“……”   他后退了几步,还蹭地掏出了大菜刀。   他可真没吹牛,年轻的时候他也是真的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他还没见过大石头能飘在雪上的,尤其这雪还又软又蓬松。   他哼哧哼哧地挥舞了两下菜刀:“妖魔鬼怪快离开!看我大刀!”   这“石头”见他不上当,慢慢地动了起来。   何老头觉得它就像孙子看的电影里的变形金刚一样,快速地扭了几下,就从“石头”变成了穿着盔甲的矮人。   其实说是“矮人”,还有点磕碜。   毕竟矮人好歹还有个人样,这玩意除了矮和长了胳膊和腿之外,跟人完全搭不上边。像癞蛤/蟆似的的皮肤爬满了蠕动的青筋,一左一右两颗眼珠就像两颗冒脓血的疙瘩,转得快时,还啪地溅出点汁。   “人,快,把,东西,交给来。”   这普通话还不如狼说的标准。   何老头装傻充愣:“这在说什么玩意,我可听不懂。”   这个矮怪物顿时冲上来。   它的速度很快。   何老头一眨眼,它就出现在他眼前,两颗凸起的怪异的眼珠里还有蛀虫似的东西,啃破表皮,探出钢锯般的身体。   何老头啪啪地挥舞着菜刀。   还掏出电击棒往上打。   施婆子给他备了不少“武器”。   可惜这些东西对这个怪物确实没什么用。   眼见何老头的东西被被捏变形,他摔了一跤,就要被打破脑袋。   他脖子上的狼动了。   这头狼发出啸声。   然后凶猛地与矮子怪物缠斗。   但它毕竟受伤了,所以总是显得力气不足。   何老头也不怵。   在旁边瞅着空隙就补刀。   但他们毕竟算是老弱病残,所以在狼被怪物咬了一口,发出哀叫后,他们的战斗力便算是耗光了。   这只死矮子龇牙咧嘴,便要吸何老头的脑浆。   然后它突然被定格。   像一个栩栩如生的、怪诞的雕塑,连令人作呕的细节都那么逼真。   干了一架头昏脑胀的何老头也被人轻轻搀住。   扶他的女后生长得贼俊俏。   然后何老头就觉得浓郁的紫色一晃,那只被定住的怪物便无声息地碎了。   然后整整齐齐的步伐声越来越近。   这一大片的军服像是雪里亮眼的光。   “老人家,您没事吧?”   何老头本该放心,但还是忍不住画蛇添足地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部队吧?”   这话还有点语病。   但打头的、穿着军服的男人却蓦地笑了:“当然。”   何老头长呼了一口气。   他现在特别想对老伴说,你的那些猜测根本就不可能成立,除了A国,哪国的人还能把军服穿出这种味道。   况且军民一心。   假的才骗不了他哩。   何老头累得直喘,却还是忍不住得意。   他指了指地上的围脖,说道:“领导啊,狼成精啦,B国那群家伙要打上门了!” 第75章 狼王令3+处处充满诱惑的人生 ·   说实话, 这两句话之间并没有什么严谨的逻辑关系。   但何老头的语气非常笃定。   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B国那群讨人厌的好战分子嗷嗷叫地冲上来挑衅。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狼族的确是山林野狼修行而成的精怪, 而B国也的确是仗着神明临世,嚣张肆意地想要侵吞A国。   国际形势就像是海洋, 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 内里酝酿的风暴就越可怕。五国都心知肚明,这段时间的寂静不过是互相的试探和蛰伏,在新时代彻底来临之前,抢占先机才是王道。   B国敢首先跳出来, 自然也有他们的倚仗。   也或许他们不得不跳出来。   如果想要依靠神明, 那么作为信徒, 就得献上完整的灵魂, 以绝对的忠诚为神明的荣耀加冕。   这是杜涧说的。   他作为神眷者,自然理解得更为透彻。   所以别看他看起来斯斯文文, 一副冷静睿智的模样,实际上骨子里也是十足的狂热分子。   而他一来到边境, 就感受到了浓郁的压迫感。   他的心脏怦怦地急速跳动。   他甚至看见了一双眼眸在空中缓缓睁开, 银白色的眼瞳恍若无物般平静冷漠。在那一瞬间, 他有种被完全剖开的窒息和痛苦感,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都赤/裸/裸地被曝光, 战栗感猛地唤醒火焰般的神力。那双可怕的银色眼眸渐渐消失, 但也烫伤了他自己。   他的独立意志仿佛被碾碎, 完全变成了傻子, 唯有淡淡的橙红火焰在眉心摇曳, 才保住了他的灵性。   特组巡逻时把在雪中呆滞望天的他捡了回去。   幸亏之前因为“逃税”被“抓”,所以他在特组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才不至于被当成是本地智力有障碍的人而被送走。   所以秦柒衣她们才能及时救他。   所以很幸运,杜涧现在智力没留下后遗症,就是偶尔会出现朦胧的幻觉。   这才是神明真正的实力。   不过是冰山一角,便能窥见衪无可撼动般的强大。   所以这段时间,杜涧一直都乖乖地呆在帐篷里冥想。   直到今天。   帐篷的门被掀开,伴随着风雪,几道人影走了进来。   “哎呦,这里暖和。”   这声音很陌生。   “您觉得暖和就好。何老先生,您和它先在这歇会脚,我们去准备车子,待会和您一起回去。”   韩邗的声音是难得的温和。   “放心吧领导,我就在这呆着,哪都不去!我知道,我都懂,要保密。”   他们又说了几句。   然后门再度被打开。   帐篷里便只剩下杜涧和这位老先生……以及一头,狼?   “围脖,你好些没?”   “我好多了。”   行。   破案了。   果然不是普通的狼。   不过它显然是受伤了,说话时溢散出淡淡的血腥味和灵力,像没修补好的桶。   这伤和杜涧受的伤略有相似。   杜涧缓缓睁开眼睛,他眼底赤红的火热烈地跳跃着,然后逐渐浅淡,化为眼瞳周围的一圈金红。   他拉开遮挡的窗帘:“老先生?”   “哎呦!”何老头吓了一跳。   他的手往怀里一伸,就想摸菜刀。   但他忘了他的菜刀被那个变形怪物给毁了。   所以他摸了个空。   但这是好事,因为眼前这突然钻出来的小伙子显然也是部队的人,那么帐篷里的气氛也就并没有因为突然蹦出来的菜刀而变得怪异和僵硬,而依然是温暖热情的。   何老头假装在怀里抓痒痒。他一边抓,一边笑:“领导好!”   杜涧赶紧摆手并简单地介绍下自己。   何老头很高兴:“原来你也是被部队救下来的,真巧,我们也是!”   他摸了摸狼颈。   蔫蔫地趴在地上疗伤的狼蹭了蹭何老头的手心,然后沉声道:“你碰到的就是真神。衪看到你了。你能活下来,说明你也不简单。”   杜涧皱眉说:“你这么肯定就是真神?”   “当然,因为狼王就是死在了衪的手上!”   狼的嘴角又渗出点血沫。   生死里走了一遭,何老头对它的感观显然好了很多,现在居然心疼地说:“少吐点血吧,这一身子血都不够你吐的。明明刚才领导给你治好了,现在又吐了。什么真神假神的,现在都不是你们两个伤员该担心的事。再说了,有什么好怕的。”   何老头恨不得喊部队狠狠打,最好能直接打到B国首都去,让他们以后都只能缩着脖子做人。   他反正是绝对相信国家和国家的部队的。   何老头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一句话,不知者无畏。   他还念叨着回去要让老伴煮骨头汤,给围脖补身子。   愣是把围脖念叨得睡着了。   这个干瘪却机智的小老头才挪到杜涧旁边,轻声问道:“哎,小伙子,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真神,跟电视里的妖怪是不是差不多,就是厉害些?”   杜涧想了想。   在乱造杀孽这方面,电视里的妖怪还真比不上现实里的真神。   他照实说:“是差不多,但是比妖怪厉害多了。”   何老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太过含糊的零碎字词。   杜涧有心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何老头自己调整好心情,反过来安慰他:“小伙子,你别怕,我们这边也不差。”   杜涧笑了笑:“您放心,我知道的。”   空了拉开门,只把头伸进来:“老先生,车弄好了,咱走吧。”   “好嘞,围脖,咱们回家喽。”   ……   车,当然比人快。   如果不是何老头年纪太大,身体吃不消,他们还可以更快。   不过秦柒衣他们已经提前去了。   所以空了他们也就能迁就老人的身体,慢慢来。   空了是个话唠。   何老头也是个话唠。   两个话唠撞在一起,显而易见,车里的气氛非常的热闹活泼。   但有时候也会安静下来。   譬如说那些奇怪的东西冒出来的时候。   何老头的世界观算是彻底重塑了。   当然,极度震惊之余,他也挺开心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近距离地看到那些厉害的武器。   透过笼罩着车的薄薄的防护膜,何老头能清晰地看见,枪口迸射出彩色的烟雾,细细的线缠成几股锁链,将那些怪物打得皮开肉绽,像裹着面包糠似的子弹一下子便能爆掉怪物的肢体。如果是要害的话,这子弹便会被挡住,像镶嵌在躯体上的奇怪的发光宝石,然后砰地爆开……   手段层出不穷。   花样千奇百怪。   就像一场视听盛宴。   尽管何老头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但他也看得热血沸腾。   恨不得在旁边鼓掌扬威。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坐在另一辆车上的韩邗心里很清楚,他们的速度已经被完全拖慢了,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基本不可能了。   好在秦柒衣他们赶去了。   “韩队?”   韩邗眼神一凝,手穿过防护罩狠狠撕碎了扑上来的一团史前蠕虫般的东西,腐蚀性的液体顿时像瓢泼似的浇在他手上,腾起浓浓白烟。   韩邗面不改色,收回手。   再毒的东西能比千年的僵尸毒吗。   他朗声道:“专心对付外面的敌人,然后再赶路。”   “是!”   何老头似乎听到点动静。   他费劲地转身往后看,但他啥也没看见,倒是看见了鹅毛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   其实今年地球上哪哪都热。   他们这里也是一样,十月底都不见雪。   如果有细心的人算一算,就会发现,雪是从部队驻扎的那一天晚上开始下的。   但何老头并不是细心的人。   所以他只感叹了一句:“又下雪了,不知道老婆子他们吃晚饭没有?”   他还惦记着请领导他们吃饭呢。   ……   但其实施婆子这边也出了问题。   她的行动力并不弱,但她带着儿女想要出门躲起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好看得就像仙女下凡。   但施婆子觉得她有点像假人。   施婆子的心脏也像有心脏病的何老头一样,蹦得又急促又扯出阵痛。   “你,你想干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走远一点。”   “名,利,永葆青春,长生不死,万人景仰……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能达成。”   “我,我的愿望就是你离我们都远一点,别碰我们。”   “与我为敌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那个东西搭上生命,它什么也帮不了你,而我可以。只要成为我的信徒,你就会拥有一切。”   “……”   施婆子算是明白了。   这人根本讲不通!   但她又不敢说得太狠。   她只能快点想有哪些防身武器。   说实话,她和何老头都以为,没这么快能找上门,所以也没提前演练一下,几个孩子也都像二百五一样,呆滞地左看看右看看,不敢插嘴不敢动。   施婆子也不敢乱想。   她谨慎得很。   生怕这家伙能读心。   眼见在一片沉默中,这个女人的眼睛泛起一片神圣的莹白,地面上逐渐蔓延出可怕的黑色阴影。   施婆子只好说道:“可以,我去拿。”   见这个女人停滞动作。   施婆子赶紧拎着几个蠢家伙回家,然后装模作样地翻箱倒柜。   她本想拖延时间,但刚找一会,眼一瞥,就发现那个女人就站在窗前,脸清晰地映在窗户上。   这画面,长得越漂亮才越恐怖。   施婆子手一抖,柜子门砰地关上。   被藏在衣柜里的长大了一圈的毛团被惊醒了。 第76章 血祭+怕疼的幼崽 ·   几乎在毛团被惊醒的同时, 那个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衣柜,而且不偏不倚地看准了毛团所在的位置。   “找到了。”   听到这话,施婆子的心猛地一颤, 但她没来得及动,女人的手便蓦地穿透墙壁。   这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施婆子看见她的手臂嗤地冒出浓浓的白烟, 像是被泼了硫酸似的, 她那白皙的皮顿时被溶解,腐烂的血肉大块掉落,露出内里虬枝般的骨头。   她是想整个人都进来的,但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只有手成功地穿入。但是手进来也没什么用, 因为她动不了, 只能不甘心地转动焦黑的手骨, 每根骨节都发出咔咔的响声。   施婆子总算清醒过来,她猛地后退了几步, 跌坐在床上,然后愣了一会, 又用力地拍了拍胸口, 把气顺匀:“差点没把老婆子给吓死!”   她不敢看墙上那截骨头贴窗户上的脸, 只扭着头盯着衣柜喘气。   这一盯,她才发现问题。衣柜缝里时不时闪一下, 被她看见后好像还兴奋了不少, 闪得更快更亮, 像藏在衣柜里的星星。   施婆子当然不敢开衣柜。   她很迷茫, 她感觉从昨晚开始, 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世界突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冒出来了。   施婆子愣着愣着,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有妖怪、有神,那岂不是有地府,还有鬼?   可以用妖魔鬼怪打败妖魔鬼怪!   ……   何百里很迷茫。   他的老爹老娘今天突然变得很狂野。大清早他的老爹就爬起来非要去给部队送信,然后他的老娘非要全家出动去防空洞野餐。   这……听起来就是借口啊,而且还是很扯淡的借口!   但何百里假装信了。   他想,大概是爹妈有安排吧,毕竟两位老人一向都很靠谱。他媳妇也很赞同他的猜测。说实话,俩人还有点期待呢。   结果刚出门,就遇上了怪事。   这个似乎原地等他们的女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古怪:大冬天的,穿着抹胸长裙,露出来的大片皮肤还白得像鬼;说话时嘴边没冒出半点白气;说的话还疯疯癫癫,像疯子的幻想。最重要的是,她没在喘气。   但老娘好像知道些什么,跟她有问有答,最后拽着他们就往家里跑。回家后,又立刻进了房间不知捣鼓什么去了。   到这里为止,何百里虽然很疑惑但还不至于失态。   直到他的老娘从房间出来后,把他拽到一边,严肃地说她要玩笔仙,或者别的招鬼游戏也行。   ……   何百里:“……”   他啪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何百里!醒醒!别做梦了!”   所有人都非常震惊地看向他,包括他的孩子。   而他的脸上也迅速浮现了通红的巴掌印,疼得他不停抽气。   “要不要我再抽你一巴掌!”施婆子没好气地拧了下何百里的耳朵,愤怒地说道,“喊这么大声吓唬谁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我能指望你点啥!算了,我自个查。”   “妈!妈!”何百里赶紧拽住气冲冲的老婆子,告饶道,“妈,我错了我错了。不过你到底想干啥啊?”   施婆子想了想,把他拽进了房间。   事实胜于雄辩!   假如眼前的画面不是他在做梦,那就确实是有根咔咔响的黑骨头从墙壁上冒出来,而窗户外贴着那张略眼熟的脸。何百里只觉得有点眼熟,是因为那张脸正在被腐蚀到融化,似乎是从五官开始的,现在只剩下细长的鼻骨凹陷的眼眶,粘稠的血水将后半截窗户染成红色。   何百里砰地跑出去,他狼狈地趴在卫生间里,吐得撕心裂肺。   施婆子赶紧把房门关上,锁好。她觉得儿子太没用了,居然能被根骨头吓成这样。   虽然她现在不敢看,但刚才也没吐啊。   不过可不能吓到其他人。   “靠天靠地还不如靠自己!”施婆子掏出手机,掩耳盗铃,自认为偷偷摸摸地用语音输入,“额,请问,怎么召唤笔仙?”   好在这次她的蹩脚普通话没拖后腿。   不到三秒,结果出来了。   “太麻烦了,没那条件,”施婆子又咳了两声,“额,那,有简单点的招鬼方法吗?”   语音报得很快,施婆子是真记不住,她只好反复地听,然后挑选有用的。   “你已经听五遍了。”   施婆子:“哎呀,我年纪大了,真记不住啊。”   “你想招什么鬼,我帮你。”   施婆子心里一喜:“什么鬼都行,能把这些子妖怪撵跑就行!谢谢你啊,姑娘!”   她捧着手机,美滋滋地想:这语音助手还真挺好用。   “那你先把衣柜打开。”   施婆子:“……”   她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衣柜。她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说:“你,你,你又是什么妖怪?”   “我才不是妖怪!我是狼王!”   这清脆的女声气呼呼地喊道。   听到这话,施婆子觉得有些微妙。如果狼王连一个没上锁的衣柜都打不开,那灭掉狼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同理可得,B国那些欺负弱小的外国妖怪应该也没多大本事——难道是,菜鸡互啄?   施婆子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真。她飞快地看了眼窗户。没想到,窗外已经没东西了,只有墙壁上的骨头还在。   这下施婆子放心了。   能闯进来的妖怪跑了;剩下的妖怪连衣柜都出不来。   她立刻手脚灵活地跑出去,再把门锁住,又指挥其他人迅速搬桌子冰箱在外面把房门堵住。   衣柜里的毛团:???   它身上的光都凝固了。   明明都答应了!它都准备好闪亮登场了。没想到人居然跑了?到底怎么回事?!   毛团很委屈。   其实,每一任狼王都是由狼王令几百年孕育而出,自诞生便是少有的强者。像这样弱得清奇的也就它一个。但这次毕竟是横祸,前任狼王死得太突然,狼族却不能无首,仓促之下狼王令只能强行让它诞生,再一点点“哺育”,就像人类从牙牙学语慢慢成长为风华正茂。所以它的侍卫才会到人类家中寻求庇护,所以虽然成长的速度很快,但它现在依然弱得可怜。   当然,它不至于连衣柜都打不开。   只是它怕疼,不想撞而已。   但是那群家伙既然已经找上门就不会轻易罢手,它必须做好准备。能被这简单的防护阵法挡住的都是废物,之后来的才是大头。   毛团用力地撞开纸箱压在上头的衣服,然后再撞开衣柜。   说实话,有点疼。   如果不是没有眼睛,它现在已经眼泪汪汪了。   它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不再哽咽。   它找准位置,跳到墙壁的枯骨上。其实窗外的女人并没有跑走,施婆子没看见,是因为她的脑袋已经被融光了,剩余的身子还在被腐蚀。粘腻的血肉淅淅沥沥地洒落一地,像融化的红色蜡像。但蜡油里不会有蠕动的蛆虫嘶嘶跳动的红丝。好在这恶心的一幕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毛团又不是人。   它才不觉得恶心,它只会觉得开心。   狼王令没有浪费这剩余的力量,全部吞噬干净,反哺给毛团。   墙上的如同枯枝虬结的骨头顿时皲裂,寸寸化为灰烬。   毛团掉了下去,它新冒出来的爪子牢牢地抓稳地面,就是骨头还没完全硬,还有些疼。   它又开始嘤嘤地抽泣。   ……   【……我想揍它。】苏梓平静的语气下蕴藏着不平静的恍惚。   系统赶紧说:【宿主,冷静!它毕竟只是你的一小块灵魂碎片,不完整!等它适应就好了!】   苏梓哀怨地看了眼系统。   因为这是它出的主意。   不可否认,这其实是个好主意。灵魂碎片大大降低了掉马的概率,也减轻了苏梓多开时承受的痛苦,提高身份卡的使用率。   【名称:无   技能:凶兽之主   等级:S】   这张卡等级并不低。   用起来正合适。   但是被分裂出来的碎片需要愈合,在愈合之前,它是无记忆的,完全靠身份卡的本能行动,所以这个“小苏梓”(毛团)现在就是头狼崽。   但在苏梓眼里,它可不是毛团,而是正经的缩小版的自己。   这就……   精神折磨。   系统像哄小孩一样哄道:【等B国送人头的来了,它就会飞快愈合。】   苏梓沉痛地说:【统子,你不应该哄我,应该哄它,它还在哭。】   哭得很投入,哭得很沉浸。   但它目前只是一个没有眼睛的毛团,所以苏梓看到的是缩小版自己在很矫情做作地假哭,张大嘴却发出嘤嘤嘤的抽泣。   她扭头就走,杀气腾腾!   系统看得心惊胆战:【宿主?】   苏梓:【不等了!一定要让B国的家伙赶快滚过来!】   系统毫无原则地应:【好。】   反正B国的那些狂信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比苏梓塑造出的【预言家】更加可怕,完全将神捧起,划出巨大的鸿沟区别神人。在他们心里,生命的珍贵完全被神的光耀所掩盖。   他们在感受到灵气复苏的苗头时,便毫不犹豫地采用了血祭的方式。他们并不在乎采用血祭这种残忍的方式召唤出来的会是怎样的神明,毕竟无论是邪神还是正神,都拥有着人类所无法拥有的强大力量。他们当然愿意献上他人的灵魂来换取神的奖赏。   当时只有几张身份卡的苏梓完全来不及阻止,等系统察觉、她赶到时,血祭已经结束,那些支离破碎的肢体淋漓的鲜血酝酿着极为可怕的怨气,而在这群嚎叫的血色冤魂之下,是举着蜡烛虔诚跪拜的信徒,刀上的血顺着他们胳膊的胳膊划出一道道刺眼的血痕。   所以苏梓在没有把握之前根本不敢去其他国家,只能尽力在那些日益嚣张的辐射怪物攻击下救人。   而B国这些信徒。   苏梓当然可以立刻杀死他们。   但她也可以让受害者们,这些无辜的“祭品”,亲手报仇。   现在,地府已经开了。   ……   雪,越下越大。 第77章 祭司1+目标是征服世界 ·   何老头也发现不对了。   他们几乎是待在原地没动。   怪物层出不穷, 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像漩涡似的将他们包围。它们无所谓生死,只疯狂地冲过来, 就算只剩下一颗眼珠,也要爆裂开来, 掺着肉糜的黑血便啪的一声凶猛地砸在车窗上。   车轮被厚厚的雪和血肉填埋, 稍稍挪动,便能听见令人作呕的挤压声。   雪混着肉泥死死地遮住光。   空了勾住副驾驶的椅背,脚微微用力,便如游鱼般灵巧地挤到前边。   在昏黄的车厢顶灯下, 她竖起两根手指, 一张符纸突然出现, 如蝴蝶般轻盈停息, 然后被她夹住。符纸上用朱砂描绘的文字噌地亮起,又如投影般脱离符纸, 逐渐放大,穿过车窗, 在半空中熠熠, 生出血色的光辉。   “乾旋造化, 天地一清。”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天地。   言出法随。   下一秒, 半空的字纹迸发出刺眼的光, 就像闪/光/弹一样, 瞬间将一切笼罩, 白茫茫一片。然后过了一分钟, 光逐渐浅淡,世界从耀白中被打捞出来, 显露出原本的轮廓,那些怪物甚至血肉残渣都已经化为灰烬,与绒绒白雪融为一体。   空了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要找到祭司,不然只会没完没了。”   韩邗站起身,抖落身上的雪。他的脖颈上几道深深的抓痕正在自愈,黑色的血汩汩淌下。他疼得倒抽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神的祭司怎么就召唤出这样的东西?!”   空了震惊:“难不成你还嫌它们弱!要不是小黑,你刚才就算不被咬死也要被毒死。”   韩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在说什么玩意!我的意思明明是召唤出这样怪物的不配做神的祭司!”   这是他们之间的认知差异。   大众心中,“神”代表的慈悲和强大,神的祭司则是连接神和人的桥梁;而在空了他们看来,“神”就是恶,那么自然,神的祭司也不是好东西。   空了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丘之貉。”   这次韩邗没反驳。   他和空了在说话的功夫已经在周围转了一圈。   可是,到处都是雪,扒开积雪是被冰封的泥土。空气里也只有似乎能冻掉鼻子的寒意。而新的怪物已然诞生。   空了甩出几张符纸,有点烦躁:“要是金子在就好了。”   “那边更需要他,”韩邗一边踩爆畸形种,一边上子弹,然后开枪,“我们被拖住了,他们那边可能已经开始了。”   空了看向何老头家的位置。   她微微眯起眼睛,不爽地咂了咂嘴:“你说的是没错,所以我最讨厌藏头露尾的老鼠。”   韩邗咬开手/榴弹的拉栓,丢出去。他吐出渣滓,想了想,说:“那头狼不是说狼王令可以隐匿自身吗,那这个祭司是怎么确定狼王令不在我们这边的?”   空了一愣。   她疑惑地重复道:“是啊,怎么确定的呢?”   韩邗隐约想到了什么。   但周围的怪物似乎是听到了特定的词语,变得格外狂躁。无数颗眼珠同时瞪向韩邗,裂开的嘴重复着疯狂而绝望的诅咒:“去死去死去死……”   大量的声音如同呼啸的火车般涌入韩邗的脑中。他的头如同快要爆/炸的罐子,处处都渗出血珠,比疼痛更可怕的是眼前恐怖的世界,无数夸张扭曲的线条拼命钻进他的眼睛。他不受控制地张嘴,踉跄地倒向畸形种。   空了的眼神一凝,一张符瞬间贴在了韩邗身上。   摔倒的韩邗在碰到那些畸形的利爪的瞬间浑身腾起爆裂的火焰,他就像一桶打翻的汽油,瞬间点燃汹涌的火海。恶毒的诅咒变成了惨烈的嚎叫。   烧焦的糊味腾腾升空,将雪融化,空中凝滞了无数晶莹的微水滴。   空了早跳到了车顶。周围的火苗甚至高过她的头顶,将她的眼睛映得通红。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弹到脚边的着火的脑袋踢飞,像踢足球一样。   车门被扣响。   空了跺了跺脚:“别出来!”   “韩队他……”   “他没事。”   空了当然没有撒谎。   韩邗确实没事,他连衣服都没被烧坏。只有他的脸因为恶意的诅咒而布满血痕。   这火焚烧着那些怪物,他的头也依然针扎似的疼。这次攻击反倒让他落实了心里那模糊的猜测。他费劲地爬起来,挣扎着说道:“在,我们车上。它就在我们的车上!”   这鹅毛大雪是秦柒衣用阵法召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衪的视线。   而狼王令又会自我隐匿。   所以即便是神,也需要经过确认。   刚才那爆发的攻击恰恰暴露祭祀的位置:能听见,能看见,却始终没有被发现。   因为他藏在他们惯性思维的盲区里。   ——灯下黑。   几乎是韩邗的话音刚落,便涌出大量符纸肆意飞舞,空了用符纸贴满了这几辆车。   但是一个木雕在她动手前便已经从车底盘上掉下,无声地摔进积雪里,在蓬松的雪层里快速移动,拱起小小的凸起。   空了猛地睁开眼睛:“车里没有。”   韩邗呕出口血:“它跑了?”   “它跑不了。”   空了口中念出法咒,半圆形的透明的法阵如静谧的湖泊般浮现。   下一秒,波纹快速荡漾开来。   空了冷笑一声:“终于冒头了!”   她抡起锤子,狠狠地砸过去。   轰——   地面瞬间形成深深的凹坑。   一个金发男人狼狈地蜷在里面,他的脸肿得像紫红色的猪头,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条缝。   空了总算是出了口气。她嘀咕道:“幸好金子说一旦开战就要开结界……他个死人头,也不提前说清楚。”   “不管如何,幸好没让他跑掉。”   韩邗询问了下车里的情况,确保何老头的精神没受到污染,其他人也基本都是轻伤后,松了口气。   他是受伤最严重的。   他的脸就像被打翻的颜料盘,红的紫的,黄的,绿的、黑的全都挤挤攘攘地堆积在那一亩三分地上。   其实韩邗微妙地觉得,在被僵尸咬后,他正朝着游戏里承伤的坦克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他摸了下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我这次真的想要打击报复了,老盯着我的脸揍。”   空了表示支持:“打吧,要不是嫌弃他脏,我就要动手了。”   “脏?”   韩邗走到坑边,低头往下看。   还真的很脏。   这个男人就像是几年没洗澡似的,皮肤上都是斑驳的黑灰色痕迹,就连头发也一样,发根处都是黑色的头皮屑,脏污的金色就像是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这好像不是人体的污垢。”   他跳下去,凑近去看。   果然,这些像污渍一样的东西并不是污垢,而是树皮。   这些树皮就像是他的皮肤,与他的血肉紧密相连。   韩邗不过是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便疼得睁开眼睛,神志不清地发出呜呜的哀鸣。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神智,而且非常愤怒地喊道:“区区人类,居然敢伤害我!我,拉兹·奥尔顿,代表的是神明。你们挑战神的威严,必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流畅的B国语昭示了他发自内心的高傲。   就像他不是人类一样。   韩邗饶有兴趣地问道:“代价?比如说呢?难道是再召唤出一堆刚才那样的畸形种。”   奥尔顿似乎不堪其辱,肿胀的脸变得通红。他眼神变得很恶毒,嘴巴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韩邗毫不犹豫地卸掉他的下巴,然后把他拎起来,一拳拳地重锤在他的腹部。   奥尔顿本来还对他的拳头不屑一顾。   没想到韩邗的拳头对他的伤害是实打实的,疼得他直接飙出眼泪,最后更是像虾子一样蜷着,试图逃避攻击。就连韩邗刻意嘲讽地喊他“祭司”,他也不敢抬头。   韩邗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强行拽起来:“奥尔顿先生,既然你是神的祭司,那么我有点问题想问你。请问,你的神为什么想要狼王令?”   奥尔顿本来并不想回答,但韩邗帮他接好下巴后,手就威胁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吾神需要狼王令才能掌控被冰雪覆盖的北地。况且,狼族本就是吾神的造物,狼王令也是属于吾神的东西。”   空了嗤笑道:“如果是她的东西,那她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吗。狼王令是初代狼王所铸,注入了黄泉的水、酆都的土和北地战狼不屈的意志,历经千年才成为如今的宝物。拿到狼王令,就等于是掌控了整个狼族,并拥有了一支源源不断的队伍。”   韩邗想了想,接着说:“一只不必在意生死、也不会枯竭的队伍,多么适合用来征服世界。所以,你们更想要这个狼王令。只是你们没想到,狼族宁死不屈,闹出那么大动静还让它们带着狼王令跑了。”   奥尔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韩邗却突然笑了:“说什么造物,原来是你们想要以此请求神的饶恕,平息衪的怒火。”   奥尔顿眼中掠过一丝慌乱,哼了一声:“胡说八道,吾神之胸襟岂是你们能够揣测的!”   韩邗却没管他,自顾自地说:“难怪刚才你召唤出来的东西就那么点本事。”   奥尔顿气愤且不甘地瞪着韩邗。   韩邗才没忍,直接又给了他一拳,打得他直不起腰。然后又卸掉他的下巴,才跳上去。   韩邗:“看来金先生早就猜到了,那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兵分两路呢?”   空了挠了挠头:“他比我还神神叨叨,谁知道啊。不过,他肯定有他的目的。”   韩邗轻轻地啧了一声:“但是现在去已经迟了。”   空了:“当然迟了。而且符纸用光了,我暂时除了屏蔽神的窥探,用不了其他的了。”   她不害怕。   韩邗也不害怕。   只是情况确实有点危险。   韩邗正想说什么,空了却突然说道:“有东西来了,那个祭司!”   韩邗急忙转身。   但奥尔顿已经死了。   而且死状非常惨烈。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报仇1+惊心动魄的前奏曲 ·   他的胸腔爆开, 脏器被炸成肉泥,溅出一朵猩红的花。   除了脑袋,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已不分彼此, 全都烂成一滩。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上也溅到了黑血, 慢慢凝结成混浊的血膜, 里面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韩邗警惕地扫视四周:“什么东西?”   空了没说话。她一直盯着坑底,但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奥尔顿的尸体上,而是专注地看着旁边的虚空,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   周围安安静静。雪落在结界上, 堆砌出白雪城堡的雏形。   韩邗没能找到那东西。他握着枪, 跳下去, 蹲下身, 看着奥尔顿的尸体。他在里面捡到一块银白碎片,正当他想说话时, 突然发现奥尔顿的血在变淡。   他定睛看了一会。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本来溅得到处都是的血在慢慢渗入地下,露出原本晶莹的冰层, 但下面的泥土却一点点沁染出湿润的黑红, 就像有什么在深深的地底贪婪地吸食着鲜血。   “空了, 这血?”   空了看向韩邗:“结界没破。能不惊动我们进入结界的,只有自己人。”   韩邗:“可是, 我没感受到其他的气息。”   空了顿了顿, 她的眼神有些寂寥, 但脸上又有些浅淡的笑意, 似乎在一片荒芜中寻见了微弱的绿意。她慢慢地说:“因为来的是鬼。”   见韩邗不解, 她解释道:“是下过地府的鬼。与之前那些只有欲/望和暴虐的东西不同,它们是带着爱恨嗔痴的、由三魂七魄凝成的完整的灵魂。它们得到许可, 无惧一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它们是天地阴阳中真正的的阴。”   “地府?”韩邗愣了一下。   空了:“就是你想的那个。”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看来奥尔顿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如今得到了惩罚。正应了那句老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韩邗无奈地想:看来这次来的跟我们一样,也是得到许可的正规军。   只是这奥尔顿死得仓促,他还有许多问题没来得及问。他当然也想知道地府的运作规则,会不会干涉人间法律,这次任由鬼自行了解的方式常用吗……等等。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   韩邗:“它们走了吗?”   空了:“走了。只是它们这次的目的没达到,估计也不会罢休。”   韩邗迅速反应过来,诧异地说:“难道奥尔顿不是它们杀的?”   空了:“不是啊。”   韩邗:“那……”   “是神,”听到这里,杜涧插了句嘴。他能感受到神的力量已经越来越浓郁,几乎充盈了整个边境。而天还未全黑,月亮便已清晰地坠在天际,仿佛一块触手便可得的晶莹剔透的宝石。杜涧很担心,“韩队长,衪一直在看。”   韩邗的心脏猛地缩起来。   但他嘴上却很随意地吐槽道:“我发现神还真是很喜欢盯着我们呢。”   空了轻笑道:“它们就像监控,对吧?”   韩邗也笑了:“这个比喻很生动。”   看他们这样调侃的模样,尽管也知道这是在故意缓和气氛,安慰他,但杜涧的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点。他又看了看天,那颗漂亮圆润的月亮似乎微暗了一瞬,仿佛神明眨了个眼。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原来神也需要眨眼。   然后他就猛地一跳。   并不是他真的跳了起来,而是大地在震动。   整个边境的冰层都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声音。树上的积雪整个砸落,在空中腾起一片雪白蓬松,与鹅毛大雪相容,上下一白。裂开的冰隙散发出亘古酝酿的寒冷,刹那间,便能使人冻僵,似乎连鲜血都会凝固。   杜涧体内的火瞬间开始翻涌,融化他腿上的冰。   他立刻看向车子的方向。   每辆车子周围都冒出一层透明的防护罩,像个橄榄球,将车里的人护住。   “科技部的新发明,不错吧。”韩邗朝他笑了笑,然后看向这波小地震的源头,是何老头家的方向。韩邗的笑意收敛,皱着眉:“这是秦小姐的阵法?”   空了掐指算。   她摇了摇头:“不是柒衣。啧,居然也不是神。”   她苦恼地说道:“很难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邗立刻严肃地说:“那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   他做了几个手势,车队也摁了几声喇叭,然后起步,朝着他们开过来。   “上车。”   “好。”   空了看了眼坑底只剩骨头和脑袋的奥尔顿,嘴唇蠕动了几下。   “……也算是做贡献了。”   五点,支离破碎的冰层上,在诡异的巨大月亮的照耀下,韩邗他们朝着原定方向快速前进。   与此同时。   施婆子一家看着自家门口那似乎高耸入云的黑色建筑,目瞪口呆。   “这,这……”   何百里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揉了揉,这才确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但他还是喃喃道:“不是做梦,我不会是变成神经病了吧?”   这一天过的真是跌宕起伏,青天白日的见鬼,电话打不出去,门也打不开。爹到现在还没回来,俩老人的卧房里面似乎还有东西。幸好用冰箱抵住门这招有用,现在又冒出这东西……   何百里的思路都是紊乱的。   他媳妇狠掐了一把他的腿。   他嗷地惨叫一声。   他媳妇呆滞地点点头:“这么疼,看来真的不是做梦。”   何百里:“……”   他敢怒不敢言。   但心里的恐惧倒是消散了几分。   他不由得看向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老娘:“妈,这又是啥啊?”   施婆子懒得理自己的蠢儿子。她嘱咐媳妇、女儿一定看好孩子,然后捏紧手中的剔骨刀,勇敢地走到了院子里。   她费劲地抬头,正想说话,面前的建筑忽然发出雷鸣般的轰声,巨大的石板从天而降,一块块地连接,整齐排列,形成一道长长的路。路的两边骤然裂开深深的缝隙,无数鲜红的花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开满两边,就像是要迎接尊贵的客人。   施婆子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地府有令,凡北地枉死、怨气难消者可在一个时辰内灭执念、度己身,切记切记,逾时未回者,依法当诛!闻此言者,当明:阴鬼行路,活人退避。酆都一出,阴阳皆通——”   这声音在北地的每一个人心中响起。   不仅施婆子,秦柒衣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秦柒衣把已经咽气了的B国人丢开,看向金子:“酆都果然出来了。”   金子说道:“这些蠢才怨气冲天,再加上那些惨死的‘祭品’,足够了。”   秦柒衣看着脚边的尸体,它们突然齐齐勾起嘴角,露出了诡异且阴毒的笑。她冷淡地说:“真是够蠢,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   “要是不蠢,怎么可能会想出用血祭这种方式呢,”金子当然也看到了这些尸体的脸上的充满暴/虐欲/望的笑,“吸收了这些家伙,衪已经能现身了。”   秦柒衣:“能看见了。”   她指的是天上的月亮。   那个圆润的发光体已经占据了小半天的天空,就像天塌了一角,泄出耀眼的天光。   而在那片天光之下,就是酆都。   令衪向往的狼王令就在酆都投落的阴影之中,被秦柒衣的阵法护着。   三方势力齐聚。   今晚势必要搅得天翻地覆。   秦柒衣毫不客气地剁掉暴起的尸体的脑袋,却没有趁胜追击,任由那颗狞笑着的脑袋滚到角落。   金子则呼了口气:“它们,出来了。”   酆都的石板路上蓦地掠过一道道血色的魂魄,泣血的眼珠搜寻着敌人的踪迹。   ——它们要报仇。 第79章 人生1+人在做天在看 ·   凯瑟是一个女/支/女。   外人对她的评价是什么她当然知道, 无非就是婊/子、贱/人之类的。   她根本就不在乎   这世上就没有哪一份工作是轻松的,难道妓/女就只需要张开腿等着被/操吗?!当然不是。有些客人很难伺候,且这样的人还通常很吝啬。她往往又累又疼, 却还挣不到几个钱。   她也想过换工作,但是兜兜转转, 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在贫富差距犹如天堑的B国, 像他们这样的底层人员,尤其她还是个女人,想要体面地活着几乎是不可能。凯瑟的女性朋友几乎都跟她一样,她们有时甚至会为了抢夺一个客人破口大骂, 噢, 男人们不会生气, 他们只会觉得自己魅力非凡, 并为此洋洋自得,呵。   凯瑟觉得自己没有染上毒//瘾, 已经是很棒了。   她就没见过能干干净净走出“贫民窟”的女孩。   但也许奇迹会出现。   当然不是她。   是“贫民窟”里的一个小女孩,那是个勇敢的孩子, 她勇于反抗酒精成瘾的父亲, 为自己争取, 认真学习。在这个又破又烂的地方努力生长。   凯瑟没跟她说过话,但看过几次她抱着书上学去的背影。年轻的身影轻快昂扬, 朝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不停歇地前进, 在走向属于她的美好未来, “贫民窟”的肮脏和阴暗被远远地甩在后边。   “贫民窟”里并没有人对这个女孩伸出过援手, 凯瑟也没有。生活可不是英雄电影, 大部分情况下,她们都自顾不暇。她们最多只能把那些客人引走, 远离那间小小的危房。当她们拖着疲倦甚至是残破的身体爬起来看那个女孩时,其实像是在看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干干净净,还有无限的未来。   假如,凯瑟是说假如——假如人生可以重来,她希望自己能像这个女孩一样,勇敢地尝试摆脱烂泥一样的生活。   “她”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这个女孩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凯瑟她们都期待这部人生连续剧能迎来俗套的美满结局。   但生活就是那么操蛋。   就算有上帝,衪的目光也不会驻足于“贫民窟”这样的泥潭。   女孩失踪了。   两天两夜了,她都没回来。   起初是凯瑟发现不对,然后几乎“贫民窟”所有女人都发现了。   在极度的焦躁中,有人去报警了。   “……当然,是48小时。但是,女士,大约,我是说,你知道的,她或许只是,普通的夜不归宿。”   “不,她不是……”   “女士,红灯区的女孩年轻时不都这样,你们还没习惯吗,但我们总不能为了这样的事出警。”   ……   对,不是“贫民窟”,是“红灯区”。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那个女孩未满18,就算她成绩优异,但……“红灯区的女孩嘛”,一个糟糕透顶的标签还是死死地贴着她,就连警探都不愿意费神去关注她。   A国那边似乎很重视这样的类似于人口拐卖的事,他们那边也没有这样充斥着欲/望和暴戾、肮脏透顶却又能招摇过市的“红灯区”,仅仅只隔了几百米,一个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女孩悄无声息失踪了,但因为她住在红灯区,B国警探宁愿去街角买杯热咖啡暖身子,也不愿意跑一趟。   凯瑟她本应该平静接受。   毕竟她早就习惯了。   但这次,她的心里有团火在烧。   她甚至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但她好想拿起酒瓶砸破那些该死的警探的脑袋,就像那个女孩砸她老爸一样。   警探的枪可能会把她打成筛子。   凯瑟想想,又怕得要死。   她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偷偷跑到教堂做祷告。   但谁知道上帝有没有睁眼,反正那个神父看不出来她的身份,还以为她是有钱的肥羊。   所以凯瑟只好跑去那个女孩的学校,试图在一群嘈杂的小鬼里精准地找到她的同学。   但她不敢上前,不敢开口,一直蹉跎到放学。   她找了个最像那个女孩的女孩。她偷偷跟在后面,努力做心理建设,组织语言。她希望自己不会被看出是个女/支/女,这样她才能流畅地说出想说的话,不会把人吓跑,毕竟这是个漂亮的女孩。   她做足了准备,才大步追上去。   然后她们俩就都晕了。   大概是强力麻/醉/枪。   凯瑟醒过来时,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但那个承载了许多期待和希望的女孩已经死了。她脸色惨白,安静地闭着眼睛,躺在祭台上。她的脖颈、手脚都被割开了,浑身的鲜血似乎都从那几道口子里流了出来,只剩下干瘪的躯体。   有人正剖开她的肚子,取出她的器官,然后放在银盘里,放到祭台边缘摆好,那里已经摆了好多器官,组成了一个圆,现在只差最后几盘。   和凯瑟一起被绑来的女孩也被扔上了祭台,在极度恐慌中,她像待宰的动物一样,被割断了生机。   放干了血后,她的器官也会被郑重地摆到旁边,组成完整的圆。   她的尸体就会被当成垃圾。她的脑袋也许也会在楼梯上磕碰,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然后被一脚踢进角落。   就像凯瑟看到的这样。   凯瑟疯了一样挣扎。   她的人生烂透了,但她还不想死;这个女孩的人生像朝阳一样才起步,她只会更不想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她去教堂祈祷了不是吗!为什么上帝就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呢!   砰——   就是凯瑟最后听到的声音。   是很响亮的枪响。   她要死了。   那些凶手还很冷静。   “别让她的血沾上祭坛,会弄脏。”   凯瑟的嘴里冒出血泡,那是她在骂脏话,她疯狂地着诅咒这些家伙。   他们一定会在地狱相见!   凯瑟死了。   她的尸体被塑料袋装着,丢进了垃圾箱。   那些家伙有恃无恐,甚至还抽空去喝了杯咖啡。   凯瑟气得发抖。   是的,她死了,但她好像成了恶灵。她的思路紊乱,如同野兽,只会发出嚎叫,然后不停地做出攻击的动作,但她根本碰不到那些家伙。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避开凯瑟的攻击,轻轻地摸了下她的额头。   凯瑟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像她还活着一样,除了她眉心上那个能看见骨头和脑浆的、狰狞的血洞。   “凭什么?凭什么死的是她,是我?!我要弄死那些畜牲!我一定要杀了他们,把他们的肚子剖开、掏空!然后让他们贱/人吃掉他们自己的心!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凯瑟的身上不受控制地冒出浓郁的黑雾,遮挡她的眼睛,她的眼球被浓郁的鲜血覆盖,流出两道血泪。在她眼中,黑红交织的恶心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是清楚的。   这个女人轻轻地颤了颤。   她的眼睛里盈满淡淡的水光。   “好,我答应你,你有复仇的权利。”   凯瑟的手被握住。   她无法反抗,只能被带着跌入地底。   她们淌过极深的河,在恐怖的怪物的注视下,进入了地狱。   不过这里没有长着角的魔鬼,只有无数黑影。   她带着凯瑟停在了空旷的大殿中。   虚空中突然冒出声音。   “来者何人?”   “凯瑟·布莱特。”   ……   凯瑟除了恶毒的咒骂根本发不出别的声音。   一直是这个女人在回答。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涓涓细流。   凯瑟本来听不懂A国话,但这些陌生的词汇钻入耳朵,竟直接烙下本义,让她听得明明白白。   原来这里是人死后该来的地方。   原来人死后会成为黄泉岸边的一粒花种,花开,便能轮回转世。但怨气冲天的灵魂无法凝成花种,要么化解怨气,要么在无解的执念中失去本心,成为毫无理智的、暴/虐的魔鬼,最终灰飞烟灭。   原来只有有阴差令,她才能碰到那群假家伙,因为他们是神的使者。   多么可笑。   神的使者?!   他们除了杀人,还干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吗?!   凯瑟不明白。   她只知道,他们该死,也必须死。   ……   “为何入地府?”   “阳寿未尽,无故枉死,怨气冲天,因申冤,请阴差令。”   “照——”   凯瑟茫然地看着两旁石台转动,露出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倒映出她卑劣贫瘠的一生和她最后狼狈的死亡。   凯瑟再次极度愤怒起来。   那些畜牲,杀死了她的希望,也杀死了她!   “凭什么……”   凯瑟重复着嘶鸣着,血泪不停地滴。   “可——”   虚空中再度冒出声音。   话音刚落,凯瑟便猛地战栗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发生了变化,但又说不出来。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等酆都开,你就能复仇了。至于你找的女孩希里,她并没有成为鬼,她的灵魂在黄泉岸边等待转世轮回。”   ……   这也是理所当然。   她和凯瑟,根本就是两类人。   ……   不过好歹凯瑟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会帮希里报仇,会帮那些被送上祭台的女孩报仇。   幸好,那些能看见她们的人都没有下死手,都像帮她的女人一样,体贴恶灵焦灼的复仇之心,把这群猪猡留给她们,并帮她们封锁了区域。   除了这群猪猡信奉的神明,没人杀人。   凯瑟一直看着那群在“神迹”里感动得热泪涟涟的蠢货,她和被掏空的女孩们一起咧嘴期待着。   ‘这世上没有神,只有魔鬼。’   酆都开了。   凯瑟她们逐渐显露出模样,   在那些骤然瞪大的眼睛里,凯瑟看见无数血肉模糊的狰狞恶灵,被剖开的肚子空荡荡的,露出蠕动的血和骨,血管和神经猛地像蛛网般喷出,缠住他们,将他们往里拖。   恶灵快乐地咏叹。   “多么新鲜的心肝脾肺肾啊。”   凯瑟也露出笑容:“多么好的脑浆啊。”   ——这是属于“绵羊”的复仇。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雪里红1+互相惊吓是友好的开端 ·   苏梓站在了酆都之顶。   浓浓的怨气从四面八方嚎叫着涌来, 但碰到她便立刻变成了乖巧的兔子。   如同实质般的怨气凝结出新鲜血液般的猩红,收敛能绞碎灵魂的疯狂攻击,讨好地蹭了蹭苏梓的手, 然后接连融入酆都之中。   这座漆黑的城市在这庞大怨气的浇灌下,如春笋般快速生长。   苏梓微微抬头, 便能看见逐渐逼近的月亮以及在她眼前蓦然浮现的轻盈绒雪。   她几乎伸手便能碰到浩瀚宇宙。   然而, 跟静谧美好的夜空相比,那些怨气所裹挟的记忆片段残忍得令人无法直视。   这场“复仇晚宴”已经濒临尾声。   剩下的那些人还在垂死挣扎,他们坚信崇高的神明之所以没有回应,是对他们没有拿到狼王令的惩罚。   “我们需要新的祭品来消弭神的怒火!”   “天呐, 现在!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可没有那个心思跟你开玩笑!如果不求得神明的原谅, 这种情况, 我们死定了!”   “我当时就说过, 一定要烧成灰!但你们就是那么固执!”   “拜托!别在这种时候争吵好吗?!”   ……   空气中的腥味非常浓郁,似乎能在衣服上浸染出斑斑血痕。   他们躲藏在小片阴影里, 圣光隐匿了他们的气息,而那些恶灵就在灯光下游走。   它们在寻找, 血泪将原本漂亮的脸染成惨红。它们肚子都鼓胀得像孕妇, 淅淅沥沥的血从缝隙处洒落, 隐约还能听见骨头被挤碎的声音。还有恶灵像砸核桃似的砸碎人头,脑浆迸溅, 它却咧嘴露出狰狞的笑。   “你们在哪?”   “你们躲起来了。”   “可是你们跑不掉的。”   恶灵们同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快乐得像风中的铃铛。   有恶灵拎起血淋淋的裙子跳舞, 像是提前庆祝它们的大获全胜。旋转的裙摆从上往下看, 像一朵渐变红的花, 漂亮纯洁,如同她原本的模样。   它们慢慢地在整个北地游走。   轻松得就像在散步, 或是在下一场必胜的棋局。   放眼望去,似乎处处都是阴冷的血红。   但躲藏起来的人可没它们这么惬意。角落里不时能听见牙关打颤的声音。只有亲自面对时,他们才能切身感受到死亡所带来的痛苦,窒息般的恐惧拉扯着神经,真实和想象的疼痛双倍叠加,让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们怀疑,他们其实已经暴露了。   所谓的“隐匿”只不过是恶灵在戏耍他们,让他们的精神饱受折磨罢了。   毕竟他们可都是血祭的主导者。   ——生不如死,不外乎如是。   但他们谁都不想死!   时间的流逝,预兆着死亡的逼近。   “缇文,快想办法!”   “我正在想!”   “这种情况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弄到祭品!”   “……我们?对,只是我们。我们早该联系他们!天呐,真是愚蠢,居然才想到这个!应该让他们来找。”   “你是说那些肥头猪脑的蠢货?!不可能的,对于我们的失败,他们只会高兴。我们输了,上头会给予他们更多的支持。”   “闭嘴!记住!我们根本就没有失败,是A国为了狼王令召唤出了恶灵,我们只是被偷袭了。明白了吗?!”   “……好主意。”   “快一点!”   ……   不一会,圣光裹着信息从渗透墙壁,从埋在水泥中的电线快速流转。   【宿主,信息传出去了!】   系统喊道。   苏梓立刻睁眼。她看见那个信息一直传到B国恢宏的政府大楼。   她露出冷意:【果然是这样。】   如果不是有上层掩盖着,不可能献祭了那么多女孩都还只是风平浪静。   苏梓果然没猜错,蛇鼠,一窝!   系统看着她:【宿主?】   苏梓冷笑:【可以了,他们可以死了。】   ……   在信息被传出去后,在他们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救援时。   所有恶灵突然停住了脚步。   它们的时间如同被禁止般,都诡异地保持着原本的动作。   躲藏着的人都不自觉地往角落缩了缩,大气都不敢喘,瑟瑟地屏住呼吸,连心跳都被压缩。   他们在心里疯狂祈祷。   手心里的汗濡湿枪柄。   这里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极其细微的水珠凝结的声音。   就在他们期待着能够逃过一劫的时候。   恶灵动了。   无论在什么方向,无论保持着什么姿势,所有的恶灵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无数双充满暴/虐恶意的眼睛同时盯住他们。恶灵们咧开嘴,露出了血染的牙,在满腔碎肉血淌中滚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露出空荡荡的身体,任由血管快乐地蠕动。   “找到你了。”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慢慢被咀嚼声淹没。   似乎是一场饕餮盛宴。   ……   凯瑟回到了“贫民窟”。   以恶灵的身份。   她看到那些女孩都在鲜血中沐浴重生,恢复完整的模样,然后慢慢地化为星子,沉进黄泉。她知道她们干净的灵魂会随着黄泉的汹涌,在岸边沉淀,幻化为花种。等到鲜花盛开,便是新的轮回。   但她浑身还是流淌着怨气。   明明杀害希里的、开枪的、抛尸的等等那些家伙都被她砸碎了脑壳。   但她的怨气却并没有随着仇人的死亡而消失。   她在迷茫中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贫民窟”,这个她曾经最想摆脱的地方。   “贫民窟”还是又脏又破。   没有客人时,安静得像黑暗里的坟场。   凯瑟认识的人都在睡觉,睡得四仰八叉。没有生意的时候,她们总在睡觉。因为睡觉可以抵御饥饿和贫穷。   外面都是惨叫和嘶鸣,她们也没跑。   毕竟,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凯瑟想到刚刚看到了A国小镇,被军队团团护住,在寒雪中晕出一片温馨安宁的昏黄。   而她们呢?   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   凯瑟的眼睛逐渐被血染成浑浊的黑红,在她的神智即将被失控的怨气腐蚀时,她身上的阴差纹发出剧痛。   她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直到她慢慢恢复神智,痛苦才渐渐消退。   凯瑟茫然地瞪着“贫民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恨什么?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凯瑟并不怕。   她现在可是恶灵,只有别人畏惧她的份。   她随意地将头转了180度,朝后看。   ……然后她看到了一颗恶灵组成的球,就像是A国冬天搓的那种肉丸——奇形怪状的恶灵紧紧缠绕在一起,无数四肢海藻般摇曳,无数张惨白畸形的脸都露出阴鸷恶毒的笑,眼珠被压瘪还在动。   极强的威压伴随着精神污染铺天盖地。   凯瑟整只恶灵都僵住了。   而这些恶灵似乎众星拱月般包裹着一张脸。   一张红润、有温度、正常的活人的脸。   她看见凯瑟后,被周围众多眼珠衬得不那么明显的眼睛蓦地瞪大。   她和凯瑟同时夸张地张大了嘴。   “啊啊啊——”   “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雪里红2+肥羊啊肥羊 ·   两边的尖叫都戛然而止。   ……   ‘能被我吓到, 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吧?’   她们的脸上露出同样的神色。   却又都警惕地保持不动。   这场面看着特别奇怪:一个双手沾满黏腻血渍、脑袋180度扭转的恶灵,与一个被无数诡谲扭曲的恶灵紧紧裹住的活人,跨越了生死, 在破旧的巷道里安静地对视,仿佛这里是“人鬼情未了”的拍摄片场。   只是这种情况下, 实在说不好哪个是“人”, 哪个是“鬼”。   那些像海藻般交缠的恶灵似乎没有理智,偶尔流泻出的微末恶意,便能令凯瑟冷汗涔涔。好在,有阴差令纹在, 只要凯瑟不挑衅, 这些恶灵便不会主动攻击。   奇怪的是, 那个活人似乎比她更害怕, 正悄悄地一点点地往后退。   凯瑟怀疑那些恶灵根本不能被她驱使,说直白点, 这个人可能只是被鬼缠身了而已。   不过,凯瑟并不敢冒险。因为, 她的运气实在是糟糕透顶。   所以她只强装镇定, 看着那人带着恶灵球慢慢地退出“贫民窟”。   但是, 她说什么来着,她的运气烂得仿佛是臭水沟里的抹布。   有人躲在窗帘后, 通过缝隙, 开枪了。   枪声炸开了这片本就岌岌可危的寂静。   裹着硝烟的子弹对这两方都没有杀伤力, 却瞬间打破了平衡, 让所有恶灵都躁动起来, 发出蛇般的阴冷嘶鸣,顺着骨缝渗进灵魂深处, 让杀意蠢蠢欲动。   凯瑟知道子弹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那是个老女支/女,老得像快要枯萎的花,只剩下残余的风情,只能吸引些变/态。所以她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希里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总念叨着打算收养希里……但希里死了。   所以她开枪了。   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自杀。   但,即便知道她多半不想活,凯瑟也不希望她死。   所以凯瑟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些危险的恶灵冲了上去。   而那些恶灵也张牙舞爪地朝她攻过来。   凯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她撕扯着恶灵软烂的身体,磅礴的怨气如乱刀般攻击,如同失去理智般的疯狂。   有一颗奇怪的插着花的人头突然从恶灵纠缠的肢体中窜出,露出尖利的牙齿,像恶犬似的,咬住猝不及防的凯瑟的胳膊。   激昂的混战几乎吵醒了“贫民窟”所有的人。   “该死的东西,我才不怕你们……”原本躲藏着的老女支/女骂了句脏话,掀开窗帘,毫不犹豫地开枪,“滚出去!都给我去死!”   枪的后坐力让她的手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喷射的子弹毫无规律,胡乱攻击。   看起来声势浩大,实则并没有伤到恶灵。   但这让凯瑟发现老女支/女并没有认出她。   凯瑟的眼珠像被线扯住的风筝,伴随着几滴脓血,猛地蹦出眼眶。蓦然广阔的视角让她清晰看见老女支/女脸上的恐惧和勇敢——因狰狞恐怖的恶灵而恐惧,因无所顾忌而勇敢;一个是身体的本能,一个是精神的现状。   她果然是想死。   凯瑟周身的怨气骤然变得更为浓郁。   她只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她们!上帝是个吝啬鬼,不舍得给她们一点希望,它想要逼死她们。   她嘶吼着甩开胳膊上的人头蛮。   阴差令纹再次腾起剧痛。   她一个趔趄,露出破绽,无数潮湿的头发瞬间将她捆得严严实实,细小的发丝钻进她的嘴里,汲取她的怨气。   “啧,差一点阴沟里翻船。”   全程躲着的活人看到凯瑟被捆住,才小心翼翼地露出脸。   她没靠近凯瑟,只远远地站着问:“你还有理智吗?”   问完她才发现凯瑟的嘴里、耳朵里都是海蛇般翻涌的黑色头发。   她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贴着她颈窝的水鬼,像哄小孩似的哄道:“把它放开吧?”   “岚、岚……”   这喊声磕磕绊绊。   但凯瑟注意到,这个活人的眼神很温柔,就像是母亲听到牙牙学语的婴儿第一次喊出了“妈妈”。   “这样也不行哦,快放开。”   “沈、岚、漱。”   沈岚漱的名字被一字一顿地喊出来。   水鬼就像生气的猫,龇牙咧嘴。收回来的头发缠住沈岚漱的手腕,气呼呼地拍打着,但力度很轻,像装模作样的撒娇。   沈岚漱觉得有点可爱。   她的萌点,自从当了养鬼师后就朝着鬼/畜的方向一不可收拾地狂奔。   沈岚漱咳嗽了一声,用手摁住水鬼的脑袋,然后仰头看向窗户,用B国话喊道:“请不用担心,我是人类,但并不是坏人。”   ——所以真没必要用那么多枪对着我!   最先开枪的女人顿了顿,直截了当地问:“你是A国人?”   “是的。”   “军人?”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普通的A国人民。”   “普通?A国人总喜欢这么说话。这好像叫,谦虚?”这个女人嘟囔了几句,然后又端着枪,指着那团血糊糊的东西,“这个是恶灵吧?”   沈岚漱身上的恶灵她们看不见。   暴露在普通人视线里的是烙印了阴差令的凯瑟。   可惜她浑身沾着脏污的血,扭曲的肢体像麻花似的绞着,一看就不是人。更别提还有从眉心血洞中淌出的细细的血和脑浆,遮住了她的脸,以至于根本没人认出她。   沈岚漱也不认识这只在失智边缘反复横跳的恶灵。   不过这可不是重点。   沈岚漱皱着眉说:“这确实是恶灵。这里现在很不安全,你们最好马上离开。”   “离开?我们可没地方去。况且那些女人还在睡觉呢。她们永远在睡觉。要我说,她们觉肯定得睡觉比向上帝祷告重要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女人还有心思跟沈岚漱聊天。   显然她内心有自毁倾向。   沈岚漱心思百转,但脸上只疑惑地笑道:“可是,她们不都醒了吗,还拿枪对着我和恶灵呢。”   “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这么说着,女人还是探头往外望。   在一片寂静中,巷道里慢慢亮起一盏盏灯,蕴含着诱惑/情/趣的暖色灯在雪中缓缓连成一片,热闹漂亮,风情万种,但却特别安静,静的能听见电流流淌时细微的滋滋声。雪落在老路灯上,积出厚厚的绒白。   从上往下看,这一块就像雪中萦绕着柔光的红花。   沈岚漱挽唇一笑,说:“看吧,我没有开玩笑。她们在你开/枪后就起来了。你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有哪里不能去呢?”   凯瑟茫然地看着这些人。   为了保护老女支/女,她们勇敢地站了出来。   灯光映照着,她们都奇异地透着圣洁的美,干干净净。   这是她们曾经那么憧憬的、似乎“贫民窟”里只属于希里的纯洁和勇敢。   不问前路。   原来她们体内也有砸破恐惧和桎梏的勇气。   凯瑟身上的怨气慢慢淡了。   沈岚漱低头就看到慢慢孱弱的女鬼。她一愣,立刻捏住水鬼的后颈,像提溜着自家不听话的猫咪似的,低声警告:“都说了不准这样,她资质挺好,也许能成为我们的同伴呢,快别薅了!”   水鬼茂密的头发缠住沈岚漱的手指,像嚎啕大哭似的,一边颤抖一边冒水珠。   沈岚漱:“……”   不是水鬼?   那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看中的肥羊突然瘦了?! 第82章 雪里红3+我要走远点 ·   沈岚漱早知道她“养”的这些鬼有缺陷。   哪怕是实力最强的水鬼一旦离她远点, 也是神志不清,完全被恨和怨操纵,只一昧暴/虐嗜杀。   沈岚漱以前不知道原因, 还猜测是不是它们的实力不够强。直到她懵懂闯入地府,才恍然大悟:地府司掌轮回, 鬼魅大行, 再加上从地脉涌出的黄泉,是鬼蜮,处处都是阴气,但却最滋养灵魂。论起对鬼之裨益, 人间没一处能比得上地府。而新鬼也只有进了地府, 受一遭阴力, 才能保证三魂七魄的凝固。若未经地府洗礼, 只在世间游荡,魂魄便会逐渐被腐蚀。   但地府不知为何, 竟关闭了千年。   所以如今人世间的鬼基本都是残缺的。   说通俗点,就是它们的智力都有障碍。   沈岚漱总算明白为啥“养鬼师”的传承断了, 只剩千年前的荣光赫赫。   敢情不是“养鬼师”自身有问题, 是鬼有问题。   她知晓前因后果后, 最先做的自然是又带着水鬼和人头蛮偷偷地走了一遭地府。   所以水鬼才牙牙学语,除了照旧黏她外, 也有了其他的情绪, 比如生气、撒娇等。它如同幼儿般, 展现出快速的成长;人头蛮变化倒不大, 就是脑袋上的花虽然还蔫颜色却深了不少。   但魂魄到底已经受损。   至于其他的鬼, 实力远不如水鬼和人头蛮。   而且沈岚漱现在也不敢再入地府。   所以她只能从别的方面着手。   比如“养”几只健全的新鬼。   酆都现世,阴阳大开, 不缺鬼怪,不然她才不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凑热闹。   沈岚漱其实很早就从家出发了,但到边境这一路也是惊心动魄(其实是胆战心惊),所以才磨蹭到现在。好在她运气不错,跟秦柒衣他们打了个照面后,就遇着了新鲜的鬼。   这只鬼浑身都是血和怨气,好像是个成精的黑米红豆粽。   它的头拧180度时,沈岚漱还以为它的头会像炮/弹似的弹射、爆炸!   所以她才会嗷嗷地叫出声。   虽然后来没像她想的那样恐怖鬼/畜,但这只鬼显露出的实力也很强,是只“肥羊”。   所以沈岚漱暗戳戳地把它纳入未来同伴的行列。   但没想到……它居然瘦了?!怨气和血渍都肉眼可见地变淡了,就连它额头上焦黑的血窟窿也在慢慢愈合,隐隐露出漂亮的脸。   沈岚漱:“……”   心痛!   她不去看那只令她心情大起大落的鬼,转而抬头看。   这里的房子很拥挤,窗户也挨得很近。生锈的窗框里站着一个又一个人。都是女人,都很漂亮。暖色的灯光从后面映着她们的头发和侧脸,让她们立体的五官美得格外具有冲击性,就像锦簇的繁花在这片阴冷雪夜中喧闹着涌入眼帘,这份反差美,美得震撼人心。   沈岚漱好半天才笑道:“真好看。”   她的话打破了这奇怪却有些温馨的寂静。   “这对我们可不算是夸奖,我们就是凭这个生存,”有人撩起裙子,坐在窗框上,“不过你是A国人,不知道也正常。”   沈岚漱:“我知道。”   拜托。   她来之前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呢,她又不是杜涧。   她看了一圈巷道,说:“要是仅凭美丽就能生存,那这里也不至于这么破了。没有监控,也没有逃生通道,路灯这么暗……”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全。   “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上面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们可不怕,我们有枪。这里破才好,没那些要死的蠢货来,我们更安全。”   “我们这里能躲的地方早就被那些富人占了,去那送死不如待在这里。”   “你们A国人不打仗,我们可都习惯了。”   ……   显然,她们把灵异侧的闹鬼当成了科学侧的生化危机。   但是她们不愿意离开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们知道B国政府不会在乎一群女支/女的生命,外面可能比“贫民窟”更危险。B国政府更愿意端着枪、豁了命去保护那些能赚得大把钞票的家伙,那些人才是他们的命根,而不是她们这群连补助都不配领的女支/女。   正是知道原因,沈岚漱才觉得棘手。   如果不是为了招聘“新鬼”,她是绝对不愿意踏入B国的。   特报局的人并没有瞒她,说得很清楚:B国已经收到了信息。为了获取神明的眷顾和狼王令,他们不会留手。   B国到底要怎么做,沈岚漱猜不到,她也不想冒险。   她实力低微,还没头铁到敢跟国家力量抗衡。   水鬼与她心意相通,头发立刻覆满她全身保护她。   “你要走吗?”   面前的鬼突然低低说道。   鬼音森森,只有沈岚漱能听见。   沈岚漱感觉有些微妙。这只鬼似乎突然对她有了些信任,这信任来的莫名其妙。她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连好话都没有能说得很漂亮。   “B国应该不会戕害自己人。况且我留下来也没用,我太弱了。”   这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杜涧再莽,也有实打实的神明眷顾;而沈岚漱只有她自己,和一群“小智障”。   她尚且无法自保,又谈何保护别人。   所以她才会冒着危险来这里招“新鬼”。   其实她比特报局更焦虑即将到来的荒诞未来。   “我明白的,我只是想要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奇迹。”看沈岚漱有点疑惑,这只鬼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这里,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人。我之前总觉得我们卑劣得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只会把玉米粒叼回自己的巢穴。但是刚刚你让我看到她们的,勇敢……真是难得的美好画面,对吗?”   “是的。”   沈岚漱很希望自己能舌灿莲花,但现实里她只憋出两个字。   “愿上帝保佑你一切安好。”   B国人大都信奉上帝。   沈岚漱的思绪有些卡顿。她愧疚也无奈。   就在她开口之前,水鬼的头发像密集的黑蛇快速游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这只鬼的嘴,挤压出粘稠的血水,然后又缠着沈岚漱的腰绕了一圈。而人头蛮幽幽地说道:“鬼话,连篇。”   沈岚漱的脑袋蓦地一清。   这只鬼顿时萎靡了不少。   沈岚漱也反应过来,她是被鬼话蒙了心,这只“肥羊”在诱/引她留下来。   沈岚漱倒没生气。   她心里本就有歉意,再加上又是养鬼师,天然对鬼亲近,所以才会被迷惑。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耀眼的圆月下,天柱一般的酆都耸立着,将阴阳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边。无数的鬼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盯着灿灿的阳间,不甘地嚎哭着,鬼哭像蛆虫般钻入骨髓,鬼眼透着勾魂的欲/望。   而秦柒衣的结界挡住了这股磅礴的阴气,护住了A国,也护住了B国。   但沈岚漱知道自己没这本事。   “有人,来了。”   人头蛮虽然是个结巴,但话说得比水鬼流畅。   沈岚漱摸了摸它,想了想,将它们都收了起来,然后抬头:“有人来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   但凯瑟很绝望。   这些武器对恶灵、魔鬼都没用。   如果不能留下这个活人,“贫民窟”可能真就完了。   希里死了、她也死了的时候,凯瑟真巴不得所有人都像她们一样死去。   但,她刚刚看到了不一样的画面!   她……她改变想法了。   起码她不希望老女支/女死。   凯瑟挣扎着爬起来。上面有人认出了她的背影:“凯瑟?”   凯瑟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她额头上的血洞和血渍都消失了,只有残余的怨气像诡异的纹身,交织在皮肤上。她犹豫地扭头,然后得到了满眼惊喜的笑和喊声。   “你这几天到哪去了?!”   “我还以为你傍上富豪,不回来了!”   “你的枪呢,给你两颗子弹。”   ……   凯瑟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   但她在此刻还是感受到了血液在鼓动。   沈岚漱看着这一团热闹,又看了很久这只鬼,直到它的手指微动,才离开巷道。   “她走了。”   “她是A国人,走几百米就回国了,不像我们这样。”   “凯瑟,快滚回家,关灯了。”   凯瑟愣了愣,然后应声走进了熟悉的烂楼梯。   ‘你我实力都低,但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也许可以试一试。我在远处配合你,你……’   这话还在凯瑟耳边萦绕。   她身上的阴差令纹正泛着一阵阵的暖意,像温水涤荡,还缓缓升起黄泉的丝丝湿意。   如果凯瑟愿意,那她现在就能回归彼岸,等待转生。   但她摁下了这股冲动,强行回忆死时的痛苦、不甘和屈辱,让怨气混着血水逐渐从她的皮肤渗出来,滴滴答答淌一地。   她听沈岚漱的话,让“贫民窟”处处都有她的血。   对于恶灵而言,这很简单。   但凯瑟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就怕她和沈岚漱叠加,也只是两只渺小的蚂蚁。   凯瑟不再担忧,只隐在黑暗里等待。   ……   凌晨在寂静中姗姗来到。   慢慢的,轻微的声响像小动物搬家似的,在黑暗里窸窣响起。   月亮已经大得很恐怖了。   整个北地的地面都浮现了一层浅淡的银光,就像平移过来的海洋。   酆都里的鬼怪越来越肆意。   直到乳白的纱代替大雪缓缓落下,覆在冰上、树上、房子上。   冰开始迅速融化,露出的泥土碰到白纱也瞬间变成乳白色,里面的草籽迅速变成灰烬;树木也在快速萎缩,最后只剩下鬼爪般的枯瘦无声地伸向天空;而房子没变,只是雪白的墙壁上缓缓浮现巨大的眼睛的图案。   衪,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月中火1+排场就要大 ·   “当微醺的夜绽开纯洁的花,   当冬日的树冒出新嫩的芽,   雪融入地底的河流,   月光的马车驶过北地的星辰,   古老的祭歌该要唱响,   为了迎接崇高。   在这永恒的梦中,   神明的光辉将普照北地。   ……”   风, 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歌声,在北地飘荡。   满地的白纱被吹出波浪般的涟漪,如揉碎的花瓣般沁出更为浓郁的银白,一只脚轻盈地落在这莹莹的白上。   月光合拢成纱, 落在她的身上。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月亮瞬间消失, 在一片尚未消退的耀眼中, 那个熟悉的、小小的弯月重新回到夜空中, 只是月色浅淡,仿佛所有的银光都凝成了这个人。   她缓缓睁开眼睛, 满月般的眼瞳里只有淡漠。   “吾信徒,何在?”   ……   杜涧吐了一大口血, 但他的脸色却好了不少。   神力如同暖炉般在他的体内流动, 驱散那股恍惚的痛苦。他的眼尾也透出隐隐的金红色。   “神, 来了。”   他们在凌晨前终于和秦柒衣会和了。   这一路看起来惊心动魄,实际上他们也只是突破了包围圈而已。酆都现世、万鬼恸哭……这些他们都没碰上。   何老头只觉得自己迷迷瞪瞪地睡了一觉就到家了。   到家就看到一家人满脸呆滞地站着, 活像群二傻子。好在老婆子能见事, 泡了热茶, 端了果盘, 周全地招待客人。   何老头没好气地瞪了眼柱子似的拄在那的儿女, 然后很有眼色地接过老婆子手里的东西。   何百里:“……”“爸……”   何老头没理他。   他看了眼妹妹,那模样, 估计脑子还在重启。   于是他只好迈着僵硬的步子,硬是蹭到他爹跟前,低声问:“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家怎么就撞鬼了呢?!这些人不是在那边吗?咱们是不是摊上啥事了?”   虽然他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能听出极度崩溃的语气。   何老头气呼呼地说:“瞎猜什么呢!那是妖怪。还有,部队是来帮咱们的!平时也看不出来你这么胆小啊,连这点世面都怕。”   这是“世面”吗?!   何百里无语地抹了把脸:“爸,你朝外头看。”   何老头虽然很嫌弃,但还是瞥了一眼。他的老花眼不足以支撑他在大晚上的看清细节,所以他只能看见屋子前头那片浓墨重彩描摹出来的阴影。他震惊了:“这是把山都搬来了?!”   “不戴眼镜你可别说话了,尽闹笑话,”施婆子扬了扬下巴,“那是栋楼。”   “乖乖,那这楼盖得快哦。”   “你看你,又没见识了,那是从地下长出来的。”   “从地下长出来的?像韭菜一样?”   ……   他们的对话越来越朴素。   愣是把酆都这个鬼蜮、酆都现世这件惊悚的大事描述成了沉淀下来、具有乡土气息的建筑行业的新生代奇迹。   何百里开始怀疑他爹妈年轻时是不是真的只是在外面打工了。   难道就他觉得“小说里的妖啊神啊真的存在”“A国真的有特报局(性质跟龙组一样)”“灵异事件多半是真的闹鬼”这些事这么恐怖吗?!   难道真的是他没出息吗?!   何百里陷入了自我怀疑。   但他好歹还有神志,还知道要给何老头他们搭把手。   杜涧看他那副幻灭的表情,表示非常理解和同情。他三观震碎的时候,也是这样,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毕竟他们的心性真不如何老头和施婆子成熟稳重。杜涧在这对老夫妻身上深刻感受到了何为“大智若愚”。   他有时候也会想,到底为什么他的神会选择当时一无所知的他作为信徒呢。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神慈悲,想要救他。   但是到北地后,在神的威压下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在他真切体会到真正的神的强大后,他才明白为什么特报局要封印天域。如果诸神随意,人类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与此相对,【哮天】要救他,也根本不必那么麻烦。   要么【哮天】无法发挥出真正实力。   又或者衪需要一个信徒。   ……迷雾重重,难以揣测。   但杜涧其实不是很在乎真相。   他认为,脚踏实地的现实比幻想中的“真相”更重要。   更何况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只是时代洪流面前想要阻止方舟倾轧的小卒,比无谓的思考更重要的是坚持和前进。   这些东西,杜涧以前从来不会想。   是成为神眷者后,他更贴近了世界的本源,所以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杜涧看向空了。特报局里,除了张文林,他便和空了最熟悉了。   空了正戴着无线耳机听歌,听的还是《魔法少女变变变》的片尾曲,那轻快活泼又略带中二的歌词,能让人一瞬间就想起满屏闪烁星星里蹦出来的魔法少女。   杜涧哲学家般的高端思绪顿时摔在地上。   空了扭头,笑道:“怎么样,好听吧?”   杜涧毫不犹豫地回道:“好听。”   空了眼睛骤然亮了:“有眼光。”   她很大方地把耳机分给杜涧一只。   “不用不用,我还要戴通讯器呢,”杜涧连忙拒绝。   特报局众人不需要通讯器,也能互相联系。但杜涧可不行,他必须戴着跟“天眼”配套的通讯设备,才能随时保持联络。   据说这套设备跟“天眼”一样,辐射范围几乎囊括整个地球。   它的价格也高昂到令人望而生畏。而且,除了国家配备,私人有钱也买不到。   是传说中的。   杜涧也是蹭了特报局的光,才临时分到一份。   比起普通的耳机,他当然更钟爱耳朵里戴着的高级设备。   “我刚夸完你,要不怎么说呢,男人不经夸,”空了瘪了瘪嘴,“而且,要是遇到结界或者领域,这个压根没用,还不如听歌呢。”   金子忍不住吐槽:“没用也比你的耳机好,你听歌的品味太烂了!”   空了顿了顿,在杜涧以为她要发飙前,突然露出了幽怨的表情,还翘着兰花指,甩了下手,娇嗔道:“你这冤家,总是口出恶语,伤我的心,真真是,讨厌~”   金子:“……”   杜涧:“……”   金子的脸似乎要裂开了。   杜涧看他脸色变幻的模样,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能拔下自己的脑袋朝空了嘴里狠狠地塞!   好在金子还没那么变态。   他嗤笑道:“也不怪你,毕竟是为了大家才把脑子算坏的。不过以后还是少算天机吧,虽然死不了,但傻了也实在有碍观瞻。”   空了又换了个画风:“你这叫职业危机。我什么都算,还要你干嘛,等着下岗退休吧。”   “天机不可泄露,你算出来的东西,除了我,谁能看得懂。但我看出来的东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现在,我就能看出来,衪的目标其实是酆都,给你算,还不知道算出些什么假大空散文诗呢。”金子坚决捍卫自己的“职业”尊严。   杜涧一愣:“不是狼王令吗,怎么换成酆都了?”   “要是衪真想要狼王令,不会现在才出来。衪的祭司围攻狼族族地时,是最好的时机,但衪没有。现在出来肯定是晚了。而且我们都在北地,衪不至于为了区区狼王令就跟我们对上,”金子这次解释得很详细,“目前整个北地,值得衪来的也就只有酆都了。”   杜涧皱起了眉头。   “酆都是沟通阴阳的枢纽。难道衪不希望地府运行?”   “他们都不想,地府代表轮回。要是掌控不了生死,那所谓神明,便就失去了权威,”空了随意地抛着手里的耳机,有零星的音乐忽高忽低地冒出来。   杜涧一字一顿:“巩固信仰。”   空了:“嗯。”   杜涧:“所以前地府是神关的?!”   金子:“嗯。”   金子还补了一句:“不过千年过去,现在什么封印都松了。”   他们两个都很淡定。   但杜涧的心里则是掀起惊涛骇浪。   神明的形象在他心里快要坍塌完了。   而“封印松动”还意味着天域大开,诸神降临。   就目前杜涧了解的情况,要是诸神真的降临,那人类……恐怕真的就要水深火热了。   杜涧表情很严肃。   空了挠了挠头:“不至于吧。吓到你了?”   杜涧:“我只是意识到了现在情况有多么严峻。”   金子非常震惊:“你前没有意识到吗?!”   杜涧:“……啊,我……”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   金子:“难怪你会认可她的品味。”   一句话讽刺了两个人。   “连我的品味都欣赏不了的人才是真的没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耳朵。”空了显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金子指了指外面:“美吗?”   空了:“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杜涧起初还没当回事。   直到他扭头看见了那个人——衪踩在危险却美丽的白纱上,点缀着繁星的金色裙摆露出漂亮的脚链,白纱眷念地在衪脚背上流连。衪明明只是轻轻一步,却骤然出现走了很远,空间的概念被模糊成风逝去。眨眼,衪便站在了酆都的结界外。   衪的手轻轻放在结界上,结界便像雪一样融化。   恸哭的万鬼刹那间安静下来,然后又爆发出更加尖利刺耳的嚎叫。   杜涧咬破了嘴,才清醒过来。   他紧张地看向金子和空了。   空了和金子都没什么反应,比看电影还冷静。   直到衪又动了,空了才点燃了一张黄符。   燃烧的火升起袅袅青烟。   夜空顿时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霾。   酆都上冒出朱砂勾画的鲜艳纹路,一道道纵横交错,流淌下来的液体居然都能吞噬衪的白纱。   衪的视线穿过重重阻碍,看向空了。   杜涧从衪的眼里看不到半点情感。   金子轻声道:“衪的信徒来了,是导/弹。”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月中火2+奇奇怪怪的形势 ·   耳机里传出滋滋的电流杂音。   原本活泼轻快的音乐掺了这几分杂音, 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杜涧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仿佛听到了炮/弹在弹道滑动的声音,刺激性的硝火从炮口冒出来,迸溅出大圈橙红的火光。   ——导/弹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吗?   会将这片纯白的北地轰/炸成焦土废墟吗?   杜涧的心脏因为窒息瘪缩得像核桃似的, 急促地推动着血液,似乎要在他的体内也燃起火焰。   金子看了他一眼。   衪的视线也落在了杜涧身上。   就像是火丢在了油上——刹那间, 杜涧浑身便冒出腾腾的火焰。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对劲, 他只是非常紧张。但在别人看来,他如同涅槃的凤凰般瞬间冒出万千华彩:他手上的火焰如同犬尾般浓郁却又细腻得纤毫毕现,金红的眼瞳像是太阳般灼灼。   正巧压制了堪堪皎洁的月色。   “干得好!”   空了的这句夸赞,杜涧只觉得没头没脑。   但金子似乎也挺认同。   何百里他们更是差点瞪出眼珠。   “爸!你看!!”   “我是老花, 是瞎!”何老头先是怼了句儿子, 然后才感慨道, “领导真是厉害啊!”   这话说的, 就像对方只是变了个厉害的魔术似的。   何百里看着那金红色的、像太阳般照亮半边的火焰,缓缓吐了口气, 露出个略显狰狞的假笑,努力平静说道:“对啊, 好厉害。”   事到如今, 他也想大惊小怪了。   反正领导说什么, 他就做什么。   在那个“披星戴月”的女人无声的注视下,特报局有条紊地动了起来。   ——站在客厅五个角落的五位警探将五角徽章半咬住, 闭上眼睛, 手掌合拢出圆形。他们的脚下衍生出亮纹, 汇成漂亮的光海;   门口的警探半蹲着, 手里的枪对着天空;   车队如长龙般盘踞, 在外面包围着这栋二层小平楼。   ……   何百里知道,在他看见的地方, 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这也是他只是震惊到恍惚却没有多少恐惧等负面情绪的原因。   他知道,他们是被保护着的。   何百里缓了缓心绪,一抬眼,便看见刚刚烧了黄符的那个领导咬破了手指,她的血滴在空中蜿蜒出复杂的纹路,然后啪地贴在了窗户上,那个女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何百里只觉得心脏莫名一松。   明明他刚才也是特别紧张。   一层白毛汗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他立刻看向爹妈。   两位老人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地面的光纹,除了略显倦意外,毫无其他良反应。   何百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下意识地想起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喃喃道:“这难道就是精神攻击吗?”   真是“恐怖如斯”!   其实何百里很好奇。   但是,这种层面的战斗根本需要他们帮忙。   甚至何百里都看明白。   他只好听领导的话带其他人一起回房间休息。   何老头和施婆子的房间进去,但他们也敢分开睡,都各自围着年幼的崽子躺下了。   何百里以为自己会睡着。   他刚躺下时,根本想闭眼睛,反而认真倾听着客厅里的动静。但客厅里真安静,只有家里的老钟摆还在执着地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安静的就像普通的夜晚,让他觉得这一切可能只是个真实的梦。他下意识地看向窗户,玻璃上凝满了冰晶,边缘处还堆砌着厚厚的冰雪。这半个月都在下雪。昨天他爹还在院子用冰块铲出了个“雪”人……   那些纷繁的思绪逐渐沉静,像浸入了湖泊似的。   何百里睡着了。   整个房间又暖又静。   从小孩到老人,呼吸都缓缓地交织,酝酿出满室的温馨。   ……   其实何百里听见声音,是因为所有的声音都被房门上那张隔音符吸走了。   所以在他还没睡着的时候,特报局便已经整好装,出发了。   杜涧紧张地推开门,却发现衪并在外面。   他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   “这……”   “封闭听觉。”   金子嘱咐了一句。   杜涧没有犹豫,立刻关闭听觉。   所以他只能看见门口的警探朝着天空齐齐开枪,子弹迸射出金黄的光线,在空中相互连接,标准的距离,恰好交织成一张金色的网,急速地朝着天空进发,像是要网住天上的月亮。   月亮没网住。   网住的是弧线轰过来的炮/弹。   炮/弹砸进来时,金色的网被扯得收紧,于是这些子弹全都狠狠地撞上火药仓。   轰——   轰——   像巨大的烟花在高空中接二连三的爆开。   碎末稀里哗啦撒了一地,还带着点余热和硝烟。   空了做了个手势。   她和咬着五角徽章的警探同时弯曲膝盖,用力一蹬。他们顿时如飞鹰般矫健地没入深色的夜空。   “空了?”   杜涧下意识喊出声。   他解开听觉便听见金子的声音。   “……天空,而我们的任务是地底。地底是地府所在,守住它,便是守住酆都的根基。”   “明白!”   杜涧立刻拉住像海鱼一样往下潜的金子:“我能做什么?”   金子看着他:“衪是因为你才离开的,衪并想跟另外一位神动手耽误时间。所以你的机动性很强。简单来说,就是随机应变。”   杜涧没来得及说话,金子便已经没入地底。   门口的警探动作依然迅速敏捷,上子弹、瞄准,开枪。   每一发都完美地保持了距离。   成功地拦住B国方向的所有导弹。   杜涧想了想,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的瞬间,阴惨的鬼哭便汹涌澎湃地冲进他的耳朵,寒冷的风扑面而来。他呼吸时冒出的热会瞬间凝水结冰。   他朝着B国的方向走去。   在一片惨茫中,只有他最为鲜明。   所以他很快便感觉到他被注视了。   一道毫无感情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比这风更冷,比这鬼哭更恐怖。   杜涧的心脏蜷缩着,他死死地咬住舌头,用力地扬手旋转,火焰如同小烟花般被他四散着狠甩出去,然后砰砰地爆开,炽热的温度将空气烫得扭曲。   杜涧听到了尖叫。   可惜并是神。   而是鬼。   他莫名被酆都的鬼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抽了…… 第85章 月中火3+神眷者的战场 ·   杜涧并不害怕。   他的力量克制阴晦之鬼。   刚才他只是试探, 便已消灭了周遭围过来的鬼,浅色的灰烬如柳絮般淡淡洒落。所以来再多,对他的威胁也不是很大。   鬼哭之声更为凄厉。   杜涧原本以为是它们发觉自己不好对付, 所以攻击才更为猛烈。   但这鬼哭却并没有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杜涧疑惑地扫了一眼。   他看到朝他涌过来的鬼都满眼哀恸,血泪从凹陷的眼中滚出来便立刻化为气体, 蒸腾出小片暗红。它们的脸上都是痛苦和不甘, 但攻击的动作却丝毫未有迟缓。   杜涧心里茫然,但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当他的火焰燎过它们时,那些血泪瞬间汽化,掺在神力中, 回转到他体内。   杜涧的眼前顿时如万花筒般变幻。   然后, 他见证了无数的死亡。在反复流淌的黄泉边散发柔光的种子铺满彼岸。而大开的酆都又显露出烟火人间, 勾起执念。   它们是为了哪怕死亡也难以磨灭的、始终沉淀在心里的念想而来到酆都。但却被神强行驱使, 不仅不能完成心愿,还会灰飞烟灭。   杜涧总算直到它们为什么会哭得如此凄苦。   那些泪, 是为它们在人间眷念的人、事而流,也是为它们自己而流。   它们是神的提线木偶。   心有不甘, 却无法反抗, 只能悲戚地哭着摔进万丈深渊。   杜涧不由一顿。   阴鬼瞅准时机, 如飞蛾扑火般冲过去,然后被杜涧周身薄薄的光燃烧殆尽。   “艹!”   杜涧实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大可以选择毫无顾忌, 那么需要付出代价的就是这些鬼——这是神的阳谋。   杜涧明知是坑, 却不得不跳进去。   他狼狈地避开这些鬼, 甚至不能停住脚步, 就像被驱赶的羊, 只能四处乱跑,倒是应验了金子那句“随机应变”了。   他必须远离酆都。   在这种极限的逃和避中, 他快速地学会了隐匿气息。   当看见树林旁石头堆砌出的凹陷,杜涧毫不犹豫地伸手爆出一圈浓郁却无太大杀伤力的火雾,然后立刻屏息,如矫健的羚羊般跳跃,身形倏忽掠出十几个幻影,他本体则无声地没入枯雪之下。   “嘶——”   短促的吸气声,转瞬即逝。   周围的鬼只警醒了一秒,很快便迷失了方向。   这就是被操控的弊端了。凭借它们的智力,在这片荒原中判断出能藏匿的位置其实并不难。但它们只是“木偶”,思考被攻击的命令所压制,所以现在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飞,在半空中氤氲出阵阵寒冷阴云。   ……   直到感受不到鬼气后,杜涧才着急地开口:“沈小姐,对不起!”   沈岚漱摁着差点被压断的脖颈,无声地瞪着杜涧。   杜涧:“……”   他愧疚地低头:“真的对不起!”   也是。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完美的藏身之处,肯定是有人弄的。   但他刚才居然完全没有想到,还毫不客气地扑进去,正好压到了沈岚漱。   “如果不是我做了点防护,我刚才就死了!”沈岚漱幽幽地说道。   杜涧看了眼她武装到牙齿的防护,明智地选择无视,而是继续诚恳地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沈岚漱別过头,能屈能伸:“算了,打不过你,不跟你计较。”   杜涧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笑两声。   沈岚漱拨开一点干瘪的雪,从缝隙里看了一圈。她的视线里空空荡荡:“都没了。”   杜涧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沈岚漱皱眉道:“你这是遇到什么了,这么紧张?以你的实力,你不至于完全打不过吧?!”   杜涧苦笑着说了来龙去脉。   “……空了他们兵分两路守卫酆都,我出来本来是想帮忙,结果现在看来,恐怕是帮了倒忙。”   沈岚漱愣了半晌,才愕然道:“你是说刚才追你的是酆都出来的鬼!”   她的声音极为响且细。   杜涧吓了一跳:“对,对啊,怎么了吗?!”   “这不正好撞上了嘛,我缺的就是这样的鬼才啊!”沈岚漱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她谨慎地确认外面安全后,立刻拖着杜涧出去。   杜涧满脸呆滞:“沈小姐?”   沈岚漱冲他挑了挑眉:“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   杜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是,养鬼师!果然是撞上了!”   他们俩兴高采烈地爬出来。   只可惜外面安安静静,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沈岚漱很能稳得住:“没事,你在这儿呢,它们肯定还得来。”   她这话没说错。   杜涧不再敛息后,周围立刻卷起阵阵阴风,鬼嚎哭着再度冲过来。这让杜涧有种他是个锃亮大灯的错觉。   但他再亮,也不如沈岚漱的眼睛亮。   毕竟沈岚漱眼里映出的不是一群飘忽阴沉的黝黑鬼影,而是她“左牵黄右擎苍”的意气风发的未来。   她快乐地调动体内的力量,去感应这些送上门来的鬼。   她刚连上线。   突然“网”断了。   不是她出了问题。   而是鬼被一根很长的银白绳子紧紧地捆住,然后重重地摔了地上,拖走了。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杜涧立刻与沈岚漱背对背,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低声提醒:“隐匿技术这么好的,我之前也遇到过,是衪的祭司。”   沈岚漱:“祭司,厉害吗?”   杜涧斟酌道:“除隐匿外,其他本事我还没见识到。”   沈岚漱点点头。   杜涧没看到,她现在因为愤怒脸都扭曲了。   之前她看中的“肥羊”误打误撞地消了执念,瘦了;现在她看中的,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却被别人半道截胡了!   沈岚漱咬牙切齿地说:“我冲锋,你殿后。”   杜涧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向谨慎的沈岚漱说,她要冲锋?   但事实证明,这还真不是他在幻听。   沈岚漱这话刚说完,她便骂着脏话,张开双臂,鬼怪感受到她的愤怒,从她的衣袖、领口里冒出来,迎风膨胀出黑压压的巨型畸变怪物,然后嗷嗷地四散,像神话里的巨灵神般疯狂地破坏一切。   不论是树、石头,还是白纱,都被裹着浓郁阴力的攻击彻底辗碎。   在这样的攻势下,那些祭司根本无处躲藏,只能被迫出来,愤怒地举起神杖。   “叽里呱啦的什么鸟语!让你们这群狗东西截胡!”   沈岚漱的脸上攀满了暗红的纹。   她睁着沁出血红的眼珠,第一次肆无忌惮地释放她全部的力量。   当然她也不忘对杜涧说:“看准了,上去补刀!”   杜涧:“没问题!”   他们俩相互配合。   这些祭司虽然人多,但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满脸屈辱地被俘虏。   被水鬼的水浸了满身的沈岚漱慢慢冷静下来。   她有点后怕。   “幸好这些祭司菜。”   沈岚漱给出了她的战后评价。   被打得七零八落、又被倒吊的B国祭司听到她这话,气得几乎要呕血。   他们,堂堂神明座下大祭司,可呼风唤雨,能决定他人生死。在B国也是贵族阶级的领头人物。   居然被说“菜”?!   一位祭司真的吐了大口血,萎靡地喊道:“狂妄自大的家伙!在神的光辉下,你们必将无处可逃!”   沈岚漱看了看那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轻轻啧了一声:“还吐血,果然垃圾。”   她看向杜涧:“都是神眷者,我怎么感觉你比他们厉害多了。”   “什么?你也是神眷者?你背叛了我们!了!”   被几个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杜涧只觉得浑身难受,但他依然保持严肃地说道:“我是神眷者,我也是人类,你们才是背叛了我们!”   ——被至高的神诱惑,失去了为人的本心。踩着同胞的尸体,披上高贵的皮,却是最恶心的魔鬼。   卑、贱。   作者有话要说:   不抽了吧QAQ 第86章 天柱1+狼王令成精了吗? ·   沈岚漱觉得他们的对话很高级, 总有种掷地有声的错觉。   但她是个俗人加怂人,没兴趣聆听这些“天籁”。   她只想找到被这些该死的祭司截胡的鬼怪。   沈岚漱才不想逼问这些废物人渣,而且她也不需要。凭她自己也能找, 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端坐下来, 掌心朝上, 三指碰触地面。   静心凝神。   沈岚漱慢慢嗅到了寒凉的水汽,她指尖下的土地也逐渐变软,变得像柔嫩的花瓣,还在微微拂动, 渐渐的, 跳动幅度越来越大, 像健康的心跳。潺潺的水声响起, 不知是血液流淌,还是黄泉奔腾。   她确实分不清。   但她和地府已经连上。   再去感受这片区域, 阴阳便泾渭分明——水鬼它们是一团飘忽不定的阴,杜涧他们是耀眼的阳。   沈岚漱也找到了被束缚着那群鬼。沁出微末鎏金的绳子生生地勒进它们的魂魄里, 要将它们鞣制成团, 成为力量的来源。   沈岚漱只觉得无语:B国的神控制这些鬼追杀杜涧;而她的祭司则因为它们身上的微末神力, 想要吞噬它们。误打误撞,弄巧成拙。   果然是群蠢货。   她把这事告诉杜涧, 杜涧也愣怔半天, 无法做出评论。   沈岚漱在他开口前说道:“想要定契, 它们的怨恨必须平息。”   杜涧下意识问道:“它们想怎么做?”   沈岚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杜涧顿时明悟。他可不就是它们遭罪的源头, 也难怪沈小姐会用这种歉疚的眼神看他, 估计他会被众鬼折磨。   但杜涧并不在意:“沈小姐,让它们做它们想做的就好。”   沈岚漱轻轻松了口气:“好。”   她摆了摆手。   杜涧笑了笑, 还左右看看,看那些鬼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只看见远处的坚冰砰地炸裂,混着点金的碎冰像逆流的瀑布似的喷洒一地,然后一大股缠拥的鬼魂钻出来,咆哮着,露出各种颜艺的夸张表情,像失控的机器般朝他这边俯冲。然后轻飘飘地掠过他的身侧。   杜涧:“……?”   他下意识扭头,就看见那几个祭司的血肉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原来它们恨的是神和她的信徒。那为什么沈小姐刚才要那么看他?’   杜涧茫然地问沈岚漱:“沈小姐,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我?”   毕竟这几个人也是沈岚漱为主力抓的。   沈岚漱没听懂:“什么既然如此?我就是给你打声招呼,别被它们的手段吓到了。”   就算再有神志,到底是鬼,又是死地绝生后“黑化”的鬼,手段肯定更加血腥残暴。沈岚漱自己是养鬼师,不管是做梦,还是训练,都没少见识过。她已经不再是邮轮上那个会被眼珠和残肢吓到的人了。但杜涧是神眷者,又一向心怀善意。沈岚漱也是怕他没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紧张得直接放大招再伤到这些鬼……   她的想法比较朴实。   但杜涧觉得不怎么写实。   他的形象管理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沈小姐觉得他会害怕这点小场面?!   “沈小姐,我一点都不怕。”杜涧站得笔挺,直直地盯着狰狞的鬼怪。   “……那挺好的。”沈岚漱不懂他的意思,但看他这副模样,总觉得要是自己动了就是输了。   于是,他们俩站在满地血红前,假装自己是不会动的“木头人”。   这场面瞧着是十足十的渗人。   闭着眼睛用“灵视”观察的祭司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她慌张地睁开眼睛,还忍不住战栗。旁边的祭司立刻问道:“琳达,找到没有?”   “已经找到,”在周围人欣喜的注视下,琳达苦涩地说道,“但他们已经被杀死了。”   “……”   “又是A国特报局?!”   琳达僵硬地摇了摇头,嗓音都在颤:“是魔鬼,地狱里的魔鬼杀死了他们!”   她的声音尖细,像指甲抓过毛玻璃一样,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其他人也都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惧。   “它们,绝对是魔鬼!”   那两个模糊的人形笔直地站在淋漓的血腥前,仿佛在欣赏一场绝佳的电影,阴森的鬼如藤绕树般缠着它们的影子。   琳达感觉她的神经疯狂地跳动。她眼前的世界变成了抽象画,扭曲、尖叫,让她不自觉地跪下、参拜,眼泪哗哗地淌,嘴里念念有词。   她以为她在背诵祭文,实际上,她发出的全是含糊不清的呓语,她的全身扭曲着跪下,鲜血桎梏,关节都胀成紫红,但她的表情却痛苦又狂热。   “琳达已经没用了。”   “她的灵感一开始就很高。”   “可我们现在就没人能观测了,也不知道东西送到没有。”   “都是那些家伙,太贪婪了!”   “他们只是想在遇到特报局之前做好准备。”   “特报局……A国真令人嫉妒。”   “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遇到特报局。但他们一定会带来大麻烦。”   有人看向琳达:“让她发挥最后的作用吧,神会庇佑她,她的灵魂将和神的荣光永存。”   琳达依然在向她眼中的魔鬼求饶。   但真正的魔鬼其实是她昔日的同伴。   ———————————————   凌晨三点。   何老头家的客厅里,钟摆再度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不只是钟摆的声音,还有重物在地上摩擦时发出的短促叫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沉重的木棒在缓慢前进。   声音越来越清晰。   尤其在钟摆荡过整点后,那摩擦声就更大了。   还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嘀咕声。   “……不守承诺。居然还堆了这么多东西,太坏了……还有冰箱?!狼一怎么找的地方!”   几簇银蓝色的绒毛从门缝里冒了出来。   然后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一颗小球似的毛脑袋冒了出来,然后在门缝里极限拉扯,最终以一颗挤扁又骤然蓬松如蒲公英的过程,成功滚了出来。   这是颗通体银蓝的毛球。   它的蓝,比系统的蓝色要浅,像薄薄的海面,晶莹剔透。   它成功挤出来后,在客厅蒙头蒙脑地转了几圈,然后一头撞在了一根柱子上,疼得它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生起一层水雾,发出呜呜的声音。它还没来得及动,后颈就被掐住了。   “谁?!”   “现在才警醒,有点晚吧。”   苏梓披着【秦柒衣】的马甲,晃了晃手里炸毛的刺球。   【统子,这小只跟你好像。】   苏梓没有开玩笑。这只由卡牌【狼王令】自主孕育的“狼王”蜷起四肢时,就像一颗绒软的毛球,而且也是冒着蓝蓝的微光。   她的两句话惹到了两颗球。   系统嗷嗷地表示它比这崽子更可爱。   而崽子则龇着犬牙,周身爆出一阵电光,电流在每根绒毛间流窜,愈发强烈。   但这可怕的电在碰到白玉般的手后顿时无声消弭。   在狼崽震惊的眼睛中,苏梓还毫不顾忌地捏了捏它的四只爪,看了看它的指甲。   “还行,挺健康。”   系统嘟囔:【那当然,这张卡可是S级的。】   狼崽能屈能伸。   在发现打不过苏梓后,立刻谄媚地摇摇尾巴:“对啊,我可健康了。”   苏梓将它放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可惜还是幼崽,不然你就能亲自带领狼族报仇了。”   她这话的指向性太强。   狼崽,也就是小狼王,顿时紧张地瞪着眼睛。它的眼睛本来就是圆滚滚的,瞪大后,更圆,还水水润润,很可爱。   苏梓被它萌得心肝乱颤。   她伸手,在狼崽的额头上画了几笔,阵法顿成。   狼崽只感觉体内的“狼王令”一阵躁动,然后涌出更为强悍的力量,冲刷它的经脉,助它快速成长。   “你,你到底……”   “A国特报局,秦柒衣。”   最初说特报局的时候,苏梓心里还有心虚。   但老话说的果然没错,谎言说得多就成真了。她现在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是特报局的人了。   狼崽没听说过特报局。但管中窥豹,从秦柒衣的实力,它也能判断出特报局实力很强。   如果是坏东西,它现在就死了,狼王令又得孕育新的狼王了。   “等今晚过去,你就不用躲起来了,也能带领剩余狼族重建家园了。”   苏梓这话说得平淡。   但这平淡恰恰代表着极强的自信。   这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神是她,特报局也是她。   狼崽的蓝眼睛都亮了,就像精致玩偶似的。   它的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毫毛柔顺地搭在身上,面对苏梓就像只幼犬。   狼王一定是最强的那只狼。   因为狼族慕强。   所以面对比它更强的对手时,狼王自然也不例外。   狼崽忍不住绕着她转圈,从喉咙里发出呼呼噜噜的声音,说:“你们今晚要跟那群不要脸的东西打架吗?”   “嗯。”   “他们还是很强的,而且还有神做后盾。只不过虐杀我族幼崽,真是恶心!你要小心哦。”   “我在埋伏,怕你破阵,我才出来的。”   “嗷。   它张着嘴哈气,竖着耳朵,蓝汪汪的眼睛很是可爱。   苏梓忍不住笑道:“你想咬他们报仇吗?可以哦。”   狼崽顿时高兴起来。   苏梓摸了摸它的脑袋,也很高兴。   【统子,你看……嚯!】   苏梓看见系统把自己的眼睛变得又大又圆,像开了夸张的大眼特效,两只大眼里还满是期待。   系统照常凑过来蹭蹭,撒娇:【宿主~】   苏梓:【……】   她恍惚间觉得蹭她的不是毛球,而是两颗挤在一起大眼珠子。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差点失手把系统拍飞! 第87章 天柱2+惊吓吧 ·   说实话, 苏梓恶心的东西也见识了不少。   但这可是系统啊!   她毛绒绒、蓝盈盈、像颗漂亮蒲公英的系统,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两颗并排的大眼珠子了?!   苏梓摁住还在撒娇的系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统子, 变回去。】   【宿主,我这样不可爱吗?】系统惊悚却不自知, 还在布灵布灵地眨眼睛, 殊不知它一闭眼,整颗球就只剩一条乌蓝的线,还在呈波浪形颤动。   苏梓很诚实:【再不变回去,我就要忍不住打你了。】   系统:【……】   它在剧烈的颤抖后, 终于嗷呜嗷呜地哭了起来。   伤心得像颗在脱水的球。   苏梓哄道:【因为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比狼崽可爱。】   说是哄, 其实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只是语气显然带了几分云朵似的绵软和亲昵。   这一招不算新鲜。   但系统显然很是受用。   它变回原来的模样,然后落在狼崽头上, 得意地昂头:【那当然,我最可爱。】   狼崽觉得苏梓望着它的时间有点长, 它下意识地歪着脑袋, 圆眼睛疑惑地看着苏梓, 两只毛耳朵还因为思考打了个激灵。   而它头上的系统因为它这突然一歪,差点滑掉, 吓得瞬间炸毛。系统揪着它的一小簇绒毛尖, 生气地嚷嚷:【哼, 差点被你摔死了, 嫉妒我比较可爱嘛!】   就像戴着小小毛球的小毛球。   苏梓丝毫没感受到系统的愤怒, 她只觉得心脏都快萌化了。   她轻轻地呼出口气,露出满足的笑容。   狼崽试探着问:“我们是不是要赢了?”   当然不是。   仗还没开始打呢。   B国的祭司正在送祭品。   【娅芸】下达神谕:收集狼王的血和月桂的叶。   前任狼王被他们杀死, 他们自然有狼王的血;   他们作为月神的信徒,找到月桂的叶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只需要成功送达即可。   但其实封印酆都还需要一个祭品,那就是地府守门者的手臂。   但是神无法进入地府。   想要拿到这个祭品,就必须把地府守门者引出来。   【娅芸】会将衪最虔诚的信徒鞣制成上好的饵料,让香味通过酆都传向地府,诱/惑饥肠辘辘的守门者出来。   ——拿他人当祭品,自己最终也成为祭品。   那些饱受折磨的灵魂已经等待转生,但恶人必须受到惩罚。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这是苏梓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她摸了摸狼崽的脊背,柔顺的狼毛穿过她的指间。她轻轻笑道:“我们绝对不会输。”   系统抱住她的手:【当然,我们一定赢!】   —————————————   韩邗他们正在观测代号为“月神”的异常。   韩邗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暴露。   这可是神明。   但月神确实毫无反应。衪只安静地站在酆都的影子前,月光凝结,悬浮在衪身侧,缓缓旋转。   衪的目标,或者说,衪的任务就是再次封印酆都。但是衪现在却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保存实力,那就是在等待。   很快,韩邗便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衪果然在等待,等待衪的信徒。   “五队观测到来的是13人,但现在却只有12个,有一个人不见了。”   韩邗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注意警惕。”   他担心那个躲起来的人是想要偷袭他们。   不过韩邗也没有因噎废食。   他依然遥遥地看着月神和衪的信徒。   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他看见那些祭司虔诚恭敬地下跪,从撕裂的小型空间里拿出银盘,而银盘之上是一盏金盅和一些绿莹莹的叶片。   韩邗还在想金盅里装着什么,结果就看见月神伸手,在那些狂热信徒的惊喜注视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只一瞬,他们便没了声息。   韩邗他们心里俱是一惊。   但月神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人,只平静地鞣制着曾经的信徒,让他们浸染了神力的血肉融合,然后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这感觉就像是衪在诱引什么东西。   韩邗想的果然没错。   随着血慢慢渗入地面,酆都里蓦地传来一声声古怪的咆哮。   一只巨大的怪物从黑暗中撕扯脱身。   黄铜铃般的独目直勾勾地盯着月神手上的血肉。它张着嘴,殷红的舌头滑落粘腻的口水,四肢都躁动起来。   韩邗知道月神就是为了等它。   ‘绝对不能让衪得手!’   韩邗一边做出手势快速移动,一边毫不犹豫地开枪。   在这片空旷的雪白中,枪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每一处爆裂的火花都朝着怪物进发,纷纷落在了它的前面。   韩邗他们想把它吓回酆都。   在他们一波枪响后,还没来得及再动手,月光突然绞死他们的身体,刹那间的冲击在地面上轰出密集的裂纹,而他们的防护罩则被迅速唤醒、又即刻破裂。   韩邗的余光里,月神依然平静,真的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皎洁月亮。   只是这月亮露出的獠牙却如此恐怖。   他咬紧牙关,才堪堪抵御住身上的沉重压力。   但其他人明显受不住。   即便有防护,他们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也破裂了许多,瘀血、瘢痕绵密地浮现,让他们像一个个粗制滥造的立体画。   月神显然不想因为他们而费心神。   衪看着口水肆意的怪物,在阴魂不甘又恐惧的呜呜声中,抬起手上新鲜的血肉,任鲜血顺着她白得如同雪质的手臂缓缓滑落,散出更为浓郁的腥味:“过来。”   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低吼。   它似乎感知到了危险,但又受到极强的诱惑,所以在酆都范围内焦躁地打转。   但猎食的本性一旦被唤醒,很难悄然泯灭。   它逐渐屈服于进食的欲/望,朝着月神的方向前进。   月神一直都在原地未动,直到它前肢跨出酆都的边缘。   砰——   月光凝成的石头犹如强力电磁炮轰向怪物,却在触碰到之前,被蓦然朝天空升腾的炽热火焰淹没;而瞬间出现在怪物前,拿着长剑的月神利落砍下的剑势被抵住,又被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弹开,简单的剑招对打,却不时震撼空间;怪物被踹中,狠狠摔回酆都,铜铃大小的眼珠都晕乎乎地半眯起来。   无数冤魂在灰扑扑的天空下聚集。   像一大团棉云。   它们汇集成野兽的模样,趁着月神攻击的间隙,猛地蹿下,一口咬住月神的胳膊,然后用力撕扯。   这声音如布帛断裂、金石敲击。   但却没有鲜血。   即便衪的手臂真的没了。   但创口却只是一片乌黑,像被剖开的岩石面,只凹凸不平,完全没有血肉。   剑招攻势未顿,朝着月神如疾风骤雨般狠打。   而月神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擦出极为炽烈的火花,桎梏着衪的神力流转。   但想要杀死衪,还是太难。   众人围攻,也只是将月神逼回原位,离怪物远远的。   怪物还未回地府,但沈岚漱已经出现在它旁边。   就算“饵料”还在,月神也已再无机会。   衪没有发怒。   衪只是突然刺透了自己的胸膛!挖出自己那颗乌黑的心脏! 第88章 天柱3+我们都是自己人 ·   那颗心脏犹如奇特的矿石, 沉静地萦绕着星辰般的微光,坠在月神的手上。   挖出自己的心脏,对月神似乎并不是没有影响。她的身上凝出了一层冰霜, 关节处也冒出冰碴,秦柒衣一直被压制的阵法也蓦地浮现, 幽邃的蓝迅速亮纹路, 在云层中酝酿出暴风雪。   但在这场暴风雪降下前,月神已经凑齐三件祭品了。   韩邗总是知道金盅里是什么了。   是血。   这血蕴含着浓郁的紫色,炸裂的电光时不时迸发出来。   绿莹莹的叶片和乌黑心脏同时融入紫血,在短暂的平静后, 立刻引动风云。阴阳的分界被搅碎, 两边骤然碰撞, 天和地都在惶惶震动, 破裂的缝隙以酆都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像怪物自地底张牙舞爪。   动物们迟钝了一会, 才猛然鸟飞兽散,朝着北地外逃生。   韩邗被刮得生疼。   他最靠近月神, 所以正好踩在了一道裂缝的末端, 凉气喷涌。   他的鼻腔一阵刺痛, 黏糊糊的鼻血吧嗒吧嗒地滴落。   “韩队!”   张文林甩出剑光,形成一道屏障。   韩邗迅速后退。   “韩队, 没事吧?”   “没事。”   比自己, 韩邗更担心如今的情况。   他们之前并不知道这三样东西的存在, 所以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要是知道, 那韩邗无论如何, 也不可能让B国祭司成功靠近月神。   但现在再想无益。   韩邗咬着牙,将自己的力量全部灌输到特制子弹里, 包裹的钢板像焦糊的锅贴似的缓缓翘边,露出被逐渐压缩成米粒大小的火药。子弹内里的空间被挤坍塌,形成一个个极小的黑圈,黑圈密集,相互挨着,像黑色的鱼子,却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韩邗心里清楚。   这颗子弹要是完成后丢出去,月神的施法一定会被打断,但在场跑不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死。   这是相当于“同归于尽”的杀器。   就在他思路尚未清晰时,地面突然一阵震动。   那只被张文林踹晕的怪物苏醒,冲着他们一顿咆哮着,然后转身没入酆都之中。   高耸的酆都突然爆发出黝黑的光和雾,直冲云霄,搅动厚厚的云层,在炸裂的雷声后,黑色暴雪犹如雪崩般倾盆而下。月神顿时被淹没,而在片刻的死寂后,剧烈的爆炸将周围的雪融个干净。   ……   “都没事吧?!”   “……韩队,我们这边没事!”   “我们这边也没事!”   韩邗长松了口气。   他此时才觉得头疼欲裂。   他刚才透支自身,又遇到了暴雪和蹊跷的大爆炸。   要不是陆枫突然冒出来,他和张文林都讨不到好。   他没跟陆枫寒暄,而是立刻搜寻月神的踪迹,刚才那场爆炸源头就是月神手中逐渐融合的那三样东西。   到处都被炸得干净。   所以他一眼就找到月神。   月神的两条手臂都没了,衪的脸也多处受伤,原本精致美丽的眼睛裸/露出骨头后,那些血管流窜着光,犹如两颗怪异凸的机械义眼。衪的躯体也干瘪了许多。   韩邗刚开始只觉得奇怪,后来才发现,月神华贵的衣服下的血肉被毁了一半,只剩骨头。   但这并没有影响衪的行动。   只是明显衪的战斗力下降了。   张文林很高兴地说:“炸得好!活该!”   韩邗有点无语:“你该不会以为是她倒霉吧。”   “难道不是吗?!”张文林还真是那么想的。   韩邗:“……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莫洲可能是觉得你头脑简单才会收你为徒。”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说中了。   如果不是张文林心性单纯,最初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骗。   苏梓当然也不会选他作为【莫洲】的徒弟。   不过这个真相暂时除了苏梓没人知道。   韩邗也只是随口吐槽一句。他在张文林嗷嗷狡辩生气之前,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她蠢到记错了封印阵法,那只有可能是祭品本身出现了问题。”   “聪明。”   陆枫赞叹道。   韩邗把前后联系来,顿时明了:“13个祭司,失踪了一个……你就是失踪的那个人。你混进了他们的队伍。”   陆枫笑眯眯地补充道:“然后趁机把东西调包了。”   月神的眼睛顿时一错不错地看向陆枫。   那攀满黑色血管的眼珠上下灵活转动,瞳孔却不动、直勾勾地盯着。   月神:“原来是你。”   陆枫轻巧地避开重重坠落的光石。几个翻转,身形忽隐忽现,拖曳出无数重叠的幻影。   他的声音如同身影,飘忽不定:“不止是我。”   月神的攻击一滞。   韩邗先想明白了。   那场恐怖的黑色暴雪果然是他们自己人弄的。   难怪除了月神,其他人都没事。   “反噬。你们隐匿了阵法。”月神的声音依然空灵悦耳,不似凡音,只是断断续续,像是瑕疵品。   陆枫打了个响指:“完全正确!”   “没办法,谁让你撞上门来了呢。为了对付你,我们也费了不少心思。为了藏住她那个阵,秦柒衣愣是憋到现在,真是辛苦了。不过你也挺厉害,连心都挖了。只可惜,真正的东西在我这呢。”他拿出一瓶紫红的血和几片绿叶,挽唇轻笑,就像个单纯腼腆的少年。   这是挑衅,也是诱引。   而陆枫周围都浮现了淡淡的阵纹。   ——光明正大的陷阱。   就像衪对付杜涧一样。   月神毫不犹豫地朝着祭品扑过来。   在陆枫含笑的注视中,又突兀地停住脚步。   陆枫一愣。   他嘴唇微动,但声音还没发出来,月神就一阵抽搐。   衪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五官也莫名在脸上乱蹿。   衪的双臂已被炸没,不然韩邗很怀疑那两条胳膊是否也会像衪的两条腿一样生长,就像春天的竹笋,寸寸拔高。在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时,衪的躯干柔软地扭曲,缠绕成麻花模样。韩邗的眼前一晃,那麻花模样的伏便成了腾龙的浮雕,而月神则长成了一根仿佛连接天地的天柱,柱身长龙盘踞,栩栩如生。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然后又都看向陆枫。   但陆枫满脸也是震惊和迷茫。   不过介于他的演技太好,谁也不敢说这副表情是真是假。   “这,啥呀?!”   陆枫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跟人约架然后对方碰瓷还报警——便秘一样的憋屈。   就在陆枫琢磨着想试探试探时。   响一声绵长的狼啸。   无数狼啸呼应着吼着。   陆枫的脸一僵。他大声喊道:“自己——”   他的“人”字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   北地的高山发出滚石般的咆哮,厚厚的雪似乎与天空相连,从山顶如海潮般扑下,蓝色的一层电光,随着这崩落的雪,朝着天柱这边淹没。   这是真正的雪崩。   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杜涧他们并没有反抗。   他们刹那便再次被厚雪吞没。   韩邗心里还在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掐算1+来自B国的正告 ·   特报局和特组其实做了不少准备。   不过有些事情他们并没有互通。   比如说, 韩邗他们并不知道空了和金子的行动是为了混淆视线和随时支援、陆枫偷偷混入了B国祭司队伍、秦柒衣的寒雪阵表面上是为了阻碍月神观测实际上却是为了掩盖覆于酆都之上运转不息的守庇阵……   比如说,陆枫他们也并不知道韩邗自个琢磨出了“同归于尽”的杀招、特组的核心人员包括张文林其实都装备了特制炸弹……   这些准备倒也用上了。   只不过跟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   陆枫拍掉头上的雪,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说了是自己人嘛!”   “太晚了。”秦柒衣言简意赅地回答。她走了两步, 蹲下身,把手往雪里深深一插, 像拔萝卜似的将人拽出来。   实在是因为不知道这根“月神柱”是什么玩意, 秦柒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笨方法,一个个挖。   也幸好是这雪只剩下狼族的冰雷之力,都不是普通人, 也都还能扛得住, 就是爬不出来。   韩邗数了数人:“可以了, 都挖出来了。”   正在刨雪的白狼们都松了口气。它们的鼻子上沾了雪, 这气一松,顿时湿漉漉的, 又沁出毛绒绒的凉意,勾得它们一个喷嚏接一个地打, 每只狼都被喷嚏的后震力抖得毫毛蓬松炸开, 像一颗颗丰满的雪球。   就连陆枫都忍不住上手。   秦柒衣也不由地摸了摸肩膀上的狼崽, 感受到手下柔顺的触感后,顿时心满意足。   空了感觉自己的爱宠受到了无言的歧视。   她垮着脸:“小黑的身上也有毛。”   那当然。   小黑可是纯正的白僵。   不过被空了养得实力已经远超白僵阶段, 所以它那身毛也又硬又毒。   “你摸, 不跟你抢, ”陆枫笑盈盈地说道。   空了:“……”   她不忿地嘟囔道:“我摸就我摸, 一群没眼光的家伙!我的小黑威武又霸气, 比这群一无是处的狼可爱多了!”   狼崽顿时支棱起耳朵,发出低低的嗷呜声。   陆枫立刻将它从秦柒衣肩上抱走, 露出“色令智昏”的盲目表情:“这是什么话,咱们小狼崽可听不得这话。”   狼崽想扒住秦柒衣,却没扒住。   陆枫摸着它,看着那群白狼,眼睛里都是光:“摸一把10块钱不贵吧。”   在场所有人:“……”   空了立刻庆幸她的小黑不受欢迎了,不然岂不是要被薅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知道陆枫这个黑心扒皮鬼没怀好意。   秦柒衣默默地拎回可怜兮兮的狼崽:“野生动物保护法,了解一下?”   周围的警探立刻目光灼灼地看向陆枫。   陆枫:“……”   在他如利刃般的眼刀甩过来前,秦柒衣果断拿走韩邗藏起来的那颗子弹,掠身而上:“我去看看这根柱子怎么回事。”   这根柱子似乎高耸无限,没有尽端。   秦柒衣一直绕着它飞。   她的速度很快,呼呼的风从耳边掠过,连飘落的雪都追不上她。直到她冲破云霄、似乎繁星近在咫尺时,她才停下。   狼崽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它望着因飞速而变成朦胧光轮的星星,眼瞳瞪得圆圆的,爪子都激动得控制不住冒出几缕电光,将秦柒衣的肩上的铃铛电出一层浅浅的紫晕。   这样踏风而行,顿时成了它的向往。   秦柒衣安抚地摸了摸狼崽的头。   她的视力很好,停在这里,仰头便能看见幽深邃邈的太空。   但她依然没看到这根柱子的尽头,就好像这个东西无穷无尽,一直到宇宙的尽头。   面对秦柒衣,总是格外软萌的狼崽呼呼噜噜地说:“这难道就是昆仑天柱吗?”   “以前的天柱其实是灵脉,与天地同生,位于四角,世间便灵气充裕。后来才有的昆仑。”秦柒衣看着柱身上那盘踞的青龙,眼神微动,“要想试试这到底是不是天柱,也很简单。”   她右手掐法决,左手将韩邗那颗子弹丢出去。   在子弹与柱身上的龙头相碰时,她便催动法阵,瞬间消失。   而巨大的轰鸣声在那微末的星子湮灭前骤然响起,黑色硝烟如利剑般四射,在极度的高温后又是地府黄泉般的刺骨寒冷,而阴气则袅袅飞散,无声地渗入。   秦柒衣遥遥地看着。   她飞得很远,但依然能感受到余波。想必地面上也如她这般有清晰的感受。   韩邗的这颗子弹如他所言,确实很可怕。   但这么恐怖的杀伤力并没有破坏柱身。   秦柒衣又用了特组的那些炸弹,依然没有伤到这根柱子。   柱身上的条条青龙反而在缓缓游走,龙须仿佛被微风吹拂缓缓轻摇,片片龙鳞折射出清凌凌的光,龙尾惬意地摆动,似乎下一刻就会脱离柱身。   龙的威压也震慑狼崽。   它一边因对龙的天然畏惧而战栗,一边又因为狼王身份而发出低低的吼声。   秦柒衣皱着眉喃喃道:“龙?天柱?”   她收敛法力,整个人直直地从高空坠下,又在落地前猛地停住,脚离地只有几厘米,浑身还缭绕着高空的雪霜之寒。   陆枫问道:“怎么样?”   秦柒衣说出自己所见。   “……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那柱子上的龙,看着也奇怪,像是青龙,只是有些违和感。”   金子疑惑道:“青龙盘踞,又没有尽头。难道真的是天柱?”   秦柒衣摇了摇头:“但它并不是灵脉,也没有溢出灵气。”   “总不能是月神良心发现、自我献祭吧?!”空了撸起袖子,“我还是来算算吧。”   她也没有犹豫,说干就干。   为了提高掐算的准确率,她还画了一张符,然后才静心凝神,推算天机。   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为测算这根天柱比测算明天的天气要难多了!   陆枫他们保持安静,似乎只有落雪的声音。   韩邗只看见空了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仿佛要与她背后的雪融为一体。   但她睁开眼睛后,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星辰。   “大厦将倾,天旋地震,吉。”   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好懂。   但组合在一起的这句话,每个人都听不懂。   特组还在苦思冥想,而特报局诸人已经果断地都看上了金子。   金子挑了挑眉:“吉就是吉,是好事。”   秦柒衣:“那就好。”   陆枫皱着眉:“但这柱子也不知道普通人能不能看得到。”   答案是能的。   不过这个答案是B国迫不及待给出来的。   他们在官网上发布了义正言辞的通告,正告A国不要偷窃B国的科研成果,并要求A国立刻撤消这对B国进行监视和播撒生化病毒的武器,否则B国将做出严肃反应。   刚睡醒还一脸懵的A国人:“……”   这说的是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日常1+友谊来得如此快 ·   不同于特报局的恢宏神秘的地下城, 特组基地虽然隐秘,但也在阳光之下。   基地的周围是一片葱郁的森林,总有灰色的野兔支棱着长耳朵在茂密的草丛里蹦, 有时还会撞上落在地面啄食草籽的鸟雀。不过往往两边都不害怕,鸟雀敷衍地扑腾下翅膀, 而野兔就动了动鼻子, 便各自干自己的事去了。   在这样安宁优渥的生活中,它们的警惕心很低,有时甚至会好奇地往亮晶晶的玻璃上凑。   只有人在里面敲一敲玻璃,它们才会吓得一惊, 赶紧跑开。   它们经常会跑到训练间这边来。   大约这里有细微的灵气溢散。所以草格外鲜嫩多汁, 草籽也更加饱满。   张文林他们在训练间隙, 还热衷于给它们起名字。   眼周长了圈黑色羽毛的叫“黑眼圈”;爪上有一道伤疤的叫“真汉子”;尾巴比其他兔子要长一小截的叫“有营养”……   总之, 简单粗暴。   不过这项“取名游戏”被莫洲、韩邗他们发现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大家一起找不同”——通过将灵力汇聚于眼瞳中, 细致观察万物及其特征——成为了锻炼灵力精细度和敏锐度的一项日常训练。   小鸟和兔子们的名字骤然翻了十几番。   也差点让张文林他们得了“兔盲症”“鸟盲症”,类似于雪盲症一样, 看见兔子和鸟眼前就一片白。   在他们的极力请求下, 基地食堂多了一道常驻菜:爆炒兔头。   当然, 实际上,他们真正想要爆炒的并不是兔头。   只可惜, 他们除了兔头, 啥也爆炒不了, 反而经常被莫洲、韩邗“爆炒”。   自从能用冥想代表睡觉后, 一天24小时, 10小时他们在训练,8小时他们在处理各种异常, 剩下的时间他们在冥想。   一分一秒都不浪费。   张文林他们天天基本三点一线:训练间、食堂、集合处。   他们的基地很大,主要分上中下三大块。训练间在中,食堂在上,集合处在下。   集合处旁边就是网安部的观测间。   网安部的一群人基本都戴着眼镜。他们的工作不分昼夜,除了洗漱,基本不离开座位。他们需要几个小时来判断那堆异常的属性,并通过探测仪反馈的数据进行等级划分,然后再根据等级分配任务。   异常探测仪现在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安装。   但A国毕竟范围广、面积大,总有地方会慢几拍。   那些地方,网安部只能用天眼去一帧帧地看。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都修真还是个近视眼?!而且度数居然还在涨?!”   ……   所以张文林总能听到网安部里发出这样的怪叫。   不过关上了集合处的门,外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集合处完全可以用“内有乾坤”来形容。   隔着窗户看,就是平平无奇的大房间,非常空旷。真正走进来,才能像张文林他们一样看到地面上、墙上游走的光芒。繁复的纹路像是用宝石镶嵌,光芒斑斓潋滟,走路时的微风拂过,便会发出清越的玉石之声。   走进阵法后,用灵力催动,便可瞬间传送到想去的地方。   科技部做不到像秦柒衣那样同时传送上万人去不同地方,但他们也在尝试不断改进。   譬如说,便携式小型传送阵、无人传送阵、传送圈……   科技部的脑洞常人难以想象。   张文林怀疑他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秃得那么快。   他想,天天换着法子训练(折磨)他们的韩队和天天被折腾的他们估计早晚也会秃。   张文林还特意观察了一下特报局的人。   他们的头发都很浓密且柔顺,像上好的绸缎一样,也像黑色的瀑布。   就连天天琢磨着当“陆扒皮”赚钱的陆枫,他的发际线也很优秀。风掀起他的额发时,露出的依然是一张完全俊秀的脸。   张文林、还有其他人,包括网安部,都祈盼是特报局的“完美无瑕”是因为灵气,只要修炼到了火候,他们也能脱胎换骨。   ——不要近视!   不要秃头!   他们当了修真者以后,对未来的憧憬依然这么朴素。   毕竟他们可是连工资都没涨呢。   训练时砸碎了地板,张文林都能看到韩邗心疼得脸颊一抽一抽的。   而特组天天都在训练。   所以韩邗和陆枫的关系突飞猛进。   两个人时常蹲在门口凝视他们,而且眼神逐渐统一、变态。   就是这种“死亡凝视”,让特报局和特组迅速抱成一团,就连行动也有了无言的默契。庆祝张文林渡劫成功的火锅会上,众人各自带的菜不多不少,正好够饱。   也是陆枫和韩邗都不在基地,都去调查边境天柱的事情,他们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   不过吃完必须收拾干净,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不然让那两个魔鬼知道他们花了钱还吃独食,估计就得去大马路上通过不分昼夜地表演胸口碎大石发家致富来保住小命了。   “这火锅汤倒哪?”   “下次别吃火锅了!我的眼镜又起雾了!”   “我就想问,到底谁洗碗?”   “清尘阵法?”   “不行,肯定会被陆枫和韩邗发现的,那俩家伙眼贼精!”   ……   被评价为“眼贼精”的两个人却并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   B国还在扯皮,咬死说这根天柱就是A国放在边境的监视器,还在时刻不停地播撒生化病毒。   A国次次都是硬刚,分点反驳B国:这是最新的地震检测仪“坐看云”。边境位于地震带,早在几年前,他们就着手准备了这项工作。至于监视和病毒更是无稽之谈,不要总拿自己干过的事来揣度别人。   两边你来我往,无形的刀光剑影。   ……   听到国家的解释,A国这边还好。北地以何老头一家子为代表,都是照常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在路上也会说两句,这柱子上的雕塑真好看,要是真用这玩意给B国投毒,那才真是暴殄天物;   但是B国那边就闹起了大骚动。搬家的、冒险的、自/杀的、静坐示威的、狂热祭拜的……五花八门。让A国人不禁怀疑自由主义的真正含义。   只要不越过边界线,那边怎么闹,A国也就当没看见。   B国政府在国际上好生生地吼了一段时间。   一直威胁A国,如果不把东西撤掉,就会掀起国际战争。   直到最后也并没有打起来。   那根被命名为“坐看云”的天柱也依然好好地屹立于A国,连接天地之间,仿佛青龙盘旋、吞云吐雾。   C国在看到照片上逼真的青龙后,大言不惭,说A国的“坐看云”抄袭了他们国家的古法雕刻技术。   又引起了国际上的一阵哄堂大笑。   当然,这些笑话都是明面上的。   韩邗和陆枫看到的是底下的暗潮涌动。   其他四国的人不断进来试探。   光韩邗和陆枫,就抓住了好几波人,赚了一波举报费。   但肯定是没抓完。   因为有偷偷摸摸地进来的,自然也有以旅游等名义光明正大进来的。   A国不怵他们的试探。   但是也怕他们闹出事来。   所以天眼锁定了那些人,时刻盯着。   但是人,盯着盯着,还是丢了。   与此同时,网安部发现了新的异常。 第91章 日常2+表面是个狠人 ·   很多事情, 人们只能看到的只是表面很少的部分,而更大的内在却藏得很深,犹如冰山。①   ——冰山理论。   这个广为人知的人格理论, 其实也能应用在许多事情上。   比如异常。   人们肉眼看到并记录下来的灵异比真实存在的灵异少太多了。   但就这么些流传的灵异事件,便足以让许多对着电脑或手机的人吓得瑟瑟发抖了。   流传度比较广的“红绣鞋”“血腥玛丽”“水猴子”等等这类听起来血腥暴戾的异常, 特组都认真调查过, 实际上只是些弱小的异动,当然最后它们也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几十次下来,网安部也发现,能被拍到且未伤人的异常往往很弱, 阳气重的普通人都能伤到它们。   所以在看到悦溪村的帖子时, 老五还以为跟之前一样。   帖子上的描述挺详细的:【晚上十二点, 狗在房门口叫, 还挠门,似乎想要进来。爷爷便起来去开门。但是开门的时候, 他听到了嘻嘻嘻的笑声,脚脖子还特别冷(强调只有脚脖子冷!)。而且狗怎么也不肯进房间, 还咬爷爷的袖子不让他进。村里的老年人都比较迷信, 爷爷也是。他就抱着狗在客厅坐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才敢进去, 结果一进房间,就看到从上到下全都是纸人!】   帖子里还附了照片。   老五点开来看, 照片上果然都是纸人。   这些纸人并不是扎的, 而是剪的, 只有十几厘米, 结构很简单。不知道有多少纸人才能像照片上那样塞满整个房间, 连白炽灯上都挂着一连串。而且所有的纸人都朝着镜头,似乎盯着镜头后的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种毛骨悚然的渗人, 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清晰感知。   老五凑近看,发现这些纸人的笑容并非一模一样,越靠近门口,笑容弧度就越大,几乎要是血盆大口的那种夸张。   他的神经瞬间被拨动。   他往下翻,发现发帖人过了几小时又补充说,不止是爷爷,全村人都撞鬼了。   补的照片老五也看了,全都溢满了诡谲和不详。   他喃喃道:“肯定是异常。”   只是悦溪村并没有异常探测仪。   老五只好打开天眼,一帧一帧地看。   录像中,悦溪村的夜晚安静又祥和,只有偶尔的狗叫,吓跑几只从山上试探着进村的野鸡。但是晚上12点到1点时,整个村子特别安静,就像被定格的默剧一样。   老五反复看了好几遍,却依然没看到任何纸人的痕迹,也没听到帖子中说的狗叫和挠门声。   他只听到一片死寂。   犹如坟场。   老五想了想,想将悦溪村的异常等级定为B级。   但在下派时,他心里一悸,手指莫名敲下了A。   老五愣了半天。   直到杨思弦喊道:“老五?老五?!”   他才打了个战,清醒过来。   “老五,你怎么了?”   “杨局,”老五的语气飘忽,“我刚刚突然有了预感。”   玄而又玄。   仿佛在那一刹那,他的心神与天地同步。   杨思弦了然。   她翻出老五刚下派的任务,做上了“特殊”的记号。   “杨局?”   “既然你有预感,那这个悦溪村肯定不简单。”杨思弦又等了一会,在看到执行任务的名单里有熟悉的名字后,她才离开。   ——————————————   “A级,还有特殊标注。”韩邗点开任务单,看到地名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悦溪村?”   陆枫:“有五个D国人也去悦溪村了吧?”   “嗯,”韩邗看了眼手腕,“过海关时在他们身上放的东西就是在悦溪村被丢掉的。”   韩邗思索了片刻:“让张文林和赵一峰去吧。”   张文林自不用说。   赵一峰也是属于训练时出类拔萃的代表,小狼王这只看菜下碟的崽子被提溜到基地养后,除了张文林,最黏的就是他。   陆枫:“我们到时也往里去。”   韩邗点点头:“行。”   反正调查“坐看云”的路径中途也会靠近,绕一下直接进村也无妨。   只是不知道悦溪村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枫仰头看着“坐看云”上的青龙雕塑,突然冒了句:“你说,这些龙在看哪?”   韩邗一愣,不由抬头看。   是真的摸不着,不然“坐看云”上的青龙雕塑非得被那些科学家盘出包浆来。那些生动立体的龙爪、龙尾、龙须都被研究得十分透彻,唯有那如红烛般燃烧的双双龙眼还没出结果。因为不管远近,总是拍不清楚。科技部正在想法子让那些年迈的科学家也能腾空而飞、随心而动,并保持长时间。   所以对于龙眼,更深刻的研究尚未开展。   韩邗看着那些隔着万千山海依然灼灼的龙眼,随意猜测道:“难道看的是龙脉?”   陆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韩邗显然没把自己这话放在心上。   他当然也不可能知道【陆枫】心里的讶然。   【这就叫歪打正着吗。】系统呆滞地喃喃。   苏梓摘下眼镜,表面上是闭眼揉了揉鼻梁,实际上是在跟系统对话:【他应该是有所预感,只是感觉并不强烈。】   系统点点头:【毕竟韩队长以前也是支线任务呢,肯定有天赋。】   系统这一提,倒是让苏梓想起来了:【我们好像很久都没看支线任务了。】   系统:【对哦!只顾着关注主线任务了!】   这颗球立刻乐颠颠地戳了戳自己的肚子。   本来点开光幕,只需要心念一动即可。但狼崽出现后,系统感受到极大的危机感,它熬夜研究了几天,愣是把机制改成了戳戳它才能打开。拽着苏梓的手跟她撒娇,非说拥抱是保持热爱的重要方法。   苏梓坳不过它,只能随它。   不过变麻烦后,苏梓也就基本不看光幕了。   只有系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天天热衷于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   估计只有它自己没意识到它这副懵懂、新鲜的模样,暴露出多少问题。   苏梓隐隐有所猜测,不过没得到证实。   她的思绪纷纷,如霏霏雨雪,还没落地,突然就听到系统一声大叫,她猛地睁眼,斑斓闪耀的光顿时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瞳孔,让她的眼睛和脑子刹那间只剩下布灵布灵。   【统??】   【……宿主,我要被闪瞎了!】   系统悲伤地哭唧唧。   【支线任务?】   【嗯!!】   苏梓擦掉渗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她缓了缓,才再度睁开眼,有些朦胧的视线里倒映出满是字的光幕,文字排排,熙熙攘攘地挤着,进度条也是满满当当。   一派丰收景象。   就是有点费眼睛。   苏梓抓住胡乱飞、撞的球,将手掌的温度降低,然后轻轻地包住系统的眼睛。   系统嘴里哼哼,但也老实没动。   苏梓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在众多支线里既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如何百里、赵一峰等等,也看到了不少陌生的名字。   【等下,山下久?D国人?】   其实支线任务也出现了不少非A国的人。   但D国人还真是第一次。   苏梓觉得,大概是那个国家总想拖所有人下水,总抱着大家一起不好过的不正常的疯魔心态,对于拯救地球实在没啥贡献,所以连有关的支线任务也很少。   她对D国确实没什么好感。   就连系统也知道。   系统晃了晃,说:【他在支线任务里,可能是歹竹出好笋?】   【也有可能。】   话是这么说。   但苏梓还是去找了找这个山下久。   她在D国没找到这人,反倒在A国找到了。   A国悦溪村。   而且刚找到,她就“看”到这个“山下久”一刀捅死了一个男人。   看模样,死的居然也是D国人。   苏梓:?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日常3+小说照进现实 ·   悦溪村。   一个普通的小村落。   村子里住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一个家庭的底气和希望。   所以这里的生活场景通常会呈现出极大的反差:一边安安静静晒太阳, 另一边则活蹦乱跳地捉鸡撵狗。   不过这几天,村子里非常安静。   因为小孩子都被关在了家里,明令不准出门乱跑。而狗和鸡之类的小动物也反常地保持安静:狗夹着尾巴, 缩在门口;鸡鸭则瑟瑟地挤在一块。   在外工作的人都着急地请假,准备回家。   可他们当然没有特组快。   张文林他们到达悦溪村时, 正好是中午。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 是在指定地点安装异常探测仪。这个过程并不复杂,只是不同于一般基础设施的建设,异常探测仪装好后,需要叠加阵法进行防护和隐匿。   这个张文林虽然会, 但不如其他人熟。   所以他只在一旁做保护工作。   不过这里实在安静。   明明周围都是山林, 却听不到禽鸟走兽的声音。   张文林下意识释放几缕剑气做试探。他的剑气自然没带杀意, 但兵戈天然铿锵凛然, 普通的动物在这摄魂般的压迫下也会恐惧。   但张文林依然没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就像这葱茏的树林里并无生灵一样。   “果然有古怪。”   他看向村子。   从高处看, 悦溪村坐卧在群山之中,就像一颗晶莹的明珠。周围山清水秀, 这颗“明珠”自然也熠熠生辉, 村子上空还氤氲着淡淡的灵秀之气。   “看出什么了吗?”赵一峰拍掉手中的符灰, 问道。   张文林摇摇头:“什么古怪都没有,相反, 悦溪村的风水很好, 假以时日, 必将成为宝地。”   赵一峰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他低头, 调式手腕上的设备, 与异常探测仪相连。   腕表一样的设备发出叮的响声,同时亮了起来。在片刻的凝滞后, 数字快速翻动,上升又下降,最后慢慢地稳定。   赵一峰盯着那个数字,直到张文林催促才艰涩开口。   “   这样的数值,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个数字,不仅他们看到了,网安部也看到了。   杨思弦立刻与特报局联系,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与此同时,老五也紧急联系张文林。   但他的通讯信号就像被吞噬了一样,怎么也得不到反馈。   “杨局,联系不上!”   “天眼呢?”   老五几乎要把键盘敲凹下去。   他快速地调出天眼监控,将位置定在异常探测仪旁边。   但是屏幕上并没有出现张文林他们的身影。   老五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调出这几天悦溪村的监控视频,逐帧对比。果然,这些画面除了亮度不同,其他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添加了动态效果的PPT一样。   “这,这是,结界?”   “像迷雾之城一样只能进不能出?”杨思弦将悦溪村与迷雾之城进行对比。   但即便是迷雾之城,天眼也是可以使用的。   难道。悦溪村的结界比迷雾之城更恐怖吗?   杨思弦将这些信息都发给了秦柒衣。   秦柒衣回的很快。   “已收到。”   ——————————   “你们真是警探?!”   一个满脸倦色的年轻人看着张文林他们,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张文林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村长就着急地说道:“哎呀,小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大爷爷,”顾勇无奈地喊了一声,然后解释道,“我在网上发了帖子,很多人都能看到。我们不是怕被骗,只是怕不谨慎的话,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的前半句是跟村长说,后半句是在向张文林他们解释。   “小心谨慎是对的。”   张文林当然没有生气,他将自己的证件递过去。   顾勇下意识念出声:“特殊情报……处理组?”   张文林挠了挠头:“其实就是处理些非常态的案子。”   顾勇:“灵异?”   赵一峰很委婉:“我们一般叫,异常。”   顾勇:“……”   说实话。   他更怀疑了。   虽然这几天的撞鬼让他唯物的世界观已经近乎崩碎,但让他这么轻易地相信A国有这样神秘、神奇的特殊部门,还是很难。   除非他们伴随着电闪雷鸣或者其他奇特景象,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然后很冷酷地……   顾勇的思维乱飞了一瞬,很快就被他拉了回来。   他重新看向这群被村长领回来的人。   朴素,且普通。   完全不符合他的想象也就算了,也没有穿警服。   不过这证件。   凭顾勇的能力,也实在没看出问题。   他把证件还回去,装出相信的模样:“原来是张警探,请进。”   张文林他们跟在他后面。   村长则在一旁絮叨。   “……小勇让我们都住进祠堂,天天晚上守夜。别说人了,狗都瘦了一大圈。可是没法子,那东……”   差点把话说出来的村长立刻捂住嘴,吓得脸惨白。   顾勇赶紧安慰道:“您别自个吓自个,现在还是白天呢。”   “对对对!”村长忙不颠地点头。   但他还是忍不住求助似的看向张文林他们。   “没事的,您别担心。太阳还在上头呢。”   村长这才放下心来。   顾勇想法子把老人哄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谢谢。”   张文林却皱着眉说道:“能带我们去村里转转?”   “不进祠堂了吗?”顾勇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文林和赵一峰对视了一眼,决定实话实说。   “其实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在村子里面转过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刚才村长说话的时候,那边有动静。”   “哪边?”   “那,”张文林指了个方向。   顾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顿时悚然:“那就是大爷爷家。”   赵一峰想了想:“或许村子里的人是关键。要不,你先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吧?”   “行。”   顾勇虽然害怕,但也没推辞。   他之前毕竟是悦溪村唯一的年轻人。基本都是挡在最前面,也练出来几分胆量。   但要他近距离面对那些瘆人的纸人,他也是不敢的。   好在这些人实在贴心。   一部分留在客厅陪他,另一部分人则小心翼翼地推开卧房的门。   门开的瞬间,那些纸人分明弹动了一下,就像白色的浪潮快速地鼓涌了一瞬,掀起阴冷的风。它们明明没画眼睛,但无数道视线却犹如实质般越过张文林,看向顾勇。   祠堂那边传来隐约的狗叫声。   顾勇缓了半天才艰难开口:“我,我家养的,大黄狗。”   他不光是为了解释,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他缓了口气,正想继续说,就看见给他看证件的那位张警探张开右手,一柄剑由虚转实,轻轻一划,房间里传出清晰的布帛撕裂声,白色纸人汇成的海洋顿时被割裂成两半,中间露出房间原本的颜色。   吱吱吱——   像无数老鼠在尖叫。   这声音由细切逐渐变得洪大。   顾勇才听出来。   他僵着脸喊道:“是外面,它们要从外面冲进来了!”   下一刻。   无数纸人像爆发的山洪般冲泄进来,从门、缝隙,甚至破开了房顶了。   “跑……”   砰砰砰——   细微的枪响。   每一发子弹都腾起一片火焰,瞬间将纸人烧成灰烬。   顾勇的话堵在嗓子眼还没咽下去时,他旁边的警探配合默契,手同时翻飞,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在空中唤出晶蓝的冰雾,然后猛地打出去。温度刹那间降至零下,厚厚的冰从上到下凝固,将所有纸人冻结。   然后有警探一拳砸中冰面。   整个房间的冰连带着封住的纸人顿时崩碎成渣。   张姓警探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眼神一凝,裹挟着满身薄亮的光晕,御剑而出。   然后一剑将疯狂逃窜的人掀飞。   ……   “咕噜。”   很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   是顾勇。   他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望着周围得警探。   他真想录个视频,告诉所有人《都市王者:龙组》《特殊部门的秘密手札》《修真者他穿回来了》等等这一类小说都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第93章 日常4+实际是个怂人 ·   但顾勇并没有勇气在这种情况下掏出手机。   毕竟房子里到处都是蠕动着拼合的纸屑, 而房子外则是攥着沾血匕首还如野兽般嘶吼、不知是不是人的疯子。   他急速蹦跳的心脏因为时间的流逝缓缓平静。   看顾勇的脸色没再那么难看,赵一峰才说道:“顾先生,你试着往外走。”   顾勇慢了半拍:“哦, 好的。”   他看了一眼赵一峰,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 谨慎地抬脚, 朝门口迈了小小一步。   纸屑停滞了一瞬,蠕动的频率似乎有所加快。   顾勇又走了几步。   那些纸屑拼合的速度明显快了,逐渐拼合出人形轮廓。   赵一峰和同伴再次出手,将它们冻碎。   然后他带着顾勇速度极快地飞掠了出去。   顾勇被带出去的那一刹, 房子里的纸屑激动得如沸水一般, 膨胀开来, 还不停翻滚。   但这异动只在房子里。   赵一峰又带着顾勇朝各个方向都走了一遍。   在他们朝东南方向走时, 房顶嘭地炸开,凝结的纸屑像逆流的瀑布般直冲云霄, 然后又朝着他们激流直下,在顾勇面前汇集成大的、立体的纸人。   张文林在它的眼睛亮起来之前, 一剑贯穿, 剑气恣睢, 像千万根长针,疯狂地从拼合的缝隙处破出, 直到将纸人炸碎。   那个被摁着也在不停挣扎的男人在感受到冰冷剑意后, 也终于老实了。   “这个方向有什么吗?”   “有山, ”顾勇的脸因为刚才的刺激而泛红。他缓和激动的情绪, 稍微斟酌语言, 说,“叫潜龙山。以前村里人上去挖野菜遇到了野猪和野狼, 之后就不怎么敢上山了。到我们这一辈,就没人去了。”   赵一峰疑惑地重复:“野狼?这一带按理说应该不会有狼。”   “这都是以前流传下来的说法,其实我们连野猪都没见到过。但他们一定遇到了很危险的东西,不然也不能在祠堂留下训言。”   “训言?不能上山?”   “嗯。”   张文林叹了口气:“又是山。”   他们遇到的大异常多半跟山有关。   这真是……   张文林想起基地里那只面对师父乖巧可爱如同萨摩耶、面对他们酷炫狂霸拽犹如哈士奇的狼崽,由衷希望这座潜龙山上的狼能正常点。   不过狼正不正常暂且不知道,但是这个从山里跑出来的人明显不正常。不管问什么,都只知道扯着嗓子干吼,仿佛是未开化的野兽。   赵一峰检查了一遍后,把张文林拉到了旁边。   “他身上有咱们的定位器。”   “间谍?!”   “估计是。是为着那根柱子。”   “那他跑悦溪村来?这里离边境那么远。”   赵一峰在脑中描绘出简易地图,思索道:“悦溪村离南港最近。他大概是D国的,在南港过的海关,然后从这里走,目的是避开各路检查。”   张文林认可这个说法,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简要地做出评价后,想了想,说:“那他应该不是一个人才对。他的同伴去哪了?还有那个匕首,上面的血可是人血。”   这些问题,让他们两个人都很苦恼。   张文林实在理不出头绪,最后摆摆手:“算了,直接扔上山,看能不能引出点啥。”   他这话一出,地上被摁着的男人表情骤然一变。然后这个男人稍微挣扎了一下,迎来更沉重的压制和警告后,他的脊梁猛地凹陷,骨肉像是烂泥般卸掉警探手上的力,让身上的警探一个趔趄,男人瞅准时机,四肢怪异地扭曲,束缚住警探,脖颈迅速冒出一根骨刺刺破了警探的肩。   他没来得及做更多,地面蔓延出紫红的电,精准地在他身上爆发。   他的骨刺也被狠狠地砍断。如果不是他忍着麻痛,及时松手躲避,他的手也会被砍断。   但下一刻,蓦然从空中突出的剑,便以迅雷之势将他钉在地上。   “啊——”   两声惨叫几乎是同时。   刚才被偷袭的警探肩膀上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血红的纸人。小纸人发出尖利的笑声,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冒出头,然后肆意地摇晃,拔出自己的四肢,它的脚下还挑出了半截断开的血管,面对愤怒的注视,还非常快乐地抹匀身上的血,像表演似的。   “忍着点。”   未待对方反应,赵一峰便直接将从装备包里拿出来的绿色绷带用力地摁上去。   警探死咬着牙关没出声,但那只纸人却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在逐渐虚弱的叫声中,模糊的字词冒出来:擅闯、墓穴者,死——   “死”字拖得很长,而且山上的树同时摇曳起来,树影瞳瞳,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动。   在纸人的音节落完前,赵一峰眼疾手快,抽起瘫软的纸片,手指蕴含着爆裂的雷,狠狠地毁灭它最后的生机,同时绿色的绷带燃烧起来,灰烬絮絮地落在伤口上。   警探痛苦的表情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撕裂的伤口渐渐冒出血珠。   赵一峰让开位置,让负责医疗的同伴上前,进行处理。   “……我刚刚,看到了潜龙山里有一座大墓。然后他们,六个人,闯了进去。”   “胡说八道!我们明明只有五个人!”   赵一峰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D国间谍便大吼大叫起来。   张文林很暴躁地踩裂地面,冷笑道:“这不是会说话嘛,刚才还装疯卖傻!”   “我们只有五个人,肯定只有五个人,你不要想要骗我!你们也被盯上了,那些东西不会放过我们的……”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是近乎神经质般的呢喃。   张文林看向插在他身上的剑,锋利的剑刃割裂衣服,但对于人,除了最初的伤,他再怎么动,都没有加重伤势。   这显然并不是诅咒。   而是这个男人自己的本事。   能被选中到这儿来当间谍,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那另外几个人肯定也不简单,他们去哪了呢?   张文林收回剑,然后将人拎了起来,直接了当地问:“D国人,你的同伙呢?”   男人闭口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张文林扭头看向同伴。   “查到了!他叫山下久,29岁,是京都本田组的人。”负责查资料的警探说完这个,又看向赵一峰,低声说,“我们果然和外面失联了,天眼也用不了了。”   赵一峰点头:“特殊A级,果然。”   他补充道:“根据山下久,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一伙人过海关的监控。”   “好。”   好在特组资料备得全。   找到“山下久”这个引子,其他资料查起来也快多了。   “找到了。”   赵一峰走了过去。   张文林提着山下久也走了过去。   他们同时看向小小的屏幕,屏幕略有晃动,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到山下久和他的同伴。   “1,2,3,4,5……6。”   山下久的眼睛瞪得很大。   他难以置信地扑上前,又反复数了好几遍,但视频里的人影清楚地映出6道。   但是里面有一个人几乎完全看不清脸,只能看出轮廓。它(?)走在队伍中间,与周围人几乎没有距离,它的一只如同阴影的手还搭在山下久的肩膀上。   山下久整个人都表现出崩溃的模样。   他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是6个人呢!”   张文林把人甩到一边。他凑上前,又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仔细看就会发现,刚出海关时还只有山下久他们五个人,走着走着,便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那道身影如同水溶一般,自然而然地融进了队伍当中,仿佛一开始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毫无违和感。   “你们出了海关就到悦溪村了,对吗?”   山下久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他总算放弃了抵抗。   张文林便继续问:“到悦溪村以后呢,你们干了什么?”   “我们就是想从山上走,避开那些该死的检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进墓了。”   山下久顿了一下,他似乎回忆起了很恐怖的东西,不停战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墓里都是金子,但是一碰到,就有九头的怪物、丧尸,还有鬼!”   他的嗓音尖得有点刺耳。   有警探拉着顾勇,稍稍走远了一点。   “他们都死了?”   “死了,都死了!”山下久的瞳孔涣散,整个人像发癫似的抽搐。   张文林一掌将又想要伤人的山下久打晕过去。   他下手没留情。   山下久咚地重重摔在地上。   赵一峰眼睛都没瞥一下。他沉声道:“他们到达悦溪村的时候,就是村里出现纸人的时候。看来是这些家伙闯进去,触动了墓里的机关,殃及村民。”   “九头的怪物。丧尸,僵尸?还有鬼。这个山下久,还挺有本事,”张文林嘲讽了一句。   “所以要看得紧一点。咱们的人不能白被伤,等出去后非要把他嘴里东西都挖出来!”   张文林眯着眼,看看潜龙山:“那咱进墓吗?”   “现在不值得冒险,”赵一峰很有成算,“先和其他人会合,守着祠堂。过了今晚,要是明天还没有支援,那说明外面的人进不来,到时咱们再进去。”   “行。”   张文林拖着山下久,走在最后面。   山下久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在感受到张文林身上的寒凉剑气后,即刻安静地保持“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日常5+冬日里的山芋 ·   悦溪村的祠堂坐北朝南。   下午的时候, 暖暖的阳光洒满方形的庭院,像蓄了一池金色的湖水。   村里养的狗杂七杂八地躺了一圈,形成松散的半圆, 将小孩子们围住。它们的尾巴和耳朵是绝佳的玩具,总是被一只只稚嫩的小手抓住, 但它们只需轻轻一抖, 柔顺的毛便从手心里滑出来,再一勾,小孩子便咯咯地笑起来。   论起带崽,它们比某些不靠谱的大人还厉害。   比起老人粗糙的手, 小孩子们也更喜欢猫猫狗狗绒绒的质感。   他们坐在狗围成的圈里, 叽里咕噜。有时在跟小伙伴说话, 有时在跟狗说话。   反正他们说的话, 大人也听不懂。   而大人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   大人表情严肃地讨论晚上该怎么守夜, 他们还以为大人是在说晚上吃山芋。   虽然这个冬天不用穿得像大笨熊一样,哈出来的气也没有变成白雾, 但冬天就是冬天啊, 就该吃放在柴火里焖熟的山芋!扒开黑黑的皮, 里面的山芋红红的,烫呼呼的, 又香又软。   想起山芋的味道, 有小孩的口水流在了狗狗的脑袋上。   “汪。”   顾勇下意识地看过去。   他看见大爷爷家的那只黄狗咬着毛巾, 放在了丫丫的手上, 丫丫则笨拙地拿起毛巾, 用力地搓了搓脸,还冲黄狗露出无齿的笑, 黄狗也晃了晃尾巴。   一人一狗颇有种心里灵犀的感觉。   这场景很治愈。   顾勇的心顿时如泡温水般熨帖。   他看向张文林,再次开口道:“你们对村子没我熟悉。而且你们让我睡我也睡不着,还是让我跟着一起守夜吧。我等会睡一觉,晚上就没那么困了。”   他的语气和态度一样坚决。   跟他僵持到现在的赵一峰最终无奈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   顾勇顿时高兴起来。   九头怪物、僵尸、鬼……他当然也害怕这些东西。   但他才是悦溪村的人。他没法置身事外,像个没事人似的看别人为自己的村子、自己的亲人拼命。   他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悦溪村也好,潜龙山也好,他肯定是熟悉的。要是真有什么事,他还能带路呢。   放下这桩心事,顾勇就开始犯困。   他又看了眼分散在各处警惕的警探、庭院里笼着阳光的幼崽和家犬,以及外面悬于山林之上的太阳,然后打了好几个哈欠。他眯着眼,走到房间里临时弄出来的铺上,睡了。   顾勇这一觉睡得很熟。   ……   张文林弄了个隔音阵,把自己和山下久隔了起来。   “你也该醒了,再晕下去就真的醒不来了。”   见对方没反应,张文林唤出灵剑。寒气凛凛的剑受灵气催动顿时分裂出无数重叠幻影,形成万剑,能瞬间将人捅成筛子。   张文林猜不出山下久的弱点在哪。   但他有更简单的方法,譬如这样,万剑齐发,避无可避。   山下久果然猛地弹起来,不停往后退。   张文林冷笑:“不装了?那就说,你的同伴到底在哪,你们是不是想要玩里应外合的把戏?”   “什么?”   “你防御力很高,来当探路石正合适,不是吗?”   D国领导说过,京都本田组是他们的一把无往不利的军刀。   而张文林他们刚才也注意到山下久身上有不少疤痕,有的疤痕甚至出现在要害位置,如凸起的蜈蚣般虬结——这显然是训练的痕迹。   所以张文林觉得,这个山下久是来摸他们的底的。既然他们已经被潜龙山中的墓盯上了,那趁机拖敌人下水当垫背也很正常。   山下久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既愤懑又瑟缩,脸色苍白,但眼睛却满是雾霭般阴沉。他盯着那些极具威慑力的剑,蓦地露出笑容,弯腰趴在地上,语气卑微:“绝对不是您想的这样,他们都已经死了。我,确实不容易死,所以才能逃出来。”   张文林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或者说,山下久的表现反而提高了他的警惕。   山下久敏锐地感受到张文林的情绪。   他只好接着说:“那座墓,很恐怖。我们最开始只是在山里走,但突然就看到两扇大门,周围都变了,回头也已经没有路了。他们让我往前走了两步,就只走了两步,那两扇很高的门就打开了,门后面都是黄金。那些金子被雕刻成各种动物,我们没敢进门,只想在外面拍照。”   山下久急促地喘了口气。因为恐惧,他的身体出现了小幅度的痉挛。他咬紧牙关继续说:“但是一只怪物突然出现,就是有九个脑袋的那个。后面不能跑,我们只能往里面逃。那只怪物没有追进来,因为里面有更危险的东西,打不死的丧尸和贞子一样的鬼……”   因为牙关剧烈的颤抖,山下久已经说不了话了。   他一会含糊地说“别进去”,一会又喊“我们都跑不掉的”。   张文林:“又来。”   赵一峰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装的,现在估计也就只能问出这么多了。”   审讯本来就是一方松,一方紧。   耗时的持久战。   张文林收了剑,将灵力汇集在食指上,然后迅速地点山下久的几个要穴,保证他再无力伤人后,才撤掉阵法。   赵一峰和其他警探纷纷摘掉耳朵里的特殊设备。   他们玩这么个把戏就是为了给山下久营造出一个一对一的环境,让他误以为张文林真的会杀人灭口,破掉他的部分心理防线。   不然这些真假掺半的话估计都问不出来。   张文林周身的气压有点低。   赵一峰用胳膊肘用力地捣了他几下,愣是把他弄得没脾气了。   “别捣了!肋骨都快断了!”   “是吗,要断了吗,我摸摸。”   张文林飞起一脚。   没踢到人。   赵一峰笑着递给他一个山芋。   “哪来的?”   “那几个孩子说晚上吃山芋,我们就让村长指了路,然后去挖回来了。”赵一峰自己也剥了一个山芋。   张文林咬了一大口,然后张大嘴哈气,为嘴里滚烫的芋泥散热。   他的脸和舌头都红了大片。   这副模样把庭院里还没被抱回去的小孩都逗乐了。   “狗狗,舌头。”   小家伙们也模仿地伸出舌头。   狗子奇怪地看着小主人,也摸摸地伸出了舌头。   于是庭院里一时满是“嗬”“嗬”的吐舌哈气声。   张文林:“……”   他尴尬地收回舌头。   而他旁边的赵一峰笑得前俯后仰,手里剩下的半个山芋一抖一抖的。最后他这半个山芋被张文林泄愤地抢过来,一口吃光,只剩下软趴趴的黑皮,还被砸在了他头上。   ————————————————   山芋的香甜味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散干净。   张文林他们绕着祠堂转了一圈,在各个地方都画了下阵法,反复确认,没遗漏一处死角。   然后他们按照计划,从高到低,围住了祠堂。   真正的守夜应该是从11点开始。   因为这个时候起,黑夜才算完全降临。   现在已经是深冬,但气温并不低。只有偶尔几缕寒风从衣领里钻进去,才有点冷的感觉。   关了灯后,祠堂这块便是一片黑暗,房屋的影子、树木的影子和山的影子交织出浓浓的夜色,星月只落出斑驳的光点。寂静的村子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晚上12点。   灰姑娘魔法失效的时间点。   村里的寂静被打破。   呼呼的风扯动树叶,让地上的影子变得张牙舞爪。   除了祠堂外,村里其他屋子都传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奔跑、嬉闹,嘻嘻的笑声,撞开屋顶,在风中凝聚成庞大的纸团,然后朝着祠堂重重地坠下来。   面对这些时而结合时而松散的纸人,张文林毫不留手。   剑光四射。   混着灵气的寒冰在地面凝结,透出茵茵的蓝。   他的剑在这片阴诡中没有丝毫停滞。   “嘻嘻嘻,危险!危险!”   纸人们同时开口,发出堪比精神污染般的声音。   张文林横劈下去,剑光掀起两道腾冲的罡风,将两边的纸人撕得粉碎。   “撤!撤!”   随着这声,纸人们如放气的气球般疯狂四蹿。   张文林看了眼祠堂,没追。   他拿着剑,站在祠堂正对面的树梢上,再度屏息敛声,完美地融入这片阴影之中。   他当然希望今晚能安全度过。   毕竟祠堂里不是老人,就是小孩。   但是过了没多久,村里突然响起了狗叫。   是祠堂里的狗在叫。   张文林他们用阵法围住了整个祠堂,自然也有隔音,但为了以免出现意外,这个音只隔外面,不隔里面,像单向玻璃一样。   狗叫,意味着可能有问题。   张文林立刻睁开眼。   负责里面的不是他,是其他警探。   但狗一直在叫。   而且除了狗叫声,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动静。   就在他想用暗号联络时,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咬着断颈的孩子从祠堂里逃蹿出来,血滴了一地。   张文林的眼睛顿时红了。   他冷冷地看着那只长得既像狼也像人、有种怪异熟悉感的畸形种,毫不犹豫地拔剑。   就在他的剑即将砍下去时,他胸口的心灯微微摇曳了一瞬。   小小的却也格外闪耀的火花在他心上爆开。 第95章 日常6+石头缝里的孙行者 ·   张文林的剑顿了一瞬。   恍惚间, 他听到了靡靡之音。   月光朦胧,似乎洒落柔腻的昏色;树影婆娑,犹如一群舞女轻歌曼舞。张文林感觉有细细的枝叶缠着他的手腕, 催促他砍下去。而那只怪物也对着他,嚼碎了孩子的颈骨, 激起他心中更深的愤怒。   他的剑因为他意识的剧烈搏动而在不停颤抖。   张文林猛地朝自己的舌头咬。   这个方法虽然土, 但有效。   只要狠下心咬,炸痛感会伴随铁锈味像烟花般顿时传遍大脑,获得片刻的清醒。   张文林在那骤现的极度清醒中,压缩灵力, 又瞬间爆发, 在周身形成浓缩的结界, 隔绝一切外力。   这样, 他才摆脱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蛊惑了他的东西。   他抬眼看,刚才那咬着孩子的怪物原来是拿着电棍胡乱挥舞的顾勇。   他刚才要是真的一剑砍下去, 顾勇必死无疑。   张文林的后背不由渗出一层冷汗。   他定睛看,看到顾勇那副惶恐又咬牙切齿的模样, 知道对方也是陷入了幻象当中。   张文林转动眼珠, 想看清其他警探是不是也陷入幻象操纵。   然后他看见犹如一团蠕动的黑泥的潜龙山, 在那波浪般鼓动的暗黑中隐隐能看出熠熠生辉的日月星辰、浩瀚的山川河流,以及巨大的黄金眼瞳。他再仔细看, 才发现那些都是栩栩如生的壁画和宝石。唯有那双黄金眼瞳真实地在黑泥中眨动。   原来整座潜龙山都是墓。   难怪山下久说他们突然进了墓, 失了后路。其实是因为在上山的那一刻, 他们就已经踩进了墓中, 触动了机关。   现在, 这座激活的“大墓”想要吞噬所有活物,以平息它被冒犯的怒火。   张文林也看到了其他警探, 他们的眼神是混沌的,也不屈地反抗着。有的在无声地与同伴对峙,有的则被幻象逼到厮杀的程度。   而潜龙山则张开巨大的黑洞,想让他们稀里糊涂地成为陪葬品。   张文林不确定幻象因何而起。   他只好用山下久见过的那招,将灵剑分裂出无数,然后剑如雨下,狠狠插满整片地。   而必有一柄剑刺破他们的身体。   或脸、或手、或脚。   在他们动作出现片刻的凝滞时,张文林口含鲜血,厉声叱道:“清心决!”   这震耳欲聋的一声随着鲜血喷出。   空中冒出滋滋的烟雾。   赵一峰他们顿时明了,立刻原地默念清心诀。   而张文林纵身一跃,避开在他出声后疯狂攻击的树枝,一把箍住茫然无觉的顾勇,将人纳入自身结界后,滚到祠堂边缘,借助阵法的反震力,狠狠搅碎追击而来的妖藤。   顾勇的神智还不清醒,但他坚强地抖着手将电棍甩在那堆还在弹动的树藤上,一时间,电光大作,像鞭炮似的几乎炸了一分钟,那些藤蔓不停挣扎,如同传说中的巨蛇。   “雷,凝聚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张文林看着那些藤,突然呢喃出声。   他将顾勇扔进祠堂,然后万剑归一,剑尖直指天空。   “引雷!”   闪电像巨大的树冠般在空中绽开。   然后粗如树干的雷朝着潜龙山笔直不打弯地劈下。   轰——   巨响,几乎山摇地动。   张文林的剑携闪雷再次劈下。   在照亮半边天空的闪亮之后,一切恢复平静。   过了许久。   “结,结束了?”   顾勇甩出电棍后,又在地上随手掏了根树枝死死攥着。他浑身紧绷,直到僵硬,才抖着唇,从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声音。   “……应该吧。”   顾勇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手抖着,抱住门框,然后慢慢地坐下来。   直到他看见张文林他们都悚然而立,各个都紧张地画出阵法,他才茫然地又举起枯树枝。   他紧紧地闭着嘴巴,动都不敢动。   张文林他们也都安静地站着,没发出丝毫声音。   就在顾勇怀疑他还陷在幻象当中时,又有声音缓缓传来。   “怎么了,还没结束吗?它们都已经撤了,再说了,你们把我劈糊了也没用啊?!”   这话,顾勇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梁骨直蹿天灵盖。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   他紧紧靠着门框,攥着那根扎手的树枝,脑中的念头缓缓清晰起来:它,是潜龙山吗?   顾勇当然不敢回它。   张文林他们用眼神交流,半晌,赵一峰才沉声道:“你要杀我们,我们自然得自保。”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这座墓吧……”   赵一峰:“……”“不然呢?”   “……精怪本来就没那么容易修炼成功。种族优势再加漫长的时间也只能修炼成小妖。这座墓虽然有风水加持,但并非一体。而且东西南北四个墓室全都拱着主墓室,要是真的成精,那恐怕也只有主墓室棺材里的东西了。”   如果这些话都没有掺假。   那……   赵一峰:“听起来你也不是守墓人,那你是谁?”   “安白龄。哎,那位兄弟,你是上清门的弟子吗?”   他这话明显问的是张文林。   张文林微微顿了下:“是。”   “那你的师父是谁?”   没等张文林回答,他便急吼吼地问道:“是莫洲吗?是莫洲对吧!”   语气里的期待满满。   “你……”   张文林的犹疑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哎呀,果然是!”潜龙山微微摇晃起来,似乎也在因这个答案而雀跃。   自称“安白龄”的……人(?)激动地说道:“没想到那家伙天天念叨缘啊缘的,居然还真的收了亲传弟子。不过,既然你是莫洲的徒弟,那你肯定知道特报局了。我就是特报局的呀,安白龄,你没听过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张文林知道。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没听过。”   “……”   半晌都没有声音。   潜龙山平静得就像是普通的山。那些纸人、幻象、壁画等等都似乎只是一场不平常的噩梦。   直到树叶传出沙沙的响声,“安白龄”才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语气显然变得愤怒且险恶。   “那群家伙肯定是嫉妒我的风华绝代、绝世美貌!”   张文林:“……”   他倒确实是从这不靠谱且不正常的发言当中感受到几分独属于特报局的……感觉。   “安白龄”的情绪变化很快。它又叹了口气,宣泄出满满的忧郁情绪,低低地说道:“但我真的是特报局的。我是来调查蜃楼的,结果阴沟里翻船,反被蜃算了一计,困在了这墓里。你刚才那雷,80%都打在了我身上,不然倒是也能给它点颜色看。莫洲虽然眼光不行,但是剑术确实厉害。”   他话里话外对莫洲都非常熟悉。   张文林想了想,说出半截法决。   “……我理解你想要对暗号的心。但是,小兄弟,我又不是法修,秦柒衣的阵法那么复杂,我怎么可能会背呢!假如你是理科生,你会去背文科的政史地,吗?!”   张文林却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收剑温声道:“这是秦前辈独创的法决。您能认出来,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秦柒衣说过,这是送给他的阵法。   也算是她作为长辈的见面礼。   既然是礼物,自然不同于其他阵法法决,而是极具剑修特色的。除了特报局的人,没人能认得出来这其实是阵法。   “那咱这暗号也算是对上了?”   “当然。”   安白龄显然很激动。   他的话很多很多,就像不喘气一样。生动形象地说出他“马失前蹄”的经过,还声泪俱下似的描绘了他被困在山里的痛苦,偶尔还为保护偷偷上山的村民邀功……   就像被困在五指山下500年的孙悟空,逮着人就想讲话。   总之,张文林他们可以说是听得头晕脑胀。   但安白龄到底还是靠谱的,他在说那么多废话之后还是能说出有用的东西,比如说墓穴的运转规律、墓中大型机关、蜃的幻象攻击如何抵抗等等。   就在安白龄又想把话题扯飞时,张文林及时问及山下久。   “就是那个D国人对吧?他没撒谎,确实就剩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只不过其他人都是他自己杀的而已。   并不是墓里的幻象作祟。   山下久在清醒的状态下突然反水,弄死了他的几个同伴。   苏梓去查过,他们五个人都是京都本田组的精英,没有内部政治斗争,也没有私人恩怨。   她想不通山下久为什么要捅人。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山下久可以成为支线任务。   为了体现悦溪村结界的强悍霸道,,【莫洲】他们不能进。所以苏梓临时找了个新的身份卡,套上【安白龄】的马甲,为特报局再添一员猛将,目的就是为了弄清山下久这个人。   不过这也只是“支线”。   最重要当然还是让张文林他们发现这座大墓。   这座由她和系统挖空心思、翻阅古籍、再添加一部分合理想象建造而成的大墓。   这墓里藏着的是一个灵气充盈、万物蓬勃的奇异时代。   还藏着的有关“神”的真相。   更藏着特报局所预言的未来。 第96章 日常7+并不友好的态度 ·   搞基建的对自己创作出来的“世界”总是格外的热爱。   譬如系统。   它热衷于给这座“墓”添砖加瓦。   尤其在他们再次来到悦溪村后, 它的创作欲顿时如火山般喷发。   【这里还可以再添一点。】   【还有这里!】   ……   在苏梓给张文林他们送情报时,它还在兢兢业业地搞创作。   苏梓听见它叽里咕噜地不停念叨,就像夏天精力旺盛的蝉, 以不停歇的歌唱来展现心中的激情。   苏梓能把【安白龄】的“话唠”人设立那么稳,还要感谢系统的“言传身教”。   就是她自己的声音加上系统的声音, 双重交响乐在耳边以360度立体环绕的方式唱响, 吵得苏梓是头晕眼花。   她没办法让系统闭嘴。   只能自己停止念经似的絮叨。   她明显感觉到张文林他们也偷偷松了口气。   张文林缓了一会,然后才问道:“前辈这么说,难道师父他们进不来了吗?”   “对。”   这个回答干脆利落且言简意赅。   张文林没等到后面的长篇大论,居然还有点不习惯。他先是茫然地揉了揉耳朵, 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礼貌后, 顿时红了脸。   他刚想问些什么, 安白龄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只不过这次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 像磨花的光盘似的,总是卡顿, 一直被拖长的音节让声音显得有些飘渺不定。   “不解决……永远,出不去。白天, 怕我闹事……压制我……腾不出手……你们……机会——”   声音戛然而止。   张文林注意到, 日出的光在地面铺展, 草叶上的露珠折射出清新的虹色,潜龙山幽深的黑暗被蓝空驱散。   天, 亮了。   ———————————   老年人的觉少, 起得也早。   狗子们也纷纷竖起耳朵, 摇着尾巴, 迎接清晨的烟火人间。   祠堂是供奉先祖的地方, 没有厨房。但老一辈总有办法。他们在庭院里挖了个坑,像简易的灶, 然后将铁锅放上面。下面烧火,上面咕噜噜冒泡,再下一大把细挂面,用筷子搅动,再放点盐,放把青菜,把面翻起来,迅速把鸡蛋打进去,然后盖上锅盖。   他们还有自家腌的咸菜。   在碗底随意放一些咸菜,然后再捞面、蛋和青菜,最后浇勺热汤。   等其他人起来(回来),看到的就是热腾腾、香喷喷的青菜面。   顾勇的脸还没恢复多少血色。他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就这样抖抖索索地嗦了三碗面。   嗦完面,他才感觉到几分活着的人气。   昨晚那些光怪陆离、阴冷诡谲的画面才慢慢褪色,消散。   等到吃完早饭又过了两个小时,依然没来人。顾勇就知道,张文林他们要进墓了。   他倒是也有勇气像昨天坚持要守夜那样坚持跟他们一起上山进墓。   但是。   一来,墓里危险,他完全是拖后腿。   二来,悦溪村他非常熟,但潜龙山他根本没上去过。比起他,山下久明显更适合做潜龙山大墓的领路人。   所以顾勇识趣地没添乱。   他也分到了一个高级的联络设备。   然后他和留守的警探一起看着张文林他们全副武装,小心谨慎地朝着潜龙山推进。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拖拽得很长,但当他们踏进潜龙山的那一刹那,那轮廓清晰的阴影和他们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被无形的嘴吞噬了一般。   顾勇吓得一个激灵,蹭地挺直脊背,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然后被一把拉住,动弹不得。   “别怕,还和他们保持着联络。”   顾勇恍惚应道:“那就好。”   他死死地盯着潜龙山,想从那片起伏的、葱茏的绿意当中找到熟悉的身影,但他只看到无数怪异的幻影蓦地浮现又瞬间破碎。   顾勇看到的只是幻影。   而张文林他们遇到的可是实体。   那些由纸人拼凑出的各种畸形怪物像蟑螂似的从各种阴暗的角落中蹦出来,又被张文林他们一一斩杀。   直到纸人的碎屑被火烧干净后,他们才看到那扇山下久看到过的门。   这是两扇很高很厚的门,如同巍峨的小山般占据了他们的全部视线。   他们分成两波,从两边同时用力地推,结果门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山下久明明说,他们就走了几步,门就开了。我们刚刚是按照他说的走的啊,怎么没反应呢?难道那家伙又撒谎了?!”   “这也有可能。”   “要不然就让他重新再走一遍吧!”   “这样也行,也看看他是不是又打了什么主意。”   “行,那等会一定得注意。”   ……   张文林他们商量出结果,便直接让山下久按照当时的情况再来一遍。   山下久自然不愿意。   这扇门后面有多可怕,他无比清楚。   虽然挂了个死亡诅咒,但好歹也算是逃出来了,他才不想再进一遍。   所以尽管他们唱黑脸、唱白脸,一应一和,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但他还保持着最后的一点理智,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   “我走完了。”   山下久在心里舒了口气。   他的肉体防御力很高,但他的心理其实并不坚强。   能坚持着蒙混过关,已经算是尽了他的最大本事了。   他希望这次失败能让他们回去。   但他却看到这些A国的警探都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他们在惊叹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山下久慢慢地回来。   他看到那两扇门缓缓打开,黄金的光辉挤满眼瞳,精美的壁画在墓室顶部缓缓展开,而地面上则是地理图形,水银浇灌出汹涌大河①。   山下久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惶恐。   他不明白门为什么会开。   他隐隐感觉这座墓对他们D国人并不友好。   而张文林他们则在片刻的惊叹后立刻恢复平静,按照原本的队形,小心地朝着门里推进。   他们走动时卷起的气流在流动时逐渐变强,形成小股的风,吹进去。   嗤——   灯柱顶端的蜡烛蓦地亮起。   烛身上盘着栩栩如生鲛人,那火焰就像是他们手捧的熠熠明珠。   山下久想跑,但他却被一股巨力拖拽,无法反抗,甚至无法动弹,只能机械地跟着张文林他们,慢慢走进“噩梦深渊”。   门在他们进来后瞬间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日常8+常回家看看 ·   张文林他们扭头只看到了攀满山川壁画的墙。   对此他们并不意外。   这种地方的机关设计当然是“有来无回”。   反倒是山下久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他大口喘着气, 眼珠仿佛凝固般瞪着那堵墙,就想在看一个嗜血的魔鬼。   他的脸惨白,手指也在抽搐, 似乎下一秒就会昏厥。   完全看不出刚才步履平缓地走进来的勇气。   张文林倒是察觉了几分不对劲。   他在山下久的头发上看到了灰污,小小的一块, 是浅浅的灰褐色, 像是无意蹭到的墙灰一样。   但这个墓室到处精雕细琢,空气中充盈着阴冷的寒气,即便经历了漫长岁月,依然新如故。就连那用密法保存的水银, 也在缓缓地流淌, 像真正的河川一样。   只有从那些青铜铸造的、略显笨重、造型奇异的器物上, 才能窥见时间的久远。   这个密闭墓室的四角都有一根青铜灯柱, 灯柱和烛身都是鲛人的浮雕,火焰安静地燃着, 烛膏融化后散发出犹如海底般清冷的幽香。张文林他们都戴了特殊过滤器,闻到的香味极淡, 但也知道这烛膏显然并不普通。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鱼膏?”   “人鱼膏?什么东西?”   “人鱼就是鲛人。有传说称, 用人鱼炼出的油做蜡烛, 能烧千年。”   “要是这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古代真的有人鱼?!”   “现在说不定还有呢。指不定躲在哪个海沟里, 避世不出, 繁衍生息。日子可比人类快活多了。反正人鱼比那些玩意好多了。”   “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前就有人鱼, 那, 那些神话传说该不会都是真的吧?!那这个墓难道真的就是夏王墓?”   赵一峰一愣:“你为什么认为这是夏王墓?”   “因为从山形来看,这座山是文州山。传说夏王就是在这里梦到了仙人, 于是建了白玉京,他在白玉京飞升,得以续仙缘。看,文州山上这颗明珠就是白玉京吧。要不是夏王墓,没必要把这样吧。”   “那夏王要是飞升成仙了,怎么还会有墓呢?”   “因为传说中夏王就是死后才成的仙,有墓也正常。”赵一峰细细地看着墙壁上的文州山。   壁上的地形画得很全。   几乎囊括了A国的名山。   但因为时间久远,地理位置都发生了变化,与现在并不相同。   也正因为如此,在历史中消失、无法考据的文州山与附近山脉在这墙壁上形成了一条龙的轮廓,而文州山就是这条龙的眼睛。按照古代的风水,夏王作为人皇,当然会选择文州山作为墓址。   “如果真的是夏王墓,那这里就是文州山,旁边就是……凌河和落霞山!”   赵一峰逆着推,居然对上号了!   “这里真的是夏王墓!”   哪怕他们并非考古或历史相关专业的人,他们也知道这座墓的价值有多高。   夏王可是A国的人皇,距离现在少说也有5000年!   这是一座真正的千年古墓!   “难怪我看这地形这么陌生,隔了五千年!”   “你觉得陌生也不完全是时间的问题,”赵一峰指着墙壁上明显是悬浮的空中岛屿,象征瀑布的水银从泄口流淌,仿佛真是从银河倾泻而下。他的语气有点飘,“看这些山和岛,像不像神话中的昆仑?”   他的眼神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山川河流。   他有预感,这座古墓会为他们揭开那个极有可能真实存在过的灿烂辉煌的神话时代,也会为他们揭开“神”的秘密。   “要拍照记下来吗?!”   “别拍!”赵一峰立刻阻止,“墓室里有阵法在运转,不能拍,而且拍了照片也没用。”   “好。”   赵一峰:“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墓的核心。”   他把有关夏王墓的发现都用纸记下来。   这纸是用海怪的皮鞣制的,水火不侵,只有用海怪的血再掺入黄泉,才能在上面留下不会消弭的痕迹。   如果他们真的没能从夏王墓出去,那这些科技设备必将无法保存,唯有这特殊的纸能让后来人看到所有有用信息——包括他们这队人的身份信息。   赵一峰写完后,将纸塞进盔甲夹层里。   然后他才开口说:“咱们得想办法从这间墓室里出去。这里没有棺椁,肯定不是主墓室。”   “我看这里有点像客厅。”   话糙理不糙。   这里确实很像是夏王接待来客的地方,所以详细绘制了他的王土,性质有点像是家长将奖状贴在墙上。   赵一峰想凑近去看,但是墙壁周沿都是水银。   “文林,你……”   他喊了一声,这才发现张文林不见了。   和张文林一起不见的是山下久。   这里可谓是一目了然,但众人搜寻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他们俩。   “念清心诀!含芋叶!”   赵一峰率先将叶片含在嘴里,然后默念清心诀。   “含芋叶”这个方法是昨晚安白龄说的,芋叶可以对抗比较浅的幻觉,再辅以清心诀,能在蜃的幻象中坚持五分钟的清醒。   五分钟便足以决定乾坤!   但他们眼前的景色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张文林和山下久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并不是幻觉,他们两个是真的不见了。   赵一峰他们迅速靠拢。   “尝试跟他联系。”   “是!”   他们都带了通讯设备。   但通讯设备又失灵了。   他们根本联系不上张文林。   而且墓中电子设备失灵,光线又始终不变,朦胧光晕中只有水银流淌时会有轻微的声音。赵一峰他们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或许他们在原地待了很久,又或许只过去了五分钟。   但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人失踪了。   悄无声息。   只在瞬间感受到旁边出现了空缺,再扭头,便已看不见人的身影。他们之间的结界也没有起作用。   就好像这间墓室,会吃人。   赵一峰的脸色很难看。   他感觉这座墓似乎有自己的思维,想将他们分开,再逐个击破。   但他明明知道,却无法阻止。   他双手合拢,释放灵力,在面前迅速勾画出闪烁的痕迹,星子般的微光凝聚出模糊的轨迹,联合成复杂的小阵法。   赵一峰将这个阵法用力地打在地上。   砰——   像重物砸在了地上。   但声音虽响,却没溅起半点灰尘。   这阵法渗进地里,只有微光冒出。但这微光却在迅速扩散。   【他不会要把这里炸了吧?!】系统急得像颗跳跳糖。   苏梓很淡定:【不会的,这里是夏王墓,他舍不得。】   不然她也不会刻意把具有典型标志的东西放在最前面。   还不就是怕他们直接开大。   苏梓认真看了看阵法的纹路,咋舌道:【这阵法是用来定位的,是他自己创的,真厉害。】   系统茫然:【定位?给谁定位?】   苏梓:【给这间墓室。这里的大阵他不敢动,只能用这样的定位阵法做试探。也是避免在墓中失去了方向。他怕他们接下来会分散。】   系统松了口气,笑道:【那他真猜着了。】   【可不是。】   苏梓笑着打了个响指。   技能卡【地鼠】。   无形的胖阴影从地底冒出头,悄然抱住一个人的腿,往下用力一拽,人便瞬间消失。   苏梓没折磨他们精神太久。   三分钟一个,三分钟一个。   将他们通通运往不同的墓室。   有关着僵尸的墓室。高等级的僵尸行动快、浑身是毒,且刀枪不入,很难对付,可以磨练他们的机动性和持久性;   有百鬼肆意的“小地狱”。阴诡之中藏的是地府运转的规律,以及锻炼灭鬼之力;   还有长蛇盆……   苏梓和系统把他们搜到的各种传说中的动植物都捏了出来,全放在了这座墓室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蜃】。   传说中,【蜃】生活在海中,又被人们认为是水龙,似蛇,却有龙角,呼气可幻亭台楼阁。①   这只【蜃】是苏梓用技能卡【万物之本】再糅合灵气创造出来的。   也是要谢谢系统,当时一股脑将所有的技能卡全部塞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被迫开发出所有技能卡。   【蜃】就是这座墓的核心。   它所在的主墓室,也是【安白龄】被困的地方。   主墓室里的棺椁是空的,夏王的枯骨坐在王座之上,他还紧紧攥着王剑。即便是骸骨,也全然是肃杀的威严。   而【安白龄】就坐在夏王的脚边。   他们的面前是盘踞在棺椁之上的【蜃】。   张文林他们一路厮杀,用尽了全部装备,也耗光了全部灵力,才摸到墓道,进了主墓室。   他们看起来比安白龄更狼狈。   安白龄和【蜃】都是闭着眼睛的。   张文林拎着半道反水却被他反杀却还没死的山下久,无声地跟赵一峰比划。   ‘动手?’   ‘好。’   张文林将人甩给赵一峰。   他缓缓地从体内唤出他真正的灵剑,不仅仅是灵魂,而是有了实体的灵剑。   是莫洲在他渡劫后送给他的。   张文林给它取名为:望天。   这还是他第一次拔出望天。   他仅剩的灵力猛地簇拥,又陡然炸开,像爆开一小蓬蒲公英似的,萦绕着望天。   然后他狠狠将望天插入从王座下衍生出来的那条缝隙里。   水汽朝着【蜃】喷涌而出,将它团团围住。   五湖四海都发出激动的啸声,在迫不及待地呼唤着它们的领主的归来。   蜃,睁开了黄金的眼瞳。   “尔敢!” 第98章 日常9+请不要随意揣测 ·   “为什么不敢。”   不是张文林在说话。   是安白龄。   他的眼睛是棕褐色, 浅浅的笑意浮动,像染了半圈光晕,透出清透琥珀般的暖意。但与暖黄玉般的眼睛不同, 他明明只是端坐着,却浑然散发出恐怖的气势, 连脸上的微笑都变得极度危险。   蜃抬起硕大的头, 喷出口气。潮湿的水汽中顿时浮现出飘忽的亭台楼阁,犹如袅袅仙境。   狂躁的水汽缓缓安分下来。   蜃这才扭头,盯着安白龄:“是你告诉他们的。”   安白龄:“当然。”   他稍微动了动手,立刻有鎏金般的水从周身涌出, 紧紧地箍住他。   安白龄挑了挑眉:“到这个地步了, 还不死心。你为夏王守了这么多年的墓, 难道就不想回去看看吗?就算你不想, 你的眷属们都翘首以盼呢。”   蜃看着这个百年前闯入墓中的不速之客。   它得夏王恩德,自愿守墓, 理应将所有闯入墓中的人全部杀死。但这个叫安白龄的男人,实力强劲, 根本杀不死, 它无可奈何只能将人困在这, 生生与他磨了百年之久。   它本该对安白龄无比仇恨,恨不能扒皮吮血嚼肉。   但不知为何, 看着安白龄, 它却忍不住生起亲近之意。即便安白龄对它丝毫不假辞色, 它也不生气, 反而有几分茫然的委屈。   这情感来得莫名其妙, 倒像是传承记忆一般的本能。   蜃,为水龙, 统御五湖四海,行事自然无所顾忌。既然本能让它亲近安白龄,它便没打算收敛或掩饰。   “你想让我回海里吗?”   安白龄:“……”   他的脸上明晃晃地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显然是在揣度蜃说这话的用意。   其实【他】心里有点慌。   【等会,它不是应该冲上来放大招吗?!】   系统思考了一会,恍然道:【因为它是你的造物啊,糅合了你的灵气,所以就像你生的一样,有血脉感应!】   【……】   苏梓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一会,她才意识到她居然犯了这种低级的错误。   如果【蜃】对【安白龄】信任且亲近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把他困在夏王墓百年呢!   这简直就是毁灭性的Bug。   要不是苏梓的能力已经够强,恐怕【安白龄】都会泄露出几分崩溃和忧郁。   系统绕着张文林他们飞了几圈,急得浑身都在掉光点:【宿主,怎么办?他们还在这呢?!要不咱们直接把蜃打晕吧!】   【要是安白龄有这本事,还能被困百年……】   苏梓半天不说话。   蜃却没了耐心,它暴躁地甩动尾巴,将亲昵地绕着它的水汽打散,然后绕着棺椁盘旋,伸直,犹如参天古树般投落大片阴影。它踟蹰了一会,眼瞳流光溢彩:“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要我说什么?”   苏梓一咬牙,把这戏接上。   反正有前面打下的良好基础,掉马不至于,估计就是会有疑惑。   系统紧张地看看她,又看看蜃,再看看张文林他们,恨不得在空中打转,好让它统掌三方情况。   看到蜃朝着【安白龄】伸头,它的两只手都紧紧地纠在一起,整颗球都因为极度的紧张变瘪了一些。   蜃却很自在。   它的鼻子喷了口气,声音响亮:“你还没说你想不想让我回海里呢?”   “当然想,”安白龄回答得毫不犹豫。他扫了一眼张文林,微微示意。   张文林虽然觉得蜃的态度奇奇怪怪,但接到示意,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配合,运转破山之决,将望天剑用力地刺下去。他的喉头泛起一股腥气,但望天剑已势如雷霆,没入地面。   与此同时,安白龄手掐法决,丹田灵气翻腾,豁然倾泻,冲开周身的桎梏。   在冲破水牢的瞬间,他的身影便闪现在半空。   他双手拨弄更加浩荡的水汽,直至潜龙山上空云雾翻滚,啸声阵阵,五湖四海俱腾起浪潮。   但是墓外的事,张文林他们看不见,他们只能看见安白龄的衣服传出猎猎声响,他的衣摆绣着松霜之绿的暗纹,在空中翻飞时仿佛汹涌竹涛。而破印而出的浓郁水汽被他尽数掌控,乖巧得如同家犬。   蜃也意识到了不妙。   它发出震天的咆哮,无数幻象瞬间生成又刹那破碎。   浓郁却杂乱的灵力倾泻下来,墓室中几乎没有空气——耗尽灵力的赵一峰他们既感觉到窒息,又无法阻止糅杂的灵力涌入体内。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筛子般任由灵力灌入,驳杂的灵力就像未剥壳的稻米,几乎剐破了每一寸血管,又急速地愈补着伤处。   他们的脑中只剩下“生不如死”这四个字。   赵一峰他们都熬不住了。   包括山下久。   山下久自小就有特殊异能:他总能做出最贴切的选择。其实这项能力,用A国话来说,就是趋利避害。   凭这项异能,他的前半段人生过得还算顺风顺水;但也正是因为这项异能,他被京都本田组盯上了。   虽然他足够谨慎,甚至没敢大肆运用异能。但本田组就是像嗅觉灵敏的狗,闻着微末味道,便能精准找到骨头。   他不想加入,但他不能反抗,反抗就是死,他不想死!他只能顺从地被本田组带回去。   从他加入本田组的那一刻起,他的异能就时刻提醒他:他会死。   他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对着同队里那些疯子卑躬屈膝,为保命天天汲汲营营。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时刻感受到致命威胁,那个一加入本田组就时刻拨动神经的毙命的危机。   不管他多么刻苦训练,危机感都未能削弱半分。   直到这次无意间闯入了这座古墓,他的一个疯子队友被僵尸掏出了心脏,死了。   在那一刻,他那令神经鼓噪的危机感减弱了半分。   山下久也终于明白了:逼他逐步靠近死亡的不是训练,不是任务,而就是本田组本身。   于是他反手捅死了剩下的三名队友。   这件事对于别人难,但对于他这个队伍中遭人轻视的吊车尾来说,并不难。   山下久对于“背叛”也接受良好。   毕竟他可从来没把这些霸凌他、将他当抹布拖地、用言语对他精神暴力的渣滓当成同伴;而他的道德观也托本田组的福,早就碎成渣了。   但相对应的,本田组的残酷训练也的确磨炼了他的能力。   山下久毫不犹豫地扑向夏王的枯骨。   越靠近,那份高傲的威严便越明显。   而蜃看到居然有人敢靠近夏王,立刻愤怒地喷出水,水凝如箭,万箭齐发。   而山下久却朝着夏王抛出了一个满是血的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藏在他体内,此刻被挖出来,浑身冒着血腥的阴气,也就更加凶猛,咯咯咯地说着凌乱的诅咒,脑袋蓦然变大,朝着枯骨狠狠咬过去。   【血娃娃】:充满着扭曲爱意的娃娃。   蜃绝不可能让这种污秽东西触碰到夏王。   它纵扑过去,爪子狠狠将这娃娃撕的粉碎。   在娃娃刺耳的尖叫声中,山下久滚到蜃的尾边,被它狠狠拍飞。   他顺着这股剧烈的力道,呕着血撞在墓壁之上,然后被墙壁瞬间吞噬。   他上次用同伴的尸体做过实验,这座墓穴有大阵运转,遇到冲击巨力,会先行吞噬,再逐渐“消化”,最后吐出残渣。   而他恰好还藏有代替用的尸体,浑水摸鱼。   ——D国指望他们传“天柱”和“特报局”的情报回去,自然也给他们准备了装备。山下久那些伤疤有的是因为攻击训练,有的就是为了藏东西。   山下久被吞噬。   但蜃的怒火却没有消失。   它把赵一峰等人当成是山下久的同伙。   “我要淹死你们!”   主墓室顿时犹如万丈海底,无光无空气,只有剧烈的水压和无孔不入的湿汽。   张文林胸口的心灯刹那便腾起剧烈的火焰。   但张文林已被水龙之威压制得无法反抗。   整个墓室只有安白龄神色未变。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还露出了笑容:“游龙当归海,蜃,你该回去了。”   他的笑容非常轻快写意,如林间掀起滚滚树浪的风。   蜃忍不住朝他的方向微微伸头。   然后巨大的光圈从它的头顶直直坠下,在碰到地面的瞬间迸溅出无数碎光,碎光拖曳长尾,迅速交织成繁复的阵法,又竖起坚不可摧的牢笼,将它困在其中。   不过瞬息。   敌我对调。   张文林脱力地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睁眼,才看清浮现在安白龄身边的身影。   秦柒衣,陆枫。   他们与安白龄,三人气势浑融一体,合该是最亲密的挚交。   张文林放心地陷入昏迷。   他自然也没看到满脸迷茫、整个呆滞住的蜃。   ‘为什么,为什么这三个人都让它很想要亲近?!’   蜃大大的眼睛装满了疑惑。   它的眼珠咕噜转了几圈,试探着问道:“你们难道是一妻多夫?”   ‘我是你们杂交出来的崽???’   苏梓:“……”   果然,龙性本淫。   她看见撑着最后一点神智的赵一峰听见蜃的话后,蓦地瞪大了眼珠,连惨白的脸都多了分血色。   苏梓:“……”   果然,人的天性是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日常10+它来得猝不及防 ·   张文林醒来就朝窗外看。   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 又是熟悉的暖阳。   这也让他无分辨出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但是事情应该解决了。   因为这里显然不是夏王墓,而是医院。   张文林的鼻腔里满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比起墓穴中那些混杂着千年腐味、腥味的空气,消毒水的味道都显得那么清新迷人。   就在他神思还没完全归位时, 旁边冒出点动静。   “你醒了。”   旁边病床的被窝里钻出一个人来。   是赵一峰。   张文林看着因长时间缩在被窝里脸憋得通红的同伴,心里泛起了熟悉的无语感:“……你干嘛?我还以为你昏着呢。”   “我的伤可比你轻多了, 不像你。”赵一峰随口搭了一句。   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手机上。   张文林翻了个白眼:“哇, 你真厉害,那你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就是随意地阴阳怪气一句,没想到赵一峰居然蹭地抬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费劲地抻头, 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张文林:“……”   他抬手就想摁铃。   赵一峰赶紧说:“哎, 等会!你就不想知道蜃去哪了?!你就不想知道安白龄前辈跟特报局啥关系?!”   张文林猛地顿住, 然后将手放回被窝,睡得板板正正, 诚实地说:“想。”   赵一峰顿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容。他在张文林发飙前,开口说道:“安前辈确实是特报局的人, 而且跟陆队和秦队的关系特、别、好!蜃还怀疑他们是不是, 咳咳, 一妻多夫……”   张文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真揍你了啊。”   赵一峰反而更加激动:“蜃就是这么说的!三位前辈听到这话后,顿时面无表情, 哎, 对, 就跟你现在这样。陆队那嘴多厉害你也知道, 一口气不歇地嘲讽蜃嘲讽了半小时, 一句话都不带重复的!”   张文林逐渐相信了这离奇的走向,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   赵一峰卡壳了。   不是他不知道。   实在是他不能说。   ——陆枫开始嘲讽时, 蜃压根没反应过来,还好奇地凑近去听。等它反应过来时,整条龙都呆住了。这个“呆”,指的是从龙角到龙尾都僵住了,连龙须都不再肆意地飘,而是耷拉得像晒干的草。直到陆枫畅快淋漓地说完,它都是一副呆滞、崩溃的模样。   然后秦柒衣说了半句“你司职水君,却玩忽职守千年之久,应……”。   秦柒衣只说半句,是因为她剩下来的话被眼泪堵住了。   年纪估计比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的蜃、丝毫没有职业担当却依然强得可怕的水君,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哭了。   它的眼泪喷涌而出。   是真正意义上的“喷涌”,像瀑布似的从它的眼里疯狂倾泻。   ……   就,很离谱!   不过半分钟,墓室便被灌了一半的水。   要不是它好歹还记得这是夏王墓,将自己的泪水隔绝,整座墓必定会被大水冲毁。   “水”君,恐怖如斯。   就连秦柒衣他们也露出了愕然且恍惚的表情。   隔着翻滚的水纹,被结界护着的赵一峰看见秦队倔强地扭头,问安前辈:“它……素来,都这样?!”   “……大,概??”   他们的声音几乎被蜃的哭声完全掩盖。   蜃就像是用哭闹来博求关注的孩童,越哭越大声。它长条般的身躯盘旋纠缠,委屈得像千万吨的球,一边飚泪,一边磕磕绊绊地为自己脱岗千年的事实辩解。   赵一峰是撑着最后的神智在听。   所以他也不知道当时【秦柒衣】“他们”有多崩溃。   “他们”,当然,其实都是苏梓,也没料到【蜃】是这种会对着亲近之人撒泼的性格。   她干过不少“欺骗”的事。   但【蜃】确实是她第一个造物,而不是马甲。   狼崽是【狼王令】孕育的,自然承接狼的天性;但【蜃】是传说中的存在,技能卡也没有偏向,苏梓加入灵力揉造它时,只注意到它对湖海绝对统御的实力,却忘了它的性格。   或者说,苏梓想当然地认为,【蜃】定然有着和它强悍实力相匹配的桀骜。   但“记忆”中除了和夏王简单相处便是守墓、龙生漫长实则贫瘠得可怕的【蜃】并没有任何“常识”。   它对于情感的最初认知便是对夏王的信任,但这是假的。   那些如同设定般的情绪,是碰到披着马甲的苏梓才开始真正落到实处:亲近、喜爱、撒娇、愤怒、委屈……   就像被激活一样。   但这慢慢摸索、熟悉的过程在别人看来当然是非常任性且古怪。   譬如说它现在沉浸在委屈情绪中的嚎啕大哭。   苏梓在蜃哭得稀里哗啦后,才慢慢想到这些。   这毋庸置疑是她的错。   但蜃哭得也太夸张了!   苏梓看着墓中迅速上升的水位,先撑着让【秦柒衣】和【安白龄】作出了那番对话,再用控水诀,强行操纵泛滥的水,化为浓郁水雾,从墓中逸散。   在外面看,整座潜龙山包括悦溪村,云蒸雾绕——三米开外,就已经人畜不分。   然后她尝试跟蜃对话。   还好【陆枫】的设定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屈能伸地用一箩筐好话来哄水君,也不算奇怪。   也幸好蜃对她真的很亲近,很轻易便被哄好了,也在得了不会毁墓的保证后轻易便说出了潜龙山阵的真正核心,还非常快乐地主动要求载他们。   就是这个“他们”并不包括赵一峰等人。   小心眼的水君粗暴地用四只龙爪勾住他们,然后迅速腾空而起。被所谓的“情谊”和“恩”困住千年的水君在空中肆意翻飞、搅动,在飞到最高处时,龙爪一松,将赵一峰他们丢了下去。   赵一峰:“……”   有秦柒衣在,他们当然没事。   而心眼贼小且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水君一边跟秦柒衣他们道歉保证,另一边,马上偷偷将唯一清醒的赵一峰拖进幻象,凶神恶煞地威胁他:不准将它哭的事说出去!不准将它威胁他的事说出去!   它在幻象里长身盘踞、龙瞳怒睁的模样确实有身为“龙王”的赫赫威势。   不过在它被躁动的水催促、被秦柒衣他们要求,不得不回海里履行水君职责,在分别时又嚎啕大哭后,赵一峰心里再难升起对它的敬畏。   尤其它在哭着入海时,还抽空狠狠地瞪了一眼赵一峰,再次威胁。   赵一峰:“……”   虽然非常无语,但毕竟答应了。   所以面对张文林的追问,赵一峰倔强地删掉水君撒泼的那些精华,只把事情的终末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少说了什么事?”张文林狐疑地眯起眼睛。   “我,我少说的可不是重点,重点是蜃为什么会对秦队他们是那种态度,”赵一峰越说越理直气壮。   不过张文林对这个问题也确实特别好奇:“确实。它既然这种态度,当时又为什么要困住安前辈呢?”   这话一出,系统的冷汗蹭蹭往外冒。   反观苏梓,十分淡定。   可惜这淡定是破罐子破摔的淡定。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反正前期铺垫够多。只要不掉马,随便他们怎么脑补都行。何况特报局的风格本来就是神神叨叨的。   所以她听着张文林他们的对话,很冷静地拆了盒冰淇淋。   “嘶——”   冻得牙疼。   但果然更淡定了。   她还冲系统示意了一下:【要不要?】   【要!】   于是一人一统就着张文林、赵一峰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对话,对着垃圾桶干光了一大袋冰淇淋。   吃完,系统打了个饱嗝:【他们这话说得真下饭~】   苏梓感受着嘴里微末的甜和凉。   她窝在椅子上,操纵【莫洲】打断了他们放飞自我的猜想。   把张文林提溜走,只剩赵一峰一个人,他果然安分下来,继续躲进被窝刷手机。   系统长长地舒了口气:【宿主真聪明!】   【那是。】   她要是掐准了点进去,那不就显得更有问题了。   苏梓可不敢再犯【蜃】那样的错了!   何况她因为之前血魔的事,已经在特组的关注名单上了,得更加注意。   不过……   苏梓盯着光幕里刷手机的赵一峰,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机也掏了出来。   因为这几个月都没怎么碰它,手机运行的速度很快,连视频的声音都清晰了不少。   苏梓也看到了有关潜龙山的视频和讨论。   但她并不在意。   有心理准备是好的。   而且,虽然各种声音喧嚣尘上,也都有官方在前面挡着。   她点开了娱乐视频,但还没看多长时间周妙妙她们便回来了。   李晗月抽走她的手机,贴近她质问道:“你还在玩手机!大姐,离第一场专业课考试可就只有两天了,你都复习好了?!”   苏梓眨了眨眼:“啥?”   周妙妙扶额:“这孩子已经傻了,抬下去埋了吧。期末考的这场苦,她是吃不得了。”   苏梓愣了半晌,才惊起喊道:“期末考?!!”   系统在一旁安慰道:【没事没事,宿主你不用紧张,考试时我可以帮你看整个班同学的试卷!】   它还得意地在空中飞了一圈。   苏梓:“……” 第100章 寒衣节+涨工资的优秀方法 ·   系统这提议真的非常让人心动!   但苏梓还是咬着牙拒绝了。   作, 作弊这种事情,救世主才不会做呢!   ……除非可能会挂科。   ‘挂科什么的……’   “人,不能放弃!”苏梓呐喊着跳起来, 一阵翻箱倒柜,把专业课的书都翻了出来, 然后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这两天两夜都泡在图书馆里,就不信抢救不过来!”   她把书包往身后一甩,书包在她后背重重砸出“嘭”的一声,让她斗志昂扬的步伐瞬间踉跄起来。   但她很倔强地扶着墙, 走了出去。   李晗月挠了挠头:“两天两夜?可图书馆不是晚上十点半闭馆吗?”   “因为孩子已经傻了。”周妙妙吐槽道。   ……   苏梓到了图书馆才想起来这事。   而且图书馆不仅十点半闭馆, 现在里面还坐满了人。   期考党、考研党, 乌压压的人头全都低着在书海中遨游, 这盛况愣是让苏梓不敢发出半点动静,悄悄地来, 悄悄地走。   她随便找了个教室,逮着空位就坐, 然后翻开了久违的书本。   系统也很乖地落在桌面上, 用蓝盈盈的光铺满书页。   它不会发出声音打搅苏梓, 但这也不影响它上网冲浪。   它娴熟地点开热搜,开始吃瓜。   几个月前, 它刚绑定苏梓时, 热搜上还大多是明星偶像的相关消息;现在再看, 基本上都是各种家国大事。   第一个词条后面跟着的就是红彤彤的“爆”。   【传统节日科普】   不管是这个词条中的哪一个字, 系统都没看出“爆”的气息, 怎么就火热到这种程度呢?   它兴冲冲地跑进去,然后扑面而来的就是各种严谨字词。谁都能看得出来博主是真的很认真仔细地在科普A国的传统节日, 不光有文字,还有相对应的图片。   图片制作也很精巧,从年初到年末,像树干似的攀升,斜生的枝丫上便托着各个节日的象征:被烟花爆竹吓得蹦起的年兽、在蜿蜒河流上漂着的朵朵花灯……   评论区也和谐得只溢满了夸赞和文化自信。   系统当然也觉得这个科普做的特别棒。   但它依然很疑惑。   因为博主做的虽然好,但不至于会“爆”。   它继续往下翻。   然后看到了热度飙升的真正原因。   ‘果然是另有蹊跷!’   它忍不住得意地晃了晃。然后它感受到宿主的手安抚地摸了下它,拇指摩挲着它的绒毛,还有节奏地碰碰它,像是在哄睡摇篮里的幼儿似的。   系统一边有点害羞,一边又特别高兴。   既高兴自己的聪明,也高兴宿主的贴贴。   它的心里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地冒着美美的泡,连那些文字都变得像是在跳舞般可爱起来,尽管文字里还有着“鬼”“梦”“提醒”之类的能引发诸多光怪陆离的联想的字词。   这条热度还在不停上涨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奇幻故事,而是博主的真实经历。   博主说她在两星期前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群人一直在跟她说“好冷”“好冷”,就像单曲循环的魔音。那些声音也很冷,仿佛凝结着白霜般,光是听,便让她直打哆嗦。她醒来后,那些人的脸她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惨白得像雪,整个梦都充斥着万年冰原般的荒和寒。   这个梦无疑很诡异,但更诡异的是,她并不害怕。   不管怎么联想或者恫吓自己,她都生不起恐惧的情绪,只是心底一直盘旋着“好冷”这两个字。   然后她无意间看到手机上的日历提醒,那天是寒衣节。   她犹豫了一早上,还是请了假,开车回老家扫墓、祭祀。   当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这次梦的内容她醒来后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非常暖和,在大冬天暖得手脚冒汗,心里也洋溢着熨帖的暖意。   就很奇怪。   但这种像路边草地突然冒了簇娇艳的花的事,是很难激起生活的水花的。   所以博主说自己很快便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她差点被广告牌砸中。   如果不是有人在后面扯了把她手腕,那坠落的广告牌便不偏不倚砸中她,金属条在她面前被摔得扭曲,地面也被砸出了几处凹陷,迸溅起的几星火花亮起又熄灭。她当时都吓傻了,等反应过来,抖索着回头道谢时,身后那群穿着她祭祀时烧给先祖的衣服冲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然后在她视线里慢慢褪色成虚无,显露出后面围观群众的身影。   “……明明之前根本想不起来梦里那群人的脸,但当时不知怎么我一眼就认出来,而且我当时的想法居然是他们这次没喊冷了,真好……”   博主的文笔很好。   从最开始分享梦境的惊奇,到后面遇险的惊恐,到最后的疑惑和温暖——这些都从字里行间清晰地传给了每一个人,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她并不是一次性发的。   而是像记录生活一样,将零碎的日常细笔勾勒,记录下来,在这几条博文里也还掺杂了其他生活分享。   所以显得更为真实。   不过最初她的博文也并没有引起大的关注,直到“寒衣节”的词条蹦上热搜,连带着她的博文也多了很多阅读量,也有人在评论处分享跟她同样的做梦经历。   有人在评论区开玩笑说:我跟博主一样也做梦了,也回去祭祀了,我是不是应该去买张彩票[狗头]。   系统看到的时候,这条开玩笑的评论已经被顶到了最上面。   因为发评的人真的买了彩票,也真的中奖了。他贴出打码的彩票的中奖信息,以及最重要的三个[跪拜]和[合掌]。   虽然中奖的钱并不多,但照片却被证实是真的,没被P过。   这种极具喜剧色彩的发展方向顿时引发了一大批“哈哈哈哈哈哈”的评论。   当然,也有不少人质疑。毕竟无论是怎样的博文,总有人跳出来抬杠,何况这次还涉及到了非科学的灵异。但这次那些质疑的评论,博主还没来得及反驳,底下便冒出无数声音。   许多人都分享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与博主非常相似的经历。他们都在寒衣节当天回去扫墓祭祖,也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保护或祝福——有的是避开了生活中的意外,有的是迎来了生活中的惊喜。   有的经历甚至在地方新闻上进行了报道。   这些冒出的声音有力地压下了那些质疑,也让博文的热度迅速积攒、爆发。   同时,这些分享出来的经历,无论是避祸,还是福源,都与梦有关,或者说都与寒衣节有关。   对于有些人来说,寒衣节这个节日可能非常的陌生。   但系统可不陌生。   在之前准备“夏王墓”时,它下载了许多资料,里面就有寒衣节:在严寒的隆冬真正来临前,扫墓、祭祖,为祖宗“添衣”。   不过它记得宿主没有做和寒衣节有关的事啊。   系统点开博主的配图。   那是她祭祖后在老家拍的照片。里面的她站在山林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普通人看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但在系统眼中,这张图片里还有许多“人”。他们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僵硬呆板的脸浮着团团红晕,眼中都是满足。他们正在给博主披衣服,一件暖色的外套半搭在博主的肩上,流泻出几缕柔光。   评论里其他配图也是。那些外套风格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流淌着柔和且温暖的光,像时间里沉淀过的柔情。   系统定睛看,能看到这些“人”身上的地府的印记。   它们是得到许可,护佑亲人的。   这些,不仅系统能看见,别人也能看见,比如特组,比如杜涧,比如沈岚漱。   这就难怪传统节日的科普能蹦上“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分享的奇特经历,也是因为官方的推动。   ……   系统又认真回想了一下。   它很确定宿主没做过跟寒衣节有关的事。   那也就是说,地府已经开始自行运转,阴阳逐渐浓郁,所以黄泉边那些宿主找回来的灵魂碎片才能复苏、愈合。   而这些魂能影响现实,也说明灵气更浓了。   系统忍不住高兴起来。   宿主的计划起效了!   它几乎幻想出胜利的旗帜在面前摇晃!   它忍不住翻身,抱住宿主的手:【宿主,马上要过年了,咱们再接再励,生个年兽吧!】   被知识冲晕了头脑的苏梓下意识地回了句:【好。】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生……年兽?!】   【对啊!】   系统显得非常激动。   于是苏梓低头看了看它。   嗯。果然还是一样如煤球般大小,生个年糕都费劲!   再接再励?   前一个努力的是啥?蜃吗?   再“生”一个脑回路奇特、除了嚎就是哭的年兽?!   图啥啊?   图期末考的难度不够大吗?!   苏梓摸了摸系统,语重心长:【统啊,要考试的是我,正在学习的是我,两天要背五本书的还是我,但是怎么傻的就变成了你呢?】   系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但苏梓却微妙地感觉自己的智商得到肯定了。   她放心地翻开笔记,继续从第一页开始背。   而且就在刚刚,她突然有了灵感!   一个人,在两天,背五本书,估计是来不及的。   但她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于是,接下来两天,【陆枫】在看书,【秦柒衣】在看书,【安白龄】在看书……就连哈士奇似的的【空了】都在看书!   韩邗:“……”   韩邗:“干啥呀这是?不是吧,难道你们还想通过提学历来涨工资吗?!!”   【陆枫】的眼睛蹭地亮了! 第101章 烧烤1+论大胃王的诞生 ·   韩邗自觉他猜出了真相。   因为陆枫这个掉钱眼里的家伙看书看得更起劲了。   他甚至订了十几个闹钟来提醒其他人背书。   韩邗有几次能感觉到极具杀气的飓风阵在陆枫的脚下呼呼作响, 凛冽的风刃几乎能剐掉人的一层皮。   但陆枫毫不在乎,还叉着腰,继续对着虚空大言不惭:“……总之, 不要松懈,一定要在12月考上!把这些书统统背下来!”   韩邗:“……”   他看见窗户在剧烈地抖动, 似乎下一刻就要崩碎成渣, 化为万千尖锐,朝着陆枫的脸上刺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特报局哪一个被气得失去了理智。   但是陆枫显然已经习惯了,在说完(他认为的)要事后,娴熟地掏出计算器:“地板碎了一千八, 窗户碎了八百, 还有酒店里的其他东西, 要是坏了, 最少赔六千。扣谁的工资?”   一切动静立刻消失!   房间里安静得似乎能听见计算器上数字跳动的声音。   陆枫满意地收回计算器。   他的各样东西都极富有时代的气息,譬如说刚才的计算器, 笨重、老旧,连按键都褪去了颜色, 但依然被陆枫爱惜地使用着, 发挥它的光和热。   韩邗忍住了想要吐槽的欲/望。   实在是这样的戏码这小半个月来总是频繁上演。   以至于韩邗在订旅店时, 越选越老旧。他希望,秦柒衣他们哪次真的没忍住想鲨掉陆枫的怒火、冲动地破坏了房间后, 能少赔点工资。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节俭”, 陆枫跟他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   张文林他们每次汇报工作时, 都会认真观察他有没有被陆枫“传染”。   他们无比担心他们的工资和未来可能会从事的兼职事业。   韩邗想, 他回去后非要吓一吓他们, 不然对不起他调查“坐看云”这段时间里从不同人那里收到的沉重、担忧且悲痛的目光——知道的人知道他是去调查天柱了,不知道的人看他们的表现估计还以为他是去哪里英勇奉献生命去了呢。   ……   韩邗有的没的地想了一堆。   而陆枫还在认真地看书。   韩邗瞄了一眼:哦, 原来是外语。难怪陆枫这段时间说话时,舌头像打结了一样。   就在他打算听一耳朵陆枫的蹩脚口语时,对方居然把一直不离手的书合上了,然后抻了个懒腰,舒服地窝在了椅子上。   “你看完了?”韩邗惊讶地问道。   陆枫摇了摇头:“还是收废品比较适合我。”   当然不是。   其实是苏梓开始考试了。   如果用上帝视角来看,就会发现特报局众人总是几乎同时放下书本。   与此同时,苏梓的考试也开始了。   大学生的期末考总是要延续大半个月的。比如苏梓的第一场考试和最后一场考试之间就间隔了整整两个星期。   但这对于急需临时抱佛脚的她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在这大半个月里,靠所有马甲,自学了下学期的全部课程。   所有马甲的意思是,包括在沈岚漱身边那个升级后可以依靠本能自主行动的【水鬼】。   苏梓丧心病狂地让它躲在下水道里听外语听力,磨练语感。   她的外语能考几分,苏梓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再不考试,【水鬼】就要被腌入味了!   所以她的最后一场考试开始的时候,马甲们都油然生起了“苦尽甘来”“云消雾散”的快乐和轻松,尽管她的考试名义上还没结束……   这场考试两个小时。   苏梓坚持奋笔疾书到最后一刻。   她是教室里唯一一个没提前交卷的人。   就连监考老师都忍不住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眼中满是疑惑和敬佩。尤其在看到她写得满满的草稿纸后,眼里的疑惑就更浓了:他们监考的不是文科吗?!!   苏梓才不管监考老师的想法。   她听着铃声,郑重地合上笔盖,然后将试卷递给老师。   ‘我已经把所有的题目全部都写满了字!我就不信这样也会挂科!’   苏梓暂且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她摸了摸憋了快半个月的系统,畅快地说:【宝,你之前是不是说想生个年兽来着?生!别说年兽了!四大凶兽都生出来!】   刚睡醒的系统顿时呆住了。   它结结巴巴地说道:【也,也不用那么多。】   【没事!咱生得起!】苏梓的语气很豪爽,豪爽得就像是她包下了整个馆子的小龙虾剥给系统吃一样。   系统顿时感动得泪眼汪汪。   【宿主,你真好!】   它像只毛茸茸的奶猫,使劲蹭着苏梓的脸,其实也就只拱出了又软又柔的触感。   苏梓志得意满,骄傲像只螃蟹。   不知道的人看到她意气风发的模样,估计会以为她考了全校第一。   实际上她是才结束考试、估摸着还在挂科边缘徘徊的学酥。   她的高兴和轻松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所有马甲叠加出来的,所以显得尤为激烈。   毕竟接下来不用看书的不止是她,还有各个被迫“加班”的马甲。   苏梓忍不住掏出手机,登上账号,发了句:今日天朗气清,宜吃美食[太阳]。   发完她便约着周妙妙她们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撸串去了。她当然记得给系统也买一份。不过系统只能避开人眼、藏着吃,那些油渍便大部分都蹭在了苏梓身上。   “你这也太夸张了,”李晗月拎起苏梓的帽子,“怎么吃到这儿来的?!”   苏梓看了一眼心虚地擦擦嘴的蓝球,咳了一声:“在别桌蹭到的吧。”   “还洗得掉不?”   “能洗干净,用洗洁精干搓。”   周妙妙做了一个搓衣服的手势。   苏梓比划了一个OK。   她掏出手机,正想快乐地看会视频,却发现蹦出了无数的消息提醒。   好像是她随手发的那条心情博文爆了?   苏梓心下一紧。   她点开看,发现她之前用的是【预言家】的账号。   苏梓:“……”   她默默的将手机放进口袋,脱下外套,撸起袖子,走进了卫生间。   “你干啥?”   “搓衣服!”苏梓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周妙妙:“……她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李晗月:“而且她这语气不像是要去搓衣服,像是要搓弄脏她衣服的人!”   这话真一点没错!   苏梓是真的想把自己的脑子掏出来搓一搓、晒一晒,把水分沥干再放回去,省得她再干出一些蠢事!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盆里的衣服。   系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它在外面试探着盘旋了几圈,还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宿主?】   苏梓抬起头:【今天又得加班了。】   系统茫然:【难道今天上午那不是最后一场吗?】   【……我给自己搞出了场加试。】   系统总算反应过来了。   它赶紧上网,果然看到热搜上明晃晃挂着的词条:预言家再次发出预言。   【预言家】的账号从兮末山后就消停不少了,基本在做天气预报等小预测。不过因为算得非常准,所以关注量也越来越高。   今天的这条博文,风格明显不同于往日。   像一堆机械鱼目里的耀眼珍珠,也难怪热度迅速上升。   网友们都在猜测“宜吃美食”是什么意思,有不少以美食为代表的城市都开始紧张起来。   就连特报局和特组也收到了待命的通知。   苏梓之前还以为是哪里出现了大型异常,没想到居然是她搞出来的事!   系统努力保持淡定:【没事的,宿主,这只是小事。】   【但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利用这个机会?】   【比如说凶兽饕餮。】   苏梓在肥皂水里画了一只小小的、狰狞的饕餮的轮廓。   系统恍然大悟:【对哦,饕餮跟美食!】   苏梓叹了口气:【就是它还没生出来呢。这次也必须得细心点,不能再闹出蜃一样的问题。】   【没事的,宿主,我帮你!】   系统摆出很靠谱的模样。   可惜它太小,而且还是颗球,就算昂首挺胸,也看不出来它的正气昭昭。   苏梓被它安慰到了。   她一边洗干净的外套晾好,一边说:【但是,如果要造的话,无论如何,今天都是来不及的。只能干回老本行了。】   【老本行?】   【嗯哼。】   ……   【预言家】的一条不同寻常的博文,可谓是一时激起千层浪,引得好几个著名的美食城市都有点人心惶惶。   但生活总要继续。   烧烤、火锅、麻辣烫等也总要继续摆。   所以R市的夜市一如既往地热闹。   美食总是和旅游挂钩。   所以R市的人很多,尤其最著名的小吃街丁香街的人更多。   几乎是人碰人。   但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有一处摊位前却出现了真空状态。   一个近乎两米的彪形大汉像尊黑门神似的堵在烧烤摊前,把每样都要了二十份。将那个小小的桌子堆得满满的。   老板原本以为是一大帮朋友,结果大汉一个人就开始大快朵颐,吃得又快又多,就像各个视频网站中的大胃王,也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摄影。   但这个大汉浑身都充满着凶恶,看起来很不好惹,所以并没有人敢靠近。   他们看着他在二十分钟内干完了所以东西。   而他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喊道:【老板,再全部来一份。】   他那一副垂涎的样子,似乎是想连锅一起吞。   ……   但苏梓&系统的真实感受其实是: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嚼不动了,真的嚼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烧烤2+救世主的烦恼 ·   从开始的快乐和惊叹到后来的惶恐不安——烧烤摊老板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向下飙。   他连握着钢签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他怂, 实在是这个客人吃得太多了。   桌上堆叠的盘子和钢签高高地耸立,在这个夜市里展示着夸张的高度。   这个客人的喉咙就像是黑洞,深不见底且来者不拒, 就连他手抖时洒满了孜然粉和辣椒面的烤串他也一口撸下,连喷嚏都没打。   就连旁边拍照围观的人也发出了质疑。   “这家店的烤串是有什么问题吧?”   “调料里是不是加了罂/粟类的东西?!”   “正常人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   ……   老板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说实话, 他要不是老板, 他也会怀疑烤串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毕竟那个客人每吃一口都会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就像吃的是什么了不起的美味佳肴一样,一双眼睛都在噌噌闪光。   “老板,再全部来一份!”   听到这响亮的喊声, 老板脚底打滑, 原地一个趔趄。   他看着快要见底的菜, 嗓子都在发干:“好, 好的……”   他的表情复杂到略显扭曲。   而苏梓实际的表情比他更扭曲:【到底是为什么还不问我要钱?!】   只有老板要钱,她才能说没钱;只有她摆出铁了心吃霸王餐的架势, 才能引起骚动,引来城管;然后城管才能被她甩开, 引来待命的特组……   如果老板能早点收钱的话, 她现在已经闹完事, 被押解到特组的“豪华单人间”了。   等日后创造出【饕餮】,系统便能解除特效。   ……   苏梓设想的这一系列的流程流畅且自然。   但没想到老板不按常理出牌。   “故事线”从一开始就歪掉了!   苏梓的表情很阴郁, 很崩溃。但她的眼睛还得时不时迸发出耀眼的神采, 以表示对美食的热爱。   她灵力的消耗速度都快跟不上食物填补的速度了。   而系统这个没用的家伙早已经被撑得拍着肚皮躺到盘子上去了, 嘴里还嘟囔着:【真的吃不下了, 宿主加油!】   苏梓:【……】   她已经对烧烤产生阴影了!   咬肌因为一直不停地进行机械运动, 已经泛起酸痛,也变得坚硬起来。   结果老板还神采奕奕地在烤。   这个摊子除了她就没别的客人了。   就像她包场了一样。   旁边倒是有不少人围观, 有的人还偷偷打赌,赌她还能吃多少。   系统大概是想通过运动消食,在一旁蹦跳着为她摇旗呐喊:【宿主,加油!宿主,加油!】   苏梓:【……】   再吃下去,她不仅会丧失吐槽的欲/望,连生存的欲/望也会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就在苏梓决定随便找理由暴起的时候,警探来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①   所以她其实比老板更激动!   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老板乳燕投怀一样抱住警探的动作更加震撼。   并不瘦弱的老板一边抖,一边哭:“他有病,这个客人有病!他真的快要被撑死了!但他还要继续吃!我,我的肉快被他吃完了!”   苏梓接道:“你的肉?”   她抬起烤串嗅了嗅,笑道:“骗人,这才不是人肉的味道。”   ——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仔细地闻了闻肉串,眼睛因回忆而微微眯起,然后他咧嘴,露出笑容,脸上的肉堆积出怪异的褶皱,像痛苦哀叫又欢愉兴奋的脸。他的牙齿锐利,碎骨沾着嘴唇,连声音都似乎掺着咀嚼般的杂音。   而且他的话明晃晃地说他吃过人肉。   老板差点吓瘫。   他原本以为这个客人是个暴食症且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没想到对方很可能还是个杀人犯。   警探的表情也顿时变得严肃:“别动!”   苏梓看他们将这里的情况传到特组后,才继续说道:“老板,我说了,再全部来一份。”   她明摆着没把警探放在眼里。   警探也不生气。   他们只是将老板护在后面,疏散群众,立刻将这片区域都空出来,只留苏梓一人坐在中心。   苏梓按照设想,表情因为不耐烦一点点变得凶恶起来。她站起身,摁住高高的盘子,瞪着警探:“我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她的语气没有刻意地压低。   但她的模样已经足够恐怖。   在警探们看来,就是大汉越来越凶神恶煞,逐渐站起来时,胳膊上的肌肉崩裂缝线,他的影子从桌面扩散到地面,轮廓变得怪异,如同被吵醒的野兽,露出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做好准备!”   “拦住他!”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间隔很短。   因为大汉已经毁了桌子,暴躁地朝着警探冲过去。   老板坐在警车里面瑟瑟发抖:“我已经被盯上了!他不会把我吃了吧?!”   “请放心,他跑不掉的。”   副驾驶上的警探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老板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心里也隐隐冒出了一个疑惑:刚才副驾驶明明没有人,这个警探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转移。   实在是外面的战斗太过于……神奇?   他真的想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   但外面光影交织、电光四起,尖啸破空。大汉冒出的角和尾巴在地面拍出道道裂缝,又因为地底喷出的火光而跳起,电棍像光剑一样砸中他……   老板总觉得像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唯一好的是结局是俗套的大圆满:大汉被亮起的绳子紧紧地捆住,连角和尾巴都消失了。   大汉见无法反抗,便露出狡黠的神色,打算讲道理:“你们凭什么抓我?!”   “吃霸王餐。”   “呵,我有q……”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警探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块布,将他的话堵得死死的。   大汉最初对小小一块布还不屑一顾,直到他怎么都吐不出来,也发不出声音后,才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   就像是,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不要脸。   老板也恍惚地眨了眨眼。   “……这是证明,明天到……领取赔偿款。请放心,他绝对……”   警探将他送回了家。   他的摊子被毁得彻底。   但他明天也会获得一个崭新的摊子和赔偿。   他忍不住感动地说道:“感谢你们!你们真是辛苦了!”   一起护送他回家的系统忍不住说道:【真的是辛苦了。】   今晚几乎吃空了一个烧烤摊;   还费尽心思打假架、送人头;   最后想花钱还花不掉。   唉。   救世主的烦恼。 第103章 审问+饕餮大餐 ·   系统送完人, 哼唧哼唧地飞到特组时,肚子里的烤串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它也恢复成圆润的球样。   系统从空间里掏出镜子,照了照, 臭美道:【还是这样的我最好看!】   苏梓很赞同:【确实。】   毕竟谁会喜欢一颗凸变的畸形球呢!   不过她也是真没想到系统居然真的能生动形象地演绎“吃撑到变形”。   要真说起来,她吃的可比系统多多了。   但她没变形。   刚才还有点凸的肚子, 现在也已经消下去了。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只需要逼一逼。   但她三年内都不想再碰烧烤了!   苏梓感受着嘴里浓浓的孜然味,脸颊顿时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就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惊悚系画作。   但是在张文林他们看来,就是被关在里面的大汉露出了极具威胁性的狰狞表情。他手脚上的镣铐被扯动, 大力地敲击桌子, 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越响声。   这镣铐是科技部新研制出来的, 配合特制牢房, 双重禁锢,才勉强能困住这个大汉。传送阵亮了。   隔着雕刻着阵纹的玉面, 张文林冷声问道:“姓名?”   大汉紧紧地盯着他,蓦地露出恶劣的笑:“饕餮。”   他的长尾巴狠狠地砸在地上, 剧烈的冲击让整间牢房都晃动起来, 激起水蓝的阵纹, 空气顿时变得潮湿起来。他那骨节分明的爪子烦躁地动了动,用力地勾住镣铐, 镣铐顿时崩出细小的缺口。   “喂, 你们不是普通人吧, 你们身上的味道很香。”饕餮笑起来, 露出萦绕着血腥气的獠牙, “我饿了!”   他的影子像数条贪吃的蛇,猛地四散, 然后砰砰砰地撞着墙壁,朝着外面的张文林他们发出嘶嘶的垂涎之声。   阵纹剧烈地颤动着。   张文林很冷静:“凶兽饕餮?你果然从钩吾山跑出来了。”   饕餮的动作一滞。   然后他的眼睛里腾起熊熊的怒火:“那种地方就算能困住我,又能困住我多久?!”   他发完脾气,脸上又掠过狐疑的神色:“你还知道钩吾山,你难道姓钱?”   没等张文林回答,他又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不对,那个老不死练的不是剑术……你莫不是上清门弟子?切,我就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上清门哪有那么容易覆灭,那三个白痴!”   张文林:“你说的是其他三只凶兽吗?”   “是又怎样,”饕餮嗤笑一声。   “它们在哪?”   饕餮没回答,反而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摆出闭目养神的姿势。   他的影子在牢房边缘蠢蠢欲动,乌黑的獠牙在他们的心脏处流连,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阵而出,然后吞下这绝世的美味!   他明显是以沉默抵抗。   张文林心里清楚,饕餮身为上古四凶兽,要不是他们之前配合着打车轮战,绝对拿不下他。   特组的牢房困不了他多久。   而想要他老实配合……除非是特报局。   张文林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怎么样?”   “他们拒绝了,”赵一峰露出无奈的表情,“说是,揍怕把他揍死了,不揍心里憋屈,所以干脆不来。”   张文林憋着的那口气顿时泄了。   他把头发揉成乱糟糟一团:“我就猜到了,毕竟他们刚刚连热闹都不肯来看!肯定特别讨厌饕餮。”   赵一峰叹了口气:“我把情况告诉韩队了。”   “韩队怎么说?”   “还没回呢。”   赵一峰正说着,手机就亮起来了。   韩邗言简意赅地回了他两个字:没事。   张文林和赵一峰盯着手机,眉毛像打结似的扭在一块。他们反复研究,尝试解密,但都没从这两个字里看出前后的逻辑链条。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传送阵亮了。   气压超低的秦柒衣对他们扯出笑容:“他,在哪?”   她这难得的笑容并没有像破冰的春水般柔美温软,也不像宝石晶莹又惊艳的闪烁,而是眼角眉梢都充斥着凛然的杀气,像利刃蓄势待发,柄上的倒刺还裹着冰。   她的声音也铿锵有力。   不。   应该说有力得过了头。   每一个字都像是扑面地砸在了张文林他们的脸上。   他们俩顿时像起立的鸡崽,一边站得笔直,一边瑟瑟发抖:“在,在这边。”   秦柒衣点点头。   她身上迸现的流光,就像是掉落的冰渣。   赵一峰鼓起勇气,坚强地轻声道:“秦队,不,不能杀生。”   秦柒衣看了他一眼,再度露出笑容。   “放心。”   不常笑的人笑起来,要么惊艳八方,要么惊悚一片。   赵一峰现在觉得是后者。   秦队笑得像一朵漂亮的食人花,一边花瓣美丽,一边嚼肉吮血,吐出干净的骨渣。   赵一峰抖抖索索地想跟进去。   但是他进不去。   其他人也被喊了出来。   里面只剩下秦柒衣和饕餮。   赵一峰恍惚地想:这下饕餮要是挂了,连个收尸的都没,那估计就是死无全尸了!   张文林很迷茫:“韩队究竟做了什么?!”   ……   其实韩邗也没做什么大事。   他就是把情况同时告诉了陆枫。   在陆枫露出嫌弃的表情时,很淡定地补充道:“饕餮说他有钱,有很多的钱。也是,毕竟是上古的凶兽,古董啊,金银珠宝啊,这一类应该不少。”   他越说到后面,陆枫就坐得越直。   等他说完,陆枫便立刻联系秦柒衣:“一定得去!把饕餮的钱全掏出来!”   韩邗微微一笑。   深藏功与名。   看,就是这么简单。   ……   秦柒衣把结界散去。   她恢复成以往平静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将卷起的袖口放下来。   “问出来了。混沌在D国,穷奇去了C国,梼杌躲起来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叙述天气。   这才是熟悉的感觉。   就是她背后的饕餮已经没有人样了。   字面意义上的“没有人样”,显露出形销骨立的兽类模样,而兽身上的人脸痛苦地皱在一起,嘴巴还在不停咀嚼着什么。   赵一峰:“秦队,他?”   “哦,它饿了,我让它吃点它自己填填肚子,”秦柒衣想了想,补了一句,“放心,不杀生。”   赵一峰:“……”   呜哇!   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磨刀石+不会脑补的饕餮不是好猫咪 ·   可怕, 但更可靠。   赵一峰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像秦队这样。   不止是他这么想,特组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在【迷雾之城】见识了世界的“另一面”,那是藏在水面下的可怕冰山, 轻轻触之顷刻便会粉身碎骨;但同时,他们也见识到了特报局的力量, 那是能于天崩地裂中护佑一方平安的强大实力, 是A国的最强底牌。   特报局从未说出他们像影子一样隐匿百年的原因。   但他们出世的理由,却众目昭彰。   ——浩劫将至。   空了后来也算过多次:半分天,一线生机;九轮回,空走一遭。   不管是“一线生机”, 还是“空走一遭”, 显然都不是美好的预兆词。   所以赵一峰他们很难不紧张, 他们训练的强度也几乎是垂直飙升, 连林晚都察觉到了。   “你们最近是在搞什么啊?团建作死吗?”林晚露出微笑。   她一向活泼轻快,像她的藤蔓似的给人清甜治愈的感觉。但此刻, 她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说话, 语气轻柔婉转, 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 眼瞳如同锁定猎物的动物般紧缩,就像个变态杀人狂。   张文林:“……”   他收回应激之下拔出的剑, 无奈地说道:“别学恐怖片女主。”   林晚鼓起脸颊:“不像吗?!”   “是太像了!会吓死人的!”   “反正你们最近不也总是在找死, 尝试一下新死法也无所谓啊, ”林晚意有所指。   她撸起袖子, 露出手腕。   她的手腕自然是白皙漂亮, 像温润细腻的白玉。但与常人不同的是,她腕部的血管非常清晰, 而且是新绿色的,像精细的纹身,描摹出柔美的轮廓。仔细看,会发现这些血管像呼吸似的在微微鼓动,时不时流淌过莹莹的光,就像有银河栖落在林晚的手上。   这是她的术法核心。   张文林他们一旦引动藤蔓的治愈力量,她的手腕便会这样流光,且发热。   而这些天,流光的次数多得有些离谱。她的手腕暖得像是要开花似的。   但除了饕餮外,并未有大型异常出现。   是张文林他们训练把自己练到了与死亡咫尺的地步。   所以林晚才会来。   她的话说得够显了。   张文林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林晚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是你们这样弄得我很焦虑。不管我是吃饭、睡觉,还是洗澡,你们居然都在训练!卷成这样,太影响我心态了!”   张文林:“……”   这话说的。   果然很有特报局的风格!   林晚继续说:“而且你们总训练得那么狠,就算有我死不了,也会出问题的。”   张文林抓了抓头:“可是,不训练会更有问题的。”   林晚:“啊?”   她一脸茫然:“我记得最近闹事的也就饕餮最厉害啊。”   “就是,有点像另一只靴子掉不下来的感觉,”张文林斟酌了一下语言。他很难用几句话来描述他们的那慢慢酝酿、最后爆炸的糟糕情绪。“知道它迟早会到来,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越说越觉得乱,最后悻悻地闭了嘴。   林晚当然没听懂,但她记住了一句话: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林晚露出笑容,“拿饕餮做参考不就行了。”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说得张文林只能发出疑惑的“啊”。   林晚振振有词:“你看啊,饕餮身为四凶兽之一,肯定是有相当实力的。而且从它的战斗路子,也能推测出你们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它在特组吃白饭,岂不是太便宜它了!”   本来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的张文林:“……”   讲道理。   饕餮还真没吃白饭。   它分一直在勤勤恳恳地啃自己!   怪也怪它肉质太紧实,不好好嚼上一段时间,根本咽不下去。   张文林他们看到它那因自残而痛苦、又因美味而欢愉的模样,就觉得头皮发麻。   尽管是美食奴隶,但饕餮就是毋庸置疑的凶兽。正如林晚所说,它是目前最合适的磨刀石,既能作为标尺衡量他们的水平,从它的身上也肯定能推测出很多关于曾经神话时代的信息……张文林这才意识到他们陷入了“灯下黑”,居然忽略了身边这么好的陪练。   “你说得对!”   他忍不住兴奋起来。   “对吧,”林晚的眼睛盈满笑意。她露出小梨涡,眉眼弯弯,“心动不如行动,现在练吗?我申请一旁观战!”   她把手举得高且直。   张文林用力地点点头。   点完头,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林晚,你到底是来劝阻我们不要这样自残式训练的,还是来找饕餮麻烦的?”   林晚冲他眨了眨眼:“比起饕餮,肯定是你们更重要啊。”   她嘴巴甜得像喝了蜜糖。   张文林顿了半晌,突然了然:“看来陆队又给你们找事了。”   林晚的心一跳。   她竖起手指,用力地“嘘”了一声。   “你小点声!”林晚努力摆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我可不是在溜号,我必须得看着你们别被打死。”   张文林心知肚。   他笑道:“那你可得好好看着。”   ——————————————   饕餮被放出来时,还有点愣。   它甚至蹲在里面不肯出来:“你们会这么好?还放我出来……你们该不会是想陷害我吧?让那个姓秦的误以为我想越狱,然后更加不择手段地折磨我?!你们,你们真是太狡诈了!”   别说张文林他们无语。   连苏梓这个创造者都很无语。   她就是为了看看造物【饕餮】,才特意让披马甲走了一趟。   这次她谨记,要切断和造物之间的感应。所以【饕餮】看到【林晚】倒确实没亲近的反应,就是显机灵过了头,自我脑补出一场大戏。   它赖在牢房里不肯出来,一副万分坚决的模样。   苏梓本来想上手去拽。   但是张文林拦住了她。   “不是说好一旁围观吗,我们来。”   苏梓一愣,然后乖乖退到一旁。   张文林他们简单迅速地分配好,然后“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赵一峰走进了牢房。   他没有跟饕餮废话,未落定脚步,便直接出手,阵法的纹路从空中蜿蜒到地面,被饕餮反击后,猛地四分五裂,之后又如流水般无痕愈合。自觉被耍的饕餮愤怒地甩动利爪和尾巴,似牛般的身躯硬抗住阵法的力量,然后朝着赵一峰用力地顶过去。   一个是倚仗强悍的防御横冲直撞;   一个是借助阵法,灵活走位,辅以攻击。   赵一峰的灵力储备当然不如饕餮。   饕餮像被蚊子闹烦的狮子般,猛地拱起身子,然后飓风在它爪下生起,彻底绞碎未成形的新阵法,然后扑向赵一峰。   赵一峰身形灵活,虽然被抓中,但还是如游鱼般从缝隙蹿出,跳出牢房外。   他的胸腔凹陷,喷出的血气沾染了微末的绿意。   林晚的藤蔓流淌出温水般的暖意,滋润着他。   赵一峰喘了口气,看着愤怒地追出来的饕餮,露出满意的笑:“还不错。”   这是对他自己的许可。   饕餮显然认为这是对它的挑衅。   “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   它停都没停,直直地朝着赵一峰冲过去,却被其他警探拦住。   特组的警探一个接一个地上。   用自己最擅长的本事跟饕餮打。   饕餮还是机灵的,打了几个便打出味来。它对于他们把它当磨刀石的做法感到极度愤怒,发疯似的爆、砸、辗、抓、咬……可谓是十八般武艺都来了一遍,连原型都迸了出来。   ——如巍峨大山般的兽将特组基地压得粉碎。   但这些蝼蚁似的家伙居然还没死!   饕餮意识到是【林晚】在作怪后,还想攻击她,只可惜它被警探拖住,完全没碰到。   【林晚】甚至在它受伤的时候,发挥大夫的作用,给它补了一口血。   “不保持全盛的姿态可不行。”   饕餮的耳朵立刻像警觉害怕的猫一样变成了飞机耳。   它从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跟那个姓秦的一样的恐怖的威胁感。   它呜呜地想跑。   但特组那些警探才不会如它的愿。   饕餮的心情大起大落,最后还是被迫一直打到最后的张文林。   张文林那几乎是只攻不守的剑给它造成了不少麻烦。它一口浊气喷出,污染半片天,蕴藏了千年的浊是最可怕的毒,但却被剑旋起的暴风雪冻结、打碎,浇了它满头。然后一柄剑倒映在它眼里,如同两颗寒星,迅速汇聚,猛地刺破防御。   “嗷——”   饕餮的血跟人的血一样,也是红色的。   张文林恹恹地站着。   尽管林晚的能力很强,但死地绝生的感觉并不好受。   毕竟生和死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但饕餮更不好受!   它被比它弱很多的人类伤到了!   简直丢凶兽的脸!   饕餮怒火中烧地露出獠牙,想嚼碎这个处于恢复期的剑修,但旁边的【林晚】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饕餮猛地一抖。   它下意识地缩着飞机耳,然后焦躁地看了一圈,最后选择一步步朝着牢房的位置后退。   硬生生把自己塞了进去。   然后又慢慢地伸爪,用尖爪小心翼翼地拎起比它小的门,轻轻关好。   像塞满箱子的猫。   就是显得格外委委屈屈。   苏梓:【……】   果然还是不对劲。   造其余三只凶兽时,得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春节+一个族群的出动 ·   春节本就是大日子。   尤其今年寒衣节时先祖还显了灵。   虽然人们嘴上说“骗人”“假的”, 但实际上心里不免嘀咕。毕竟有不少人都说梦到了喊冷的祖先。   况且今年也确实发生了不少解释不清的怪事。   所以今年的春节热闹得格外早。   沈岚漱深有所感。   以前她家小年扫尘都是形式,甚至她都不知道,便悄无声息地去了。   但今年, 天刚蒙蒙亮,她便被薅起来了。   “今天可是大晴天, 老天爷都在帮忙, 你还睡觉!快起来!”   “……”   ‘您昨天还抱怨天天是晴天,怎么今天就变成是老天爷帮忙了?!’   当然,这话她也就是心里想想。   沈岚漱还想赖会床,但她妈釜底抽薪, 直接拽走了她的床上四件套, 只留下满床“返璞归真”的棉絮。   “快点下来帮忙。”   沈岚漱对着自己的床无能狂怒, 最后悻悻应道:“……来了!”   下楼后, 她才发现客厅空空荡荡,而院子里则摆满了东西:桌子、花瓶、壁画……沈岚漱怀疑她妈把挂钟都泡在水里刷洗了, 因为那指针上挂着晶莹细碎的水珠。这些洗得干干净净的东西沐浴在晨光里,像镶了暖色的碎钻似的。   啥都没有的客厅非常空旷, 沈岚漱光站着便有种“她很多余”的错觉。   “干站着干嘛, 扫地啊!”   “噢, ”沈岚漱急忙应声,然后转了一圈没找到, “妈, 吸尘器呢?”   她妈没说话, 而是往她手里塞了把扫把。   沈岚漱:“……”该不会把吸尘器也洗了吧?!   她不敢啰嗦, 捏着扫把勤勤恳恳地开始扫。   虽然她家很干净, 但真的很大。从楼上到楼下,就算她只是随便挥舞几下, 也要费不少力气,而且她妈还放下手里的活,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扫。   以至于等她扫完后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妈却非常满意,嘴里念叨着:“扫尘布新,把这些‘晦气’统统扫出门。老天保佑,辟邪除灾。”   说到“晦气”“邪”“灾”时,她妈便忍不住瞪着悄悄黏着她的那些鬼。   沈岚漱觉得,她妈根本不是想让她扫地,而是想让她把水鬼它们扫地出门。   难怪它们今天这么安分,就连最喜欢乱蹿的人头蛮都蹲在角落,混在盆栽里,假装自己也是盆真正的花,安静且美丽。   不她妈借春节撵鬼的打算注定会落空。   沈岚漱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鬼并没有因为春节将近而虚弱,它们的力量依然在缓缓上升——这段时间她还会梦到它们去的事,仿佛隔着朦胧水雾,看不清,却又能感受到死亡气息的沉重与寒凉——这说明她和鬼怪的关系更加深切了。   而且,在这些梦里,她影影绰绰地看到了神话时代的碎片。   是水鬼的记忆。   那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奇异时代。   但沈岚漱却觉得毛骨悚然。   不管是那从高空坠下、滚落无数炽热火球的太阳,还是那山一般巍峨凶戾的野兽,或是那澎湃掀起的水啸……明明只有片刻剪影,却让她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环境,这些怪奇的生物,他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又该如何生存呢。   沈岚漱无比清醒地意识到“灵气复苏”对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是怎样的末日。   所以她怎么可能撵走水鬼它们。   她巴不得它们能更强,不说强得像空了前辈的“爱宠”,起码能带着她一家人逃命!   ……   不这些事她并没有告诉爸妈。   所以他们还很执着地想要带她回归普通的日常。   “扫尘”也只是她妈众多尝试中的一种。   可惜除了把沈岚漱累个半死外,没有半点效果。   ———————————   小年后,便是春节。   杜涧晚上被烟花爆竹的声音吵得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宿,最后还是爬了起来。   客厅里的灯得亮一夜。   所以他一开门,便是满眼的亮堂堂。冰箱里塞满了饺子和各种菜。   他给自己煮了一碗,然后一边吃饺子,一边看外面泛着光的天。蒙蒙亮的微光里,爆竹爆开一簇簇的火红,有身影在到处乱蹦,还发出呼呼的喘气声。   杜涧立刻挺直脊背。   他轻轻地放下筷子和碗,然后攀上窗户,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跳动的黑影。   等烟花一亮,那道形状奇怪的黑影便显露出模样来。   杜涧看见了一只奇形怪状的野兽:它像一只猫,但体型很大,毛绒绒的尾巴里藏着黑红的倒刺,与脑袋上的尖角颜色一样。它的耳朵随着炮声的强弱而机灵地抖动,三只眼睛透着灵动。   这显然是“异常”。   但杜涧愣了半晌,还是没动。   哪怕他只要跳下去,便能出其不意攻击它,他也没动。   因为这只“异常”的身上花纹繁复交错,勾勒出复杂的字——“年”。   ‘传说中的年兽?’   杜涧紧紧地盯着它。   这只疑似年兽的“异常”与传说里的完全不同:它怕人,听到人声便灵巧地藏进阴影里,等到无人才出来撒欢;它不怕烟花爆竹,反而很喜欢这些又亮又闪的东西,蹦跳着追逐火光。   它跳动时,也会发出砰砰的响声。   像行走的小炸炮。   完美地融进这片爆竹声中。   杜涧盯了它一会,还没想好该怎么做,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   他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看着年兽,脑子里有根弦就是搭不上。   直到他爸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一把抱住他,使劲把他往后拖,嘴里还惊慌地喊着“快下来快下来你想干嘛”,杜涧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啥。   他忘了他自己正挂着窗框上,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   “爸,爸!”杜涧的腰被勒得咯吱响。他艰难地说道,“爸,咱们家才二楼,下边还是菜地……”   他爸的动作终于停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从他家二楼的高度跳下去,除了会摔满嘴泥外,估计腿都摔不折。   “那你刚才在干嘛?!”   “……”   啊这。   ……   杜涧好不容易安抚他爸并久违地获得了一顿“爱的抚摸”后,疲倦地坐在沙发上。   沈岚漱给他打来了电话。   “看热搜了没?”   “没呢,怎么了?”   “年兽。”   杜涧一个激灵。   他赶紧点开热搜,果然看到了“年兽”的热搜。摇晃的画面并不亮,但能看清那只蹦哒的年兽。它身上沾着爆竹碎屑,抖动时,落下的却是如碎金般的细末,这些细末迅速融进土里,似乎会酝酿出新一年的丰收。   这并不是杜涧看到的那一只。   而且杜涧也看到了其他视频里的年兽。   它们并非同一只。   杜涧嘟囔道:“原来年兽是个族群。”   要是苏梓听到了,她肯定会摇头。   因为她最开始想造的并不是一群年兽,奈何灵力加太多,导致年兽的实力甚至高于了蜃。   这当然不合理。   所以她只好把大年兽拆成了十几只小年兽,然后将这些小兽像下饺子一样抛了出去。   于是才有热搜上的几个视频。   不春节嘛,数量多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虫洞1+思考是胜利的前提 ·   A国往年都会限制烟花爆竹的燃放量。   但今年不仅没限制, 各市政府还都在年三十晚上点燃了烟花。一簇簇的火红摇曳升空,然后在半空中嘭地炸出层叠的耀眼花朵,在城市的窗户上倒映出无数的火树银花。   A国到处都是暖热。   热搜也被不同烟花视频占据。   而最出圈的是跨年时卫星拍摄的视频。短短几十秒, 蔚蓝的水球上亮起无数光斑,这些斑斓的光迅速汇集, 像星海倾倒, 填充A国的领域,在幽邃的宇宙中,灼灼闪耀,像地球上蓦然盛开的嫣然招展的繁花——满溢的美丽和震撼。   几乎惊艳了所有人。   “几乎”的意思是, 总有人不高兴。   譬如B国政府。   他们义正辞严, 指出A国这种行为严重破坏了地球生态环境, 威胁了其他国家的生存空间。   而A国外交部也不含糊, 既放出了B国之前实验武器时炸山、烧林的视频,也公布了年初一时各市的空气质量检测的权威报告。   不仅B国悻悻闭嘴, 就连A国人自己都觉得震惊。   “这空气质量真是好得出奇!”   “从没见过所有城市一溜的优。“   “看清楚,这是国际检测报告, 作不了假!”   “真肯定是真的。众所周知, 在F市吸一口气50%是沙子, 35%是微颗粒,剩下的才是正儿八经的空气。按理讲, 年三十放完炮, 初一必是雾霾。但那天F市压根没有霾, 天还特清特蓝, 树也是绿油油的, 像水洗过似的,绝了![图片]”   “我这边也是, 空气比放烟花前还要清新。”   “难道年兽还自带清洁功能?!”   “思路突然被打开!”   “啥?年兽?!”   “为楼上指路[链接]。”   “官方肯定有数。”   “那肯定啊,不然今年的烟花能放成这样!”   “总不能是官方拿着吸尘器吸的吧?”   ……   系统哈哈地笑起来:【吸尘器……宿主你看,这条评论好搞笑哦!】   苏梓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睡觉。听到系统喊,她才慢吞吞地睁开一条眼缝,露出微微泛红的眼珠,敷衍道:【嗯,好好笑,哈哈。】   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困意,像太阳晒蜷的花一样,说话都蔫蔫的。   毕竟她可是加了十几天的班。   不对。年三十到今天总共七天,每个马甲都没歇。这么算起来,不止是十几天,应该是几十天!   ——不仅仅是因为烟花爆竹。春节涉及到千家万户,沉寂了一年的老乡村都会在这热闹中重现辉煌灯火,照亮山和月。处处人声鼎沸,喧嚷着一年的思念。所以安全绝不能出现问题,尤其是那些被浓郁人气引诱而蠢蠢欲动的“异常”。不管是特组,还是特报局,这个新年都二十四小时待命。传送阵的亮光此起彼伏。   苏梓这么一算,倦意和困意更加汹涌袭来。她把系统和沙发枕一起抱在怀里,然后将脸埋进这片绒软里,瞬间沉沉睡去。阳光在她周身描绘出暖融的金边,系统的那圈莹蓝,笼着她的手,衬得她的手格外白皙纤长。   系统其实也困。   但它更想上网,就像没有自控力的孩子。   但苏梓这么一抱,让它动不了、说不了,没过几分钟,便就睡得沉沉的了。   一人一统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系统突然炸毛,俩个才清醒过来。   【怎么了?】   苏梓迷茫地看向怀里刺挠的球。   她怀里本来蓝汪汪的球突然像没了信号似的变成了黑色,绒毛纷纷竖起来,变成了坚硬的刺。连原本可爱无害的豆豆眼都因翻滚着不详的血红而变得悚然起来。   苏梓在片刻的呆滞后瞬间清醒。   她捧着刺球,跑到窗边,抬头看天。   夜空依然浩瀚迷人,但只有苏梓看见在宇宙的深处,蓦地浮现了一个危险的虫洞,然后透明流畅的舰体以光年速度冲出来,是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虚影。   外星人来了,来得理所应当,却又猝不及防。   系统在短暂的掉线后,恢复清醒。它身上的绒毛也瞬间变软。   【宿主?】   苏梓摸了摸它,平静地说道:【看看主线任务。】   系统还没反应过来,但它很乖。   于是光幕瞬间展开。   它一边认真地盯着主线任务,一边疑惑地问:【宿主,我们要看什么啊?】   苏梓没说话。她看着主线任务,原本已经稳固的进度条现在正在小幅度震颤,隐隐有后退的迹象。   系统也发现了。它顿时惊慌地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能后退的!】   【因为它们快要出虫洞了。】   【什么?】   系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它立刻看向天空。它的眼睛里映出和苏梓一样的情景:旋转的漩涡扭曲、吞噬光线,大量的暗物质随着舰体的移动而喷涌,如同恒星毁灭前的光华。   系统的毛又炸开了!   它瞪着宇宙,呆呆地说:【不应该啊,怎么会快了这么多?】   【察觉不对了吧,】苏梓冷静地分析,【就像是发现自己豢养的家禽突然长出了点獠牙。既想了解原因,大概也想着杀鸡取卵、永绝后患。】   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很冷。   系统动了动,只张着嘴,却没出声。   其实仔细想想,外星人会提前实在很正常。   它们强大且谨慎。   它们还想用宇宙辐射提前污染地球,灭绝人类;它们一直通过太阳、月亮监视着地球……所以它们当然看到了地球上冒出来的什么“神明”“天柱”“妖魔鬼怪”。与那些被辐射影响的疯魔怪物不同,这些东西有智慧、有力量。在它们看来,就像是正在进化的人类。   这是极大的威胁。   如果不是观察到这些东西在和人类自相残杀,它们只会来得更快。   现在它们虽然还在虫洞里,但小部分舰体已经可以强制摆脱重力场,飞向地球。   ……   系统不确定它们会不会那么做。   光幕上主线任务的时限在疯狂抽搐,然后数值越来越小。   【宿,宿主?】   蓝球飞到苏梓身边,喊了一声。   苏梓放空的眼睛顿时清明:【嗯?】   【宿主,你是在想办法吗?】   【不是,我是在算人头,】苏梓的指尖一出灵力,在虚空中打草稿,【地府少说也该有万千恶鬼吧,然后是特报局,再是特组,还有饕餮之类的造物,像杜涧、沈岚漱这样的编外人员……啧,感觉还是太少。】   系统:【其实我们还有不少身份卡没用。】   苏梓点点头:【对。之前怕引起外星人的警惕,所以不敢用。但现在吧,没有好的由头不说,没摸清外星人的底细前,还是不敢用。】   系统听出来了。   主要是“不敢用”,不是“不会用”和“不能用”。   会这么说,说明苏梓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小小的蓝球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差点瘪了。它蹭了蹭宿主的脸,试图汲取点安全感:【它们会派……类似先遣队的来吗?】   苏梓没有犹豫:【会。】   她想摸清它们的底细,它们自然也想摸清地球的情况。   双方都需要试探。   系统摁压下心里莫名翻涌的仇恨、恐惧和绝望,努力自我安慰:【也好,在中高考前彻底解决,不耽误大家放暑假。幸好白天睡觉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又是熬夜……】   它絮絮叨叨,努力排解负面情绪。   苏梓当然不会嫌弃它吵。她还温柔地抚摸着还在炸毛的系统,帮助缓解它的情绪。   同时,她摁亮了整座地下城。   城市的虚影短暂地在黑暗的地面浮动,又迅速消失。   没被“天空”看到。   却被特组检测到了异常的数据波动。   “怎么回事?”   “是地下城。”   “特报局?”   “是的。”   “搞出这样的动静,难道出什么事了吗?!让韩邗立刻跟他们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夏王墓1+回顾辉煌的历史吧 ·   但网安部没联系上韩邗。   定位显示他进入了悦溪村。   悦溪村的结界虽然已经被破坏, 但水君盘踞千年,混杂着龙气的浓郁幻雾依然勤恳地阻拦外来之物。   当然,拦不住韩邗他们。   但能拦得住信号。   “刚进来就没反应了, ”韩邗敲了敲戴着的耳机,轻轻啧了一声, “这里还真厉害。”   陆枫:“早说过, 这玩意不实用。”   韩邗:“……”你明明只是嫌它贵!   韩邗明智地跳开这个话题。   他看向潜龙山。   这座山葱葱郁郁。墨绿的树叶交叠,笼着淡淡的水雾,散射的阳光在林间错落,边缘处染开一片朦胧, 宛如华美仙境——很难想象这其实是一座半腐朽的千年古墓。   “入口在哪?”   陆枫眯着眼睛:“没有入口, 这是个全开放式墓穴。”   “啊?”韩邗一脸懵。   然后他被陆枫拽着迈向潜龙山。   在踩上山土的瞬间, 他的眼睛像是被泼了瓢冷水, 蓦地陷入黝黑,刺骨的寒意在神经末梢炸开。然后很快, 一切又像从墨水中捞出来般缓缓清晰,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看见那扇如同连接天地般巍峨的门。   韩邗知道, 这就是夏王墓的墓门。   “这不就进来了。”陆枫很淡定地说道。   原来就算水君不在, 依然是踏上潜龙山便会进入墓穴。   “果然是全开放。”   韩邗感叹了一句。   陆枫:“做好准备, 咱们进去。”   “做什么准备?”   “还能有什么准备,”陆枫一边靠近墓门, 一边说道, “打架的准备呗。”   他说完正好走到门边, 墓门就像是现代感应的门一样, 轰轰地打开。   韩邗还没看清情况, 便有无数双眼睛闻声睁开,显露出疯狂的饥饿, 瞬间暴动,朝着他们冲过来。   它们形状千奇百怪。有的脊背上的肉翅萎缩成恶心的瘤子,还能喷出毒雾;有的眼睛藏在爪上,如同凸起的硬刺,能击破防御;有的长相如同老鼠,还能分裂无数,却互相残杀,在模糊血肉中试图啃噬韩邗……   这些怪物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   韩邗感觉门后不是夏王墓,而是怪物的巢穴。   最关键的是,这些怪物打不死!   他看见,地上的一摊肉泥慢慢蠕动着拱起,先堆砌出大致形状,然后吞噬周遭的“零碎”,慢慢塑造出全新的畸形怪物,再度咆哮着攻击。   韩邗尝试在它“复生”过程中将它踩碎,但他在碰到的刹那,阴力便在迅速流失,反而加速了它的“复生”。   难怪。   之前张文林他们已经清过一波;   考古队来时也清过一波;   还有这么多。   就是因为它们是不死。   那特报局的“不死”也是这样的吗?   ……   韩邗不由地想起特报局最神秘也是最诡谲的特性:不死。   原本他们以为是因为特报局够强。   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的“神”都会死,为什么特报局却不会死亡呢?   韩邗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于血泥中缓缓拱起的东西,然后才跟着陆枫跳进了最近的墓室,砰地关上墓室的门,结界陡生,隔绝那浓郁的腥臭味。   韩邗还能隐约听见砰砰的撞击声。   “它们是饿疯了,”陆枫抖掉衣摆上沾的点脏污,嘟囔道,“烦人,看来这里做不了景点了。”   韩邗:“……”   他简直要把无语贴在了脸上。   “我记得你们春节的加班费赚了不少啊。”   “啧,哪有人嫌钱少的!”陆枫这话说的是理直气壮。   韩邗:“甭想了,这些怪物又杀不死。”   陆枫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啊,不然夏王也不会把它们关在墓里。”   韩邗笑着笑着,才忽然觉出味来。   “所以这些怪物不是在守墓,而是夏王用这座墓困住了它们?!”   “当然了,”陆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夏王已经有蜃守墓了,还能看得上这些歪瓜裂枣!”   得到这个线索,韩邗便立刻想通了一切:“难怪考古队说夏王不在棺椁里。他为了困住这些东西,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然后又以主墓室和水君为核心建造阵法,生生不息,都是为了困住它们。之前张文林他们破坏了小阵法,所以之前被分隔的怪物全部汇集……怪不得你们没有毁了这座墓。”   陆枫那么热衷于赚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特报局打起来太狂野,赔偿款高得丧心病狂。   但夏王墓,不管是安白龄,还是秦柒衣他们都明显收敛。   虽然韩邗没有见过安白龄出手,但管中窥豹,他的实力绝对不会弱,那么他被困在墓中百年,大抵也是因为不能破坏墓穴的限制所以无法全力脱困。   “你们都没有办法杀死它们吗?”   陆枫很老实地承认:“对。”   韩邗忍不住紧紧咬住牙齿。   要是这墓被恶意破坏,里面的怪物都跑了出去,那A国……   最起码一定要找到维护和修补夏王墓阵法的方法!   韩邗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考古队。   他加快步伐,朝着主墓室走。   还没走到主墓室,便看到了烛光和晃动的人影。   韩邗听到了起伏的人声。   随着他的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考古队的人都围着剥脱外壳后露出的墙壁。他们情绪似乎非常激动,戴着护具都能看到他们的脸涨得通红,像生嚼了朝天椒一样,说话都在喷气。   “确定吗?!”   “这壁画……快,立刻记录下来!”   ……   韩邗的视线越过他们头顶,看到那幅展开的长画卷般的壁画。   这壁画时间久远,却显示出奇异的光泽。   而且画作栩栩如生,扑面而来的亘古岁月和浩瀚神异。   上面通过一个个场景将事件娓娓道来。   先是天空像破洞了一般,投下巨大的光束,底下一群人虔诚地跪拜;再是有人被光束笼罩,朝着天空飞去,消失在光束尽头;最后再次回来的人明显变了模样,如同四不像般,却极度凶残,暴戾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这难道就是墓里的那些怪物?它们原本也是人类?!!”   韩邗难以置信地呢喃出声。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却立刻引发了护卫警探的警惕。   “是谁……韩队!陆队!”   特组的警探尚未来得及说话,韩邗他们便被考古队重重包围。   考古队里有些德高望重的专家已经年迈,现在情绪还这么激动,所以韩邗和陆枫俩人更是动都不敢动。   “我们有要紧的事要汇报!”   韩邗看了一眼壁画:“是这些壁画吗?”   “不仅仅是这些壁画,”领队吞咽了下口水,组织好语言,继续激动地说,“我们还在墓里找到了很多黄金制品,有的明显是祭祀用品。在这些祭祀用品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花纹。我们已经将这些花纹画出来了,经过反复验证,我们确信这些花纹代表的是一种体系成熟的文字……”   领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   韩邗听到他们的发现,总算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激动。   ——他们在夏王墓里发现千年前曾有另一个文明从天上而来。   这个文明被当时的古人认为是“神”。   但“神”并没有因为他们虔诚的祭祀而善待当时的人类,而是造出怪物、制造灾难、投下疾病。   于是当时的人类奋起反抗。   壁画中描绘了当时“百族联合”“血流成河”的画面,既恢宏神异,又慷慨悲凉。   总之,在众多尸体上,幸存者站着将“神”逼回了天空之上。   但壁画最后是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代替太阳俯瞰着大地,代表人和“神”的战斗还没结束。   ……   韩邗也看到了那些黄金制品。   当然冶炼技术并不发达,但这些制品却相当精致,甚至超越了现阶段。   而在这众多制品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颗相当漂亮的头,细腻的纹路汇出逼真的脸——是月神。   【陆枫】扫视了一圈。   看到韩邗眉梢泄出的微末震惊,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总算甩给它们了。】   ——人类绝不能心存任何幻想!   这完全是一场只有生和死的战争。   这就是苏梓一定要传达给他们的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陨石雨1+来一场流星雨 ·   【他们真的相信了吗……】   系统忧心忡忡地呢喃。   自从它知道虫洞出现以后, 整颗球都显现出神经衰弱般的敏感、不安。   譬如现在:尽管它知道他们做了很多的安排,不止是夏王墓,但它就是忍不住往坏的方向胡思乱想。   【你看着点路!】苏梓看它飞得就像一只喝醉的蜜蜂一样, 在空中歪歪斜斜,还差点撞上路灯杆。她无奈地说道, 【要不你还是坐在我肩膀上吧?】   系统拒绝了:【我现在得多锻炼, 等外星人攻来,也能作为一个隐藏杀器!】   苏梓:【……】   系统没感受到她的无语,而是继续絮叨:【宿主,我怎么看都觉得胜算不大。】   它已经说得很保守了。   其实, 它心里觉得凭他们现在的情况, 对上外星人, 简直就是毫无胜算!   B国那边虽然在月神的高压之下, 几乎爆发出全部的潜力,全力发育, 但满打满算,他们那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么些;C国和E国都是比较狂野的类型, 打不过就同归于尽,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而D国……本田组倒是搜罗了一堆特殊人才,但是除了像山下久这样的, 其他人都像是冷血的机器。   而A国这边:特报局虽然强大, 但才几个人;特组的人虽然多, 但是他们的实力等级毕竟不够高。   ……   越仔细想, 系统就越悲观。   苏梓伸手, 将蔫蔫的球钩到怀里,娴熟地摸了摸:【可能是你忽略了一些东西呢。】   系统很茫然:【忽略了一些东西?!我忽略了什么?】   【比如说, 神眷者?】苏梓轻轻笑起来。   她仰头看向天空,高照的艳阳在她眼睛投落光晕,像是点亮了一圈明晰,反衬得她的眼瞳愈发幽深,像海底一般,仿佛隐藏着万千诡谲。   “要下雨了。”   ———————————   A市几乎晴了小半年。   却在元宵节前,突然来了一场滂沱大雨。   雨水从高楼的屋檐哗啦啦地往下流淌。绿化带里被水浇成一片浓墨晕染般的绿,那从叶片上淌下的雨水仿佛都带了些绿意。水面蒸腾了一片浓郁雾气,吸一口气,连肺都能潮起来。   久违的大雨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欢迎。   “这才叫真正的下雨!”   “春雨贵如油!”   “但是现在还没到春天吧?”   “这么暖和,也差不多了。”   “怎么突然就下这么大的雨了?”   “就是啊,看之前那架势我还以为要干旱呢!”   “唉,我就想知道预言家有没有预测到这场大雨?”有人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然后看着屏幕里那一行短短的字,忍不住发出质疑的嘘声,“居然没有。”   不少人都进入了预言家的账号。   但他们都失望了。   在【预言家】发出“依旧晴空万里”的预报后,过了一个小时,这场大雨便乍然开场。   厚重的雨幕似乎都能将隐藏在网络后面的【预言家】浇成狼狈的落汤鸡。   杜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他看着【预言家】的对话框,纠结了许久,还是发了一句:今天下雨了。   对方回复得很快。   【确实呢,还是一场大雨。】   杜涧觉得这语气听着不像是尴尬或者愤怒,反倒有几分怪异的骄傲。   【你很疑惑。】   杜涧没有故作掩饰,回道:【对,这跟你的预报并不吻合,但你似乎……依然胸有成竹?】   【不,不是胸有成竹,是很高兴。】   杜涧:【为什么?】   【你总会忘记我们的身份。神明眷顾着我们,所以我们不会犯错,永远牢记,神语即是我心。】   看到这句话,杜涧的脑袋有点晕。   有细碎杂乱的呓语在他脑中循环,眼前的一切被线条化,又蓦然扭曲成一团麻线,空间尖叫着塌陷,失重、漩涡,无形的黑洞缓缓睁开一只眼睛。   嘭——   手机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杜涧猛地清醒过来。   在他无意识的时候,他的鼻子流了不少血,在桌面上汇成一滩粘稠的黑红。   他的视线只是在这滩血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摊血便虚化出无数凸起的眼球,转动、尖笑,让杜涧想捅穿自己的耳朵。   他用力地捂住眼睛,重重地喘了口气。   “预言家在神眷者中的地位应该很高,他认为他不会犯错,那也就是说这场雨本来就是他不该预测到的。难道这场雨是神下的?预言家信奉的神……难道是至高神……”   杜涧故意发出很响的说话声。   他的喉咙像滚了趟岩浆似的,又烫又疼;他的声音通过骨头传递到脑中时,像是感染了病毒似的,总掺着细细的笑声,听得人神情恍惚。   在杜涧念叨了半小时后,他听到的声音总算正常了。   杜涧脱力地摊在椅子上。   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桌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再没有出现那些幻觉。   这些幻觉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明明清楚地知道是假的,却依然犹如跌入十八层地狱般痛苦万分。   杜涧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   他刚把手机举到眼前,屏幕就亮了起来——预言家永远准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感受到神的强大了吗?】   杜涧一顿,然后才慢慢回道:【是你,还是神?】   【不可违抗,不可直视,自然是神。】   杜涧苦恼地皱起了眉。   北地的月神如今成了那直冲云霄的“坐看云”,但衪的强大却给杜涧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况且,几次下来,再傻也该明白,神对人类只有恶意。   大概也只有极为虔诚的信徒才能让神明略微侧目。   也难怪预言家他们会称自己为神眷者。   但【哮天】明明不是正统的神。身为它的眷属,杜涧也并未伪装,屡次跟预言家他们作对,破坏他们的谋划……尽管这样,预言家还是对于“策反”他非常执着。   这也是杜涧一直跟对方保持联系的原因。   ——他,或者说是神明【哮天】,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对方所在意的?   杜涧的头因为刚才的精神攻击依然很晕乎,他胡乱想了一遭,然后手指打颤地摁出几个字:【不止是雨,对吗?】   【是迎接神的盛大开场。】   杜涧沉默地把一切串联。   “天气预报”“不会犯错”“盛大开场”……   他猛地睁开眼睛: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大雨!   他赶紧把这一切编辑发给特组。   然后他冲到窗边,死死地盯着天空。   被大雨覆盖的天空十份模糊,只能看到重重乌云。但杜涧盯得很认真,所以他勉强从云缝里看到几抹燃烧又熄灭的青色,在雨帘里迅速消失,但那些亮晶晶的光在遮挡的云层慢慢地越来越多。   有一抹未被雨水浇灭的火在高空弯折出一道银青的弯弧。   杜涧猛然反应过来:“陨石雨!”   他迅速调动神力,扑入雨帘之中。   ……   这些陨石在穿过大气层后才被几个国家发现。   在一片慌乱又迅速镇定的安排中,逐渐汇集成半边天空的银青。   要不是这场大雨,这恐怖的青色陨石雨,早就映入到所有人的眼中。   苏梓吸了口浓郁的水汽:【试探来了,统子,看,这才是算胜算的时候。】 第109章 陨石雨2+大招总是关键时刻再放 ·   早在收到杜涧信息之前, 特组就意识到不对了。   并非是这场突然的大雨。   而是异常探测仪。   所有的异常探测仪都在闪烁,数值忽高忽低。放眼望去,整屏都是跳跃的殷红, 像是血烂的伤口还在不停鼓涌出新鲜黏腻的血。   范围能辐射整个A国——要么是天空,要么是大地。   特组这才看到浓云后的那些燃着青色火焰的陨石, 密密麻麻, 就像是雨点一般,在高空停滞,酝酿着恐怖的攻势。   他们来不及细想卫星没拍到的原因,立刻启动了一级警报。   杜涧的短信发送时, 他们已经通过传送阵法奔赴A国各地。   就在杜涧扑入雨帘的同时, 陨石洞穿云层, 从高空急速坠落。那一抹抹鲜艳的银青被雨水浸染, 一片潋滟,就像是微微泛动的波纹, 仿佛人们的头顶便是漂亮清透的海面。   有赏雨的人还由衷感叹:“真好看。”   但他的声音立刻被巨大的喇叭声掩盖。   不止是他的声音,是其他一切的声音。   整座城市, 或者说, 整个A国似乎这一刻只有这一种声音:有大范围陨石降落, 请大家听从警探指挥,立刻前往附近防空洞躲避!   所有人听到这通知后, 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周围的人。   “什么情况?!”   “……乱七八糟, 就算要去防空洞, 但我们这离警局远着吧, 难道要在原地等警探吗。”   “不用等……”   “你怎么知道不……”   “警探来了。”   像这样戛然而止的对话在各处上演。   警探们仿佛文艺作品里的英雄一样, 从耀眼的光圈里走出来,然后立体的光圈瞬间坍塌, 在地面烙下圈圈繁复的亮色纹路。警探们的说法一模一样:“请立刻排队进入传送阵!”   ‘传送阵??’   人们的科学世界观甚至来不及动摇,便被最先砸下的陨石吓到。   ——裹挟着大气层的热度的陨石嘭地砸穿了街道,掀起的热浪炸碎了周遭一二楼的玻璃。   要不是警探及时甩出电棍,用电织成网,挡住了一切,这最普通的陨石便会杀死无数人。   “请立刻排队进入传送阵!”   再度听到这句话,没人犹豫了。他们一边惊慌失措,一边朝着地面上神奇魔幻的纹路跑去。   这纹路似乎能够根据附近人数的多少而变大或变小。   尽管大部分人心里都是惴惴不安,有种前路不明的惶恐感,但毕竟旁边站的是警探,天上又都是要人命的陨石,所以他们只能一咬牙踩了上去。   而且踩上去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眼前骤然展开立体耀眼的光,像处于玻璃柱内部。但这光转瞬即逝,暗下来时,他们已经身处防空洞中。   传送阵确实很厉害。   再加上有警探指挥,人群转移得非常快。   紧接着便是巨物砰砰地砸在地上的声音。   每个防空洞都在剧烈颤抖。   碎渣从各个地方掉落,每掉一处都会引起一片满是惶恐的惊呼。   “这不会塌吧?!”   “不会的,这可是防空洞!”   “可是,可是那陨石太多了……”   “妈妈,外面是在放鞭炮吗?”   “乖,别说话!”   ……   昏暗中,各种负面情绪不断酝酿。   警探啪地摁亮胸前的徽章,明亮的光不仅照亮了整个防空洞,还在地面和洞顶都投出熟悉的图案,是A国的国旗。“请不用担心,防空洞已进行加固,且一直有我们的人随时进行维护,所以绝不会坍塌。”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而且国旗总能给予人力量。   所以抱怨、哭泣等声音都减弱了不少。   但是大部分人心里都认定,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有条件维护防空洞,这话大概率是为了安抚人心。   直到不停歇的陨石将防空洞砸得像碎豆腐,已经有人颤抖着准备写遗书,散布在防空洞周围的警探们突然同时手指翻飞,像变魔术似的在空中拉扯出实质的光线,并串成复杂的图案,然后一上一下地将图案打进土里。   “土金之气,固——”   这话一出,明显感觉到整个防空洞安定下来。   众人:“……”瞳孔地震。   这……   这是啥?   这些人真的是警探吗?警探什么时候还具备这些才能了?不对,普通的人能做到这种事吗?!   ……   喇叭;   传送阵;   电棍;   ……   这些明显不科学的东西!   A国发展的方向现在变得这么野的吗?!   ……   “警探苏苏,好厉害哦!我以后也要当警探。”   有小朋友口齿不清地赞美,还啪啪地鼓掌,露出天真的笑容。   她的家长自然温声肯定她种下的这稚嫩的种子。   而防空洞里阴云笼罩般的消极氛围,在刚才像脱缰的野马时的疯狂跑偏的想象和小朋友单纯可爱的行为中悄然化解。   脸色略苍白的警探适时说道:“刚刚收到消息,特组正在处理陨石。”   人们忍不住期待并祈祷起来。   而在他们祈求天灾快点结束时,包括特组在内的各方都迅速行动起来。   杜涧最快扑入雨帘。   他毫不犹豫地搅起火漩涡,炽热的火焰顿时将周围的雨水蒸发,在浓浓水雾中火舌向上舔舐坠落的陨石,将在它们落地前烧化它们。   他在城市的中心。   所以以他为圆心,一千米内都是呲呲的银青色水雾,扑鼻的咸味。   但陨石太多了,杜涧稍微力有不逮,便有漏网之“石”砰地砸下,尽管体积已经融小一大圈,但威力依然恐怖,砸穿了十五层的楼房,掀起的冲击波撞在杜涧的后背上,激起一阵阵火晕。   而杜涧明显能感觉到,那陨石里还有东西。   他立刻补上,火焰灵活地没入地面缝隙,然后如旋风般在楼里刮起,一层层将它剐成粉末。   但他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而上空还有许多陨石。   杜涧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呼唤神明:哮天。   他的眼中缓缓地浮现金红的一轮光圈,有哮声自虚空响起,震魂摄魄。   【吞日。】   神明留下着简短的字词,便消散神性。   杜涧感受着体内还在沸腾、犹如无头之龙的力量,思绪略有些迟钝。   他是见识过吞日的力量的,但让他来……   漫天的陨石迅速逼近,杜涧来不及犹豫,张大嘴巴,神力疯狂释放,包裹住这些陨石,然后用力收缩成巨大的一团,不顾一切,狠狠朝他撞来。在碰到他之前,这团如同行星般的陨石猛地收进了他的丹田。   “嗝——”   杜涧的嘴里没有进什么东西。   但他又撑得不得了。   而他又傻兮兮地张大了嘴巴,所以打出了一声巨响的嗝。   杜涧:“……”   但不得不说,这招真的好用。   连雨和云都被他一次性打包吞下去了,天空露出了令人心安的湛蓝。而他除了撑和有点想上厕所外,并无任何不良反应,反倒是刚刚几乎消耗殆尽的神力正在飞快补充——因为他在“消化”这些陨石。   杜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朝着随时准备支援的特组警探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特组那边在片刻的静默后,很快给予了回复:杜先生,请问您还吃得下吗?隔壁城市的陨石要来一点吗?   杜涧:……行叭。   事情解决后,他一定要声明,陨石真的不是被他吃进肚子里了!   他正打算赶往隔壁城市,特组那边又传来新的讯息:杜先生,请问陨石您要几分熟?   杜涧:……   ‘负责这边的警探是谁,是不是那瘪犊子张文林?!!’   ……   还真不是。   张文林作为特组主力干将之一,负责的是F市。   与杜涧相隔了小半个A国。   实在是距离太远,不然杜涧也能看见他的剑光。   在倾盆大雨和密集陨石中,他的剑势如破竹,强势地割出一道刺目的耀白,几乎将天地分成鲜明的两半,也将雨帘斩成了两半,而剑气澎湃,将陨石炸得粉碎。   张文林的的剑似乎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停滞,硬生生在这陨石群中来回穿梭。   哪怕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擦伤,血肉模糊,他的剑依然锋利无比,一往无前。   与他一样的是韩邗。   韩邗第一次展现出无比的强势。   他的体内一半是阴诡的阴,一半是警探刚正不阿的阳,这极端矛盾的两部分在他体内如同太极阴阳达到了完美的融合,同时也爆发出极强的力量。   他所在的城市从上空看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半诡谲邪魅,阴气森森;一半正气浩荡,凛然不可侵犯。   而这两部分的共通点便是毁灭砸下来的陨石,如同旋转的碎纸机。   ……   不只是张文林和韩邗,特组几乎是倾巢出动。   包括闭关修炼的狼崽。   它也回到了北地,组织族人,先用冰阻拦,再用强电硬攻。   咆哮的狼声,像一曲惊心动魄的交响乐。   陆地上的战斗很激烈,海洋也并不平静。   轰轰的陨石砸起海啸般的巨浪,吵醒了睡觉的蜃。   愤怒的水君在水面之下游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犹如最好的投球手,用尾巴毫不留情地将陨石一个个地抽了回去!   ……   【做得好!】   系统决定把“宿主最优秀造物奖”这个并不存在的奖项颁给蜃。   它激动得直冒激光般的蓝光。   之前的丧和郁,一扫而空。   而苏梓操纵【空了】轻巧踩在陨石上,然后被蜃抽飞,飞向宇宙。   在越过大气层后,她的身影便蓦地消失。   再出现,便已遥遥地浮在虫洞前。   在系统茫然的注视下,她抬起手,动用技能卡【障碍】,同时【空了】使用了她从未用过的技能。   “轮回。”   虫洞在几不可察的片刻停滞后,重新运转。   只是这次运转的方向被完全扭曲,慢慢地将舰体吞了回去。 第110章 胜算1+凝聚的信念 ·   苏梓突然前往虫洞, 系统自然特别害怕。   但它也不敢喊叫,生怕惊扰了宿主的思绪,但短促的呼吸、不停闪烁且愈发黯淡的光芒, 都泄露出它极度紧张、惶恐的情绪。   短短几秒,它已经幻想出无数种死法了——地球和宿主悄无声息地被轰成宇宙微尘, 这已经是它各种幻想中比较体面的死法了。   它一直安静地保持战栗, 直到眼前的虫洞突然逆转,外星人的母舰莫名被吞了回去……   系统:!!!   它还没反应过来,虫洞又恢复了正常,母舰再次出现——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它的幻觉。   一口气哽在了它嗓子眼。   还是苏梓感受到它在疯狂抽搐, 赶紧帮它拍顺了这口气, 它才没被噎死。   它吐出这口气, 就立刻紧紧抱住苏梓的手:【宿宿宿宿宿主!】   苏梓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技能的辐射范围, 确保系统没被卷进去,只是单纯地结巴而已:【……啊?】   【这个, 这个,是怎么回事啊?!】系统惊恐地指着如同失智般的虫洞。   它刚刚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虫洞真的如同抽风一般, 正反逆转, 母舰在这种瞬时撕裂、变换的重力场中不断的进与退,舰体周围的防护逐渐显形, 且冒出动荡的纹路。   系统能感受到彷如剐过灵魂的隐隐注视。   它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苏梓盯着母舰:“循环。”   宇宙当中并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 但【空了】清洌洌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还如同碰到无形的壁垒般不停回荡。   说完她转身就返回地球。   没等系统迷茫, 苏梓便在脑海中详细解释道:【“轮回”本来是跨越阴阳、转换生死;而技能卡“障碍”不仅能唤出墙壁, 也能阻止周遭一切正常运行。两者叠加,才会出现这样循环的时空乱流。不过这些家伙能够跳跃宇宙, 对时空的研究应该很深入,破解是迟早的事。但总比它们干脆利落出虫洞要好。而且,这样也能为发现“神”卷土重来的地球争取缓冲的时间。】   她的话说得快且多。   直到【空了】踩在A国的土地上,系统才消化完这些话。   它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太危险了!】   【不危险,它们的试探结束了,我们也该还还手,】苏梓挑了挑眉,【虚虚实实,反倒能让它们投鼠忌器。】   系统:【可是,可是它们……】   它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苏梓莞尔一笑:【我明白,你是怕反击会惹怒它们。可是,统子啊,它们没到我们宇宙前,苟着发育,降低我们的威胁性,确实能拖时间;它们都到我们宇宙了,苟与不苟,反击与不反击,有什么区别呢。】   系统听懂了:【对哦,它们都到了,肯定会打过来的。】   苏梓戳了戳它:【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系统有点不好意思,但它整颗都是蓝汪汪的,也看不出来害羞的红晕,只能听出声音有点忸怩:【我就是怕嘛……那,宿主,你把它们困在时空乱流里了,它们暂时应该不会再攻来了吧?】   苏梓:【从陨石雨来看,它们暂时突破不了“空了”的封印。不过,它们要是这样还能攻击地球,也不奇怪,毕竟我们这边不也留手了吗。】   这下系统立刻就听明白了。   它像想得到表扬的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喊道:【特报局!】   然后它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宿主的夸赞:【聪明。】   系统嘿嘿地笑了起来。   苏梓轻轻地呼了口气:【“空了”回地下城了,咱们现在等待救援就行了。】   系统先是乖乖地点点头,然后猛地抬头:【宿主?!】   不怪系统如此震惊,实在是苏梓现在待的地方很危险。   官方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但时间那么紧迫,城市的人流量又大,而且非常分散的城市,总有来不及赶过去的地方;   况且,特组并不是人人都如同韩邗、张文林那般强势,他们当然也能绞毁陨石,但却并不能阻拦所有陨石的坠落——有些城市被砸得满目疮痍,张开的巨大裂隙里透出防空洞结界的光芒。   所以苏梓现在就被困在了塌陷砖石构成的“安全区”里。   但系统并不是因为这个惊愕。   苏梓如今的实力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所以她想出去很简单,不出去也绝不会有半点不适。   但是“安全区”里并不止她一个人。   在这个狭□□仄的空间里,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是来不及赶到防空洞的人。   他们当中,有人被压在石块下,冒出股股黏腻的鲜血,浸染石缝,腥味弥漫;有人虚弱地呼吸着,还用石头敲击,发出求救信号……   苏梓完全有能力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悄然救人。   但她刚刚说“等待救援”。   系统很迷茫,它正准备询问,就听到有人说话。   “受伤的兄弟,你还好吗?应一声呗?”   这句不算清楚有力的话却就像是一个信号。   原本弥漫着绝望的黑暗中,除了交杂的呼吸声,也开始涌现出其他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显得很吃力,穿过厚重的石壁又多了几分沉闷,但他们的对话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力量,这力量是对生存的坚持和对于A国的信任。   “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千万不要睡觉!”   ……   这些句子反复出现。   不只是一个人在说,似乎被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对那个受伤的人这样说着。   这一道道的声音,汇集起来仿佛有震耳欲聋的力量,穿透这厚厚的障碍,甚至能穿透阴阳,把濒临死亡的人从黄泉边拽回来!   系统组织好的语言堵在了嗓子眼,发不出声。   它听着这糟糕环境中无比模糊且虚弱无力的对话,却觉得心脏涨得酸。   就在它懵懵懂懂之时,上面传来试探的击打声。   “这下边有人!”   沉重的碎石断壁迅速流过一层光芒,便突然变得轻软起来,如同夏日里晒得蓬松的棉花。然后这些将他们与外界隔绝的东西被一下子抬起,雨后显得略有些湿润的阳光柔和地洒落,还投出浅浅的人影。   “这里边有伤员!”   嘹亮的喊声在没有任何阻碍的、空旷的城市回荡,传递着生者的坚持和喜悦。   苏梓是被警探抱出来的。   出来后,她还得到了一个小姐姐温暖的拥抱。   系统这才发现,乱砸的陨石几乎毁了所有的楼房、公路,让城市成为了被断壁残垣包围的孤岛,而无数警探就在这片孤岛之上穿梭、奔跑:有灵力勉力支撑着大量碎块,没有灵力的则甩开膀子硬干,配合着跟死亡比赛……然而,不仅仅是警探,还有许多普通人,他们也顾不上别的,只记得伸手帮忙,哪怕只是递递东西,或温声细语地安抚未进防空洞、直面陨石的人。   每个人似乎都肩负着责任一般,只顾用劲地把自己的事干好。   系统愣愣地看着一群普通人配合着清扫出条条平坦的路、掏出无数物资、建立起了安全的营地,然后在夜晚到来时,点亮了挂在帐篷上的灯。   说是灯,其实大部分都是灯泡和手电筒,但在夜晚时,却让这片营地像星海一样,闪烁着无数颗耀眼的星光。   ……   躲在防空洞里的人毕竟是大多数,所以大部分人的手机都是好的。   他们商量好,把一部分手机像拼图一样拼在一起,组合成24寸“彩电”,然后围在一起看新闻。   其实系统知道的数据比新闻播报出来的更确切,但它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   因为它看的不是有多少颗陨石袭击了地球,也不是五国的灾情如何,它看的是里面一闪而过的、众人结合起来救灾的片段。   它看得特别认真。   “电视”关了,它还自己偷偷潜入网络去找。   它找到的不仅仅是救人的画面,还有来自各个地方的祝福。他们互相祝福,这些话似乎交织成了一个结界,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   ……   苏梓刚睡醒,系统便啪叽扑到她脸上。   【宿主,我真的忽略了好多东西!我们的胜算超大的!】   苏梓忍不住笑起来:【你现在看到了,也不算晚。】   ——团结一致,众志成城,这是胜利的前奏。   系统呼呼噜噜地点头。   苏梓被它黏得有点看不清路,但她看不清,别人可看得清清楚楚。   “我……我,疯了?!”   “我去——”   “天呐!”   “妈妈,那是我们的家吗?!!”   “啊,妈妈,妈妈也不知道呢……”   ……   毕竟昨天还是一片废墟,今天就变成了原本的高楼大厦,而且布局明显更优美了。   谁也不敢轻易认家。   直到昨天陨石雨前的喇叭再次响起。   “……启用了高新技术……今天即可正常上班上学……”   大家都目瞪口呆,像一群群聚集的呆头鹅。   “我想起来了,A市公园!”   “啥?”   “啧,不记得了吗?之前上过热搜的!A市公园也是这样,第一天被炸毁,第二天就恢复原样!”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公园被炸之前A市好像还出了什么怪物吧?!”   “对!”   ……   想想昨天袭击全球的可怕陨石雨;想想被A市公园被炸前出现的诡异怪物;想想昨天还是废墟、今天就一片繁荣辉煌的城市和公园。   同样的怪异,同样都是“高新技术”。   ……   人们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结合昨天的种种,他们似乎猜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有人颠颠地的跑去问警探,得到的答复是:此项技术正在研究,不方便透露。   于是大家就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   苏梓也跟在里头掺和,笑得跟朵花似的。   毕竟大学生的寒假还没放完,她现在可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   ————————————   陨石雨造成的影响在人们的家园重建好后快速消弭。   只不过辛苦了特组的人。   这几天天天加班,几乎是24小时连轴转!   灵力恢复的速度根本不上消耗的速度。   所有人都消瘦了一整圈,黑眼圈几乎垂到了嘴边。   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去找特报局。   可以说,这场地球上的灾难都是凭他们自己解决了。   但是宇宙中的对峙,他们也是将将才知道。   飞行器传回来的图片非常清晰,就是距离非常遥远,所以细节略有些缺失。但是依然能看见特报局空了的背影,以及那隐隐的虫洞中和里面半露的舰体。   跟空了比起来,更加遥远的虫洞和舰体依旧庞大得可怕。   “这舰体能看出什么吗?”   “这外表什么都没有,线条……你们看,它好像已经融入了虫洞的轨迹当中。”   “对。”   韩邗皱着眉:“这能说明什么吗?”   “说明它们的科技水平已经发展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高度。我再说得更简单一点吧,单从这些判断,地球的科技水平在这舰体面前就像是丫丫学语的小儿。”   “难怪会被称为神明,”韩邗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也难怪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管是夏王墓里的东西,还是从其他古墓里发现的东西,都证明地球无比辉煌的神话时代终结于这些外星人之手。不仅如此,还有许多种族都为它们所灭绝。那些残存的记录,都浸染了“大清洗”时期地球生物不甘、愤恨的血和泪。   不仅韩邗,其他人也很难平静对待。   倒是特报局众人都很冷静。   空了:“原本的封印已毁,它们卷土重来,陨石雨就是它们打的招呼。我这是在尝试重新封印天域。”   没等其他人问,她又接着说道:“不过没能封印成功。它们只是短时间内出不来。”   陆枫难得严肃:“天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虫洞,本身就危险重重,再加上由它们操纵,封印便更加困难。我们正在准备新的结界。”   “难道之前地下城突然出现反应就是因为结界?”   秦柒衣:“对,我们也在进行尝试,这次务必要完美封印它们千年。”   “那千年之后?”   陆枫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A国大领导蓦然开了口:“封印,治标不治本,只是把问题留给后代。它们不怀好意,我们只能把它们打回去!”   听到这话,苏梓笑了起来。   ——坚定不移的战斗信念,是胜利的核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胜算2+把敌人的朋友变成我们的朋友 ·   杜涧刚消化完体内那些膨胀的“陨石”。   他缓缓地吐出口气。   说实在的, 他感觉消化了这些东西,他的骨和血都要变质了。   虽然不适确实不适,但他的实力也是真的大幅增强。他都有种冲动:前往特组找饕餮来测测他现在的水平。   毕竟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他不打算再让【预言家】这样肆意妄为了。   对方作为“神”的眼线, 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预言家】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光从对方能几次三番地从特报局的追杀中逃脱就能窥见几分。   杜涧倒也没有自视甚高。   他是抱着“最糟糕也就是同归于尽”的念头出发的。   同为神眷者, 【预言家】对他素来实诚。毕竟他的一举一动, 对方都“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没有值得担忧的地方。   杜涧想,【预言家】怕也是打着和他一样的主意:也该在神明临世前,把这个叛徒处理掉了。   既然大家都不怀好意, 那也就无所谓什么对错是非了。   ……   杜涧还是没有去特组。   他担心会让【预言家】误会, 从而再次逃开。   他打了个出租, 坐到城郊。一路上, 司机都很热情地跟他聊天,不是聊婚姻、孩子之类的事, 而是聊陨石雨、官方最新技术、A国未来发展大势等等,让杜涧有种“他不是坐在出租车上而是坐在国家会议的会场上”的错觉。   下车时, 司机意犹未尽, 而杜涧则长舒了口气。   但呼出这口气, 他又忍不住笑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缓解了他焦灼不安的情绪。   杜涧暂时把战斗之类的事抛诸脑后,而是专心走路。城郊已看不出半点遭受过陨石重击的模样, 安静、美丽。他越走越偏, 周遭的绿意也越来越浓郁, 他的裤脚上也沾满了草汁和露水。直到走到最东边的位置, 他才停下脚步。   按照【预言家】的话, 他调动神力,尽数灌入脚下的土地。   阵法随即浮现——   他能感受到驳杂的神力悄然涌现, 然后挟裹着他迅速坠入地下。   黄泉的寒凉气息扑面而来,又转瞬即逝。   杜涧这才恍然大悟,对方就是利用地府来摆脱特报局的追杀的。   因为地府都是刚从封闭中解除,灵气不足,地府之主又在千年前陨落,所以地府尚未平稳。特报局未必不知道这算盘,但他们也确实不敢轻易涉足地府,他们太强,会影响地府的正常运转。   ‘要是沈小姐在就好了。’   杜涧不由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毕竟沈岚漱是当世唯一的养鬼师。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   杜涧屏住呼吸,任刺骨的水冲刷,逐渐没过他的头顶,然后在这股极端的寒冷中,他身体一轻,脱出地府,眼里瞬间映入一片斑斓的花卉。   这里似乎是个安静的花店。   店里有人正拎着水壶慢条斯理地给仙人球浇水。   这背影,其实看不出什么东西。   杜涧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出手,炽烈的火焰凝成深红色的长蛇,向着这个人狠狠咬去!   然而杀气腾腾的长蛇却在碰到人的之前被捏住了七寸,然后瞬间被捏爆,掉落满地的火星。   “杜涧,火气怎么这么大?”   “预言家。”   男人转过身,将水壶放下,友好地说道:“谢世镜,初次见面。”   他伸出手,要跟杜涧握手。   杜涧实在不想跟这个危险的家伙虚与委蛇。他忽略了那只手,很冷淡地说道:“我确实是第一次见你,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你不是就爱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吗。”   ……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系统都惊呆了:【他,他……】   【他一向都很勇的,】苏梓说出了系统想说的话。她看着杜涧眼底的孤注一掷和视死如归,忍不住露出点笑意,【而且他这次好像还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系统挺认真地算了算,然后说:【他肯定打不过这张卡,这张卡可是S级。】   【名称:谢世镜   技能:春意   等级:S】   即便苏梓现在卡片解锁比较多,S级的身份卡也不多,【谢世镜】就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足够强,又怎么能够当在背地里搅风搅雨的预言家呢。   谢世镜的强大,杜涧并不是无所觉。   他只要盯着这个长相昳丽的男人,就会觉得眼睛很疼,似乎鲜血都沸腾着想往外涌,冲破他的身体,溅满这些花。   但谢世镜并没有动手,他只是温柔地笑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神的旨意。”   杜涧:“傀儡?”   “可是杜涧,你不也信仰着神明吗?”   “我信仰神明,因为我还是人类,但你已经没把自己当人了。”   谢世镜笑了起来:“得神眷顾,我确实已经摆脱了人这个低等的身份。”   杜涧没说话,他只是皱着眉,再次调动力量,汹涌的神力如同岩浆喷发,花店的温度瞬间爆发,花枝也瞬间蔫成干瘪模样,溢散出浓郁的香味。   他的神力包裹整个花店后,又立刻捏着拳朝着谢世镜攻过去。   按理说,神力粘稠,会让他如陷泥浆,难以动弹,但谢世镜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依然身形灵活,而且他既能轻盈避开杜涧的拳,又能利落地一掌打中杜涧的要害。   杜涧喷出了一口血。   这血溅到谢世镜身上后,顿时爆出一阵金红。   谢世镜的衣摆顿时被烧得残缺,而杜涧也趁此机会再次悍然出手。   谢世镜没有动用神力,依然能和杜涧打得有来有往。而且他的招式精巧,却又难以琢磨,完全靠本能的杜涧根本不是对手。   就在杜涧差点被手掌捅穿心口时,一层乌黑的头发挡在他胸前,迅速缠住谢世镜的手。   “我早说过,盔甲很重要。”   这声音隔得远,很是模糊,但还是能听出音色。   杜涧一愣:“沈小姐?”   沈岚漱把自己放在百鬼间,藏得严严实实。所以她的声音非常沉闷:“是我。”   “养鬼师沈岚漱。”   显然,谢世镜也知道沈岚漱。   他往后一退,手微微抬起,那些干瘪的花枝怪异地膨胀起来,变得异常饱满,在空中飞舞,簇拥着他,空中的花香愈发浓郁,甚至有些呛人。   沈岚漱预感不妙,她让水鬼缠住杜涧,自己也立刻撤退。   但她带着的传送阵无法启动。   一个结界则立刻升腾,将花店极其周围完全罩住。   就连地下也被截断。   沈岚漱知道,他们被困住了。   “这人真是蔫坏,怪不得能想出陨石雨这种损招!”沈岚漱恨恨地骂了一句。但她只想逞口舌之利,根本不想跟对方硬碰硬,所以她说完,便任百鬼四散,寻找结界的薄弱之处。森森阴气随之弥漫,结界内一片鬼诡阴冷。   各种各样的鬼,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到处流连。   它们挂在身上的血肉或器官偶尔会滴落粘稠的黑色血迹,血红的眼睛转动时腐肉散发出腥臭味,冲淡那份花香。   谢世镜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愧是养鬼师。生人不能下地府,但养鬼师是唯一的例外。我向往已久,今日终于得见风华。”   沈岚漱假装没听到他的这些话。   反正她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没安好心。   她只想把杜涧拽过来,然后两个人一起突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袋一片眩晕。有悠扬的乐曲在耳边响起,让她的精神逐渐恍惚。她听到心底最隐秘的名字“乔一一”被反复念起;她听到心里的愿望被不断唤醒……欲/望不受控制地膨胀,直至占据整颗心脏。   然后威严的声音告诉她,信仰衪吧,衪会为她实现一切的愿望。   “心想事成。”   在此刻是多么诱惑的许诺。   沈岚漱的理智防线变得脆弱,与她心意相通的百鬼也露出如同宠物般乖巧温顺的表情。   杜涧嘶吼着提醒她。   沈岚漱的表情略露出挣扎。   谢世镜皱起眉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力量会被杜涧的几声喊叫影响,但为了更保险,他还是靠近杜涧,想要将他彻底杀死。   就在谢世镜攻击的瞬间,缠在杜涧身上的头发猛地溃散,一只素白的手突然露出,用力地摁在谢世镜的心口。   “医手仁心,发动。”   ……   这句话其实是林晚偷袭成功后才笑眯眯地说出来的。   然后她又对着震惊到呆滞的杜涧说:“小伙子,你的声音是真的大!”   还竖起了大拇指。   而沈岚漱也完全恢复了神智,她晃了晃脑袋,嘴里还嘀咕着:“精神系攻击啊……幸好他不是朝我这边走,不然我肯定忍不了逃跑的冲动。”   杜涧后知后觉:原来她们是一伙的。   这是一个局。   沈岚漱看他宛如机械生锈般迟钝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明知可能是陷阱,我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地冲过来呢。这不是白送嘛!”   杜·白送·涧抽了抽嘴角:“……”   他呆呆地看着昏迷的谢世镜被林晚拎了起来,完全没有大反派的气势。   坚不可摧的结界也被打破。   特报局和特组都在外面等着。   杜涧愣愣地笑起来。   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名称:林晚   技能:医手仁心 第112章 狠人+硬骨头 ·   杜涧事后得知, 这是金子的计划。   但特报局原本并没打算智取。   因为对于这个总是搞事还如同泥鳅般滑手的谢世镜,他们深恶痛绝,所以根本没想要活擒。   但是考古队那边发现了所谓“神眷者”的真相。   ——他们将大清洗时代残留的各种痕迹进行拼凑, 发现了比较清晰的脉络:面对地球悍然的反击,即便是“神”也难以啃下这些硬骨头。于是在某个时间节点, 它们投下了病毒。有许多人, 因为病毒死了;也有人,因为病毒疯了。而疯了的人,就被它们带进了母舰……等再出来时,他们便已自称“神眷者”。   特组想通过谢世镜, 了解这种病毒, 提前做好预防。   这样一来, 活的谢世镜更有价值。   所以金子做了这个局。   ……   杜涧斟酌着说道:“可我来这, 就是走的地府……”   “假的,”金子撇了撇嘴。他戴着毛线帽, 眼皮耷拉着,显得很没精神, 就连声音也含糊不清, “活人不入地府。”   杜涧:“所以它们想再次关闭地府, 只能通过养鬼师?”   金子从鼻腔里发出懒洋洋的哼哼声,算作回答。   他把厚厚的毛毯往上拽了拽, 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蒙起来。用力地把自己裹紧后, 他又闷闷地问道:“还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这已经是他问的第九次了。   莫洲没有丝毫不耐:“等五国会议结束就回去。”   金子痛苦地蜷在毛毯里, 往旁边挪了挪, 嘴里还不住抱怨:“为什么E国这么冷!为什么五国会议要在E国开!”   莫洲无奈地说道:“你要把他挤下去了。”   这个“他”指的是杜涧。   因为杜涧能控火, 体温比常人高出一大截,所以金子一直是裹着毯子、贴着他, 而莫洲则坐得远远的,生怕微末的冷寒剑意触到侦探敏感的神经。   莫洲说完,还略带歉疚地冲杜涧示意。   让杜涧有种错觉:金子不是在蹭他的暖,而是在吸他的阳气……   “是我救了他!”金子不满地朝着莫洲强调他“救命恩人”的身份,感受到杜涧一瞬的僵硬后,又眯着眼睛,“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杜涧:!!   他赶紧把“阳气”“女鬼”“以身相许”之类的垃圾话从脑子里删除,然后默默地操控力量,再度提高体表的温度。   金子顿时如同烤火的猫一样,露出惬意舒适的表情。   莫洲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E国冬天确实冷,但休息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再加上杜涧,更是热得像烈夏一样,连盆栽都冒了几颗嫩黄米粒似的芽,但金子还是冷得直抖。   杜涧忍不住听着隔壁会议室的动静。   但他什么都没听见。   莫洲温声道:“会议室有结界,外面是听不到声音的。不过,看时间,会议应该快要结束了。”   杜涧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才5个小时而已。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能讨论出结果吗?”   莫洲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对方的态度明确,我们这边再讨论也无意义,这个会议其实就是为了掌握我们手中有哪些牌、核对一下已知的敌人的招数。”   “知己知彼”,不仅要“知彼”,还要“知己”。   在未知晓“神”的真实身份前,各国都把本国的异动捂得严严实实;但当“神”这层皮被扒掉,露出里面狰狞可恶、想要毁灭地球的外星人时,各国又都毫不犹豫地联合,抵御外敌。   ——没了脚下的这颗蔚蓝星球,无垠宇宙,星辰万千,又有哪里会是人类的家乡。   杜涧抿了抿嘴唇。   他的后背冒出了点汗。   不是热的。   是复杂心绪搅动后的生理反应。   他一边为人类而骄傲,一边又惶惶不安,心脏跳动间还迸发出几分豪勇。   莫洲笑了起来,喟叹的语气染着几分温柔:“难怪文林一直视你为挚友,难怪……会选择你作为信徒。”   杜涧的脸蹭地红了。   他还没被这么直白地夸赞过,尤其对方还是小伙伴的师父。   莫洲这个“师父”跟现代的“老师”可不一样,“师父”所承载的含义有时会占据半段人生,与父母几乎同等重要。   他磕磕绊绊地说道:“莫,莫先生,过奖了!”   后辈的窘态让莫洲笑弯了眼睛。   同样都是长相俊逸,谢世镜就无端给人一种斑斓毒雾的感觉,朦胧轻柔却杀人不见血;而“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莫洲却温润如玉,既赏心悦目,又温和真诚。   所以来自莫洲的夸赞格外让杜涧不好意思。   杜涧虽不是老大不小,但也不是小孩了,而且自从他当了【哮天】的信徒后,见识得多了,心态更是稳如老狗,难得出现这样的害羞窘态。   幸好张文林在外巡逻,不然他这副模样定然会被当作屏保,反复社死。   杜涧吸了口气,压下腼腆的情绪,道:“这么看来,我们一定能将它们彻底撵走!”   莫洲笑着附和道:“说得不错。”   杜涧还想再和莫洲聊会,但金子裹紧毛毯,快乐地跳下沙发:“结束!”   他的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便被推开。   “回吧,”秦柒衣言简意赅,说完就走。   传送阵也随即如莲花般在休息室的地面绽开,不过光纹流转略显敷衍,反倒像停滞着的一小片潋滟的湖泊。   金子顾不上跟他们说话,直接甩掉毛毯,迫不及待地蹦了进去。   而杜涧他们想跟着进传送阵前,E国的人拎着纯酒精似的烈酒进来,非要用喝一箱的方式为他们送行。   莫洲温和又不失力量地拒绝了这份火辣辣的“好意”后。   E国的人也很豪爽,愣是灌了自己人一整瓶。   看得杜涧心惊胆战。   然后还硬送给莫洲他们两箱烈酒作为礼物。   莫洲语气古怪地说:“以前因为任务,金子来E国呆过一段时间。”   杜涧:“……”   难怪他那副模样。   ——————————————   A国、B国、E国都是大国。   而E国和A国的关系素来很好。   所以五国会议才会在E国开。   E国也没有藏私,最初便把他们查到的东西说得清清楚楚,为会议开了个好头,这才让五国顺利地对了“答案”。   关于“神”是外星人等等自不必说。   他们这么一对,总结出必须注意的几个招数:磁场捕捉、空间跳跃、大范围高能量冲击、精神病毒、重力失衡。   但这些招数该如何解决,他们并没有讨论出结果。   特报局强吗?   很强。   但他们能让普通人抵御精神病毒吗?能保护大气层不被破坏吗?能长时间维持平衡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是未知的。   而他们不能拿地球去赌。   所以五国会议后,各国气氛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紧绷,分秒必争。   特组训练翻倍自不必说,张文林也在这种高压之下,成功突破到元婴。   金丹和元婴天差地别。   有精妙的剑术加持,元婴期的他甚至能勉强和饕餮打成平手。   而原本已经接受命运的饕餮在看到狼崽后,非常愤怒:“……凭什么都是凶兽,它就不用陪练(挨打)?!”   但它的愤怒在看到秦柒衣和莫洲后顿时如梦幻泡影一般。   当它看到狼崽敢蹭秦柒衣小腿、冲她嗷呜嗷呜地撒娇后,它就对狼崽在特组享受的待遇完全没有半点怨言了。   它面对秦柒衣和莫洲,根本不敢放肆,只敢用喉咙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还拼命地往角落里退。   奈何它体型太大,压根藏不起来。   ——兽和兽之间的区别就是这么大!   秦柒衣让它联系其他三凶兽,它也没半点犹豫,毫不犹豫就卖了“兄弟”。   其余三只凶兽本不想理睬它,但它以利益诱惑,它们便纷纷跳入陷阱。   #论凶兽间的“深厚情谊”#   然后沈岚漱便收到了一只混沌。   秦柒衣:“饕餮太蠢,穷奇太凶,梼杌太恶,唯有混沌还有点样,给你当保镖,算是感谢你昨天冒着危险当诱饵。”   沈岚漱:!!!   她本想客气地推辞两句。   但她实在说不出那极度违心的话,只好欢天喜地地应和。   她费了很大的劲压下激动的情绪,勉强问了句:“谢世镜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账号我们已经接手了。”   至于他本人。   在进行采样之后,正在“配合”精神研究。   他实在是个硬骨头。   杀又不好杀。   陆枫便剃了他的头发,灌了他一桶水,让他憋着背诵核心价值观。   沈岚漱:“……”   啊这。   确实够狠。   不过效果确实非常显著,起码撬开了谢世镜的心理防线。   足以证明这种病毒并不是无救。   而重力和大气层的问题也被修真科技部解决了。   只剩下最危险、最困难的磁场捕捉,尚未解决。   一旦地球被外星人成功捕捉,那便成了它们手上的溜溜球,或者说是,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但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空了便吐出了一口血。   而特组所有人亲眼看着母舰暴力毁灭虫洞,在宇宙中瞬间隐匿,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开端1+惊心动魄的开场 ·   就在母舰消失的刹那, 韩邗他们动了。   他们瞬间传送到A国的各处,站在异常探测仪的下边,催动灵力。   鼓涌的灵力如升腾的漩涡一般。   将异常探测仪笼罩其中。   异常探测仪的接收器顿时如同气球般膨胀起来, 镜片嘭地崩裂,密集的裂纹后逐渐涌现闪耀的银色。   这团浓郁的银色, 从裂纹里渗出去。   然后碰到阳光, 顿时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周围四射。   无数个异常探测仪都这样射出银光。   无数条向前蹿的银色光辉在空中相撞,迅速连接,一条连着一条。从高空看, 就像是形成了一张亮银色的网, 将A国仔细地罩住。   —————————————   “哎, 这天, 怎么有点奇怪?”   “不会又是陨石吧?!”   心有余悸的人们立刻抻长脖子,朝着窗外看。   但是窗外的天空湛蓝, 阳光极为耀眼,视线里仿佛满盛耀眼夺目的光辉, 没有丝毫阴霾。   众人的眼睛里看不见空中那细且亮的、交织的银光。他们只觉得太阳突然变得格外闪耀。   “啥都没有, 就是刺眼。”   “估摸着又得晴一个半月。”   “……对, 就是刺眼!刚才太阳还没那么烈。”   “你这话该不会是说太阳要掉下来了吧?”有人开了个玩笑。   “太阳要是掉下来,那咱们真是谁都跑不掉。”   ……   在热烈的讨论逐渐平息前, 太阳居然开始慢慢暗了下来。   并不是乌云遮住了阳光。   看上去就像是太阳被调低了亮度, 逐渐变成了一颗黯淡的金球, 恹恹地挂在天上。   太阳一暗, 就衬得“天空”格外亮, 就像是巨大的反光板笼着大地,只能从隐约的缝隙当中窥见真正的、幽蓝的天空。   人们都忍不住慌张起来。   更奇怪的是, 这次并没有陨石雨时的“喇叭”声,也没有看到踩着传送阵、如同金甲英雄般出场的警探们。   只有相互聚集的人群望着天空惴惴不安地讨论着。   不到五分钟,“这个天象预兆着什么”这个词条便蹿上热搜,并且朝着“爆”的方向迅速发展。   直到高空中忽然传来冷漠的宣告。   ——“捕捉地球。”   这道声音巨大,而且不停回荡。   仿佛在这一瞬间,整个地球只有回响着这一道声音!   鸟兽疯狂地四处逃窜,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朝着各个角落里撞去,然后瑟瑟发抖地将自己藏起来;   玻璃和地面在这音波辐射之下都剧烈震动起来,犹如遭遇了地震一般。楼房里的警报呜呜呜地响了起来,连带着人们的喊叫声一起混杂,吵得就像是地球上的每栋楼都在惨烈地尖叫。   ……   然而玻璃和地面抖得厉害,却没有碎裂,在音波完全消失后,便恢复平静,连丝丝的裂缝都没有。   东倒西歪的人们缓了劲,才爬起来。   有胆子大的人仗着玻璃挡着,小心翼翼地挪动到边上,往外面看。   ——天空依旧亮得厉害,只不过透出星点的蓝色。就像是蓝墨泼在厚厚的白纸上,未全部浸润,只染出斑斑的痕迹;   而在北方有一道炽烈的青色,自下而上,直冲云霄,破开一切;   这道横亘在天地间的青色,一鼓一缩,就像是巨人在愤怒地呼吸。定睛去看,有条条游龙怒目圆睁,片片龙鳞张开,龙爪亮出杀气腾腾的锐利,它们仰头,朝着天空似乎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   ……   “那是‘坐看云’?”   “刚刚说得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手机用不了了!”   “我也是!”   “我去!这岂不是报不了警?!”   “看这动静……还需要报警吗!”   “刚刚喊的好像是‘捕捉地球’!”   “难道是外星人?要真是外星人,它们这么喊肯定是为了攻占地球、抢夺资源!”   “那我们怎么办?会死吗?”   ……   恐慌的情绪像病毒般在人群当中迅速蔓延。   就在这条心弦濒临崩断之时,天空中又传来一道宣告。   ——“捕捉失败。”   依然冷漠。   没有半分情感泄露。   就像是设定好的机器。   然后这台“机器”朝着地球露出了恐怖的獠牙,密集的激光眨眼便穿透了大气层。   然后便被五个巨大的防护罩挡住。   就像是石子砸进了水里,没声音,只有一圈圈涟漪,逐渐扩散,最后柔化成弯弧般的软纹。   A国上空蓦地冒出一群腾空的人。   有骑着巨大野兽的少女;   有踩着长剑如叛逆流星般自下而上地急速滑过天际、最后停住时还趔趄的少年;   有踩着一圈紫色铃铛、周身的光如实质般扭曲缠绕成各种繁复纹路后乖巧地镶在她衣摆的女人;   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人。   甚至还有穿着警服、却手掐变幻法决的……警探,或者说是,修真者??   ……   所有的A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开端2+鬣狗般的对手 ·   其实不止是A国人懵。   外星母舰上的先锋军也十分震惊。   ——实际上, 它们对于“地球”并不陌生。   这颗水蓝色的星球,看着其貌不扬,实则正孕育着文明。无数奇特的生命在这颗星球上蓬勃舒展。   它们被这颗新奇又美丽的星球迷住了。   于是它们捕捉了这颗星球的磁场, 将它困在了重力编织的囚笼之中,让它只能像童话故事里的黄莺鸟一样日复一日地只为高贵的国王歌唱, 直到在对自由的渴望中耗尽心力。   “地球”, 这是这颗星球上的物种对它的称呼,褪色了。   那些奇特的生命灭绝了:植物的尸体呈现出干瘪的灰绿色,有的覆盖了惨白的骨头,有的便赤/裸/裸地曝露着;动物骨头的形状千奇百怪, 沾着碎肉的是黑色, 被舔舐得干净的是白色……而大地和海洋都被生命的哀鸣浸染成猩红的颜色。   在太空看, 地球那迷人的水蓝色变成了斑驳的红棕色和褐黄色。   可是, 它们真的很喜欢“地球”。   所以,它们花了一点时间, 去寻找平行宇宙中的“地球”。   它们成功了。   ……   它们真的以为它们成功了!   毕竟从发射器传送过来的信息一直都显示,这个“地球”的科技水平也同样十分落后, 并且受辐射影响严重。   ……所以, 到底为什么会捕捉失败?!   而且它们的激光炮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拦下来的?!   这些受辐射影响的怪物为什么不仅活着还飘在空中?!!   ……   无数疑惑打成死结。   先锋军再次启动“捕捉”装置。   地球的磁场顿时如同被漩涡绞碎, 但是不过片刻,磁场便恢复正常。   这次, 它们看见了:地球上, 有一道青色的光芒, 上下贯通, 穿过大气层, 映在星球上,只如同渺小光斑一般, 谁能想到,它就像暴风雨中的锚点,将磁场稳稳地固定着。   先锋军立刻发射中子弹,想要破坏这道光。   中子弹的速度极快。   沈岚漱只看到陨石般的东西朝着飞过去。   但混沌带着她飞跃到北地时,那东西已经砸在了“坐看云”之上。   轰——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A国和B国所有人的视线全是一片烈焰燃烧起的赤红,而向下的剧烈冲击将防护罩压出深深的凹陷,如同天空坠落一般,普通民众似乎伸手便能触及。   但是并没有人去关注这个,因为所有人都被这剧烈的爆炸声响惊到了!   沈岚漱离得近,更是直面这份悍然:比天柱大十几倍的闪星撞上天柱的瞬间,傲然的青龙顿时腾云而起。清亮的龙吟虽然被轰炸声掩盖,但这轰炸却未能破坏天柱分毫。片片龙鳞浮起,组成了坚不可摧的盔甲,火光越是恐怖,龙鳞越是明亮;云雾掺着丝缕青色,便形成了最柔软的屏障,轻描淡写地化解可毁灭天地的冲击。   艳红的余烬淅淅沥沥地落下。   被防护罩拦住。   沈岚漱只看见那些闪烁的火光在挣扎中彻底熄灭。   她轻轻吐出口气。   “你太着急了,”混沌扇动着它的翅膀,“秦柒衣他们压根就没动。”   沈岚漱:“确实是我忘了,之前测过的,天柱极为坚固。咱们……”   混沌:“先别回去。”   沈岚漱抓住它的翎羽:“怎么了?”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混沌侧着身子认真聆听。它的两对翅膀甚至停止扇动,只用雾气托着。它没有脸,也没有眼睛,但它的听力却极为厉害。   它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混沌猛地抖了一下:“它们抓住了!”   沈岚漱的脊背蓦然蹿上一股凉意:“它们抓住什么了?!”   她尚未得到混沌的回复,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震动,然后狂风拔地而起,房子如同豆腐般被碾碎、席卷,大地都被整个掀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人关注卫星云图的话,那么他们就能看见,外星人的母舰分裂出两只钢铁巨兽,这两只巨兽伸出铁爪,迅速从东西两边堪堪抱住了地球。   从体型大小的对比来看,十分可笑。   但它们却成功阻停了地球的自转。   在惯性的作用下,地球上所有的东西都飞了起来!   沈岚漱的眼前一片晃动的黑暗。   无数碎渣被呼啸的风卷着四处狂飙,她只有紧紧抓住混沌才能固定自身,但整个人也已经失去了方向。   于是她直接闭上了眼睛,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力量。   世界的蓝图第一次在她的脑中浮现。   阴阳宛如太极相生,变幻流转——她“看”到彼岸在刹那便开满鲜花,阴溢过了阳。然后她便用这满腾的阴,将百鬼糅合,逆风而去。   在极度的混乱中,黑气迅速汇集、膨胀,然后凝出恐怖的模样,朝着源头嘶吼着冲去。   那两只钢铁巨兽的驾驶者只看见无数张苍白的地球人的脸拖着一大的黑气,然后砰地撞上它们。   它们操纵的巨兽寸寸僵硬。   而它们的视线里则贴满了苍白的脸,这些脸似乎无处不在:贴着它们的枢纽,咬住它们的四肢,钻进它们的进食口。   它们用力地呕吐,吐出的却不是脸,而是一团团蠕动的黑色东西。   而那些脸似乎攀满它们的内里,靠吞噬它们的肢体朝着核心进发。   驾驶者不明白为什么,但它们确实感到由衷的寒冷。   它们慌张地掏出自己的核心,想要藏好。   但它们却眼睁睁地看着核心上浮现一张张苍白的脸,密密麻麻,这些脸痛苦地挣扎着、哀嚎着,又突然全都变成熟悉的模样……是它们自己的脸!原来是它们在痛苦和哀嚎!   核心嘭地炸裂。   失去操纵的钢铁巨兽顿时无力地耷拉。   地球慢慢恢复自转。   但是作用力只是减弱,一时半会还无法消失。   大地重新落下,只剧烈颤动,但海水却完全被掀起,想要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但所有的水却在摔落前停滞,如巨幕般横亘于天地间。   清澈的截面里,能看见一条长长的龙快速游过,它用力朝着天空跃起,清越的龙吟如号角般响彻云霄,所有的水都随着它的吟声而激动地沸腾,随着它一起在空中灵活游走,最后一股回归原位,只剩这湿漉漉的蓝天。   “是水君!”   “当心!”   极细的激光试图以点破面,攻破防护罩。   秦柒衣手腕一转,紫铃铛旋转着变大,铃舌摇晃,每撞一次,就会有阵纹迸出,直到在这巨大的防护罩上攀满繁复的纹路,并将激光反折回去。   先锋军:??!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技术??!   在它们迷茫之时,有两柄剑顺着激光来的方向悄然逆行。   寒光如点星。   吴钩霜雪明①。   在被察觉到的同时,两个剑柄同时出现一只修长的手,几乎同步挥动,交错横行,肃杀的寒意顿时淹没一切,冰霜在母舰的防护罩上迅速攀爬。   先锋军立刻出动。   它们的速度很快,攻击和防御都是顶尖,但这两柄剑却以蛮横的姿势全方位攻过来,晃悠的视线略跟不上设备便被寻隙刺中——一力破万法。   须臾片刻,先锋军便被尽数斩落!   碎片如同战利品骄傲地悬浮在两个地球人的周身。   母舰立刻在内里启动最高级的防护。   它们紧张地看着这两个地球人。   但他们中的一个却只是斩下一剑,然后两人便纷纷朝着他们的星球飞落。   母舰中的指挥官刚松了一口气,便看到眼前一片警告的鲜红,母舰最外面的那层防护悄然裂成了两半。   而它们再次向地球发起的进攻也被那些奇怪的地球人全部拦住。   指挥官再次看向这颗漂亮的星球,核心里却不再只是疯狂的迷恋。   它差点被藏于美丽之下的獠牙咬破。   ……   再次穿过大气层和防护罩后,张文林怀里的符纸彻底烧成了灰烬。   他猛地吐了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   林晚的藤蔓一直尽职尽责地缠着他的心脏,但愈合的速度跟不上破坏的速度。   好在回来后,林晚便立刻亲身上阵,摁住了他的胸口。   他的声音便有点发闷:“师父,你没事吧?”   “无事。”   莫洲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他也没有吐血。   但他的手上满是冰霜,皮肤似乎也变成了透明的冰面,能隐隐看见密集的蓝红血管;知古剑也发出铿锵的剑鸣。   张文林心里清楚,最后那一剑一定耗费了师父所有的灵力。   但这是值得的。   因为外星人终于停止了这密集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击。   他并不知道他和莫洲在汇集空了、安白龄和林晚三人的力量后,成功斩杀了外星人的先锋军。   但苏梓知道。   系统也知道。   她们同时抬头,越过重重,看向那再没疯狂攻击、偃旗息鼓的舰体。   系统:【宿主,先锋军没了,它们会走吗?】   苏梓:【自然界中的鬣狗在抢夺其他动物所捕获的猎物时,到死才堪堪放弃。它们离死还远着呢,怎么舍得放弃。这只是开始,既是它们的开始,也是我们的开始。】   她朝前丢了张新的卡片。   【领域卡:无主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反击1+锅就接着吧 ·   晚上七点, “天”还是亮的。   透过柔亮的防护罩,能看见闪烁的繁星和庞然的舰体。   外星人的舰体占据了半边的天空。   它原本完美地隐匿于宇宙中,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窥破那先进科技所造就的“空无一物”;但在停战几小时后, 它慢慢地显露形状,如同无声电影一般, 庞大的阴影悄然覆落。   即便是稚童, 看到这恐怖的星舰也会害怕地战栗。   如同浅显的死亡倒计时一般。   抬头,便是窒息的绝望。   ……   这是最直白的心理战。   杜涧眯着眼睛,盯着那团阴影。   他的手依然很烫,神力过度爆发的后果便是火纹在他体内蔓延, 他的眼睛似乎被烫皱了一般, 金红的血雾从层叠的褶皱中逸散。   林晚苦恼地皱着眉。   秦柒衣:“怎么了?”   “他这有点麻烦, ”林晚表现出不符合她个性的犹豫。   张文林顿时为自己的好友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林晚:“你知道的, 所谓的神明是什么东西。‘半神’就更好理解了。它是神明中的叛徒,是自愿与地球种族融合的背弃者。那么, 作为它的信徒,杜涧体内的力量本就驳杂。”   她稍微抿了下嘴唇, 继续说道:“一半是地球的灵气, 一半是……本来二者平衡, 相克也相生,宛如太极。”   说到这, 张文林已经明白了她的后续之意。   ——杜涧刚刚的过度爆发导致了他体内的平衡被破坏。   张文林不由地紧紧攥住手:“能治吗?”   林晚:“当然能。”   她看向杜涧:“但是我怕你不愿意。”   其实很好猜:既然平衡无法继续维持, 要么是完全消弭两种对峙的力量, 要么便是一方彻底强过另一方。   杜涧没接这话, 他舔了下渗血的牙龈, 转而问道:“林小姐,你们推测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林晚:“最多两天。”   两个完整文明的碰撞, 是打不成持久战的。   杜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挺好的。”   两天,他是能撑住的。   他扭头,看向A市的中心公园。那里原本繁华美丽,小桥、流水、花海……葱郁的绿叶被风翻动时,会传出鸟雀不满的叽叽喳喳和小小的脚爪在枝干上蹦哒的沙沙声。林间还有碎石子铺出来的弯曲小路,用地的踩下去,脚底会泛起微微的酸麻……   这颗遗落在钢筋水泥中的明珠,如今已彻底破碎。   但不止这里,放眼望去,A市、A国,甚至整个世界,到处都因地球自转的片刻停止而残破不堪。   血,在他看见的地方,都已经是大片刺眼的黑红,像泼开的墨水一般。   他的听力远不如混沌。   但他猜也能猜到,整个世界大约都充斥着声嘶力竭的哀嚎和撕心裂肺的痛哭。   为别人哭。   也为自己哭。   ……   杜涧听不清林晚、张文林他们的声音,他沉陷在精神的泥沼中。   所以他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有多么的绝望。   血雾碰到他稍冷的发梢便凝固成大颗血珠,然后缓缓滴落,而他无神地盯着天空,瞳孔慢慢扩散,裹挟着高温的血泪像锋利的刀刃,切割他的眼皮,但他却毫无所觉,反而释放出丝丝缕缕的神力。   何止是杜涧。   避难所里的人们也盯着天上的舰体,恐惧而绝望。   在这越来越深重的死寂,清亮的鲸鸣破空而响。   像破晓的第一缕晨光。   从深蓝的海底浮现的鲸,一只又一只,跃出海面,又重重摔下,溅起高高的水花。   鸣叫声顺着海水传递到整个世界。   然后在快速游动的鲸群中,矫健的阴影蓦地朝上,然后喷出雪沫般的水汽,然后大雨倾盆。   地球仿佛整个被水汽笼罩。   透亮的天空下,却是瓢泼般的大雨。   挟裹着深海的寒冷,冻得人们不停战栗。   就连杜涧也冷得面色苍白。   他猛地清醒过来,那些糟糕负面的情绪顿时像开灯后的蚊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   秦柒衣:“是次声波。”   严格来说,应该是地球现有科技所无法发现、捕捉并模拟的次声波。   秦柒衣他们能抵御。   但杜涧他们却扛不住。   好在这鲸鸣和及时雨,把深陷自毁情绪的人们给拽了回来。   试了很多方法都唤不醒好友的张文林不由感叹:“水君真是厉害。”   【安白龄】笑道:“那是当然。”   但其实蜃的力量并没有能囊括全球这么强大。   而是苏梓丢了张领域卡。   【领域卡:深海星球】   蜃操纵水汽,辅以这张卡,才能下了这场全球的大雨。   雨还没停,A国响起了一道声音。   是A国人非常熟悉的大领导的声音。   “……它们自诩是宇宙高等文明,便想着能随意攻击我们、侵略我们,但我们并不是好惹的……它们虽然科技发达,但是千年以前,我们的先祖就能成功地将它们打败、封印……”   “……于是,召开了五国会议,会议中,五国一致通过,正式迎战,的决定……”   “……诸位,团结就是胜利①。人的力量是无限的,时刻牢记,任何小看我们的人,都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   这话说完许久,才冒出沸沸的讨论声。   “原来前几天五国会议就是说这个!”   “这玩意果然是外星人!”   “对,要把它们打跑!什么狗屁倒灶的坏东西,心眼还真不少!”   “大清洗?我呸!”   “修真法决?”   “灵气爆发时代?咱们也能练吗?”   “新仇旧恨一起算!这些*&#¥%的*种,不把它们打死,对不起我们牺牲的兄弟!”   “干死他们!”   “艹它/妈/的!”   ……   其实,大领导的话,一是介绍了“大清洗时代”,二是分析了当前情况,三是公布了修真者相关信息,以及宣布地球正式进入灵气爆发时代。   信息量很大。   但人们讨论到最后,心里只剩下那团由血脉燃起的熊熊怒火。   而雨又适时地停了。   失去了那股寒冷压制,怒气几乎爆炸般膨胀。   母舰中的指挥官:……   它不信邪地瞪着声波攻击的启动装置。   装置上明亮的颜色,显示出它确切地发动了进攻。   这是相当阴狠的手段:若是没有阻挡,超强的声波瞬间便会从内到外粉碎一切;即便有阻挡,渗透进去的那部分声波,加上母舰外层的涂料,也能摧毁敌人反抗的意志。   这一招,几乎屡试不爽。   就算偶有失败,那也是因为敌人的防御正好针对声波。   但指挥官根本没发现地球上有这样的防御装置。   但它发动的攻击就那么悄然地失效了。   地球种族不仅没有崩溃,斗志还更加昂扬。   指挥官:……   它用翻译机将接收到的声音进行翻译,然后反复聆听。   “……它们,策划了,大清洗,灭绝了许多珍贵物种,并吸走了地球的灵气,致使……”   虽然它只听懂了部分。   但它很聪明。   足够明白地球种族更加昂扬的斗志是源于灭绝的仇恨。   但……但它们明明没有!   它们到这个平行宇宙不过短短瞬间。   到底是哪个高等文明来过这里,还把此等罪行恶意推给它们?!!   ……   指挥官的疑惑和愤怒自不必说。   体内的核心快速发动,让它很快冷静下来。   它思考了一会,看向全面检测。   在次声波完全消失的瞬间,地球有一片区域的磁场波动异常强烈,又迅速平静。   ‘这绝对就是抵御声波攻击的关键!’   指挥官立刻派出舰队。   在密集的攻击掩护下,小型舰队成功进行空间跳跃,突破了地球的防护罩。   然后在苏梓的微笑中,被吸入【无主之地】。   【无主之地】:只有最强者,可戴上胜利的冠冕。   又名:杀戮之地。   这是属于地球的反击。 第116章 反击2+我们擅长创造奇迹 ·   母舰中。   指挥官死死地盯着那颗水蓝的星球。   它的核心因为承载过度的情绪而发出滋滋的火花, 以至于它的语言系统都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因为它设想中的胜利场景并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舰队还失去了踪迹。   ……   它只觉得难以置信。   舰队组成的那么大一颗定位光标,刚在地图上闪烁出辉煌的亮色, 瞬间便没了!   ‘怎么没了?舰队上明明有最先进的空间跳跃装置和联络设备,怎么, 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指挥官感觉到了天崩地裂般的荒谬感。   而它眼前这颗只是全息幻影的星球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大片的水蓝和层叠交错的墨绿,沁出柔和蓬勃的生机——这曾经是它们理想的收藏品。   但现在,指挥官再看这颗星球。   只觉得那片水蓝如同宇宙中的阴影,平静的表面下潜藏着恐怖的危机。   它们的舰队也许已经被毁了, 或者被俘虏了……   只是它不明白, 地球到底怎么做的, 怎么能这么快解决它们那支先进的舰队的?!   ……   别说指挥官想不通。   沈岚漱他们也都想不通。   他们明明看见有舰队越过防护罩落下气势汹汹的阴影, 但是眨眼便天光大亮,放空的招数都砸了在自家的防护上, 泛起滚滚的涟漪——为防护罩提供灵力的警探没看到转瞬即逝的舰队,只看到自家同伴抛出的攻击, 纷纷投去谴责的目光, 眼中写满‘闹心态呢’!   张文林:“……”   韩邗:“……”   他们看向探测仪。   果然, 探测仪毫无动静。   张文林:“难道我的心理压力已经大到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混沌认真地听了一会, 然后说道, “它们还在, 但是被关起来了。”   听了这话, 韩邗顿时看向秦柒衣他们。   秦柒衣挽唇一笑:“混沌, 你的听力确实不错。”   沈岚漱清晰地感受到混沌微微抖动了一下,它从脊椎到尾巴骨都瞬间寸寸僵硬起来。   好在秦柒衣只是随口夸赞了一句, 然后便接着说正题:“它们确实被关起来了,是我布的杀阵。”   杀阵。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裹挟着腾腾杀气。   而韩邗他们没有猜错,秦柒衣紧接着就解释道:“杀阵,是纯粹的恶阵。它只能由生命力所续,被困的人越强,它就会越牢固。”   张文林疑惑问道:“可是,我们为什么没被吸进杀阵?”   【秦柒衣】:“杀阵再强再恶,也是我驭阵,不是阵驭我。”   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这不是阵法。   而是【领域卡:无主之地】。   想要抵抗卡片,只能“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所以韩邗他们没被领域卡吸进去,是苏梓再次用了技能【障碍】,才抵住了领域卡源源不断的吸引力。   不过,对于【秦柒衣】的这句话,张文林他们倒是丝毫没有怀疑。   尤其是张文林,他最坚定。毕竟,再强的剑修,强的也必须是修者,而不能只是剑。   ……   领域运转无声。   直到最后的胜者浴血而站,无形的隔膜才慢慢溶解,露出残败的一切。   在残留的飞舰想要以自爆换取驾驶者逃离的瞬间,莫洲拔剑。剑身飞影,剑尖如点漆,刺破已摇摇欲坠的领域,随即搅起浓郁怨杀之意。他没有丝毫停滞,沁血的冰寒剑光没入飞舰。然后已然冒出的爆炸火光便从下而上被迅速染上血蓝的冰霜,砰地碎裂成刃,与飞挑的长剑一起向上,犹如齐发的万剑,包围想要逃离的外星人,还是瞬间将它刺得碎裂。   于是母舰中的指挥官便眼睁睁地看着舰队的信号点蓦然出现,在激烈的闪烁后,又戛然熄灭。   指挥官:……   而它派出去救援和接应的队伍才刚刚出发。   它的核心还没反应过来。   结果,救援队伍刚离开母舰的防护罩,便被突然出现的地球人类围剿殆尽。   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   但母舰周围的碎片越来越多了。受重力影响,这些碎片犹如小行星带,围绕着母舰,无声地宣告着它们的失败。   指挥官:……   它的核心发出咔咔的响声。   它颤抖着掏出核心,放进核心保养舱。它才四百多岁,正值风华,便已沦落到要到保养舱保养核心了。   但即便核心被掏出,还在运转的情绪系统也兢兢业业地传递着复杂的情绪。   它低头看了一眼,是愤怒、疑惑和恐惧。   指挥官怒极反笑。   它怎么可能会对一颗科技水平如此低等的星球产生恐惧!   况且“地球”还曾经是它们的藏品。   指挥官无声地坐着,拨弄着全息幻影。   这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它们每次攻击的数据:磁场捕捉(1秒失败)、重力压停(5分23秒失败)、激光围攻(3小时27分失败)、空间跳跃(3秒失败)、突袭(3秒失败)……   这些数据显示出,地球种族对它们的攻击招数很了解。   指挥官不由地想起造就“大清洗时代”的文明,一定是它们!   但它一时间也很难判断,究竟是哪个文明预测了它们的动向并提前做了陷阱——因为它们在主宇宙中,也是臭名昭著的存在。   指挥官在想,“地球”或许就是吸引它们的饵料。   它们上当了!   ……   苏梓并不道它的脑补。   但她明显感觉到母舰攻击在减弱。   系统:【这次难道是它们想要撤退了?】   苏梓:【又或许是想再放个大招?它们的能量已经不足以支撑母舰再次进行空间跳跃,不从地球这补,又从哪补充呢?】   她点破了关键。   外星人最初以为地球是好咬的肉,自然没有丝毫留手。   现在已进退两难。   苏梓继续说道:【况且,就算它想退,也不行。我还没动呢,既然证明我们确实有反击的能力,那么……】   她的话戛然而止。   但系统还是听出了浓郁的杀意和恨意。   蓝色的光球并不害怕,它反而亲昵地贴着宿主的脸,跟她一起随着队伍走进临时营地。   苏梓已经用技能换了副模样。   她看起来就是个苍白瘦弱的女孩。   连修炼时,警探对她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还特意带她去医疗处进行治愈。   苏梓随着治愈术法适时让自己的脸变得红润起来。   “谢谢。”   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在她心里想着残暴的反击计划时,她脸上的笑还特别乖巧懂事。   系统小声地说道:【宿主,咱们来这干嘛?】   【让它们留下永生的心理阴影。】   这话说得统听不懂。   它只看着宿主迅速融入这个临时营地,而且还是个跟不上突击学习、没天赋的小倒霉蛋。   而在外星母舰消停的这段时间,这个营地除了苏梓,其他人都成功地成为了真正的修士。   灵气在营地上空鼓涌,如同翻腾的云海。   丝丝缕缕地下落,融进人们的体内。   “嘶,有点冷。”   “你都有感觉了?!我这还啥都感受不到呢。”   “妈,这个,修炼要考试不?”   “……要!所以你得好好练!”   “那考官是警探叔叔啊??我要是没考及格,警探叔叔会把我抓起来吗?!!”   这话她的妈妈没法接。   这该怎么说呢……难道要说,要是不好好修炼,没有“考及格”,你可能就会死吗。   活下来的孩子本来就少。   带“死”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苏梓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糖,递过去:“警探叔叔不会抓你的。”   她微笑道:“不过你可能会在御剑飞行时掉下来,摔成昨天早上吃的那种肉饼。”   “!!!”   想起肉饼的模样,不止是说话的孩子,其他孩子也立刻有了动力。   他们好想像警探一样御剑飞行。   但他们不想变成丑丑碎碎的肉饼。   变成肉饼可比被警探叔叔抓起来更恐怖!   周遭的大人们欲言又止。   他们看了看弱不禁风的女孩,又看了看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小孩,最后还是假装没听见。   总,总之认真修炼就好。   ……但指挥官可不这么觉得。   正如苏梓所猜想,母舰需要补充能量,地球是最便捷的“加油站”。   但指挥官不敢再随意出手,它根据数据分析出地球防护最为薄弱的地方,在这段时间,一边继续攻击,一边用磁力悄然削弱这里的防护。   它也将接收器聚焦在这一片。   它看到这里的地球物种时刻在干同一件事,将活跃的游离分子吸纳进身体里。   就像是武器改造一样。   但显然,材质不同,效果不同。   它根据反馈分析:这里的地球物种即便有反击能力,也不会像那个用武器攻破外层防护罩的物种一样强悍;这里也没有奇特的磁场、重力的波动。   是最适合突破的地方。   在防护罩被削弱到快被察觉的时候,指挥官收回保养舱内的核心,然后指挥母舰隐形、分裂,以指挥仓为引领,重力加到最大,磁场做掩护,朝着地球突进。   它将速度控制在3秒之内。   3秒,在激光未到之时,它便击破防护,轰地砸进土里。   剧烈的爆炸形成深深的凹陷。   而凹陷处什么都没有,因为指挥仓已经快速移动,分子刀刃如同旋风般企图割破生命体,然后抽取能量。   但是它最强大的那把刀刃被固定住了。   被苏梓固定住了。   而苏梓是这个营地最弱的那个。   甚至比不上比她矮小许多的幼童。   这个,一直摄取信息的指挥官十分清楚。   在它保养得当的核心凝滞时,那个最弱小的地球物种反手将刀刃砸向它。   ‘不可能打中的!我的速度……’   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完结 ·   分子刀刃与防护罩碰撞, 迸出刺眼的光耀。   然后指挥仓重重砸落,在地上滑拖出长且深的凹坑。   周边堆积的土壤被炽烈的高温烤焦,瞬间变成灰褐色, 但蒸腾的水雾却在高空氤氲出浅浅的绯色,像被沾染水珠的潋滟晚霞。   而越靠近这片绯色, 苏梓的脸就显得越苍白。   尽管她于高空之上, 行动时仍如矫健的鸟雀,但因为又瘦又矮,周身的灵力波动微弱,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咳嗽声, 完全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   不仅是莫名被甩出战圈的人们这么认为。   指挥官也这么认为。   两方的思维在这一瞬间高度统一:她好像很厉害, 但快不行了。   于是两方同时发动——   人们默契地调动灵力, 让各自弱小的灵力汇集、凝实, 如同溪流汇成海洋一般挤压出琥珀色泽的盾,然后骤然爆发, 企图在外星人和女孩之间割裂出银河般的天堑;   核心略紊乱的指挥官则放弃修复濒临破碎的防护罩,瞬间启动攻爆装置, 以光速冲向女孩。   ……   灵力汇成的海洋以磅礴之势席卷, 在地面铺展星海般的闪耀, 却未能追上光的尾巴。   指挥仓在碰到女孩的瞬间,操纵分子, 无孔不入。   苏梓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细胞被撑爆的剧痛,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毛细血管破裂, 渗出鲜血, 皮肤迅速浮现斑驳可怕的瘢淤。   这副模样指挥官太熟悉了。   它见过许多地球物种的死亡。   它知道对方要死了。   低等文明孕育的生命总是脆弱而短暂的,就像宇宙中的微尘, 再汲汲营营,在浩瀚的宇宙中,也难以光耀,毕竟周边是美丽繁多的“星辰”——指挥官忍不住这样想到。   它的情感系统难得如此活泛:刚才被击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后,现在的成功反激起更加跃动的快意。   它可以说是“期待“(高级情绪)地欣赏这个地球物种的死亡。   它看着对方的身体因分子作用而膨胀,紫红的表皮张开纵横的裂纹,露出因分子化而变得犹如沙子般的血和肉;它听着传来的心脏跳动声越来越慢……它的眼睛因为高兴而变得格外的亮。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伸。   然后地球物种那满是瘢淤、像毒蘑菇一样的手痉挛着伸出……   一把扣住防护罩!   指挥仓那本就破损的防护罩瞬间破碎!   指挥官:……??   它的情绪急转直下,犹如从美丽的恒星直接掉入粉碎的黑洞。   就在它的核心被复杂的情绪冲击得卡顿时,这个地球物种毫不犹豫地捏拳,微颤的手重重地砸在指挥仓上。   指挥官立刻启动强劲的重力模式,跟她进行拉锯:重力模式之下,她的手骨寸寸碎裂;指挥仓却只被逼得后退了几米。   她只好收手,折身翻转,贴着下方逃离这片重力扭曲的区域。   指挥官立刻追击,在核心喷涌的复杂情绪作用下,它将仓内所有的能量提供给攻击板块,然后用力摁下:斑斓的光猛地朝前喷出,如同宇宙星云般晕染大片,但这是美丽的毒荆棘,重力、磁场以及物质的本核都在这攻击下被扭曲,空间如同碎裂的镜般片片坍塌,形成幽深的黑色漩涡,连光都被吞噬、嚼碎,吐出极度混乱的风暴。   攻击,一往无前。   就在这攻击落到实处的同时,聚集众人灵力而汇成的“海”终于淹没失去防护的指挥仓。   砰——   在众人清楚地看见两团巨型蘑菇般的云在天地间绽开后,猛烈的轰鸣才姗姗来迟。   这片临时营地不过瞬间便被炸成了海沟般的凹地。   向内翻涌的浓郁尘雾让极深的凹地看起来像是仙境,且与地面齐平。   只是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那外星人是否还活着。   甚至人们连自己是怎么逃脱的都不知道。   他们虽没有破釜沉舟、耗尽灵力,但也没那本事从这种攻击中安全逃离。   但他们就是像刚刚那样,莫名其妙便稳稳地站在战圈的边缘。咫尺便是一切毁灭的虚无,而他们恰好站在安全的线后,只有耳朵还嗡嗡地震响。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呢?!”   “你的藤蔓在亮!鼻血,你在流鼻血!”   “我也在流……”   “是辐射!”负责医疗的警探立刻掏出藤蔓,按照之前培训的方式,用灵力将藤蔓与血肉相连,让藤蔓的绿意如同萤火般猛地四散,然后顺着鲜血涌入伤者体内。   与此同时,这里的警探联合灵力运转,在空中绘制出空了所教的阵法纹路。   “一曰始。”   “二曰末。”   “三曰结。”   【轮回】——   这里混乱的空间逐渐变成碎片,而碎片又慢慢回归原位。   恢复如初。   而凹地里也有了动静,传出了阵阵隆隆的声音。   有瘦小的身影猛地从翻滚的尘雾中蹿出来,又狠狠摔坠在地上。   无形的波动如浪潮般滚滚荡开。   苏梓又吐出口血。   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濒死了几十次,【不死】的技能卡一直兢兢业业地发挥着作用,让她处于残血却又锁血的状态。   所以尽管她吐了不少血,但其实状态还不错。   而且这口血吐出来,她的嗓子总算没那么痒了。   当疼痛已经成为常态,那点痒反而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苏梓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不过外星人丝毫没消停,把自己如变色龙般“隐形”后,便再度攻了过来。   系统:【它是疯子吗!】   苏梓抽空安抚炸毛的球:【这是好事。兔子急了才咬人,狗急了才跳墙。】   ——它急了。   苏梓这么想着。   一边因为外星人高维空间的锁定而吐血,一边又虚弱地反追入维度,搅乱维度空间。   每次看她便是一副快要咽气的模样。   让指挥官总忍不住想彻底摁死她。   但每次她都倔强地含着最后一口气反弹,回击也都是又狠又准!   指挥仓被打得坑坑洼洼,失去了流畅的线弧,行动间也有了摩擦。   而人们释放的灵力在空中如同硫酸般在摩擦中一点点渗透指挥仓。   警报声越来越响。   吵得指挥官的核心如同走火般冒出滋滋啦啦的火星。   它直接掏出核心,扔进保养舱,然后一通操作,放出飞舰进行定点攻击。   而靠近这个营地的舰队顺应指挥仓的呼唤,纷纷转向同样的方向,像夏日的蚊虫般发出密集的振动声,音波在空中汇集,迅速荡开。灵气被引活,混乱碰撞、融合,如同泥沼般粘稠,而人们体内已经如水流般流转得当的灵力现在也被引得暴动起来。   “啧!”   秦柒衣不满地皱着眉。   她催动灵力,紫铃铛嘭地击碎防护罩,而地面的阵法如同旋转的罡风,硬生生将内里的舰体剐成碎屑。   里面的外星人尚未来得及启动逃离装置,便被她穿破躯体,一把掏出核心。   它的核心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地球物种身上烟与火的灼热和蓬勃鲜活的血和生命的味道——它们在发展过程中选择丢掉的东西,在此刻极具有渗透力地钻进它的核心,烙在它各个系统之中。   它直直地盯着靠得很近的这个地球物种:即便核心被捏炸,对方那如同潜藏于宇宙阴影中的美丽星球般的眼睛也被深刻地记录下来,汇成数据,向主脑传送而去。   ……   秦柒衣将赤阳阵运转到巅峰,确保彻底烧得干净后,才看向下一个。   “太慢了。”   秦柒衣没有犹豫,直接将周围的人都传送走,然后将赤阳阵扩大。   从宇宙看,能看见那如同精致徽章般的红色图案,骤然在水蓝星球上亮起。   但飞舰的防护罩还在。   赤阳阵几乎完全被隔绝。   于是莫洲拔剑助她。   知古剑的寒气毫不收敛,直冲云霄,冰蓝色的光锋锐得刺眼,晴空雷声轰鸣,与闪电一起狠狠地劈在防护罩之上。   【天气之子】   莫洲的剑和秦柒衣的阵法完全相融。   赤阳阵在剑光之后剧烈爆发。   炽烈的温度就像第二个太阳。   防护罩碎裂的飞舰被炙烤得如同冰淇淋般开始融化。   而它们也终于无法发出嗡嗡的声音。   指挥仓发出的指令在短暂的应和后,又完全失去了回应。   像之前的几次一样!   但指挥官失去了核心。   它的情绪和情感还在运转,但感知却降低了许多。   它看着眼前还在吐血却依然顽强抵抗的地球物种,看着舰队被那些渺小的东西逐个击破,看着无数小虫子似的物种由远及近地聚集……它合理判断了当前的形势。   然后它立刻启动全舰逃离程序。   但它没有选择逃向宇宙。   在这样高强度的攻击后,母舰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它们进行远距离空间跳跃。   它需要地球的能量。   逃离程序忠实地运转,立刻破开一条缝隙,带着破碎的母舰消失。   苏梓感受到它们朝着地府的方向逃去。   她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高等文明的那个“指挥官”还在看。   她擦掉嘴唇上未干的血渍,然后飞到北地,当着无数人的面,张开双臂,抱住天柱,用力一拔,仿佛无限高的天柱被她如同大棒般拔出。   她吃力地走了两步。   青龙呼啸,为她助力;   水君咆哮,为她喝威;   干涸破裂的黄土中钻出无数藤蔓,相互缠绕,做她的支撑;   ……   她喘了一口气,然后踩实脚步,朝着母舰的位置用力地插了下去。   封死母舰的出路,并将它彻底逼入地府。   阴冷的地府除了死气便是鬼气,没有半点能量。   指挥官看得清清楚楚。   失去了核心,它的各个系统都难以负荷混乱澎湃的情绪。   它看了一眼它的核心。   它理智地判断,此刻并不适合将核心放回来。   它想了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那些地球物种不会让它出去的,只想耗死它。   它依然舍不得这颗美丽的星球。   但只有借助毁灭的冲击波,才能让它们完成空间的跳跃,同时这份冲击还能作为虫洞的源动力。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启动了星球毁灭(自爆)程序。   ……   这股爆炸的能量在绞碎地府的一切后。   【轮回】,发动。   而指挥官渴望的星球爆裂并没有出现,它的攻击波被轮回的地府所吸收,原本普通的阎罗殿如春笋般迅速抽高,巍峨凛然,而黄泉则波涛汹涌,扩宽了不止三倍。   地府犹如被催熟的水果刹那便丰满起来。   而溢散的能量则被岸边沉睡的灵魂吸收,助他们轮回转世。   新生的气息从毁灭的能量中诞生。   不仅没逃掉还把自己的牢房打造得更坚固的指挥官:……   它疯狂地启动各种装置。   但却被完整的地府照单全收。   它呆滞地抬头,看向接收器,只看到那个虚弱的地球物种明确地朝它的方向露出了所谓的“微笑”。   而太阳在空中散出无限光耀。   它不知道的是,如果它当时没有按照苏梓设想的去做,而是选择逃往宇宙,那苏梓就没办法这样轻易地将它逼到绝路。因为卡片都是地球意志孕育的产物,所以它们在地球上是最可怕的存在,但对于宇宙,那是未知而危险的地方……但它在苏梓的倾心表演之下,在失去核心后紊乱的情感系统诱导下选择了最糟糕的路线。   这,它并不知道。   但它依然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讽。   它的情绪系统因为过载发出嘭的爆炸声,保养舱内的核心也有感应,崩出了交错纵横的条条裂纹。   就在它因为核心而感受到久违的剧烈痛苦时,系统抱住了还在演的苏梓。   【宿主,主线任务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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